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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虚弱得眼都不能全撑开,可隐约还是察觉了不对劲,心中一慌,忙问:“李妈妈,怎么了?难道是孩子……” 激动得本想坐起来,却不想坐是没坐起来,反倒是无意间给下边出了一把力,那本只是微微露着毛发的婴孩,一下露了脑袋。 李妈妈本想编造个谎话安安少夫人的心,却实在张不了口,不想现在是想瞒都瞒不住了,该是痛得麻木了的少夫人,竟自己察觉出自己腹中还有个孩子来,呆了呆后,望着李妈妈,满眼期盼:“李妈妈,帮帮我……” 她也知道,自己没力气再生这个孩子了,可……这可是她和云轩的孩子啊,就算她死,也断不能让这孩子还没出世见上爹爹一面,便随她而去了! 却在这时,门砰一声开了,众人只觉一阵眼花,那本该在产房外等着的萧云轩竟已到了床边,面色难看的吐出生硬的声音来:“兰儿,你就是不听我的话……” 床上已经虚弱至极的端木兰儿反而嫣然一笑,轻轻扯住他的袖子,犹似撒娇一般:“兰儿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你……” “救他,救救我们的孩子……” 谁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只觉煎熬般的很久很久,产房里才再度传出一道虚弱的婴啼声。 虽然没带把,可好歹是个有气儿的…… 众人暗暗松了口气,产婆早被吓坏了,也没仔细产妇的情况,赶紧抱着刚刚降生的小小姐就上前去贺喜:“恭喜大少爷,恭喜……” 哪料,萧云轩竟也不顾自己的孩子在那产婆手中,阴沉着脸一挥手就将产婆挥开:“滚开!” “……怎……么……生这么……大……气……”气若游丝的声音,几不可闻,端木兰儿已经撑不开双眼去安慰那个深爱的男人。 萧云轩薄唇紧抿成直线,一声不发,挺拔的身子竟隐隐发着抖。瞎子都看得出来端木兰儿为生那孩子已经使透了气力,回天乏术了,他岂会不知道?若不是他真气护着,她甚至撑不到现在。 “云……云轩……别……别忘了……答……答应过兰儿的……事……” 说完这句话,端木兰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萧云轩,只是一声不发的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这样,反而更吓人,产房里的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李妈妈本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看萧云轩那样,也只能把话咽了回去,看了看刚出世的小小姐,又看了看那一出世就没气儿的小少爷,幽幽叹了口气。 谁也没注意,产房外有一婆子扭头往萧老夫人院子去了。 来到萧夫人屋里,见府里女眷竟然都在,那婆子便有些犹豫了,不知该不该将看到的听到的原原本本当着这么多人面禀告。 却不想二少夫人一见她进来便急问:“怎么样?大嫂情况如何?”真是一副关切的模样。 “大少夫人她……没……没了……”那婆子面色难看的小声应道。 屋里众女眷一听,眼底均是一片不出所料的神色,而面上,倒是惊骇的模样。 “孩子呢?”主位上,两鬓花白的萧老夫人终于忍不住焦急问道。比起端木兰儿那乖巧的媳妇,她更关心她的孙儿是否健康平安。 在坐谁都知道萧夫人想抱孙子都快想疯了,可偏偏亲生那三个儿子,最优秀的老大一直不肯努力,而老二老四倒是努力了,却始终没努力来个带把儿的,那妾生的老三老五反倒隔年就蹦个小子出来,现在都能满地跑了。 一想这偌大的家业搞不好会迫不得已传给妾生的血脉,萧夫人哪能不急?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 本来大媳妇出身名门个性也温顺乖巧,她真挺喜欢的,可偏偏她身子不好,老大就此对生孩子的事一再推脱,终于惹得她十分不快,但碍于她娘家和老大滴水不漏的护着,想施压都难,好在,那大媳妇倒也识趣,争气的总算是怀上了,可如今看这张妈的面色……难不成又出什么岔子了? 张妈妈见瞒不住了,只好将产房里的事说了,自然也不敢隐瞒小少爷一出世就没了的事情。 萧夫人听罢,顿觉天旋地转,险些一口气缓不过来,若不是边上的何妈妈手快,她指不定就要摔到地上去了。 二房三房四房五房听到,却是纷纷暗暗松了口气。娘本来就极度偏心老大,如今大房没了她儿子也没了,对她们来说可算是好事,以老大对大房的痴情,怕就算是婆婆威逼,也断不会续弦,那她们的机会,就来了…… 古色古香的庭院里,百花齐放正争艳,美得让人惊叹,却又不知为何隐隐总似罩着一层不散的阴霾,即便有两个丫鬟在那打扫着,却也静得吓人。 “这宅子最近可真渗人……”扫地丫鬟甲蹭近扫地丫鬟乙,神经兮兮的四下张望了着道。明明日头高照,她却总觉得阴森森的。 扫地丫鬟乙瞧了瞧四下没人,点头附和:“可不是,但那也没法子不是,谁让……唉,你说这六小姐,是不是煞气太重克了大少夫人和小四少爷,要不怎么她一出世两位就……” “嘘,这话你也敢说,被人听了去可要仔细你的皮。”扫地丫鬟甲横了她一眼,挥着扫子退到一边去了。那话可不是她说的,被人听了去,也千万别找她。 而,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哪能不私下议论?这论声虽没人胆敢传出去,却也很快在府里成了风,不多久,也不知是谁传入了萧夫人耳里。 好不容易求来个带把的孙子,却一出世便没气儿了,萧夫人本就被打击得不轻,再听那些个碎嘴声,当即就怒了,下令好好惩治了那些贱嘴,让他们知道知道,主子的事轮不到他们茶余饭后闲碎嘴儿。 可转念一想,那些下人说得似乎又有些道理,大媳妇身子骨弱,顺利怀上已经不容易了,能生下两个已经拼了命的,听说小四出来时她虽说算不上好,倒也还是有气儿的,可就是因为那六丫头…… 若是没有那六丫头,大媳妇断然不会死,说不定小四也就能活了……没错,肯定是这样的,大媳妇和小四都是六丫头克死的! 听罢萧夫人的命令,张妈妈面色微变,犹豫了下还是小心翼翼道:“夫人,这……不太好吧,要是大少爷知道了……” 萧夫人冷眼一厉:“他知道又如何?还要为那煞气的丫头跟我闹不成?再说了,我不过是要送那丫头去庵堂养着,请佛祖化解她那身煞气而已,又不怎么着她徒添罪孽,等日后她煞气弱了,再接回来就是了。” “……是。”张妈妈不敢再多说什么,应声退了下去。 ------题外话------ 新人初来咋到,求收藏求包养各种求,(*^__^*)嘻嘻…… 001 庵堂初醒 十四年后。 兰城外怀慈庵后院的柴房里,一双明眸蓦地睁开。 入目的昏暗让躺在地上的人儿不禁一怔,倏地坐起,还没来得及瞧清楚状况,脖子处先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是哪?哪个混蛋竟敢掐了她脖子?好痛~ 不过如此一想而已,竟就有许多事情一下涌入脑中,两个世界两个人的记忆如排山倒海般的汹涌之势在她脑中横冲直撞,害她险些承受不住的再次晕厥过去。好一会儿,脑中的两份记忆才融合平复下来。 原本没有名字只有“煞星”这个代号的她,穿越了,替了这个世界本该是凤国四大世家之一的萧家六小姐活! 萧六小姐,本是出身金贵的嫡小姐,却因煞气太重一出世就克死了同胞哥哥和生母的罪名,被祖母秘密送到千里之外的庵堂来养着,对外自然是宣称她出世时太小太虚弱,经高人指点寻了一处依山傍水集天地日月精华的福源之地养着,以保她的小命不夭云云等等…… 当然,关于身世的事情萧六小姐都是从一个叫李妈妈的婆子那听来的,那婆子据说是看着她生母长大的人,看着她降生并送她生母最后一程,见她生母走后,她被安了莫须有的罪名送去庵堂养,很可怜,便主动求了照料她的差事跟着来了。 放在庵堂说好听了是养着,说难听了,就是让她自生自灭,变相抛弃了,但好歹还有个婆子跟过来照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然世事难料,那寒山之上香火袅袅供奉着一尊尊慈眉佛祖的庵堂,却竟然是个可怕的黑窝,庵堂里养的孩子清一色是女娃,压根不是外边传的那样是路边捡来的穷苦人家养不起送来的,而是她们“自产”的!就在那庵堂数里之外的兰城,有一个同样供奉着慈眉佛祖名叫怀慈庵的庵堂里,年轻的女尼与人苟且不慎怀了孩子又打不掉,便偷偷转到这边生下,男婴能卖就卖卖不掉便丢掉,而女婴,则留下养着将来好做她们的“继承人”! 这些事情都是见不得光的,自然做得十分隐秘,而李妈妈为保住才出世没几天便断了奶水虚弱得一塌糊涂的萧六小姐,着实耗费了全部心力,竟在那庵堂里住了七年都未察觉当中腻子,以至于萧六小姐七岁那年,李妈妈一走,萧六小姐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毕竟是世家嫡小姐,那庵堂里的老尼再怎么鬼迷心窍胆大包天,也不至于敢直接把她就这么往火坑里推,至少抱着捞一笔的心思也去了一趟萧家,却哪知她是在萧家遇上了谁受了哪门子气,回来就一股脑儿撒在可怜的萧六小姐身上,更是提前就将萧六小姐送到了怀慈庵! 怀慈庵,听着倒是不错,却谁能想到,这香火袅袅前殿布置整理得那么清雅素洁,一尊尊佛像菩萨像都那么慈眉善目一副救苦救难模样,后院却是假山美雕清池小亭一样不缺,女尼们侍奉的从不是佛祖菩萨,而是兰城里那些有钱的达官贵人,过往兰城的豪富豪商? 庵堂是女尼潜心修佛的地方,一般来的都是女香客,男香客偶尔也有,但来多了难免让人生疑,而怀慈庵能够几十年来做得丝毫不落人话柄,还全靠一山之隔的诚佛寺相助! 不是“道中人”,自然不知香火鼎盛的诚佛寺后院有扇门,门开便可见一条密道,而这密道,竟直通一山之隔的怀慈庵,那些达官贵人过往富商,来拜的从不是诚佛寺里的佛,而是怀慈庵里那些漂亮女尼的,裟裙! 落入这名为庵堂实则是为兰城那些达官贵人们特别设立的“后院”,萧六小姐哪能好过?数度出逃都被抓回来暴打之后,开始数着担惊受怕的日子苟延残喘,幻想着有朝一日萧家里那个传说深爱着她母亲的爹爹不再怪她克死了母亲并派人来接她回去,这样她应该便能配得上那常常偷着来教她识字并给她讲外面的故事的大哥哥…… 然,她的梦,就在今早,彻底幻灭了! 庵里的女主持说,萧家早在十四年前便不要她这个煞星了,时隔这么久早忘了还有她这个人在这,别再做能回去当大小姐的白日梦…… 庵里的女主持又说,一直把她养在庵里却没让兰城里那些达官贵人看到她,全是因为早有爷出了大价钱养了她,时候到了便领她走…… 庵里的女主持还说,那位爷已经来信儿说明天一早就派人来接她走,让她日后乖乖的侍候那爷莫再闹事,否则坏了怀慈庵的名头,绝不放过她…… 梦碎心死,在这庵堂咬牙坚持了整整七年的萧六小姐再也承受不住,白绫一甩,在这柴房里上了吊,之后是谁将她放了下来,却不得而知。 “煞星”这才弄清楚自己所占用的身体的身世的来龙去脉,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反正已经醒来,也就懒得再装晕了,扭头就直接看向门那边。 咿呀一声,门开了,一个身穿灰旧青色粗布衫裤的妇人的背影映入“煞星”眼帘。 那妇人手里不知道端着什么,似怕被人发现的小心张望了下外面,才倒退着进柴房来,掩上门回头便见“煞星”坐在那里看着她,反倒被吓了一跳。 “醒了?”那妇人似缓过神,走了过来,“煞星”这才看到她手里端着半碗冒热气的汤水,有股淡淡的药味。 通过脑中已经融合的记忆,“煞星”认出那妇人是庵里专门负责打扫和做饭的丑姑。 这丑姑原本不丑,本是想来怀慈庵出家的,却不想怀慈庵是座假庙,进来容易出去难,出不成家又不肯做那些龌蹉勾当,便拼死抢了把刀子划花了自己那张俏生生的脸…… 说来也巧,丑姑来的那年萧六小姐也刚被送来,恰好看到整个事情的经过,所以才知道得这么详细。 丑姑向来不多话,见她不做声,也只是叹了口气而并没多说什么,吹了吹汤药,又尝了尝温度,确定合适了才送到她嘴边:“来,喝了它喉咙会舒服些。” “谢谢。” “煞星”确实觉得喉咙不舒服,便接过那半碗药,习惯性的先用舌尖微微点了一点尝尝,确定无毒后,才真的喝下。 ------题外话------ 新人新文求收藏啊啊啊啊啊…… 002 起火庆生 待“煞星”,哦不,如今该说是萧六小姐把药汤喝完,丑姑取走空碗,看了看她似确定她现在已经“平静”下来,这才轻拍了拍她瘦小的肩头叹道:“傻孩子,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说罢,也不待她应声,那丑姑便站起往外走,一腿出了门外又站住:“这事就我知道,你休息会儿便出去吧。” “这事”自然指的是“她”先前上吊的事情,如今魂儿已经换过的萧六小姐听得明白,点头淡淡应了声“嗯”。 丑姑本来说罢那话就要走的,却也不知道怎么,听了萧六小姐那声应后竟不禁有些诧异的回过头来,看向那萧六小姐。 刚才柴房门关着光线不好,只能隐约看到模样倒真没察觉出什么来,如今柴房门开了外头的光透进去,恰好映在那还坐在地上的瘦小人儿身上,四目相对上的那一刹那,竟有种说不出的凌厉感! 丑姑略微一怔,仔细再看,却哪还有什么凌厉感,那坐在地上的孩子,小脸苍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正直直望着她,幽幽似有道不完的委屈,一下就扎进人心底软处去,想不怜惜她都难。 虽是心头紧了紧,然丑姑却是自身也难保哪有余力助得了她,幽幽一叹,挤出句苍白的安抚来:“别胡想……” 兴许是嘴拙挤不出更多安慰,丑姑匆匆走了,柴房里就只剩下萧六小姐一人。 “十四啊……” 垂眸看了看已经属于自己的手,虽然干干瘦瘦还略带有些粗糙,但总体感觉似乎还不是太坏,抿直的嘴角嫣然绽开:“真是个奇妙的年纪……” 那个世界的十四岁,为了活,她哭着一夜之间杀了十四人,十四个跟她朝夕相处一起长大的“同伴”,“煞星”就此正式诞生,她新的人生正式开始! 这个世界的十四岁嘛,自然也不能太平淡了,姑且……就先放一把火庆祝庆祝吧,让那些人搞搞清楚,何谓……煞!星! 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萧六小姐嘴角的笑愈发灿烂,起身拍拍身上沾染的尘土,也不见怎么动作,那虚掩的柴房门竟咿呀一声便敞了开来。 “不错不错,除了身体,其他基本都跟来了。” 萧六小姐眉眼一弯,迈出柴房,左右看了看,直接往库房走去,而这时,那柴房的门竟才咿呀一声,又自动掩上! 夕阳将天边的云彩烤成绚烂的橘黄色,怀慈庵后院那些房门,这才慢悠悠敞开…… 怀慈庵有明文规定,绝不留客夜宿,因而每日一到这个时候,那些再怎么眷恋不舍的大老爷们,也该动身下山了,不然山林多猛兽,太阳下了山可就没那么太平了,多贪一分色而丢了命可就亏大了! 这不,庵里那些或光顶或青丝如瀑平日里称为带发修行身上没几块布的俏尼们,正眼波娇媚嗲着娇声送大老爷们出房门,叮咛着要常来,而大老爷们,则身在曹营心在汉,连连点头应着怀里的,两眼却溜溜的往别房出来的俏尼身上瞟,盘算着下次再来该找谁…… 那光景,简直叫一个精彩! 而,这边精彩正继续,那边却毫无征兆,猛然“轰隆”一声巨响,刹那间石飞尘滚地动山摇,生生吓趴这后院所有人…… 只是一声巨响,而余波却着实惊人,山头都因此足足颤了好半晌才平静下来。 确定再无动静,趴在地上的众人方才抬头张望,不见有险,便慌忙起身舒动身骨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有人高声尖叫—— “不好啦,密道塌了!密道塌了!” 密道塌了可是大事,众人一听纷纷变色,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其他,趔趔趄趄争相着就往密道口方向挤,还没到地方已经被一地的碎石吓到了,再往前,彻底傻了眼——密道的位置哪还有什么密道,巨石断树烂渣渣倒是堆了一堆,不偏不斜严严实实霸住了密道口! 这密道本是石山裂缝,鬼斧神工天然生成,不过是后天稍稍改良了下,百来年来顶多落两小石子,那牢靠样横竖怎么看都不可能塌,却怎么……忽然说塌就塌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闻声赶来的女主持净缘面色大变,也慌了手脚乱了神,叨叨不出除此之外的第二句。 “嗯?”有个光顶女尼似闻到了什么味,皱了皱俏鼻,抬手就捂上口鼻:“诶哟,这什么味啊,可真让人受不了。” 众人一听回过神来,也纷纷觉得空气里似乎真有股怪味,说不清是什么,有些呛人,仔细一闻,胸腔竟都跟着难受起来。 都是享受惯了的人,哪能不怕死,察觉有异又辨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只怕是毒物,纷纷又慌了起来,蹭蹭蹭几下就退开远一点,再远一点,更远一点,甚至直接扭头就出后院过中庭往前殿去。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会来上香?就算真那么倒霉撞见了人又如何,大不了往后大爷都不来了,兰城里青楼花船多了去了,野味吃多了也会腻不是? 然,谁能想到,他们匆匆躲了那后院的怪味,却竟会撞上前殿的大火! 谁知这火怎么烧起来的,反正一群大老爷脚步匆匆从后院到前殿不过盏茶的功夫,火已经燃得凶猛了,火舌狰狞浓烟滚滚,瞧着都吓人,顿时吓得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老爷们当场瘫了两个在地。 “着火啦,救火啊,快救火啊……” 又有人开始嚷嚷起来,声音娇脆脆的明显年纪不大,却这时谁也没心思去在意这些,被火困住的老爷们,年轻些胆子大些的,心一横,举袖护脑门,往外冲。 顺利出去两个,众人争相效仿起来,可人一多就挤,一挤就乱,乱起来自然不是你踩我就是我撞你…… 于是,那一刻,天边夕阳映云灿烂,山中火烧庵堂正旺,佛祖慈眉善目笑淡,殿中肥猪嗷嗷乱叫…… 某冷眼旁观者抿唇而笑,十指合十:“阿弥陀了个佛曰,人在荆棘中,不动则不刺……啊~,一群猪!” ------题外话------ 新人新文求收藏啊啊啊啊 003 丑颜慈心 看着众人灰头土脸为逃命跳脚,萧六小姐身心都愉悦舒畅,自然不急着逃走,站在那里冷眼看热闹,感觉比看美国大片还精彩。 忽然,余光中有道身影冲她奔来,速度很快。 丑姑?! 瞧清了人,萧六小姐不禁诧异,她知道丑姑跟她一样一直想逃只是逃不掉,而眼下庵堂大乱正是大好的机会,她怎么不往外冲反倒奔向自己这边来了? 就在疑惑时,丑姑已经奔到跟前,二话不说在她面前半弯下腰,一把拉起她的手就往自己肩头搭去,似乎打算背她,却也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罢了手,更是直起身就退开…… 萧六小姐木偶般任凭丑姑折腾,淡淡神色随着丑姑退开而转冷,别开眼脸,心想人心不过如此而已,可笑自己竟一念思过离开时带上她…… 忽感有物袭来,正是丑姑所在方向! 萧六小姐俏脸一沉,横眼扫去,却在看到袭击物时瞬间呆住,下一刻,哗啦啦,被水淋了一身湿…… 虽是八月初,但徐徐的风已经透出秋的凉,而好在眼下大火不远,湿透的身倒不觉得冷,萧六小姐呆若木鸡杵在那里,脸色说不出的奇妙,直直看着那正甩手丢开刚抢来的水桶的丑姑。 她这回是真发傻了,而丑姑可没时间陪她傻,三两步窜过来,一把抱住她护在怀里,深吸一口气就猛的往外冲。 “噗哧~” 被护在怀里的萧六小姐实在忍俊不禁的喷了一声,而丑姑急着跟一群假尼姑抢道又避开四面而来的火舌,根本没听到。 萧六小姐虽然清瘦,可也毕竟已经十四,抱着她这么个大姑娘跟一群假尼姑抢道逃出大火熊熊的庵堂,丑姑已经累得不行,头发早已散乱,身上的青色粗布衣裤也好几处被火星灼出了焦窟窿,整一个灰头土脸,本想抱着她趁乱再跑一段,却有心无力,匆忙中更是脚下一绊,险些把怀里的人儿扔了出去。 好在丑姑反应快,心一横用力跪下,倒是保住了怀里的人没被丢出去,可自己的膝盖,却被地上尖利的石子刺破了,那痛,让她脸色一白,冷汗都渗了出来。 如今的萧六小姐何许人也,那可是真正的“煞星”转世,身经百战的她就算不看,光听声音也知道丑姑伤了哪里伤得怎样。就算不念往日关照情分,就是刚刚拼命护自己出来的份上,也该拉她一把,却不想才伸出一半的手竟被丑姑一把推开了…… 萧六小姐再度惊愕的瞪大眼,却听丑姑急急小声对她道:“傻丫头,还杵着,快逃啊……” 听到这话的瞬间,萧六小姐的心好像猛的被什么东西撞了似得,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率先紧张的人是她? “你是萧家派来的?” 萧六小姐一问忽然,丑姑当即愣住了,虽然没应声,但已经给了她很好的答案——不是!甚至不知道所说的萧家是哪个萧家! “为何这么迟才出来?难道先前在庵堂里四处找我了?” 丑姑又是一愣,倒也没这么快反应过来这孩子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怎么猜的这么准,双眸飘忽着就想要躲避那孩子的眼神,张嘴就要不承认,却看到那孩子竟忽然笑了。 印象中,这孩子是很少笑的,即便那位公子偷偷来见她,她也真心欢喜,也是怯生生笑得十分含蓄的,从不似现在,嫣然一绽,比那正熊熊燃烧的火光更耀眼,比那娇艳的花儿更醉人,万物在她跟前,不过暗淡成灰…… 这回,换丑姑傻住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想催她逃却已经太迟,一山之隔诚佛寺里那些淫僧已经赶过来了。 大好的机会就这么落了空,丑姑不禁浑身一软,悲从心生,顷刻间满面憔悴欲泣,却又很快振作起来,还紧紧拉住她的手安慰:“别着急,总会有机会的,总会有机会的……” 她猜,丑姑已经盘算上了入夜后再逃一次…… 萧六小姐微微一笑,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她如今要走容易得很,但她不想把丑姑吓到了。 “姑姑,您先坐着让我看看伤。” “没事没事,就是磕嘶~”丑姑本想遮掩膝盖的伤口,却不料萧六小姐固执,四手太极间,反倒碰到了还扎在伤口上的小尖石,当即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 “别动,让我看看。” 萧六小姐说着,就要动手去撕开丑姑裤管,却偏在这时,一淫僧在女住持的指示下走过来,要将她拖走。 那些庵堂里逃出来大老爷早第一时间跑了,慢些的也被和诚佛寺里那些淫僧一同赶来的各家家仆抬走,眼下庵堂外的,就只剩下一群假尼姑淫和尚,和萧六小姐以及丑姑。 在那位逐渐清醒恢复冷静的女住持净缘看来,虽然密道毁了庵堂烧了,心痛心烦却终究无法改变,不过,攒下来的金银财宝她可都是存放在密室里的墙洞中的,就算这火烧得再大却也伤不了那些命根子,而这事却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一想到她可以就着这场大火解散所有人,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吞掉所有钱,她嘴都快笑裂开了。不过,那小丫头可是人家大爷付了大钱养在这的,明天一早就来领人,按照约定还会再付一大笔钱,所以,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让人跑了,不然明儿个交不出人…… 猛然回想起那个背影,净缘冷不丁就打了个寒颤。 其实她从没见过那位大爷的真面目,他每次来都是把她约在庵堂后山,每次也都是一声不发的背对着她站在那块可以一眼看尽庵堂后院的大石上,每次跟她说话的也都是那位大爷身边的把斗笠帽压得很低只能勉强看得见下巴青色胡渣的中年男人,每次她承诺一定好好看着那丫头笑眯眯接过银子再抬头,就不见了那两个人…… 要不是银子确实沉甸甸在手,她还真会以为自己做梦见了鬼,那种人,脚指头想也知道万万不能得罪,不然她怎么会再也没对那丫头动棍子,还小心翼翼把她藏在后院就怕被其他大爷瞧见? ------题外话------ 新人新文求保养啊啊啊啊…… 004 牛叉家门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眼看只要再守着萧六小姐一晚上就完成任务,净缘顷刻间有种解下背负多年的包袱的轻快感,庵堂被烧的郁闷不再,心情又好了起来,嘴角含起笑看向那萧六小姐。 那受命的淫僧还没走近,萧六小姐双眸已先转了冷,正想着要不要干脆就血洗了这山头,忽闻马蹄声震来。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上山?听声音,似乎有五六人,还很急! 萧六小姐正疑惑,其他人也听到了马蹄声而纷纷往路那头望去,唯有那受命的淫僧没在意,两眼垂涎直勾勾盯着萧六小姐那张还显稚嫩的小脸。 诚佛寺怀慈庵等同一家,他夜里时常从密道过来跟那些女尼厮混,自然知晓庵里养着这么个小美人儿,只可惜她还小,而女住持又一直三申五令碰不得她,闹得他心痒得很。不趁这个机会摸一摸,更待何时? 那淫僧如此想着,顿时笑得愈发淫邪,本要伸去拉萧六小姐手臂的手,改探向她娇嫩欲滴的小脸,却不想忽然银光一闪而来,一把别致的柳叶飞刀精准的扎在他手背上,顿时就让他抱手痛呼。 谁? 萧六小姐一怔,众人也纷纷随着那声痛呼转移注意过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六人六马出现在庵堂面前。 火光映照下,那六人骑着清一色的高头黑马,穿着清一色的暗蓝长袍,腰带清一色绣着同样的图文还缠了一样的软鞭,挂着清一色的长剑,个个神色肃冷,光是那训练有素的气势,就先将人镇住了…… 萧六小姐微微一怔后,就看出了这六人中有两是女扮男装的姑娘。 那两姑娘浓眉大眼高鼻梁标准的中性面孔,生得有五六分相像,身材比一般男子都还要高些,跟女子比,自然就变得魁梧了,总体来说漂亮算不上,却英姿飒爽,很帅! 萧六小姐眉梢只是几不可见的轻轻挑了挑,便转看向一行六人中领头那人。 那是个看起来三十六七的中年男子,国字脸,双眸清冷,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淡淡瞥了一眼还在烧着的庵堂,转而扫向逃出来的众人,似在寻找什么,目光落在萧六小姐身上时才停了下来。 虽然莫名其妙,但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些人不好惹,净缘怕事情恶化下去不好收拾,狠狠瞪了一眼那被飞了一刀的淫僧后,挤出笑脸迎上去:“各位……” “大爷”二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却见那六人以中年男子为首,唰唰就翻身下马,整齐单膝跪向那儿的萧六小姐,洪亮齐呼:“六小姐。” 看到这阵仗,顷刻间所有人傻了眼,净缘挤出来的笑脸硬生生僵在那里,下一瞬目露惊秫,僵笑退去,脸上换了五颜六色。 六小姐?什么六小姐?萧家不是不要那丫头了吗?怎么怎么怎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净缘顿时一阵头重脚轻,险些晕得站不住脚了。而相比她的震骇惊秫,其他人则是一脑袋的莫名其妙。 毕竟是世家的小姐,就算被抛弃了血缘也还在,女住持纵横花花世界这么久,自然知道家门越大越顾忌颜面,因而就算给她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跟世家名门对着干的,自是不敢对外说自己的假庙里养着个被丢弃的世家小姐,盘算着哪天买个好价钱等等,因而,诚佛寺和怀慈庵内,知道萧六小姐真实身份的人只是两位住持而已,这猛然见到这架势,听到“六小姐”,其他人自然是莫名其妙的。 六小姐?呵呵,真正的萧六小姐为听这声,足足等了十四年,却直到最后一刻也没听到,而可笑的是,在“她”离去后不过几个时辰后的现在,这一声“六小姐”竟然来了! 萧六小姐收敛眼底那份嘲讽,亮出一副惶恐的神色:“你们是……” 虽然她确实不知道萧家到底有多大,但在她眼里,萧家就什么都不是,不过现在,借着这些人的手,她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带着丑姑大摇大摆的马上离开! 扮猪吃老虎嘛,姑娘也是会滴…… “回六小姐,小人张力,至于是什么人……李妈妈应该多少有跟六小姐提起过您家里的事。”为首那人自称张力,说话点到即止,末了又道:“小人此次前来,是奉夫人之命特地接小姐回去。” 夫人?哪位夫人?那个冷血祖母?还是那个传说中的爹爹后来娶的继室? 萧六小姐心思如飞,却垂眸喃喃,一副重提故人伤心思念的模样:“李妈妈……” “李妈妈的事小人已经得知,逝者已矣,望六小姐节哀。而现在,请容许小人护送六小姐下山,今夜先到兰城休息。”张力淡淡一瞥还在烧的庵堂,和周围木立的和尚和女尼。 和尚还好,那些女尼就……(女尼先前还侍候着那些大老爷,慌忙逃出来的,身上自然没啥布料,场面自是不言而喻) 萧六小姐见那女住持吓得不敢吱声还浑身发抖,暗暗一笑准备顺梯就下,却不想丑姑这时竟开口了:“你们口口声声说是她家里来接她的,可有凭证?”边说着,边紧紧拉住她往后拽,似乎想将她护在身后。 若是以前,她是会笑的,一个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谈何保护别人?而现在,她却没有笑,因为就是眼前这个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就在今天,几次三番用着自己绵薄的力量护着她! 萧六小姐顺从的,随着丑姑那股拽力站到她后面去,自然得谁也看不出来。 张力六人已经起身来,张力只是淡淡看了丑姑一眼便直接移开目光去,转看向那吓得不轻的女主持,掏出一面雕刻着古文“萧”字的令牌来,略带嘲讽的语调道:“住持这么见多识广,总该是识得这是什么吧……” 净缘一看,当即就软了腿,咚一声重重跌坐在地,颤颤点头:“识识……得……” “哼,识得便好。”张力也不跟她多费唇舌,收起令牌便转向萧六小姐,微微颔首表示恭敬:“小姐放心,在这凤国,还没人敢冒认您的家门。” 去,有没有这么牛叉!萧六小姐暗呸,默默点个头算是应了。 005 黑吃黑 见她点头,那张力便冲同来的那两个扮男装的女子投了个眼神,道:“晓雨,晓露,还不快扶小姐上马。” 两魁梧姑娘同时应声,走了过来。 “我要带上她。”萧六小姐故意说得有些急,一副怕慢了他们都不答应的模样。 她忽然改变主意了,反正已经到了这个世界,又没什么特别的事挺无聊,就干脆跟去那个传说很牛叉的萧家转转,倒要瞧瞧,那里到底是不是龙潭虎穴! 丑姑闻言,很是惊讶,本想再确认一下对方身份的事都忘了。 张力又一次看向丑姑,微微蹙眉,明显不肯,而也算不上是他不肯,是他很清楚,自己侍奉的是什么主子。 有些门槛,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不带她走,我也不回去。”萧六小姐从后面抱住丑姑,格外坚定,摆明了让张力看着办。 无奈之下,张力只能应了带着丑姑上路,但丑话说在前头,丑姑最终能不能进萧家大门,就要看萧六小姐能不能说服夫人。 张力就这么把两人带走,那一向趾高气昂的净缘却屁都不敢放一个,也不许任何人拦着,发着抖目送一行下山,面色越来越苍白。 对丑姑而言,算是有些莫名其妙就被捎带上路了,还因为膝盖受了伤而得骑上马背,心中难免忐忑,时不时看向被晓雨护在身前的萧六小姐,看着看着,眼底疑惑更重。 撇开忽然冒出来的尊贵身份不说,这孩子,分明还是那个人,却隐约有些东西忽然变了,变得都不像她认识的那个孩子! 就在这时,萧六小姐忽然叫了一声:“在这等等。” 他们还在半山上,出庵堂还没多远呢,张力不禁蹙眉,难道她后悔了?策马靠过来问:“六小姐,怎么了?” “我……”险些就将“尿急”两字蹦了出来,还好关键时刻卡住,换成隐晦的“方便”二字。 小姐要方便,身为男子的张力自然不好陪同,但山里多虫兽,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去,便派了晓雨晓露陪同。 丑姑赶紧说也要跟去。 于是,四个女人就这么进了矮树后…… “诶,这儿怎么有个包袱?” 萧六小姐一出声,晓雨晓露赶紧凑过来,丑姑膝盖受了伤不方便活动,一直由晓露搀扶着。 今晚月色不错,借着从枝缝透来的月光看到,萧六小姐正蹲在那翻个大包裹,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又慌忙盖上。 盖得很快,但习武的晓雨晓露却眼尖,看到包裹中一瞬间有珠宝的光泽闪了闪。 那包裹中装着的,竟是金银珠宝! 晓雨晓露面面相视,很是惊愕,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往还在大火中的怀慈庵看了一眼,几乎笃定了是,黑吃黑! 怀慈庵挂羊头卖狗肉干的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积攒了不少财富,窝里有人垂涎这笔钱也不是不可能,于是偷了财宝放在这里,然后纵火趁机脱逃,只是没想到事先放在这里的财宝,被她们家六小姐给捡了…… 晓雨晓露的反应,萧六小姐十分满意,眸中狡黠一闪,又挂起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看向丑姑:“姑姑……” 晓露机灵,立刻扶着丑姑过去,也不吭声。 丑姑一看萧六小姐慢慢展露出一角的包裹,顿时倒吸了口凉气,这么多金银珠宝,还有卷成一扎扎的银票,老天,这该有多少钱?这些东西又怎么在这? 风徐徐,枝叶轻摇,月光映在包裹上,一个熟悉的东西映入丑姑眼帘。她呆了下,忙蹲下身去把那东西翻出来。 那是一块质地相当不错的玉佩,雕工细致保存得也完好,本来就是丑姑的,只是在怀慈庵被抢了去,许是怀慈庵一直不缺钱,而那玉佩又漂亮,女住持才收着这么多年都没被变卖掉…… 玉佩被抢的时候萧六小姐在场,因而知道玉佩是丑姑的,才故意将那玉佩放在上面能看到的位置,本就盘算着唱黑吃黑的戏暂时诓诓丑姑好把怀慈庵的钱全卷走,却没想到萧家家仆忽然冒出来。不过也罢了,反正戏还是照着唱,不过观众多了几个而已。 “这玉佩不是姑姑你的吗?”萧六小姐假装惊愕。 “嗯,嗯……”也不知道那玉佩到底是谁送的,对丑姑有多重要,只见她此时再见玉佩十分激动,紧紧握在手心贴上胸口,眼泛泪花连连点头。 “可这玉佩当初不是让女住持抢去了么?怎会在这?”某小姐装起傻来不含糊。 晓雨晓露飞快相视一眼互递神色,晓雨便上前一步小声给“很傻很天真”的萧六小姐解释:“六小姐,如果这些东西出自怀慈庵,那恐怕就是那纵火的人事先放的。” 丑姑已经回过神来,也觉得晓雨说得有道理,毕竟怀慈庵包括诚佛寺在内,就没一只好鸟,真窝里反黑吃黑也没啥好奇怪的! 一切尽在预料,萧六小姐继续装呆猪,瞪大着“纯净无暇”的双眼看着三人,等她们中的某人……为她铺梯子。 “六小姐准备怎么处理这些东西?”晓雨晓露本来是想等丑姑开口的,却不想丑姑一心只想要回自己的玉佩而已,竟没将那大堆财宝放在眼里,只能晓雨再度开口。 “怎么处理?”萧六小姐露出傻掉的表情,看看地上的包裹,又看向丑姑,似在征求丑姑的意见。 丑姑万万没想到能得回玉佩,更没想到,萧六小姐现在竟会看向自己征求自己的意见,顿时不知所措起来。这么多不是自己的钱,到底怎么办好…… 萧六小姐定定的看着丑姑,等着她的决定。 刚才丑姑就当这大笔财富不存在的只一心专注她的玉佩,足以证明丑姑不是贪图金钱的人,可萧六小姐却是一心想着要将丑姑在身边带进萧家的,那种大宅门里过活,没点心思手段怎么行?她要求不高,丑姑至少不能是个累赘,否则她要考虑半路上便抛弃她。 丑姑看了看萧六小姐,又看了看晓雨晓露,和两人身上的衣着配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对萧六小姐道:“六小姐,这些东西您既然捡到了,就顺便带上吧,当是老天赐给你的。” ------题外话------ 满地打滚求收藏,求脚印…… 006 这才叫升值 晓雨晓露一听,暗暗松了口气,晓露帮腔道:“对啊六小姐,这上山下山人这么多,偏就是您捡到了,还不是老天厚待您吗?不拿白不拿,再说了,日后回了府里,还有许多地方需要花销呢。” “咦?什么地方需要花销?”萧六小姐假装不懂。 “六小姐在外面长大很多事情可能不清楚,不过别担心,奴婢们会在路上慢慢告诉您,而既然已经决定带上这些东西的话,那就带着吧,出来也许久了,再不出去张管事就该过来寻了。”晓雨说道。 萧六小姐看向丑姑,见丑姑点了个头,才道:“嗯。” “等等。”就在晓雨准备拎起大包裹的时候,丑姑忽然喊道,按住那个包袱不让晓雨拎起并一下就把萧六小姐了拉过去。 晓雨晓露莫名其妙,萧六小姐本人也很惊讶,正不知丑姑是要做什么的时候,却见她嘶嘶两下就利索的从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扯下两指宽的两根布条来。好在古代的外衫都很长,虽然瞬间短了一截,却也还算看得过去。 “姑姑……” “包裹太大了,这么带出去扎眼。” 丑姑边应着萧六小姐,边蹲下就直接去挽萧六小姐的裤管,而后扭头去解开那个包裹,把里面紧紧卷成一扎扎的银票绑在她两腿上,再把宽裤管一放,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内有乾坤。 银票萧六小姐是点过的,整整六十万两,如今就这么绑在她两腿上…… 什么叫升值?这就叫升值!赤果果明摆摆傻子都看得出来的,飙升了! 丑姑升值了萧六小姐一双腿还不算,又开始忙着把她脖子也一起飙升,大小金链子银链子珍珠链子,一股脑儿往她脖子上扣,而后藏进衣服里面。 不得不说,丑姑眼光毒辣计算精准,往她脖子扣了一堆,结果贴了身衣服一盖,外表半点看不出来。 腿升了脖子也升了,接下来…… “姑姑,好沉……”萧六小姐赶紧阻止打算把金条往她裤头上别的丑姑。瓦滴乖乖,那玩意儿可沉着呢,万一她裤腰带不堪重负可如何是好? 丑姑闻声,顿时面露红晕,揣在手里的两根金条一时也不知该放哪了。 “这么一大包,还是请两位姐姐一起帮忙吧。”萧六小姐出声为她解围。说实话,她就不怕这晓雨晓露敢黑她的银子,她们敢黑她她就敢黑回来,顺便掏空她们老底。 丑姑沉默看着萧六小姐一会,点了点头,转向晓雨晓露:“麻烦两位姑娘了。” “姑姑放心,这些都是老天赐给六小姐的,奴婢是不会私拿的。”晓雨道。 不会私拿,但赏的,却是一定要拿的! 萧六小姐有些意外,丑姑似乎也听明白这话了,只见她应道:“姑娘说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两位姑娘今天帮了这么大的忙,六小姐也一定会牢牢记着的。” 萧六小姐立马配合的用力点头,让晓雨晓露一下欢喜起来,抓紧时间藏东西缩小包裹,也是有心人呢,边拿,还不忘边给丑姑报着数目。 包裹兜着的可是怀慈庵十多年来攒的钱,数目惊人,四个人能揣的地方都揣上了,竟也没能把全部带上,还有一部分需要包裹兜着,但好在体积已经缩小几倍,出去的时候挂在晓露搀扶丑姑的手臂上,倒也没被发现。 张力等得已经很不耐烦,但看到萧六小姐安然无恙,也不好苛责什么,吆喝一声启程便下了山,直接进城投宿。 兰城里早留了人订好客栈候着,有个看着就挺尖酸势力的婆子,说是姓陈,以后就叫她陈妈妈。还有两个丫鬟和几个护卫。 萧家似乎管教丫鬟护卫挺有一套,他们见到萧六小姐的时候都很恭敬,至少表面上确实如此,而那陈妈妈却就不知道是萧家哪个院子的人了,虽然最初见到那一刹那惊愕的瞪大了眼,但很快,在扫了扫萧六小姐一身粗布后,眼底便流露出鄙夷不削来了。 听说要带上丑姑,陈妈妈那叫一个激动的,好像萧六小姐捡了很脏的东西带在身上会连带她都一起弄脏似得,可萧六小姐毕竟是小姐,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掘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动,把好说歹说的陈妈妈气得半死,甩了一句“随便您”,就直接把她丢给丫鬟们,不再多看一眼。估计想着就算萧六小姐把丑姑带回去,也最终是进不了萧家大门的。 萧六小姐什么也没说,但丑姑却对一干丫鬟说,萧六小姐只要晓雨晓露侍候,便把其他丫鬟都支走了。 萧六小姐默默看着,暗暗微笑,继续让丑姑处理。 用过饭,水也送来了,萧六小姐准备沐浴,房里就只剩下她和丑姑,以及晓雨晓露四人。 在晓雨晓露看来,萧六小姐啥也不懂,什么事情都让丑姑给处理,而丑姑是个精明人,把她们留下的意思,也相当明白,于是两人相视了一眼交换眼神,就把带回来的财宝全如数掏了出来。 萧六小姐靠在大木桶里假寐,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把事情交给丑姑处理,也想看看,丑姑到底会打赏多少银子给这两人。 “辛苦两位了。” 萧六小姐从眼缝中看到,丑姑把两锭各价值十两的银子塞进晓雨和晓露手里。那是那一堆财宝里最小的金额,自然不难想象晓雨晓露此时此刻的面色。 虽说十两对于一般百姓人家已经是大数目,够吃一两年的,可她们可仔仔细细看到有那么多钱的,保守估计也得值个百来万两的,这丑姑竟然就拿这么一丁点儿打发她们?未免也太…… 丑姑似没看到两人面色有多难看,不紧不慢又道:“两位也知道,六小姐一直在外面生活,年纪又小,对宅子里的事情是半点不通,日后还指着两位多多提点……”边说着,边轻拍着两人揣着银子的手,看是亲昵而慎重的嘱托,而当中奥妙,只要不太笨,都能领会。 本来面色很不好的晓雨晓露一听这话,脸便好看了些,笑着应道:“只要六小姐不嫌弃,奴婢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题外话------ 给走过路过滴童鞋们筒子们拜年啦,祝大家新春快乐…… 007 没有名字? 丑姑一听,松了口气的收回手,也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煞有其事看了看两人的装扮后,叹气出声来:“不过,两位一看便知不是一般的贴身丫鬟,也不知道日后到了府里,找起来方不方便。” “姑姑放心,奴婢姐妹两都是府里的武婢,不过是说法不同而已,其实也是可以当作一般丫鬟使唤的,而且……我姐妹两还没进过哪位主子的院子……”晓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说到后面时,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隐忍着无奈不甘,和愤然。 武婢?一般大户人家都用不上武婢的,这六小姐到底……丑姑听着,暗暗心惊,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萧六小姐出生没几天就被送出府了,一直养在庵堂的她虽然起先有李妈妈陪着,可当时年纪小而李妈妈似乎也觉得她这辈子不可能再能回萧家,也一直避讳着不提萧家太多事情,以至于她对外面的世界还真没有太多的概念,只是从武婢二字中拆字解释而已,没放在心上,倒是觉得萧府下人竞争上岗挺激烈,不由暗笑,继续听,就听到丑姑惊异了声“咦”。 晓雨晓露两人又互看一眼,晓露点头,晓雨才道:“不怕姑姑和六小姐笑话,主子们都看不上奴婢姐妹两……” “为什么?”丑姑蹙眉,如忧她们所忧。 晓雨晓露相视一眼,这回改晓露开口了,明显没有晓雨好脾气,语气都有些冲:“为什么?为的可多了,说我们太高,说我们太壮,说我们不够好看,说我们……” 晓雨赶紧拽了下晓露,道:“晓露年纪小莽撞不懂事,虽然说话有些冲但绝对是个好姑娘,还望姑姑莫往心上去。” “没事没事,晓露姑娘这是活泼率真,有话说话,六小姐也不会放在心上的。”丑姑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在意,更点名萧六小姐不会在意,看着晓雨欲言又止,便给她铺个梯子:“姑娘,有事直接说。” 晓雨见丑姑虽然脸上有疤毁了脸,但似乎也很好说话,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便松了口气,道:“话既然已经挑到这份上,也就不怕跟姑姑和六小姐直说。”晓雨晓露又相视一眼,晓雨深吸一口气,才道:“如果六小姐不嫌弃的话,回府后就把奴婢姐妹两领回她的院子去吧。” 丑姑听罢,面露惊讶。 晓雨见丑姑不做声,有些急了,忙道:“姑姑您放心,我们真只是想为自己寻个出路而已。您是不知道,我们都快十八了,总管已经开口,只要十八一满还没有主子肯收留我们,我们就得被遣出府去,可像我们这样的武婢,寻常的大户人家都是用不上的,用得上的也一听说我们是府里遣出来的也不会收。”而就算她们肯降低身价去一般富贵人家做普通丫鬟,人家也会因为她们懂拳脚功夫而不要她们,就怕她们惹出什么事来,拿不住。 萧六小姐坐在木桶里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却是把话听得仔细,也隐约猜出了“武婢”在这个世界的尴尬地位,依旧不做声。 丑姑则听后惊讶了瞬,便半晌不说话,这让好不容易开口的晓雨晓露心里打鼓了,忙解释。 “姑姑放心,奴婢姐妹两从小便是孤儿后来卖身进的府里,是为了保护夫人们小姐们方便才由管事挑选出来训练的,一直没能进主子的院子并不是因为奴婢姐妹两本事不到家,而是……而是……” 晓雨说着说着,竟有些说不下去了,甚至还有些显露出自卑来,晓露一看顿时就有些冒火了,一把拽开她道:“姐姐你让我来说。” 说罢,就看向丑姑:“姑姑,实话跟你说吧,府里那些夫人小姐们那是生得个顶个的水灵,一个个比花还好看,可就是没个像姑姑和六小姐这般肯正眼瞧人的,而且她们用人也首先瞧模样,所以,就像你们看到的,我姐妹两生得壮实又不好看,她们说怕领我们回去吃多占地还丢她们的脸……” 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从小到大的羞辱,晓露说着说着竟有些红了眼眶,却还倔强的仰高着下巴,不肯落泪也不肯服软。 不说身材模样,就是这样的个性,也难讨宅子里的女人欢心,而,对她而言,却很好,相当好! 萧六小姐抿唇而笑,终于睁开眼来:“那日后,便跟着我吧。” 都以为萧六小姐泡着舒服睡着了,听到她忽然出声,三人都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竟纷纷心头都是一凛。 那水中站起的人儿,乌黑的湿发垂散贴在身上,让她本就瘦小的身子看起来更加纤细得如同不堪一折,可就是这么个小小的人儿,那双眸子,这一瞬竟澄澈得透出清冷来,如同高高在上的尊贵王者,淡淡睥睨着一切…… 这一刻,不只是晓雨晓露惊骇得失了神,就是与萧六小姐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七年的丑姑,也骇得半晌反应不过来。 “哈啾——” 十分突兀的一声喷嚏,把三人走失的神惊了回来,定睛一看,那还有什么尊贵王者,在她们面前的,不过是个抱着一堆漂亮衣服正纠结着不知该怎么穿上身的半大丫头。 错觉,刚才一定是错觉! 晓雨晓露相视一眼如此安慰自己和彼此,却又赶紧上前侍候萧六小姐,生怕她觉得她们怠慢了她。 可,真的是错觉吗?丑姑可不认为,神色微妙的看着正羞赧的让晓雨晓露服侍着穿衣的萧六小姐。 她之前果然没有看错,这孩子变了,从过分柔弱,变成……极度可怕!不过一个眼神轻触,就让人由心底发起毛来,根本已经不像是个孩子…… “对了,我叫什么名字来着?”冷不丁的,萧六小姐忽然问道。因为记忆中,李妈妈还在的时候都是叫她六小姐,也没提起她叫什么,而没了李妈妈之后,庵里的人和那个常来的公子哥,都是叫她丫头。以至于到现在,她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很正常的问题,却不想一问,反倒问得晓雨晓露两人面色大变,支支吾吾半天吭不出个屁来。 难道…… “我没有名字?” ------题外话------ 新人新文求收藏啊啊啊啊…… 008 代号“六小姐” 晓雨晓露不敢应声,低着头不吭气,但很明显的证实了,她猜对了。 顿时,十万只草泥马同时在萧六小姐胸膛内奔腾起来。 没有名字,她竟然又没有名字!得,上辈子代号“煞星”,这辈子干脆就代号“六小姐”得了! 丑姑听到,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看向晓雨晓露,看得两人都很尴尬。这不给小姐取名字的,又不是她们…… “六小姐,这事的具体奴婢真是不太清楚,不过您别太在意,六小姐这么乖巧可人,回去后老爷夫人见了也定然会喜爱的,到时候……”晓雨生硬的挤出句安慰的话,又最终被萧六小姐盯得说不下去。 六小姐的事情,她们多少听说过一点,所以……哪敢担保? “算了,没事……”萧六小姐叹了声,又问了些其他的事。 从晓雨晓露口中得知,她那个传说中很爱很爱很深爱她短命娘的爹不但娶了继室,还陆陆续续添了八房小妾,而她的继母还是她那短命娘的亲妹妹,叫端木芳儿,如今已经生了四个孩子,至于那八房小妾,则出身五花八门个顶个的漂亮,可惜一个个都是没福气的,要么是肚皮不争气始终没动静,要么就是怀上了但终究没保住,几次折腾下来生生整成了半死不活的病痨子,唯一一个算得上争气的,却千辛万苦搭上性命也只生下了个女儿而已…… 于是算起来,跟她共个爹的兄弟姐妹,就有八个(含出生便断气的小四),庶出只一个。 除了这些之外,她还有四个叔叔四个婶婶,撇开四个叔叔的小妾不算,光堂兄弟姐妹就有二十三个(含夭折)…… 听到如此庞大的阵容,萧六小姐顿时头顶盘了一窝黑线,而后便深深觉得,萧家男人,尼玛都是传说中的播种机! 所以她得出结论,痴情男人什么的绝对是异世界都没有的只活在传说中的稀有生物,她娘死得好冤好冤好冤……(省略回音n万声),竟然为了为这种男人生孩子而搭上小命,而李妈妈更是瞎了瞎了瞎了(再次省略回音n万声),竟然信誓旦旦说什么她爹怎么痴情怎么深爱怎么怎么……狗屁!全尼玛都是狗屁! 拖着长长一串狗屁骂声,新的一天如期到来。 一大早,陈妈妈便扭着那圆润的腰身来到萧六小姐跟前,还真就当她是寻常不韵世事的小姑娘,摆了看似和蔼的面色,眼底却丝毫不掩饰不削:“六小姐,路途遥远,我们早些启程吧!” “这么快就走?”萧六小姐惊讶出声。其实晓雨昨晚就告诉她了,夫人似乎给了时限,以至于他们一路来的时候都很赶,所以,估计回去也不会慢慢来。 “是,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赶在老爷今年的生辰前回去。”陈妈妈垂眸颔首,貌似恭敬,却摆明着言语威胁萧六小姐。 萧六小姐暗暗冷笑,做出惊讶的模样来问:“咦?爹爹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回六小姐,是八月二十五。”陈妈妈应道,心里却讽刺萧六小姐这么快就把“爹爹”叫得这么顺口,可……哼,如果她知道这次把她接回去只是夫人的意思,老爷和老夫人根本还不知道,而老爷和老夫人知道之后又会怎么待她谁也不知道时,会是什么心情…… 有些人,身上流了尊贵的血,却不一定有那尊贵的命! “八月二十五啊……”萧六小姐低头喃喃:“现在才八月初五……” 陈妈妈只当没听到,兀自又道:“所以,路途遥远,我们还是快快启程吧。” 一旁的丑姑看着不禁微微蹙眉,却并没有做声。昨晚晓雨说了很多事,却一直只是围绕着这孩子家里有多少成员,其他的却不多提,甚至连这孩子到底姓什么都不提…… 淡淡扫了那陈妈妈和周围的丫鬟一眼,丑姑的神色逐渐复杂起来。 难不成这孩子是私生女?可……皇家,侯门,四大世家……又是哪一家的?为何时隔十四年的今天才想起要把她接回去? 比起丑姑,眼下的萧六小姐却是毫无心理负担,她是不知道兰城离萧家有多远,要走多久,可那位继母既然交代了要赶在她爹生辰前回去,就必定有目的。什么目的她也不管,但至少知道了一点——这事没她不行! 没她不行吗?嘿嘿,那就是说,在回萧家的这条路上,她可以肆无忌惮当这些狗奴才的祖宗了! “还有二十天呢,我迟个一天两天应该也不成问题吧。”萧六小姐也当没听到陈妈妈的话,兀自喃喃之后抬头看向陈妈妈,两颊粉晕,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满是期待:“我想给爹爹买份礼物……” 陈妈妈没想到萧六小姐会突然这么说,不禁呆了下,回过神来又对上那双柔光潋滟的凤眸,冷不丁就想起了远在萧府里的五小姐…… 不得不说,这六小姐除了面色苍白了些身子清瘦了些外,跟萧府里养大的五小姐生得简直一模一样,而谁不知道,生得九分神似去世的先夫人的五小姐,是府里的少爷小姐中最得老爷宠爱的! 仔细想想,六小姐当初是被老夫人送到庵堂里养的,老爷从没问起过,其他人自然就跟着装傻纯当没这个人,以至于十四年来府里的老人差不多都忘了还有这位小姐存在,可,谁又知道老爷真正见到六小姐后会怎么想?万一他看到这张同样九分像先夫人的面孔而宠爱起来呢? 不,不对,仔细一看,这六小姐好像比起五小姐更像已经去世的先夫人,瞧瞧那双眼,细细长长,好像月下古井水般柔光潋滟,被她这么看着,真有些心软了,而自己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自然知道先夫人身体一直不好,脸色总是带些苍白,身子也是这般清瘦清瘦的…… 想到这里,陈妈妈不禁倒吸了口两气,越看六小姐越比起五小姐更像去世的先夫人,越想越觉得大老爷会因此而宠爱她,眼底那份不削竟不禁慢慢收敛起来,语气也不由的客气了很多:“难得六小姐一片孝心,相信老爷若是收到六小姐的礼物一定会开心得不得了,可是……” 一副为难的模样停了下来。 ------题外话------ 走过路过滴亲,戳戳收藏留个脚印呗,感激不尽…… 009 乍见熟人 “怎么了?”萧六小姐紧张问道,假装没看到她神色间的转变。虽然好奇,却也不着急,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搞清楚究竟。 “六小姐可能不知道,这兰城并不大,恐怕找不出六小姐看得上眼的东西。”陈妈妈笑应,神色又和蔼了几分。 “是吗?我不知道……”萧六小姐低下头去,有些委屈似得喃喃道:“我只是想,我是在这儿长大的,可能这儿买的礼物,爹爹会更喜欢……” 陈妈妈自从觉得萧六小姐更能讨大老爷喜欢后,便收起了怠慢之心,自然竖着耳朵听,一想不禁觉得有那么点道理:大老爷执掌萧家大权,要什么没有,怎么会在乎那点东西?礼物不过是点心意,主要是看是什么人送的。如果这六小姐真讨了老爷的欢心,来接人的她自然好处多多,而就算六小姐不得欢心,却也不关她的事不是?横竖她不过是个奴才,来接人不过是听主人命令行事而已。 于是,陈妈妈跟张力一番利弊推敲之后,决定在兰城逗留一天。 萧六小姐看丑姑平常都简单的把头发盘起用木簪固定,还真不知道她一双手竟这么灵巧,三两下就给她打了个小纂儿,绑了淡粉色丝带,很简单,却也很漂亮。 可梳得再好看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陈妈妈一顶帷帽盖下来,把她的脸和发型全隔在了薄纱之后,并亲切的告诉她,她是未出嫁的尊贵小姐,抛头露脸不好。 对陈妈妈忽然转变的态度萧六小姐并没在意,而她之所以留下来也并不是真心要买什么礼物孝敬那个素未谋面的爹,而是想把那些顺来的金银财宝在这里兑换掉,就算一下不能全部兑完,却至少能减轻包袱的负担,不然那么多东西带着,迟早要被发现。 可能是一直赶路把陈妈妈累着了,她并没有跟出门,好像也不敢张扬的被人发现身份,便只派了女扮男装的晓雨晓露和一叫灼桃的丫鬟陪着,还给配了辆马车,吩咐一定要看好她并早去早回。而丑姑则等同人质般被留在了客栈里。 萧六小姐并没在意,而有马车带东西出去就方便了,而晓雨晓露也比想象中的要机灵,趁着灼桃陪萧六小姐下马车挑东西的时候,就一人放风一人便拎着东西在旁边的钱庄把东西兑换了,配合得相当默契。 金银财宝实在有些多,一个钱庄兑换不了不说,还让人会起疑,所以她们绕了兰城一圈看到六家钱庄,却只在其中两家兑换了部分金条和首饰,其他的准备下一个城镇再说。 兜兜转转,未初萧六小姐才“终于”挑到上眼的东西——一块价值五十两的玉佩! 灼桃暗暗松了口气,道:“六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不然张管事得派人出来寻了。”说罢,睃了晓雨晓露一眼,示意她也出个声。 怀慈庵昨晚起火的事已经传开了,她得赶紧回去告诉陈妈妈,及早离开兰城为好。 “六小姐,时间确实不早了。”事情已经办完,晓雨自然配合。 听着这话,萧六小姐便知道她吩咐的事情晓雨办妥了,点点头,由着灼桃扶她准备上马车。 就在这时,一个匆匆的身影从马车另一侧走过,因为走得急,帷帽的轻纱撩起了下,半张侧脸一晃而过…… 净缘? 不禁意的一眼,萧六小姐惊愕住了,再看,那人已经到了马车后,走的是相反的方向,走得很急,却又不想被人看出来似得极力掩饰,穿的是青底白色小花的半臂交领襦裙,青色丝带束着的青丝垂到半腰…… 襦裙?青丝?额,可净缘身为怀慈庵的住持,分明是光头的才对,难道她看错了?可那脸…… “六小姐?”见萧六小姐不动,灼桃不禁出声。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萧六小姐摇摇头,钻进马车里。也许,她是看错了…… 回到客栈,陈妈妈对萧六小姐买的玉佩很是不削了一下,却还是昧着心说了一大堆奉承的话,丑姑看着默默蹙眉,忧心忡忡的看向一派天真不知人间险恶的萧六小姐。 而这个时候,兰城的另一处…… “公子!” 一约莫十**岁的华衣公子正在逗鸟,闻声回头,脸上春风般的浅笑却在只看到两个面色难看的侍卫时凝住,目光在两侍卫间来回一圈,沉凝:“人呢?” 两侍卫一听,头不由就低了三分,面色更加难看,竟不敢出声。 华衣公子墨眸一沉,继续逗鸟,而声音却瞬间清冷了许多:“兰城虽小又比不上京城繁华,但山清水秀别有风情,我住得挺好,就不去凑那人挤人的热闹了。”说罢,扭头就要回屋里去。 “侯爷有令,让二少爷即刻回京。”一中年管事急急跟了上来。 “想把我丢在这里就丢在这里,想让我回去就回去,哼……”华衣公子讥讽的冷冷一笑:“少爷我没空!” 谁敢把您丢这,明明是您自己不肯回去…… “二少爷!”中年管事急得额头冒汗,顾不得许多赶紧拦住那少年,见他面色不虞,赶紧把侍卫事先禀告的话说出来:“不是我们不肯把人接来,而是……而是……” 华衣公子冷冷瞥他,举步就要进屋。 “二少爷,怀慈庵昨晚起火了。”那管事再次拦住少年。 华衣公子一顿,扭头过来急问:“起火了?怎么就起的火?人呢?她呢?” “不知怎么起的火,而人……”管事不敢去看那华衣公子的眼,却猛的一下被公子拎住前襟拖了过去。 “我问你,人呢?”华衣公子俊脸绷紧,慌张快速从眼底滑过。 “人……人……” 华衣公子猛一下推开他,扭头几步来到那两侍卫跟前,唰一下就抽出了其中一个腰间的剑架上他脖子,冷冷问:“人呢?” 那侍卫吓得面色一片铁青,咚一声跪在地上,抖着道:“二二……二少爷饶命,我们……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些和尚尼姑早已经断气了……” “什么?” 华衣公子一呆,丢开始终拎在手的鸟笼一把将那侍卫从地上拖起,指节发白的手有些抖,薄唇张张合合,才吐出两个字:“那她呢?” ------题外话------ 满地打滚求收藏啊啊啊啊啊啊…… 010 气派萧府 “二少爷放心,怀慈庵住持净缘和那位姑娘并不在其中。”管事几步跳过来就道,倒不是怕华衣公子一怒之下就着手里的剑就把那侍卫给抹了,而是担心他不肯回京。 华衣公子一怔,扭头看向那管事,眼底明亮一闪。 那管事也是有眼色的,瞧得分明,赶紧道:“听说昨晚怀慈庵起火后曾有人上过山,但具体是什么人还要仔细查查,不过既然姑娘不在其中,想来也应该是性命无忧……” 见华衣公子已经冷静下来,才又道:“谁知道怀慈庵开罪了谁,不过净缘师太一向狡猾,说不定事先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姑娘究竟是被那些人带走的,还是被净缘带走的,就一时难确定了……” 华衣公子抿唇不语,但丢开了剑也推开了那侍卫,扭头往外走。 管事一愣,急忙追上:“二少爷,您这是……” “我自己去确认。”华衣公子头也不回道,转眼出了院子。 还不到傍晚,向来平静的兰城却一下子沸沸扬扬起来了。 “听说了吗?诚佛寺也起火了,上上下下全被砍死了!” “喝~,不是吧?我今早才听说怀慈庵昨晚起火,怎么诚佛寺今天也……师太们呢?” “一样,都死光了。” “天啊,怎么会这样?” “谁知道得罪了谁,说是上上下下,一个活口都没留,都是被砍死的……” 出了这样的事,怕牵扯上身,张力和陈妈妈商量之后,决定立刻启程,先离开兰城再说。 这一次,萧六小姐乖乖的没有反对。 回家的路很漫长,虽然有些赶,可中途却少不了要寻城镇停下吃喝休息,就是趁着这些时间,萧六小姐托丑姑晓雨等人把一大包的金银财宝兑成了银票。 第十八天中午,他们路过京城,继续往北走,萧六小姐发现一路紧绷的丑姑暗暗松了口气,却又很快再度绷紧起来。 第十九天入夜后,他们进入了通城,丑姑的神色愈发复杂,看着萧六小姐的眼神也阴晴不定。 通城,南临凤国首都,北连广阔草原,四大世家之一,有北方霸主之称的萧家所在! 萧家……她竟然是那个独霸凤国北面上百年的萧家的孩子…… 虽然走的是后门,但门上悬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上龙飞凤舞的萧字,足以证明丑姑的猜测,她不禁暗暗倒吸了口凉气。 宅子越大纠葛越多,这孩子回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丑姑不禁扭头看向身侧的萧六小姐,此时她正撩着帘子往外看,晕色的烛光透进来映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水眸灿灿闪耀,好像十分兴奋。 兴奋什么?能住气派华丽的屋子?能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幽幽的,丑姑叹了口气。这孩子虽然聪明,时不时还让人觉得可怕,但毕竟长在外面,很多事情,她根本不懂…… 萧六小姐嘴角微翘,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萧府啊,好像真的很牛,沉沉的夜色也掩不住它的气派,分明已经进门许久,却还是路道宽宽小道纵横,大小不一的庭院散落着,朦胧可见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活像进了个占地宽广的别墅小区。 马车终于停下来,陈妈妈殷勤过来请萧六小姐下车,领着她和丑姑进了一道拱门。 拱门里面,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内宅了吧…… 马儿拖着马车越行越远,蹄声渐渐消失在夜里,而萧六小姐也在陈妈妈身后穿庭院走回廊,七转八转进了一座植了许多桂花树的大院子。 已过中秋但尚在八月,桂花依旧灿烂,风轻轻,霎时满园芬芳。 院子很大,但因为已经是晚上,萧六小姐淡淡一扫只能看到灯火通明的正屋,和不远处隐在夜色中的八角亭。 早早已经有人通报,所以萧六小姐一来就直接被领进了正屋,但丑姑被挡在了屋外。 雕刻着别致花纹的五角宫灯照得屋里明亮,地上铺的是光滑如镜的白玉砖,顶上绘的是以浅金色为主的华贵牡丹花纹,中堂又是一幅蝶舞百花,长案中间摆着纹了莲花图案的香炉,淡淡馨香正从香炉中袅袅散开,长案左右各摆了一把刻了吉祥花样的红木太师椅,右方的椅子里端坐着一美艳妇人,身侧只站了一个低眉垂眸的圆脸婆子侍候。 那美艳妇人看起来似乎还不到三十,竟跟萧六小姐有几分相像,但萧六小姐属于那种恬静的柔美,而那妇人,却是张扬的娇艳,这时穿着绣了粉白牡丹的袄裙,外配明艳黄绿色褙子,长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了一个圆髻,鬓角插了支赤金镶玉水滴簪,与镶水滴白玉耳坠相呼应,烛光下柔光闪闪…… 那妇人便是端木芳儿,萧六小姐生母的亲妹妹,她的继母。 一眼看到萧六小姐的时候,端木芳儿着实吓了一跳,不仅仅因为她跟萧家五小姐萧茹雪五官几乎一模一样,更因为她的神韵,像及了当年的端木兰儿,也是那般清瘦羸弱不堪一折的身姿,也是那般柔光潋滟的凤眸,让人一眼对上,便身不由己生起怜惜之心…… 可她端木芳儿最恨的,就是端木兰儿那双眼,其次才是那张脸,却没想到时隔十四年后的今天,竟又一次看到! 深藏的恨意在眼底一闪而过,很快被莹莹泛起的水光淹没,端木芳儿冲萧六小姐招了招手,柔声带着显而易见的哽咽:“孩子,来,到这来让我好好看看。” 萧六小姐进屋后只睃了端木芳儿一眼便垂下了头,做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倒是阴差阳错并没有捕捉到端木芳儿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恨意,闻声迟疑了下,马上扭头看向领她进屋来的陈妈妈。 陈妈妈一瞬间有种被依赖的荣幸感,顿时微笑份外和蔼,冲她点了下头,并介绍道:“那位便是夫人,也是你的母亲。” 萧六小姐故意走得很慢很慢,不过几步的距离,愣是拖了好半天才走到端木芳儿面前。 “真像,真像……”端木芳儿拉住萧六小姐的手,激动的反反复复喃喃这同一句话。 萧六小姐不喜欢被人这么故作熟稔的拉着,本要抽回手,可半途还是作了罢,但她始终低着头垂着眸,反而让人觉得有种矜持的羞怯感,唇动了动,又抿紧。 ------题外话------ 走过路过滴亲,戳戳收藏留个脚印呗,感激不尽…… 011 善面鬼胎 “没关系没关系,慢慢会习惯的。”端木芳儿似看出了她的尴尬,温柔安抚,岔开话题:“兰城通城相隔近千里,这一路颠簸,累坏了吧。” 萧六小姐摇头。 “傻孩子,这里是你家,不必这么拘谨,而我,既是你姨母又是你继母,情分不一般,你以后只管像姐姐妹妹和弟弟门那样撒娇就行,苦啊累啊委屈啊,直接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端木芳儿语气充满怜惜。 萧六小姐点头。 端木芳儿轻轻叹了声,竟脸不红气不喘道:“唉……你出生的时候好小,大夫都说你活不了了,无奈之下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将你送去庵堂养着,请求佛祖怜悯你,不想竟然真的灵验了,于是便说好等你满了十五再接回来的……” 萧六小姐差点就赏她一个大白眼,不过这后妈声泪俱下还真是绘声绘色有模有样,如果李妈妈去世前半句关于她身世的事都没说过,如果她真的只是个被关在庵堂里养大不韵世事的十四岁小姑娘,搞不好。真会傻傻就信了这套说辞,然后一扫积压心头十四年的委屈,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 可惜,李妈妈去世前很坦诚的告诉了她被送去庵堂的原因,而且,她并不是真的不韵世事的十四岁小姑娘! 见萧六小姐垂头不做声,端木芳儿也转了话题,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水珠,扬起笑来:“知道吗?明天是你爹生辰。” “听陈妈妈说过。”萧六小姐点头应道。 “我们来给他一个惊喜好不好?” 你确定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萧六小姐很给面子的抬起头来,一副很惊愕的模样看着端木芳儿。 这样的反应明显让端木芳儿很满意,只见她笑靥如花绽放,低声悄悄话般:“我做的主将你提前带回来,而你爹去马场已经有十多天了,至少明天才能回到家,我又特别交代你们回来的时候从后门进的,所以,现在府里除了我院子里的人外,都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很好,连她为什么从后门进都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萧六小姐低着头,小声:“我也买了礼物……” “咦?”端木芳儿早在人没回来前就接到了信,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假装了下惊讶,而后笑着轻拍她的手一副很欢喜的模样:“是吗?买了什么,可以让我先睹为快吗?” 萧六小姐左右看了看,似扫了扫室内装潢摆设,低下头去便不吭声了。 笑意一下就透到了端木芳儿眼底:“傻孩子,我相信只要是你送的,哪怕只是路边采的一束花,你爹也会很高兴的。” 萧六小姐一听就抬起头来,双眼都跟着亮了起来:“真的吗?” “如果是我,一定会。”端木芳儿微笑应道。 也就是说,不保证爹也是这样的心理!哼,推卸得倒是挺干净…… 萧六小姐暗暗冷笑,但还是一副被哄得高兴的模样,掏出怀里揣着的玉佩送到端木芳儿面前,双颊粉晕:“这是给爹的礼物……”猛然想起了什么事似得,又低头低声:“借陈妈妈的银子买的……” “哦?”端木芳儿微笑着拿过玉佩,却没有问玉佩多少钱,也没说什么时候给她些银子好让她还给陈妈妈,看了看玉佩后便还给她:“质地不错,花样也挺好,相信你爹会喜欢的。” 萧六小姐再一次肯定这位姨妈兼后妈把她叫回来,绝对没好事。默默接过玉佩,收起。 一旁颔首立着的陈妈妈面色有些不好看了。难道她那五十两要打水漂了?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记住了,明天是你爹生辰,我们来给他一个大惊喜。”端木芳儿说罢,扭头对身边的婆子道:“徐妈妈,带六小姐去她的院子休息吧,明天一早首先挑几个稳重的婆子和伶俐的丫鬟到她院子去侍候。” “是。”徐妈妈微微颔首,准备领萧六小姐去休息,不想萧六小姐却忽然急声道:“母亲,我要丑姑陪着我。” “丑姑?”端木芳儿闻声一愣,看向陈妈妈。 “回夫人,丑姑是庵堂里的厨娘,似乎对六小姐颇多照顾,六小姐回来的时候执意要带上她……”陈妈妈慌忙应道。 “哦?人呢?”端木芳儿面色有些不虞,但很快又掩饰了过去。 “正在厅外候着。”陈妈妈头又低下去了些。 “让她进来给我瞧瞧。”端木芳儿轻拍了拍萧六小姐的手,示意她别紧张,才端坐直了身子,神色也略显威严而不失优雅,当家主母的气派一下就起来了。 丑姑被喊了进来,但很有自知自明的低着头,不让自己的脸吓到了尊贵的萧家主母。 “抬起头让我看看。”端木芳儿道。 丑姑迟疑了下,但还是慢慢抬起头来。 端木芳儿倒是没被吓到,只是眉头微微蹙起:“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那是姑姑自己划花的。”萧六小姐替丑姑说。 端木芳儿惊讶的看着她,而后又看看丑姑,眉头锁了起来:“孩子,这人……” “李妈妈不在后便是姑姑照顾着我,如果她不在身边,我会害怕的。”萧六小姐急忙解释着,而后咬着唇小小声道:“如果母亲不留她,那我也走好了……” 端木芳儿更加惊讶的看了眼萧六小姐,目光一转至丑姑身上时,厉色一闪而逝,开口却带着几分温和:“既然她对你这么重要,那便先留着吧,不过……”摆起严厉的面色来:“你要记住,咱们萧家不是一般人家,挑人用人向来严谨,不是什么人都留都用。” “是。”萧六小姐点点头,却似根本没将端木芳儿后面的话听进去,满心沉浸在能把人留下来的喜悦之中,毫不掩饰眼底的欢喜,张嘴又道:“我还想要去接我的晓雨晓露。” “晓雨晓露?” 刚刚的教诲还在耳边,她竟就忘记了,这让端木兰儿很是不快,但转念一想她这样不是更好吗?更方便掌控,再加上徐妈妈凑近耳边来一阵低语把晓雨晓露的底细说了,更放心,语气又柔和宠溺了几分:“既然你喜欢,便收进院里去吧。”顿了一下,又问:“还想要谁?” ------题外话------ 走过路过滴亲,戳戳收藏留个脚印呗,感激不尽…… 012 谁敢把我轰出去? 萧六小姐想了想,摇头:“我不熟悉其他人,而且我以前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并不需要人侍候,只是有丑姑和晓雨晓露陪我做伴就很好了。”眼中的欢喜满盈,似乎真的很满足。 “傻孩子……”端木芳儿怜爱的揉揉她的头:“你可是萧家嫡小姐,身份尊贵得很,怎么能不需要人侍候呢?记住了,以后有什么事,都交给下人去做就行。”扭头向徐妈妈:“我看就跟如雪一样吧,如雪有什么她就有什么,一样都不能少了。” 徐妈妈应诺。 萧六小姐欢喜的拜别端木芳儿,挽着丑姑随徐妈妈出了那个满是桂花芳香的院子,借着灯笼氤氲的光芒,顺着婉转的乳白色鹅卵石小道,过了几条回廊穿了几道小拱门,七拐八拐来走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到了一座小院。 天色很暗,萧六小姐借着朦胧的星光只隐约看到这座小院种了不少紫竹,也不知道是不是北方土质和气候的影响,这些紫竹长得不是很高,由鹅卵石小道分隔开来,错落分布在院子里,风一吹,淡淡竹香飘逸,沙沙轻响,倒是别有情趣。 正屋坐北朝南,挺宽敞,还配着两间耳房,后面还有排三间开的后罩房,院子东角还有间八角小亭,似乎还有口井…… 也不急在一时就把院子瞧个清楚,萧六小姐扫了一眼后便跟着徐妈妈进了正屋。 正屋分成三间,前面是间小花厅,中间分出了个小书房,后面才是卧室,地上清一色铺的是带着青色花纹的玉石砖,打磨得很平整,有点像现代不抛光的大理石地砖,虽然没有端木芳儿那边华贵气派,却也整洁让人看着就舒适。 小花厅还好,上等红木桌椅就占去了不少地方,再摆些花草挂些字画,有模有样,但后面的小书房和卧室,却几乎是没什么东西。 “六小姐刚回来,也不知道您喜欢些什么,想着慢慢添置,便先空着了。”徐妈妈解释道,见萧六小姐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又道:“要不就按夫人的意思,参照五小姐那边的来?” “五小姐?”萧六小姐转头看向徐妈妈。 “五小姐是您的姐姐,跟您生得几乎一模一样呢。”徐妈妈笑应。 “哦。”萧六小姐点点头:“其实我也不懂,你看着办就成。” 徐妈妈应诺,这时候晓雨晓露也来了,便吩咐:“时候已经不早,先侍候六小姐歇下,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晓雨晓露应诺,晓雨送徐妈妈出门才又折了回来,晓露已经点起了房里的灯,眼珠子东转一下西瞥一眼,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虽不是亲姐妹,但从小一块在这萧府里长大,晓雨岂会不知晓露在想什么? 萧家以马起家,最擅育战马,慷慨赠战马万匹助先祖皇帝建得凤国而立下不世之功,从而独占凤国战马供应权,后又涉及珠宝绸缎买卖,因战马信誉良好而得朝廷青睐,发展起来的珠宝绸缎也成为宫廷内务首选,一跃成为凤国最大皇商独霸北方,与东之蒋家,西之董家,南之冯家,并称四大世家! 而,就是这样的萧府,却就有那么一位嫡出小姐,出世没几天便被秘密送去千里之外的庵堂里养着,十四年不闻不问,却忽然有一天被姨母兼继母的夫人秘密派人接了回来,可,这院子屋子都打扫得很干净,却并没有摆放什么东西……搞不好,准备瞧过老爷和老夫人对六小姐的态度,再行事! 晓雨轻轻一叹,不着痕迹的拍了拍晓露的肩头,低声:“至少我们能留下来了。”日后会如何,谁也说不定,就算这六小姐真有个什么她们最后又变回没主子的武婢,也至少名头不再是“没人要”。 晓露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相比两人的绝望中侥幸,丑姑就没那么好了,看了看几乎都没什么东西的卧室,又看了看进门后就端着铜镜照的萧六小姐,轻轻的,叹了一声。虽然知道的不多,但瞧着待遇,也不难猜出这孩子在这个家的处境了…… “进屋后,晓露叹了两声,晓雨叹了一声,而姑姑你,总共叹了三声。”萧六小姐突兀出声,轻轻放下手中铜镜便坐进一旁的椅子里,扭头托腮笑盈盈望着屋里三人。 三人同时愣住,面面相视,神色变得十分微妙。她们不过轻轻叹气,她怎么就听到了?还算的这么清楚…… 任谁,都觉得怪异得不由心里发毛。 “姑姑,我们带了多少钱回来?”萧六小姐望着丑姑问。 丑姑一愣,答道:“起先就有六十万两的整票,后来先先后后兑了五十六万三千四百两的银票,加上没兑换的两百三十两白银,总共一百一十六万三千七百三十两……”怎么了? “晓雨,这些钱能买多少田?多少地?多少半大不小的宅子?多少陈设用的珠宝字画?吃的话,能吃多少年?”萧六小姐笑盈盈的,又问晓雨。 晓雨也是一呆,而后面露难色:“六小姐,奴婢真不知能买多少田多少地多少宅子多少珠宝字画,但很肯定很多很多人十辈子不吃不喝也攒不了这么多钱,而您就算今天起每天都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只怕也这辈子都花不完……” “那么,晓露,你们为什么还要叹气呢?”水眸一弯,萧六小姐又转问晓露。 晓露跟着前两个问题已经转得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忽然被问到,整个傻掉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笑出两个大梨涡来:“对啊,六小姐有的是钱,我们怕什么呀?再说了,六小姐可是老爷原配生的嫡小姐,正经算起来可比起现在的夫人生的嫡小姐还要贵三分,血脉切不断,谁还敢把她轰出去不成?” 晓露越想越开怀,话噼里啪啦就是一阵不过脑的倒出来,听得晓雨面色大变赶紧去捂她的嘴,却逗得萧六小姐呵呵直笑。 “没错没错,我可是萧家堂堂正正的嫡小姐,血脉切不断,谁敢把我轰出去?” ------题外话------ 走过路过滴亲,戳戳收藏留个脚印呗,感激不尽…… 013 不怕院深有鬼 “六小姐……” 晓雨闻声欲言又止,看着萧六小姐凤眸弯弯却明光闪闪动人,眉头都不禁拧了拧。总觉得这六小姐让人琢磨不透,明明前一刻还是怯懦需要人保护的小白兔,后一刻,却摇身一变成了成精的狐狸,明眸盈盈含笑,隐着阴明不清的狡黠。 “别紧张别紧张,该有的总会有的,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养足了精神才好看明日的大戏。”萧六小姐笑眯眯起身走向床去。 “大戏?什么大戏?”晓露惊愕问道,却被晓雨拽了下,改莫名其妙的看向晓雨,却没法从她眼神中读出大意,不悦道:“你这么挤眉弄眼什么意思嘛?” 晓雨一听险些晕倒,倒是萧六小姐哈哈大笑:“姑姑留下就好,你们先下去吧,我也是新来的,也不知道把你们安排在哪,你们自己寻个地方先将就一晚吧。” 晓雨赶紧应诺,拖着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晓露就出了门。 房里东西不多,所幸床上用品一应俱全,也事先铺好了,萧六小姐脱了衣服躺下去就能睡,并不需要丑姑做什么。 “六小姐……”丑姑终于出声,却欲言又止。 “姑姑上来和我一块睡吧。”萧六小姐往里挪出了个位置给丑姑:“床很大的。” “这怎么能行。”丑姑飞快摇头。 “没关系,我想你陪着。”萧六小姐微笑着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以后,说不定忽然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丑姑略显有些拘谨的躺上了床,但只躺了一点点位置,几乎翻个身就能将她摔下去。 萧六小姐笑了笑,拉住她的胳膊贴靠了过去:“我从没跟人这么亲近过……” 这是实话!她是“煞星”时与人多亲近一分就多一分危险,所以一直跟人保持着距离,而以前的“萧六小姐”,则是根本没机会跟人这么亲近。 丑姑却不知道那么多,闻言也不禁心疼起来,笨拙的,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她觉得,没人会比她更清楚这孩子在庵堂里过的是什么样日子。有吃有穿不假,却前途一片黑暗日日都在担惊受怕中煎熬……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用担心。”萧六小姐多的不能说,只是笑着说着阖上了眼。 丑姑扭头看着似已经睡着的她,不禁又是一叹,轻轻的帮她把被子掖好,才闭上眼。 也许,一切真的会好起来的…… 就算不好,又还能比那几年糟糕吗?身无分文手无力,困在那小小的牢笼里,碧蓝的天空就近在咫尺,却伸手,拼尽全力也够不到…… 忽然,丑姑睁开眼,又摇醒萧六小姐。 “姑姑,怎么了?”萧六小姐睁开眼,眉头却皱了起来。 虽说怀慈庵的日子不好过,却也并不需要她干什么粗重的体力活,只是活动区域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原尊起初还勇敢的逃了几次,被拳脚伺候了几次后就逐渐怯懦胆小起来,日日蜷缩成团暗舔伤口,以至于这副身子还挺娇弱,千里跋涉,真的累坏了。 “那些钱,不能再让人知道了,还有,你要放好了。”丑姑越想越不放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身怀巨金住入豪门深院,想想都觉得可怕。 萧六小姐一听,不虞一扫而空,笑了起来,刚好说话,却听丑姑又道:“别笑,还有,晓雨晓露也提防着些。” 萧六小姐一听,笑得更欢了:“姑姑,有些人防不胜防,而有些人,你防也白防。” 丑姑闻言愣住,再看萧六小姐时她已经阖上了眼,并道:“我年纪虽小,却并不是傻瓜,你在担心什么我都知道,而我既然敢回来,自然就不怕院深有鬼。好了,睡吧,做个好梦!” 丑姑瞠目结舌,却见她并不想再说什么,也只能闭嘴合眼,进入那未知的梦乡…… 一夜,比想象中过得快,早已习惯卯时起床的丑姑醒了,不忍惊醒睡得香甜的萧六小姐,硬是忍着没动,盯着床顶憋了好半天。 终究没憋住,才一动,身边的人就醒了,丑姑忙道:“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萧六小姐却坐了起来,伸伸懒腰就下床:“反正已经醒了。”边说,边在床边做起了伸展运动,她想等下在自己的小院里跑跑步。 “你怎么了?没睡好吗?”丑姑可不懂那些伸展运动的作用,急忙下床来关心问道。 萧六小姐噗哧一笑:“姑姑,你太紧张了,我没事,你去给我打些水来洗洗脸吧。” 丑姑见她似乎真没事,便拿着房里刻印了漂亮花纹的铜盆去打水。 不多久,歇在后罩房的晓雨晓露便被哒哒的脚步声惊醒,透过窗棂看着天只是蒙蒙亮而已,晓露不禁嘟囔了声才跟着晓雨起来,才出门就撞见个白影从后罩房房门前跑过,不一会便绕过正屋进了院子。 “谁”还没出口,便被晓雨拉住了:“是六小姐。” “咦?”晓露惊愕出声:“她在干嘛?” 晓雨摇摇头,率先进了小院,就看到萧六小姐绕着院子还在跑。身上只穿着单薄纯白的中衣,长发只简单梳了个马尾,随着步伐而飞扬。 “天……”晓露也瞧清了萧六小姐的装束,当下惊得不轻。虽然这里是内院,男子不得擅自入内,可……要是被谁瞧见告到夫人老夫人那里去,吃不了兜着走的首先就是她们。 急急忙,晓露想进屋拿衣服,却又觉得拉住萧六小姐进屋更快更实在,犹豫间就看到丑姑杵在屋檐下一动不动,臂上挂着的,不正是萧六小姐的衣裙是什么? 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姑姑,六小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还不快把衣服给她穿上,这要是被人瞧见,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她说出汗了终究是要脱下来的。”丑姑表示很无奈。 晓露一听哭笑不得:“那就不穿了?还有,她跑来跑去跑什么?” “她说是锻炼。”丑姑淡淡应着,目光始终追着那个小身影。 ------题外话------ 走过路过滴亲,戳戳收藏留个脚印呗,感激不尽…… 014 八妹萧如月 “锻炼?好好的锻炼什么啊,快喊她停下来吧,一会说不定哪个妈妈就要过来了,被看到不好。”晓露蹙眉。 丑姑只是看了晓露一眼,目光又再度追向萧六小姐那单薄瘦小的身影,抿唇没做声。 【姑姑,如果当年我能跑得快些,就没有后面那些年了吧……】 是啊,如果当年她能跑快些不被抓回去,又哪会有后来那些年…… 她们怎能明白那孩子的心情?但她,却非常了解。 有人来的时候,萧六小姐已经洗了澡,换上干粉色底绣淡紫色兰花的交领襦裙,让她看起来虽然还是那么清瘦,但脸色不会太苍白,柔美中透着温雅。 来的人是端木芳儿身边的徐妈妈,还领着两个干粗活的婆子,其中一个手里拎着食盒,两个十五六岁的丫鬟,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 虽然昨晚已经见过,已经吓了一跳,但今天再度见到萧六小姐,徐妈妈还是控制不住的又吓了一跳,恍惚间,如同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端木兰儿。 五小姐萧茹雪已经生得很像先夫人端木兰儿了,而这六小姐,却更像!凤眸盈盈,没有一丝娇纵之气,纤纤柳腰,羸弱如同不堪一折…… 回过神来,徐妈妈面色变得微妙起来。也不知道老爷看到六小姐,会怎么想,而夫人,千里迢迢将人接回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徐妈妈一一介绍了带来的人后,又交代了萧六小姐暂时不要离开紫竹院,便神色怪异的匆匆离开了。 自己的院子一下子塞进来这么多人,萧六小姐着实有些不自在,而好在正屋后的后罩房还挺大,分成了三间,这些人塞进去倒也绰绰有余。 正屋旁边的两间耳房也挺大,左耳房建有个小灶,就就地取材当了烧水间,右耳房则准备当仓库,不过现在还什么都没有,便让晓雨晓露先住着,丑姑则继续跟萧六小姐住主卧室里,只是她执意在窗边另外铺了张小床。 才安排好这些,就开始有人往院子里探头探脑,起初只是七八岁的小丫头,张望了下发现有人望出来便扭头就跑,后来就换成十五六的丫鬟,见没人吱声,就大着胆子进来跟新分进院里的二等丫鬟杜鹃说两句,也闪了。 萧六小姐还以为那些人会继续派丫鬟打探,重头戏留到晚上,不想才午时初,一抹脆嫩的绿色便跃进院来。 已是八月下旬,北方的秋意更为明显,紫竹虽耐寒,却也经不住簌簌秋风,摇曳间竹叶纷飞,而那突兀出现的翠绿却欢快明亮,臂见起舞的披帛如笔,轻轻便抹去了满园萧瑟。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眉宇间稚气未褪,如含苞的花骨朵儿,青涩中透出淡淡明艳,生了一双与萧六小姐几分相似的凤眸,却与她的柔光潋滟不同,灼灼灿灿,肆无忌惮的闪耀着灵动欢快的光泽…… 一看,便是备受宠爱,天塌下来也不怕的孩子! 闲得无聊的萧六小姐此时正在院里的八角亭内喝茶,那孩子一看到她,眼便更亮了起来,拎着裙摆就跑了过来,围着她转了三圈方才停下,娇声如铃:“你就是六姐啊……” “你是……”萧六小姐看着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叫萧如月,排行第八。”凤眸一弯,萧如月兀自在萧六小姐对面坐下,半点不当自己是外人,自顾自拎起石桌上的茶壶便斟了杯喝起来,茶水入口便溢出惊叹:“呀,真香,谁泡的?” 问着的时候,眼睛已经在滴溜溜转了起来,笃定不是晓雨晓露般目光只在两人身上意思性的一扫而过,而后落在萧六小姐身上:“难道是六姐你泡的吗?哇,你好厉害,竟然会泡茶,还泡得这么好喝,不像我,长这么大,就只会喝。” 不管那话是有意无意炫耀自己有多娇贵,萧六小姐都只是回以微微浅笑,为她添了些茶水。 她不接话,萧如月竟也不在意,笑眯眯继续自说自话:“一大早便听说有人搬进了紫竹院,我还在奇怪是谁呢,悄悄过来一看,着实吓了一跳,险些误以为是五姐。” 似乎知道萧六小姐不会接话一般,萧如月喝了口茶后蹭到另一把石椅上,自来熟的坐到了萧六小姐旁边,咧嘴笑得灿烂:“你跟五姐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可你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不是五姐的吗?” “怎么认出来了?”萧六小姐很给面子的问道。 “嘻嘻,因为五姐最不喜欢紫竹院。”萧如月笑应,一派天真单纯继续道:“她说紫竹院春夏多虫,秋冬萧瑟,一年到头基本无一可取之处。” 所以,她是想告诉她,她现在住着的是被嫌弃没人肯住的院子? 萧六小姐垂眸低头,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茶,而萧如月却又凑得更近过来,若有似无瞥了一眼晓雨晓露,低声:“六姐,带着武婢不过是安全起见,其实根本就用不上,改天你还是换两人吧,不然带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声音压低了,却并不是很低,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都听得清楚,以至于她带来的那两个眉清目秀身穿蓝色劲装的武婢毫不避讳的低头闷闷直笑,晓雨低眉垂眸绷紧着身子,晓露抿紧嘴角绷得两掌笔直。 萧六小姐假装没看到,惊讶问着自己感兴趣的事:“可以出门的吗?” “当然可以,我就时常跑出去,根本神不知鬼不觉,嘿嘿……”萧如月咧嘴笑道,十分得意,末了又兴致勃勃说了她是走的哪条近道,怎么避开内院耳目,如何躲过外院侍卫,去的哪条闹巷吃的哪家酒楼,绘声绘色淋漓尽致,听得萧六小姐都两目放光蠢蠢欲动,恨不得插翅就飞出高墙立马去见证。 瞧着萧六小姐终于心动,萧如月的笑意也快速渗透到了眼底深处,说过好吃的好玩的,便坐不住似得起身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又是一阵心直口快的直道紫竹院什么也没有,该摆些啥啥啥能从哪弄到,才,终于肯告辞离去。 “六小姐,你可不能听八小姐的话偷跑出去玩,不然老夫人会生气的。”待人走后,晓雨才敢出声。 “哦?”萧六小姐斜瞥向晓雨。 ------题外话------ 走过路过滴亲,戳戳收藏留个脚印呗,感激不尽…… 015 把她丢出去 晓雨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顾忌什么的终究没说什么,低下头去盯自己的脚尖。倒是晓露见她那样竟一下就来了火:“怕什么?府里上上下下也就刚回来的六小姐和丑姑不知道而已,有什么不能说的。” “晓露……”晓雨蹙眉,拉晓露却被晓露挣了开去,只能急道:“晓露,不许胡说八道!”老夫人最讨厌下人们谈论主子的事情了,万一被谁听了去传到老夫人耳里,她们还不得蜕层皮…… “我都还没说,怎么就说我是胡说八道了。”晓露反驳,跨前一步就要说,却不想忽然有声惊呼传来。 “诶哟喂,你个挨千刀的,想吓死人了,怎么走路都不带点声儿?”八角亭这边看去紫竹挡住的左耳房墙角,有个婆子口气不善的抱怨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张妈妈,我是看着灶边那点柴都不够今天用,就想找人问问去哪能弄些柴火来,不晓得妈妈在这,真是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丑姑歉意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萧六小姐闻声神色如常,继续喝茶吃点心,而晓雨和晓露的面色,却一瞬间微妙起来了,面面相视,晓雨神色带嗔,晓露则有些不耐的撇撇嘴,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那张妈妈不过是偷看偷听了些没什么生非价值的话被逮了个现行而已,识趣的退一步便就过去了,却哪想她竟颇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揪着丑姑摆起老人谱,就是一顿没完没了的训斥。 “晓雨,把那啰嗦的婆子丢出紫竹院去。”萧六小姐淡淡出声,眉都懒得抬一下。 乍听这话,晓雨着实吓到了:“啊?” “我在庵堂长大,伴了佛祖十四年,很~喜~欢~清~静!”萧六小姐抬头,冲她微微一笑。 顿时,晓雨的眼瞪得更圆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萧六小姐,倒是晓露起初也呆了一呆,反应过来,当即嘴就咧开了:“我去。”扭头就屁颠着冲那还在喋喋不休的张妈妈去。 晓雨没来得及拉住晓露,面色难看的扭头过来劝萧六小姐:“六小姐,张妈妈是夫人……送过来的,您这样不好……” “咦?早上领人来的不是徐妈妈吗?怎么就变成母亲了?”萧六小姐惊讶反问。 晓雨呆了呆,面色更难看了,委婉道:“六小姐,徐妈妈是夫人跟前的红人,协理夫人管着内宅的财物和人事……”换言之,徐妈妈领来的人,基本就是夫人的意思。 “哦~” 萧六小姐恍然大悟的拖了个长长,很长的音,余光瞥着那头晓露把鬼哭狼嚎的张妈妈丢出院外,才对晓雨凤眸一弯咧出感激的笑来:“原来是这样啊,我现在才知道,多谢你提醒了啊。” 不知者无罪嘛,人被丢出去了她才知道,总不能让她堂堂一个大小姐,出尔反尔把人丢出去了又捡回来吧,对吧对吧…… 晓雨顿时汗了个滴答,半晌无语,更汗晓露熊心豹子胆,六小姐让丢人出去,她还真就动了手,这还不打紧,人丢出去了她也不立刻回来,竟还门神似得叉腰立在在院门口,吓得张妈妈受了委屈挨了痛,却愣是不敢再鬼哭狼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进来又不敢…… “六小姐……”丑姑已进亭来,秀眉轻拧。 “姑姑,这里不是怀慈庵。” 萧六小姐把玩着手里的掐丝珐琅茶杯,竟头也不抬:“从今往后,我的院子就归你管,那些人,该教训的教训,该奖赏的奖赏,你看着办。” 丑姑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缓过神来却也忧上心头,眉头拧得更紧:“六小姐,这里虽然是您的家,可您终归是才刚回来,有些事情还是……” “还是如何?”萧六小姐凤眸一抬,凌厉自生:“姑姑觉得在这个家里,我忍让了就能好过一些吗?过去的十四年,我忍的还少吗?而最后得到了什么?” 四目相对的刹那,丑姑心头咯噔就是一下,哪里应得上话来,而一旁瞧得清明的晓雨,也是霎时面色大变,恍惚间,她竟有种看到大老爷的感觉! 大老爷萧云轩,萧家现任当家,也就是萧六小姐生父,晓雨远远曾见过几次,却也次次心有余悸,真心祈祷,自己一生都不要与那种人面对面交集,却万万没想到……萧六小姐,竟有大老爷的身影! 此时,萧六小姐那张小脸虽然还绷着正色,凤眸却已敛在了眼帘之后瞧不见,举茶送至唇边,一道清冷的声音流出:“我不会再忍了,从今往后,谁惹我,必将十倍偿之。” 风徐徐,紫竹沙沙,偌大的院子,这一刻竟静得让人心颤…… “哈哈,你们是没瞧见,那老太婆又气又急又不敢发作的模样……”晓露笑得欢快,并没察觉亭子里气氛诡异。 晓雨回过神来,暗暗为她捏了把汗,偷偷瞥向萧六小姐,却见她已神色已如常,嘴角还抿着一抹浅笑,十分亲善好相处的样子, * 张妈妈被丢出紫竹院,脸面大失,却又不敢跟男人一样壮的晓露拧着,可看着六小姐是徐妈妈暗示的,而徐妈妈是夫人的人……个中意思十分明显,她却被这么丢了出来,回不去,却也没法向夫人交代啊。 眼一转牙一咬,张妈妈干脆告到了夫人端木芳儿跟前,一口咬定自己刚从后罩房出来就给丑姑给吓到了,也就说了那丑姑几句,却不想那丑姑竟恶人告状告到了六小姐那里,六小姐年纪小又在庵堂里长大自然有些不韵世事,竟就听信丑姑一面之词,让武婢把自己给打了一顿丢出院去,云云等等添油加醋好不冤枉委屈…… 却不想,夫人端木芳儿竟始终神色淡淡,末了只让徐妈妈补贴张妈妈些伤药钱,便将张妈妈打发了,也没说让张妈妈再回紫竹院,搞得张妈妈心中好不懊恼,眼睁睁能捞不少打赏的差事竟就这么飞了。 “你觉得,那丑姑跟六丫头告状了么?”端木芳儿靠入软塌,斜睃了一眼随侍的徐妈妈。 徐妈妈略微沉吟,回道:“夫人,这……真有些不好说。” “哦?”端木芳儿抿唇而笑。 徐妈妈低身贴近端木芳儿耳边来:“夫人,听陈妈妈说,那丑姑是不肯屈于怀慈庵才毁了自己的脸……这份胆色,耐性,可不一般啊~” ------题外话------ 走过路过滴亲,戳戳收藏留个脚印呗,感激不尽…… 016 是祸躲不过 端木芳儿是喝徐妈妈的奶长大的,二人主仆情分自是不一般,如今看徐妈妈面带郁色担忧着自己,不禁心中一软,微微笑道:“就六丫头非要留着丑姑来看,那丑姑怕也必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些事我心中都有数,你不必担心。” 徐妈妈抬头看着端木芳儿,很快露出笑来:“是。” “其实……总得有个不省油的不是么?”端木芳儿扭头望向窗外满园桂花,嘴角翘得更高,却笑却愈发冷冽起来:“不然,这戏就算往下唱,也着实没什么看头……” 徐妈妈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跟着笑起来:“夫人说得极是。” 紫竹院。 “你一进门便惹夫人不快,是要吃亏的。” 没旁人在的时候,丑姑终究还是没忍住的对萧六小姐一番就“豪门生存法则”的授教:“虽说你是这个家的嫡小姐,可……”小心看了看萧六小姐的面色,才继续道:“你的未来,掌握在夫人手里。” “未来?”萧六小姐挑眉,却并没有抬头看向丑姑,她怕自己一抬头,就把丑姑后面的话吓咽回去了。 她,不知怎么竟就有些喜欢上这种被关切被保护的感觉了,尽管可笑的是对方是个弱小者,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上瘾了,并不想去破坏…… “傻孩子,你总是要嫁人的,而你将会嫁给什么样的人,权力在夫人。”虽说丑姑知道萧六小姐已经有所不同,但还是不敢忘记萧六小姐终究是在庵堂后院那个巴掌大的地方长大的,因此,说起事来尽可能说得直白易懂些。 忽然转到嫁人的话题,萧六小姐不禁啼笑皆非,却,心头更温暖起来。这个人若不是真心待她,也不会在进入这个家门之后便开始为她谋划起来,哦不,应该说,是还远在兰城怀慈庵下决定拿那一大包裹金银财宝时,便已经开始为她谋划着未来…… 丑姑不会读心术,自然不知萧六小姐当下所想,只是见她没反应,不禁忧上眉头,怕起萧六小姐因为那笔钱而财大气粗起来,思忖一番后,试探性的拉过萧六小姐的手,见她并没有不悦后,才放在自己不大但很粗糙的掌心:“六小姐……” 话起又乍止,似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六小姐微微一笑:“姑姑有话直说便是。” 丑姑看着她,因那抹微笑而有所动容,一个屋檐下七年时光从脑海中不断飞掠,那忧乱忡忡的心竟安静了下来,语气不禁又更温和了三分:“六小姐,你现在确实很有钱,可,相信姑姑,只要在这个家一天,那个钱你便不可乱动。” 是怕她大手大脚引人耳目,到时说不清钱的出处,被人贪了去是小事,恐怕小命也不保吧? 萧六小姐见丑姑话没说话,便也不动声色继续听下去。 “六小姐,有钱固然能使鬼推磨,然而外面的世界却并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说句不好听的,你一个姑娘家,手无缚鸡之力,就算身有万贯,却也难挡小人阴险盗匪狠辣。” 丑姑小心翼翼的说着,见萧六小姐在听而又没有不悦之色,才继续又道:“再说萧家,贵为凤国四大世家之一,虽是皇商,却有功于建国,就是朝中大员见了萧家人也是要给三分脸面的……夫人贵为萧家主母,执掌萧家内宅大权,你开罪了她,就算退一步到了外边,日子也不好过。” 萧六小姐还真有些佩服了,丑姑苦口婆心绕了那么一大圈告诉她一大堆道理,竟最终目的还是不忘告诫她,不要得罪她那位继母后妈! 可…… “姑姑。”萧六小姐看着丑姑,问得忽然:“姑姑觉得母亲为什么把我接回来?” 丑姑被问得一愣,继而抿唇不语。虽然事实的真相始终没人透露,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隐隐约约,她也感觉得到一些。 “将我送去庵堂养着的是我祖母萧老夫人,在这个家当家的是我生父萧大老爷,而把我接回来的,却是我姨母兼继母萧夫人端木氏,姑姑不觉得奇怪吗?”萧六小姐笑问。 丑姑却是才知道将萧六小姐送去庵堂的,是萧老夫人,当下面色一愕,神色逐渐变得微妙怪异起来。 “听说,那位继母如今已经生了四个孩子,长子已经快十三,姑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萧六小姐站起身来,走向窗边,捏了一片落在窗棂上的青黄竹叶把玩。 夫人的长子快十三,而萧六小姐才过十四,也就是说,萧六小姐的生母才过世没多久,眼下那位夫人,就以继室的身份进门了。 丑姑惊讶的看着萧六小姐,但很快又觉得自己真是蠢,怎么会以为这孩子没发现呢?面色不禁更加怪异起来,都到嘴边的安慰,又咽了回去。 “十几年前就进了门,却为何到了今日才想起要将我接回来?真是她说的那样,因为说好了等我十五再接回来所以不敢做主?可今日,怎么又敢做主偷偷将我接回来了?因为终于在萧家站稳了?” “说是偷偷接的我,却派了这么多人去,确实从后门进的府没错,可又这般大刺刺的将我安置在了这紫竹院里,还安排了人进来,呵呵,真当这内院里其他人是瞎子不成?姑姑算算,今儿个究竟来了几波人在院外张望了?” 丑姑瞠目结舌,想不到这孩子竟连这些都注意到了……等等,不对! 夫人本就出身名门,嫁妆陪房自然不少,再加上执掌萧家内宅大权已有些年头,怕是早安插了不少人到外院去,既然如此,指派了些人去接六小姐说不定真能瞒过去,要不然这一去一回将近四十天,做主将六小姐送出去的萧老夫人不可能不出面阻拦,而,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大费心思的夫人又怎么昨晚就大刺刺的将才进门的六小姐安置在了这紫竹院里?就如六小姐所说,今天来了这么多波人,萧老夫人不可能不知道,甚至于,恐怕远在马场的萧大老爷也已经知道了这事……可,为何至今,除了有丫鬟在院子外张望之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越想丑姑面色越难看,冷汗竟转眼就湿了一背,却在这时听到萧六小姐吃吃笑声:“有趣,有趣,这个家还真是有趣得紧。” 丑姑惊愕抬头,却见萧六小姐正笑吟吟的望着她,面上眼底,哪有一丝一毫的恐慌畏惧之色,反倒更像是在期待着什么而兴奋,粉唇轻启,又是那般云淡风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姑姑何必忧虑。” ------题外话------ 满地打滚求收藏求留言啊啊啊啊啊,(*^__^*)嘻嘻 017 贵客 自那一谈之后,丑姑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寡言少语的丑姑,哦不,确切的说,又有些许不同,但待萧六小姐还是那么无微不至,只是隐约的,更多了一份类似谨慎而敬畏的意思。 萧六小姐却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可说出口的话等同泼出去的水,收回来是不可能的,而她,也不习惯更不会去刻意对谁解释自己的言行。 而相较于晓露的粗神经,晓雨却是个心思十分谨慎细腻的姑娘,对待萧六小姐本就谨慎,看丑姑如此,便更加谨慎敬畏起来,因为摸不准这样的主子于她和晓露而言是好是坏而心情变得十分微妙复杂,也不好跟晓露多说什么,只重复交代晓露不要因为六小姐不是府里长大的而轻待了她,更不要再打六小姐那笔钱的主意。 “姐姐当我是什么人了?” 晓露有些不悦的鼓起腮帮子:“我承认一开始确实打过那笔钱的主意,可那还不是为了万一我们真被遣出府而做准备么?姐姐不也打算过吗?可如今六小姐肯收留我们在她院里,还承诺有她一日便有我们一日,我干嘛还打那钱的主意?我虽然不聪明有时候还很鲁莽,可在我看来,六小姐自身难保却还肯收留我们,那便是恩,知恩图报的理儿我还是知道的。” 晓露这番话,倒是听得晓雨愣了好一会,回过神来不禁噗哧一笑:“你知道便好。” “哼,我不但知道这些,还知道风水会轮流转,谁能得意到最后,还说不定呢!”晓露说着,竟有些神气起来,活像说的那人是她一样。 晓雨却是再度一愣。 见晓雨似乎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晓露笑嘻嘻很men的搭手上晓雨肩头:“我今天算是瞧明白了,那六小姐,根本就是个不怕事的!”府里,还没哪位少爷小姐敢让人把夫人派来的妈妈丢出院子的! 晓雨又是一愣,神色怪异的看着晓露,喜忧同时涌上心头。喜的是晓露并不是真的那么粗神经,忧的是,晓露看事终究不全面,太往好处想了,也不想想那六小姐再如何,却终究是在近乎与世隔绝的环境下长大的,而这样的六小姐接下来要面对的,却近乎是萧家所有人…… 今日,乃是萧家当家萧云轩四十六岁生辰,都未满五十所以称不上大寿,何况他上有六十多岁的母亲,岂能大摆寿宴?可他身份特殊,掌着凤国北部霸主萧家的大权,靠他吃饭的人多如繁星,想巴结他权势财力的大有人在,这些人哪能不借着这个机会大套近乎?送礼上门的人自然便络绎不绝了。 然,有客送礼上门不款待,便有失待客之道不是,于是,便有了今日这热闹非凡的大宴,只是宴上人人心有灵犀,只字不提“寿”“生辰”等敏感字眼,至于那位孤僻到绝的主角,到场自然最好,不到场也不是那么重要,关键只要——他!们!的!心!意!有!萧!家!人!见!证!就成…… 映月泮,萧府专门摆宴款待贵客的地方,众多别出心裁设计之一,将偌大人工湖建于外院和内院之间,湖心又以一色花岗岩建起大小两宴厅并架了个戏台,一左一右两条曲折形桥廊为道,一条通向外院,一条通向内院,而最有意思的是,这两条桥廊离湖心大小宴厅的第二个折角相对称处,又各配有一不小的八角亭,因映月泮而得名映月亭,外映月亭靠外院,便理所当然成了年轻少爷公子们聚会场所,而内映月亭则成了内院小姐们的乐园,每逢萧府宴请,公子小姐们便各据一方,隔着那算不上远也绝对不近的湖面,和内映月亭四周随风摇曳的轻纱,悄悄寻觅着各自心仪的身影……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今天还略有些不同,年轻一辈中来的还不止是通城那些名门望族官家的少爷小姐,还来了几位京都的贵公子,其中一位,还是晋安侯府的二公子——潘瑾瑜! 晋安侯不是一般的外戚,除了太后是他亲姑姑外,他本身也极得当今圣上看重,称得上是凤国中最为有权有势的外戚之一,而有些耳目的都知道,晋安侯世子身体很不好,二十多年来大部分日子都是躺在床上度过,都未婚,哪来的子嗣,指不定哪天就忽然没了,而到时世子之位,毫无疑问就是嫡次子潘瑾瑜坐上,因而,这样一个人到来,自然谁也不敢怠慢了。 而,除了让人艳羡的出身之外,今年才刚满十八的潘瑾瑜本人也生得十分俊美,冰蓝色上等绸缎长袍上绣着雅致竹叶纹,让他看起来高挑而秀雅,嘴角的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轻佻,杏眼一抬,星河般明滟灿烂…… 他的到来,一瞬间让满外映月亭的公子哥们暗然失色,却,又让人内映月亭的小姐们,一个个眼前一亮。 通过丫鬟和小厮的嘴,内映月亭内的小姐们,知道了这位贵公子的身份,于是,沸腾起来了…… “天啊,他不是失踪很久了吗?怎么忽然出现在这?而且,他好像比传说中的晋安侯世子还要俊。”通城刺史千金方玉燕一向对帅哥没抵抗力,现正躲在轻纱后,挑开一条缝遥遥痴望那抹非凡身影。 “什么失踪,他只是跟晋安侯闹脾气,自己跑到别院一住几年不肯回京都好不好?”通城知府千金秦兰婷一向看不顺眼明明职位比她爹低却有监督她爹的权力的刺史的女儿方玉燕。 此话一出,顿时让内映月亭中诸位小姐们体内的八卦因子兴奋起来了,一下全围了过来,萧如月更是一把拽住秦兰婷就摇:“你怎么知道的?怎么回事?快说快说。”大有她不坦白,摇晕她的架势。 “我说我说,别摇了。”秦兰婷可受不了这位萧家公主的摇功,赶紧求饶。 “快说快说。” “不过我可先说好了,我也是听我姨母说的,可不保证……” “诶哟你可真啰嗦,快说快说,再不说我可要继续摇啦!”萧如月故作虎脸的威胁。 “别摇别摇,我说我说,(小声)好像是跟几年前去世的晋安侯夫人有关……” 才说到这,就听到有人呼…… ------题外话------ 新人新文求收藏,走过路过滴童鞋们筒子们,动动手指呗…… 018 认错人(1) 才说到这,就听到有人呼道:“呀,五小姐,你可终于来了。” 只这么一句,顿时让秦兰婷断了后话,也让原本围着她的小姐们及她本人,纷纷迎向那莲步款款而来的萧家最尊贵的娇女——五小姐,萧如雪! 刚才还像个领军者般领着满亭小姐起哄的萧如月,一瞬间被抛弃冷落了般,身边只有雪白摇曳起舞的轻纱为伴,却又让定在那里的她,有种孤零零的感觉…… 但,这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确切的说只是一瞬间,萧如月很快也扭头转身过来,满脸灿笑快过那些先行一步的小姐们,迎向萧如雪。 石桌旁坐着的四小姐萧如梅垂眸喝茶掩饰翘起的嘴角,而后便听到了萧如月的声音:“五姐,你可回来了,马场好玩不?” 四小姐萧如梅比萧如雪大一岁,乃四房嫡出,虽然一样是嫡女,却因为父亲不是当家还时常闯祸的关系,比不上萧如月来得宠,更遥遥及不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萧家天女萧如雪,所以,她很有自知自明的选择了温顺的形象,低调的混在文静小姐一流之中,她很清楚,像母亲那样事事都想争一份的泼辣小心眼,不但得不到祖母的青睐,还会让人厌恶并远离! 而且,她越来越喜欢自己的这种形象,因为总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不掺和,所以,总能看到不少意想不到的“好景致”,就像,刚刚……而那些“好景致”,说不定哪天就发展成好~戏~! 与四小姐坐在一起的,还有三位小姐,都是些文静害羞的姑娘,不好意思跟着去挤,便只是站起身来,羞涩的冲款款而来的萧如雪微笑,算是原地迎了。 内映月亭的热闹,很快也吸引了外映月亭的注意,常来的公子少爷们都清楚,会如此,大多因为—— “萧家天女出来咯!” 打从发现对面内映月亭一群女色狼觊觎自己美貌开始,潘瑾瑜便靠坐在亭栏边,甩她们一个慵懒的背影,吹着风品着香茶,听着公子哥们或故作风雅的吟诗,或不入流的低级笑话,惬意得很,却不想忽然有人惊呼一声,就有好几个公子哥猛的趴上亭栏来跟他挤,刚刚摆出的对他的敬畏之意,一下抛到了后脑勺。 潘瑾瑜只觉好笑,却也并不在意,本要起身让出空位来,却不想肩头一沉,竟有人胆敢将半身重量压了过来,并笑道:“二公子,怎么不瞧瞧我们通城第一美人,比起你们京都第一美人如何?” 潘瑾瑜推开小自己一岁的表弟陈玉晨的手,笑:“没兴趣。” “不是吧?对绝世美人没兴趣?”陈玉晨惊愕的瞪大眼睛看着潘瑾瑜,手臂很快再度压上他肩头,俯低身在他耳边小小声道:“你该不会那儿……”生怕他看不见似得用力的瞥了一眼他下身:“有问题吧?” 潘瑾瑜好气又好笑,只是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陈玉晨倒也不在意,直接抬起手肘戳潘瑾瑜的脸,非要他往内映月亭那边看一眼不可:“可真是绝世美人,不骗你,好歹看一眼嘛,又不吃亏。” “你可真是无聊,该不会硬拖我来,就为让我评一评谁更美?”潘瑾瑜越想越觉得可能,却被陈玉晨和一堆发痴的公子哥夹在那里起不来,只好顺了他扭头瞥一眼内映月亭:“好了,我看了,嗯,不愧是通城第一美人,不过比起京……” 敷衍的声音乍止,只因那边轻纱起舞间,他看到一抹他寻得快抓狂也不见的身影,一身洁白如雪,群芳簇拥下,施施然步入亭中…… 陈玉晨正两眼紧盯对面内映月亭,期待着轻纱起舞再来惊鸿一瞥,也不忘拉长耳朵听潘瑾瑜后半句,却哪料到,潘瑾瑜忽然站起来,那势头,一下就把他和旁边两位公子掀了个踉跄后退险摔倒。 “干……”当众这么狼狈丢脸,陈玉晨自然不悦,却才张口,两眼倏地一瞪便又失了声。 潘瑾瑜,竟就这么翻出亭栏,施展轻功踩着湖面,飞向了内映月亭! “去,还说比不上你们京都第一,比不上还跑这么快……” 陈玉晨回过神来,立马没好气的鄙视一番,发表完了再一次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萧家做客,而他拖来的他尊贵的表哥大人,正无视礼教直扑禁地,他滴娘啊,杀了他吧…… 陈玉晨拖着发软的两腿就要追上去,一腿跨出亭栏才发现这么做更不对,一个扑过去已经是犯错了,他也扑过去,岂不是错*2? 潘瑾瑜的突兀举动,不但吓坏了陈玉晨,也把亭里的其他公子吓了一跳,杀了同在亭内的萧家三少爷萧勤昊和五少爷萧勤政个措手不及,回过神来,赶紧一前一后追上去,想在潘瑾瑜到内映月亭前,拉住他,哪怕是千钧一发之际一起跌进湖里也好。 可,潘瑾瑜不但快一步,身法也更快,两人才跨出三分之一的距离,他已经踩上了内映月亭的亭栏。 亭栏上轻纱后忽然多了个人影,亭里的小姐们吓了一跳,亭外的萧家武婢们纷纷冲了进来,却终究快不过那修长的指…… 萧如雪抬眸,正是轻纱便顺那长指撤向一边时,一下,便对上了那双迸射着狂喜的璀璨光泽的眸子!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他狂喜的望着她,而她,虽然很莫名其妙,却,身不由己的牢牢的被那双璀璨的眸子吸住…… 他是谁?他认识她?为何用那种眼神看着她?那眼神,如同要紧紧锁住失而复得的瑰宝,深怕眨个眼,又会丢失了一样…… 灼热得,让人不禁小脸发烫! 萧如雪慌忙别开眼,企图唤回以往的傲慢镇定,却听到失望的喃喃声:“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像……” 什么这么像? 萧如雪奇怪的抬起凤眸,却见那双眸中,璀璨竟已不再,黯淡的透出满满失落来。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潘瑾瑜道歉,却因为失魂落魄而显得诚意缺缺,长指一松,摇曳的轻纱便挡去了他扭头离去的背影。 019 认错人(2) 莫名其妙的来吓她一跳,莫名其妙的盯得她脸红,又莫名其妙的甩下一句,认错人了,就这么头也不回的直接走了…… 萧如雪错愕,满亭的小姐们都在错愕。 回过神来,所有人看向萧如雪。瞎子都看得出来,潘瑾瑜会无视礼教扑过来,是为了她,因为他的双眼,直直的盯着她,但,貌似,好像,似乎又不是为了她,因为他最后,说了“我认错人了”…… 内映月亭气氛微妙起来,倒也没注意后来萧勤昊和萧勤政兄弟俩一前一后曾在亭外沿落了下脚。 “呀!”萧如月掩嘴惊呼,立马引来了亭内所有人的目光,当然,也包括萧如雪的。 “他要找的人跟五姐很像,该不会……是六姐吧?” 见潘瑾瑜折回来,陈玉晨赶紧迎上去,咬牙低声:“你疯啦?这里可是萧府!你……”对上那双晦暗无光的眸,心头一颤,后面的话竟再也说不出来。 “抱歉,我认错人了……”潘瑾瑜嘴角勾了勾,本想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却忽然觉得气力被什么抽走了似得十分疲惫,只想回去睡一觉,唯有这样,再睁开眼,他便可以安慰自己不过是做了场梦而已。 “我累了。”说罢,扭头便走。 陈玉晨瞠目结舌的瞪着潘瑾瑜,不敢相信竟能从他脸上看到比哭还难看的笑,更不敢相信,他丫闯了祸竟若无其事说走就走…… 张嘴本想叫住他,想让他起码去给萧家人道个歉,以他的身份,萧家人就算不高兴却也应该不能怎么他,可也不知怎么,看着他那笔挺却寞落的背影,竟开不了口! 他开不了口,可不代表萧家人会这么轻易放潘瑾瑜出去,这边三少爷萧勤昊和五少爷萧勤政才折回外映月亭,那边萧家侍卫已经拦住了潘瑾瑜的去路。 一瞬间,陈玉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凑过去先跟萧勤昊和萧勤政道歉:“勤昊,勤政,真不好意思,我我我……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免觉得有些委屈,脸略显有些哭丧,但很快有振作起来拍胸脯保证:“不过他平常不是这个样子的,肯定有什么原因……” 叽里咕噜乱七八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解释着什么究竟要怎么解释,自然萧勤昊和萧勤政更是听得莫名其妙脸色难看。 “行了,闯过去的也不是你,看你那样也说不清楚。”萧勤昊打断陈玉晨那罗里吧嗦没重点的道歉:“怎么处置,还得看长辈们的意思。” 前一句陈玉晨险些大呼明鉴,可听罢后面,头皮就一阵阵发起麻来了。 如果那内映月亭里只有别的小姐倒还好,可偏偏萧家天女萧如雪在里面…… 还有,闯祸的偏偏又是那个倔起来就九十九头牛都拉不动的潘瑾瑜,那家伙可是跟他老爹翻脸都能一走几年不回头的主儿,万一他…… 越想越恐怖,陈玉晨赶紧甩下萧勤昊和萧勤政,三两步窜到被拦下的潘瑾瑜那儿,冲那拦人的护卫队长讪讪一笑,拽潘瑾瑜后退一步压低声:“祖宗喂,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等会萧家长辈来了,你可给我好好道歉,姿态低点,诚意点,听到没?” 如果现在潘瑾瑜已经是晋安侯世子,倒不至于这么麻烦,可……呜呜,他丫现在还不是啊不是吗? “嗯。”潘瑾瑜点头,却魂在他处似得显得没生气没诚意。 一瞬间,陈玉晨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萧家长辈说到就到,来的是二老爷萧云峰和三老爷萧云凌。 二老爷萧云峰肤色比较黝黑,人也相对英挺壮实些,鹰鼻冷脸,看着就有些吓人,而三老爷萧云凌则偏白净,人也精瘦精瘦的,儒衫纸扇,神态和蔼,倒是有些教书先生的书气,可惜天生了一双跟二老爷一样狭长锐利的鹰眼,瞬间有了就算是教书先生也绝对非常严厉的感觉。 两位同时出现在外映月亭外,顿时让亭内的公子哥儿们大气不敢出,或站或坐,一个个原地不敢动弹,就怕惹了两位的眼,引火上身。 “二伯父!父亲!” “二伯父!三伯父!” 萧勤昊和萧勤政赶紧迎上。 萧勤昊今年十九,是五房长子,但因为他父亲是庶出,他自然而然也就跟着挂上了“庶”,虽然萧家家大业大,他其实论起来过的物质生活比寻常富贵人家的嫡子还要好,可就那么一个小小的“庶”字,却如魔咒一般禁锢着他,让他总觉得自己在萧家的地位,甚至比不上那些父亲是嫡出身的嫡女。为此,他小心翼翼绝对不允许自己出错,千方百计表现自己很有能力,期待长辈们特别是大伯父能看到,以证明他虽然是庶子,但对这个家,还是有用而不可轻易剔除的! 却哪想,今天特别吩咐他招待的贵客,竟好死不死,闯了这样的祸…… 他哪能不敢进迎上去? 五少爷萧勤政只有十四,乃是三房第三子,虽然也是庶出,却因为头顶有个已经开始为家族办事的大哥顶着,倒是并没有太在意所谓嫡出庶出,只是萧家高人一等的优质生活滋长了他那好胜的男儿天性,轻易哪肯落人后,人家要表现博长辈青睐,他自然也要凑一份,而且还要做得更好更好更更好。 所以,如今出了差池,萧勤昊要去认错推责任,他又怎能慢一步? 然,两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二公子,借一步说话。”三老爷萧云凌开口,语气虽温和客气,却也不容人反驳,瞥了萧勤昊和萧勤政兄弟二人一眼,道:“来者便是客,你们怎么撇下客人跑这来凑热闹了?” 萧勤昊听罢一惊,暗道自己太疏忽,怎能撇下一亭子的人就这么跑过来呢?面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过来,也不多说什么了,颔首便应了诺告退,回亭子继续招待客人去了。 萧勤政眼珠子一转,也跟着颔首应是,却并没有像萧勤昊那么急着回亭子,见潘瑾瑜表兄弟两跟萧云峰和萧云凌走了,才抬手招来小厮华子,一阵低语,华子飞快顺着桥廊奔向湖心大宴厅…… 020 惹天惹地别惹萧如雪 潘瑾瑜和陈玉晨表兄弟被带到了外院一间小厅里。 “来者是客,诸家小姐以客人的身份进了我们萧家,我们自然有责任保护她们,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自己免不了要给小姐们的家人一个交代,所以……还请二公子见谅。”三老爷萧云凌还是那么温和客气的开了口。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潘瑾瑜这几乎语调内容都没变动过的话一出口,陈玉晨顿时有种想一脑袋撞死的冲动,虽然他一路上不断叮咛不断嘱咐不断拜托,他丫根本不再状况内没听进去么么么…… 赶紧的,想帮忙说两句,却不想潘瑾瑜忽然抬起头来,开口就问:“虽然很唐突,但晚辈还是想请问一下两位前辈……那位小姐……我是说亭里那位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姐,她可有同胞姐妹遗失在外?” 话一出口,陈玉晨彻底吓得魂飞九天了,而萧云峰和萧云凌,却满脸惊愕,可也只是看着潘瑾瑜,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二公子……”二老爷萧云峰才开口,门外小厮华子领着一名武婢求见。 那是萧如雪的武婢,画锦。 萧云峰和萧云凌又是一愣,相视一眼,萧云凌道了句稍等,便起身出了小厅。 只听到厅外有交谈声,听不清楚是什么,倒是没多久,萧云凌又折了回来,萧云峰只看到他那双鹰眼,笑意一闪而过,便听到他对潘瑾瑜道:“已经没事了,不过,今天还是得请二公子先回去,欢迎改日再来。” 忽然这样的转变,萧云峰只是抿唇,潘瑾瑜却忍不住蹙眉,倒是陈玉晨终于复活过来,赶紧又是一番道歉,看着潘瑾瑜似乎又要张嘴说话,就怕他又蹦出什么吓人的话来,顾不得许多一把捂住他的嘴一边讪讪想两位前辈告罪,一边拽着潘瑾瑜往外走并低声哀求:“祖宗祖宗,我求您了,您不怕萧家我怕我全家都怕,看在我是你亲表弟我娘是你亲姨母的份上,莫在生事了。” 这求,就差没一把鼻涕一把泪,整个连哭丧得活像世界要末日了,让本还要追问的潘瑾瑜软了心,毕竟陈玉晨的母亲,是他母亲唯一的姐妹,他总不能为了自己的事,而累了姨母一家子。 见潘瑾瑜态度软了,陈玉晨暗暗松了口气,赶紧拖着这祸精离开萧家,却不想还没到大门,刚刚拜别的三老爷萧云凌竟出现在他们前面,还是在四周都无人的情况下…… “萧三伯父……” 陈玉晨感觉整个脸都在抽搐,就怕是萧大当家萧云轩知道了事情,要秘密把他们又“请”回去。 萧云凌有些好笑,转眸看向潘瑾瑜,不禁暗暗惊讶了瞬。这孩子竟一点也不畏惧他,直直的便这么迎上他的眼,倒是坦荡荡的。 潘瑾瑜上前一步自然而然挡在了陈玉晨身前,抱拳作揖,却也不卑不亢:“瑾瑜并无意冒犯萧府以及诸位小姐,只是一时眼花看错了人,情急之下才……” 纸扇轻摇,萧云凌笑容温和的打断他的话:“我也年轻过。” “多谢前辈。”潘瑾瑜微微鞠身,想到身后的陈玉晨,想问的话最终还是又咽了回去,不想,萧云凌竟开口了。 “我来,只是回答二公子刚刚的问题,免得二公子日后又一个不小心,冲撞了我们萧家的客人。” 萧云凌微笑的看着错愕的潘瑾瑜,继续道:“你说的白衣小姐,该是我们家五丫头如雪,如雪是我大哥的女儿,而我大哥有五个女儿,现在,五个丫头全在府中。”顿了一下,微笑:“二公子,还有疑问吗?” 潘瑾瑜摇摇头,难掩失望。 “好在今天如雪给你们求了情,而我大哥又恰好不在,否则……”萧云凌笑着说到这里,便又没说了。 “多谢前辈,也还劳请前辈替晚辈向如雪小姐道谢。”潘瑾瑜抱拳再道,却愈发显得没精神了。 萧云凌点头:“恕我还有客人不能远送,二位公子慢走。”说罢,先越过二人往映月泮去了。 陈玉晨晕乎乎的,只知道又是有惊无险,缓过神来赶紧拖着潘瑾瑜就出门上马车,直到离开萧府有一段距离,才敢用力喘气。 “吓死我了。”陈玉晨直拍胸脯,见潘瑾瑜把自己吓个半死却一点表态都没有,不禁有些抱怨,伸手拍了拍他。 “有这么夸张吗?”潘瑾瑜笑他太夸张,似乎已经从失落中缓过神来。 见此,陈玉晨自然愈发不肯放过他:“哼,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五小姐她爹萧大当家,你要见了,保准跟我也查不到哪去。” “哦?”潘瑾瑜挑眉,逗趣道:“那萧大当家还吃人不成?” “额,吃人倒不会,不过……”陈玉晨似绞尽脑汁想要具体化形象化的形容一下萧云轩的可怕,却挤吧半天,愣是说不出那人到底有多可怕,倒是因为想起那个人,而心头一个劲的起毛:“总之,惹天惹地你千万别惹萧家萧如雪,不然,你一定悔得恨不能再投胎一次。” 潘瑾瑜报以忍俊不禁的嗤笑。 “诶,你别不信,那萧大当家真的很……很……唉!我形容不出来,总之很恐怖就对了,真的真的,祖宗祖宗祖宗,你可千万千万千千万万别再去惹萧五小姐了。”最初的威胁却最后变成苦苦哀求。 “……嗯。” “喂!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干脆利落,你答应就答应,干嘛还沉默那么久?” “那你想我怎样?”潘瑾瑜哭笑不得,却有些好奇起那位恐怖得不得了的萧大当家来。 “你……”陈玉晨气得半死,却又知道自己不能怎样他,闷闷坐回自己角落,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萧云凌的话来,皱了皱眉喃喃出声来:“奇怪……萧大当家的五位小姐都在府中?难道那位传说中的六小姐真活下来了还回来了?” “你在那嘀咕什么?”潘瑾瑜觉得陈玉晨时常自寻苦恼的模样,挺好玩。 “哼哼,你不知道了吧,过来,我告诉你。”陈玉晨冲他勾勾手指,一副慷慨大量既往不咎的模样。 潘瑾瑜咧出白牙露了一个笑,直接别开脸,似乎陈玉晨爱说不说他都无所谓。因为他知道,陈玉晨是绝对憋不住的。 021 登场 果然,陈玉晨气得瞪了瞪眼,却很快又烟消云散挤了过来:“算了,我告诉你吧,萧五小姐之所以这么受宠,是因为她是萧大当家已逝的先夫人所生,而听说那位先夫人当时怀的是三胞胎,也就是跟五小姐一胎的另外还有两个孩子,而那两孩子一是位少爷,出世就没气儿了,而另一则跟五小姐一样是位小姐,排行第六……就这么,好好的大喜事变成了丧事,萧大当家的先夫人没了,嫡长子也没了,六小姐则被送到了福源灵地养着。” 陈玉晨絮絮叨叨,总算把故事总结了,却发现听众潘瑾瑜竟又神在太虚,顿时火上头顶:“喂,你……” “所以说,萧五小姐有个孪生妹妹一直养在外面?最近才接了回来?”潘瑾瑜反扣上陈玉晨推来的手,急声问道。 陈玉晨反被他吓了一跳:“听说是这样,不过那位萧六小姐谁也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接回来……” “转头回萧府!”潘瑾瑜不等他说完,高声冲外面的马夫喝道。 “啊?”陈玉晨愣了一下,赶紧高声喝道:“不许回头,直接回府!”拽住潘瑾瑜沉着声:“你答应过我不把我们家扯进去的。”你是晋安侯府二公子指不定哪天就晋升世子,你惹得起萧家,可不代表我也惹得起! 潘瑾瑜抿唇不语,挥开陈玉晨的手掀车帘就要出去。 敢情他是准备跳车也要去萧府? 陈玉晨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形象了,赶紧扑过去抱住潘瑾瑜的腿:“祖宗祖宗我的好祖宗,你可千万别乱来,就算你要找的人真是那萧六小姐,你也不能在惹了事才离开的这个时候又回去捋老虎毛。再说,你没听清楚萧六小姐是为了什么才被送到外面养的吗?她出世时差点养不活啊,那样的孩子就算活了可身子能好到哪去吗?我的小祖宗,萧家人千方百计好不容易才养活了她,你把她吓到了可怎么办?你赔得起吗你?还有你别忘了,你刚刚才惹到了萧五小姐,只是人家萧五小姐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还给你求情,就算萧大当家事后知道了也有萧五小姐挡着,可不代表你再去惹萧六小姐,萧大当家也不跟你计较,你要搞清楚,萧五小姐萧六小姐,可都是萧大当家先夫人留下来的苗苗……” 陈玉晨觉得,既然萧五小姐能凭母而得荣宠至此,那自然的,萧六小姐也能! 潘瑾瑜似乎听进了话,退回来坐了回去,只是,神色怪异得难看,而且是越来越难看。 如果……如果萧家六小姐真就是他在找的人,那恐怕,事情就没这么简单,而她的处境…… 倏地闭上眼,不敢往下想。 “喂,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陈玉晨蹙眉凑近过来:“没事吧?” “你说,我怎么就不早点把她偷走呢?”潘瑾瑜没头没脑来了句。 “啊?谁?”陈玉晨完全莫名其妙。 可潘瑾瑜却不再说话了,不多久,马车也停了下来,陈府到了。 潘瑾瑜本盘算着第二天派人给萧府送上自己的名帖,这样一来,就算真有什么,也不会把陈府牵扯进去了,却不想他才下车,一个眼熟的人影便冲了过来。 “锦玉?你怎么在这?”潘瑾瑜呆呆的看着站到面前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厮,脑子嗡嗡作响。 “呜呜,二,二少爷,您,您快会京都吧,世子爷,世子爷他……” 如果像以前一样,来报信的是别人,潘瑾瑜只会甩一个白眼过去,然后懒得理会,但他太了解自己的哥哥…… 面色顷刻间青白得吓人,也不待锦玉说完,潘瑾瑜一把扯过陈玉晨,直直盯着他的眼,逼他也直视自己:“我现在就回京都……” “哦哦。”陈玉晨连连点头,还问:“要我陪你回……” “不用。”潘瑾瑜毫不犹豫打断他的话,唇动了动,眉宇紧了又紧,而后才有一道沉哑得超脱他年龄的声音吐露出来:“帮我个忙……”话说萧府,自潘瑾瑜走之后,很快恢复了热闹,似乎大家都把那小小的插曲忘了个一干二净。 至少,表面是如此的! 而,事情永远都是那么阴差阳错的巧合,就在潘瑾瑜才被带离映月泮去了外院的时候,有人来把萧六小姐接到了映月泮。 “咦?那是谁?” 外映月亭里也不知道是那位公子哥儿这般眼尖,脱口而出的呼了一声,因为有些距离,所以在这边并不能瞧清出对方五官,只知道那一抹粉色身影莫名的有些眼熟,似在哪见过,却又好像并没有见过。 “奇怪,四小姐五小姐八小姐都在内映月亭了,那那位又是谁?”有人问萧勤政。看身段辨年龄,他可真不记得萧府里还有位那个年龄段的小姐。 就算是早已嫁为人妇的萧大小姐回来了,梳的也该是妇人鬓,可那位,梳的可分明是没出嫁的小姐的双丫鬓! “我也不是很清楚。”萧勤政煞有其事的冲小厮招手:“华子,去问问那是谁。” 哼,装得挺像! 萧勤昊暗暗冷笑,瞥了一眼那抹粉色身影,又转了一眼湖心宴厅方向,嘴角翘了起来,若无其事招呼身边的公子们吃酒。 萧六小姐似根本没察觉四面八方头来的目光,神态恬静而淡然的站在湖心宴厅外的桥廊上等候,风轻轻,牵她的发她的裙她臂上粉帛起舞,湖静静,映着她的眉她的眼她赢赢不堪一握的身姿…… 好像一幅有生命的画,那么静,那么美,那么的自然,让人惊愕,让人惊叹,让人惊奇,让人惊艳! 看着她的人,也不知怎么,就都不由自主安静了下来。 顷刻间,刚刚还热闹非凡的映月泮,一下竟如静如空巷,所有人都望向萧六小姐,竟没人注意到,宴厅里,有人面色铁青有人嘴角微翘,有人眼底飞快掠过笑意…… 很快,铁青的面色恢复慈蔼,微翘的嘴角抿回自然,一闪而逝的笑意如同从未出现过…… “不知道六小姐身子不好吗?她好不容易才回来,怎么让她到这来吹风来了?要是她有个好歹,可仔细了你们的皮!” ------题外话------ 本来想把出场写得很唯美很唯美的,可惜,本人文采无能,只能瞎混混了,亲们也还是赏脸给个收藏踩个脚印吧…… 022 一群好姐妹 说话的,是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训斥萧府下人,在座谁敢出声?整个映月泮自然是维持那寂静聆听的气氛。 而这番话,也无论是内容还是语气,都让人挑不出怪异之处,只觉得萧老夫人是关切孙女的身体而对下人动气……这是理所当然很正常的,不是吗? 倒是,“六小姐”三字还是让不少人面露出惊愕来,那位六小姐回来啦?真是吓一跳,乍一看,还以为是五小姐病了!如果是五小姐病了,他们就又可以趁机做做文章讨好萧家。 不过,虽然不是五小姐,但六小姐应该也差不多吧,怎么说都是跟五小姐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不是?既然五小姐能受宠至此,那六小姐自然也差不到哪去。 于是,借着离内桥廊比较近的宴厅宾客就这便利,更仔细注意起这位从未露面过的六小姐来。 柳叶眉,丹凤眼,玉柱般的鼻儿,樱桃大小的嘴儿,虽然色泽淡了些,看搭着略显有些苍白而尖的鹅蛋脸儿,竟也粉雕玉琢得让人惊叹。本就消瘦,再加上身后站着魁梧的武婢,更显得她盈盈不堪一折的娇弱…… 乍一看,简直跟五小姐一模一样,假若不说,就算是十分熟悉的人,恐怕难以区别两人之间的略微差异,还会当是五小姐身体不适了。 无论是宴厅传来的厉声,还是四周瞩目的目光,都完全影响不了萧六小姐,无论周围气氛怎么变,她却由始至终就没变过,低眉垂眸恬静的站在那里,不像是在等传唤,倒是,更像游至映月泮,被湖中灵动艳丽的鱼儿吸引住了…… 不过,萧六小姐身后的晓露可没她那么淡定,一直以为跟过来的会是细心的晓雨,却哪想领路的陈妈妈一指就指上了她,搞得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就跟过来了,哪能不怕自己出个什么错,到时不但自己丢人,也让六小姐颜面不好看,现在紧张得背都湿了。 内映月亭。 在场的小姐最大也不过十六,隐约听过萧家有位六小姐的事,却哪有留心过这位从未露面过的小姐,年纪小些的更是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在,只当是个七小姐一样小时候便夭折了所以不在,如今人活脱脱这么站在那儿,乍一看,哪能不惊讶?甚至因为实在太像,而有些失礼的,目光在萧六小姐和萧五小姐萧如雪之间转来转去。 粉唇抿了抿翘起弯弯和煦的弧,眸光也随之明艳起来,萧如雪起身,出内映月亭便直往萧六小姐去。 “六妹。” 轻轻一声,如莺吟唱,好不动人,拉起萧六小姐的手,双眸便盈起了水雾,激动抱住她时,晶莹的水珠便滑落凝脂细致的脸颊…… 比起五小姐萧如雪的激动和自来熟,萧六小姐显得有些局促而不知所措…… 当然,这只是看起来,而事实是,萧六小姐因为不喜欢人这么抱着她,差一点就把这位初次见面的姐姐给丢进湖里跟鱼儿亲热去,好在,虽然不喜欢,但她头脑还是十分清醒的,只是终究不习惯,又硬生生收住动作,而显得浑身紧绷生硬。 不过,这么一副蓝天碧水如花姐妹重逢图,还是让在场不少人动了容,也不知是真还是为了应景,宴厅里竟有不少夫人,抹起眼角来了。 “六姐。” 八小姐萧如月也跟了过来,臂上还挂了件薄披风,笑中带嗔:“你怎么穿这么单薄的出来了?好在我出来的时候带了披风,你先将就着披一披吧。”走过来,便有模有样的给萧六小姐披上那件对她而言短些的米色披风,哪像妹妹,倒有三分像姐姐:“拗不过院里的妈妈才带出来,本还觉得累赘,倒不想竟能卖六姐个一二两人情。” 忍俊不禁的娇笑从身后传来,众人望去,原来是四小姐萧如梅也跟过来了,春风拂面般的微笑着:“六妹,姐妹中我排第四,是你四姐。” 这时萧如雪已经松开了萧六小姐,但她也只是淡笑着还了个礼,因为有些不自在而显得生硬,却让人误以为是刚刚回来而显得局促。 “大家都是姐妹,六姐你不必这么局促,不然,倒让我们不知所措了。”萧如月娇嗔,挽上萧六小姐的手臂:“这儿风大,走,咱们到亭子里去等,顺道儿给你介绍些朋友。” 众目睽睽之下,她来了还没拜见长辈,就先前跟同辈的混一起?这八妹到底是真担心她吹了风,还是故意让她给人留下没教养的印象? 萧六小姐暗暗挑眉,一目看尽笑容灿烂天真无邪的萧如月,浅笑盈盈假装没听到的萧如梅,和,忙着娟帕拭泪尽快恢复情绪的萧如雪…… 真是一群好姐妹啊! “还是先拜见祖母和诸位长辈吧。”萧如雪吸了吸鼻子,又拉起萧六小姐的手,自然得好像她刚整理好仪容便给“刚回来恐怕还什么都不懂的妹妹”教授礼仪:“不管如何,总不能失了礼。” 换言之,提议的某人很失礼! 萧如月尴尬的吐了吐舌头,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提议失礼,所以,她不是故意的。 而正好这时,萧老夫人身边的洪妈妈从宴厅里走了出来:“六小姐,老夫人说您刚回来,身子都还没养好,还是尽量少些吹风为好,就免了那些礼数了,平日里也不用像其他少爷小姐们那样晨昏定省,而那边戏台也马上就要敲锣唱戏了,怕吵得您闹心,就让奴婢这就先送您回紫竹院去。” 说白了,就是不想见她! 萧六小姐暗暗冷笑,萧如梅垂眸抿唇,萧如月星眸一闪又恢复自然,萧如雪则道:“既然祖母都这样说了,六妹,你的身子要紧,就先回紫竹院去吧,以后日子长着,等养好了身子,再跟大伙儿认识也不迟。” “是啊,六姐,最要紧的还是你的身子。”萧如月马上附和。 “嗯。”萧六小姐点头应声,装模作样低了低身,便随洪妈妈回紫竹院去了。 晓露暗暗松了口气,赶紧跟上。 戏顺利开唱,男人们没什么兴趣,便留在宴厅继续拼酒,平日里喜欢听戏的女人倒也围到了戏台钱,却没多少人有心思看戏,大多都在谈论着第一次公开露面的萧六小姐,也不知道是谁,忽然来了一句:“不知六小姐芳名叫什么。” ------题外话------ 走过路过滴童鞋们筒子们啊,收藏啊收藏,留言啊留言,赏个脸呗…… 023 萧老夫人 一下子,便只有戏台上唱戏的声音了,宾客们纷纷好奇的看向萧家人。 可惜……萧家人似乎都没有听到。 萧老夫人面色不太好,好吧,毕竟上了年纪,忽然间不舒服也说得过去…… 萧大夫人端木氏芳儿正跟徐妈妈交代着什么,好吧,毕竟住持府中中馈,府里来了这么多客人,杂事多不胜数,事事得注意…… 萧二夫人陶氏青桐和萧三夫人沈氏香茗,似乎听戏听入迷了,没注意到…… 萧四夫人房氏紫妍则跟交好的知府夫人林氏悄声说着什么好笑的事,也没听到…… 萧五夫人李氏飞燕有七个月的身孕,肚子挺得跟小山似得,好像戏太吵了,脸色略显有些苍白,由妈妈搭着只手,正准备离开…… “戏虽好看,可我现在还真有些消受不起。”萧五夫人李氏抚着隆高的小腹,歉意的冲众人一笑,:“娘,几位嫂嫂,诸位夫人,可千万别怪罪我啊。” “一块儿吧。”萧老夫人也站起身来,略显疲惫的脸上挤出得体的笑来:“看来我还真是不得不服老不行了,才这么会儿,竟有些不舒服了。”顿了下,看向席间几位媳妇:“芳儿,青桐,香茗,紫妍,你们可要代我好好陪陪大家,切莫怠慢了诸位夫人,好让她们回去有机会闲碎嘴儿,说我们萧家失礼。” “瞧萧老夫人这话说的,好似我们都是麻雀儿转世似得,没事就爱叽叽喳喳闲碎嘴儿。”陈夫人一脸被冤枉了似得苦哀哀,眼底却是笑意不断,明显是在应声说笑:“再说了,府上几位嫂夫人哪个不是聪慧干练无所不能的,哪次不是里里外外妥妥帖帖,哪有怠慢了我们一说,倒是我们这些做客的常常不争气,隔三差五就闹笑话是真。萧老夫人和几位嫂夫人不怪我们,就阿弥陀佛了。” 陈夫人乔氏是陈玉晨的母亲,潘瑾瑜的亲姨母,借着侯爷姐夫的光,丈夫在通城混了个闲差,加上祖上积攒了些产业,日子过得倒真是不错,在通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按理说刚才潘瑾瑜闹了那么一出,她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可萧大夫人端木芳儿婉言硬是留了她,再加上萧五小姐又给潘瑾瑜求了情……一来二去,她硬要走,倒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就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可坐着也实在不舒坦,于是,便借着这机会,委婉的再道歉。 好在,她一向巧舌也不跟谁结怨,后边又还有个圣上跟前当红的侯爷姐夫,又只是潘瑾瑜的姨母,也算不上是她管教不严,因此,大家虽然被潘瑾瑜的行为吓到了,有些微词,倒也并没有深里追究。 最主要是,人家萧五小姐都不计较追究,她们要追究,岂不是说肚量还不如个小辈吗? 再说了,大伙儿可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晋安侯二公子也不过是在亭栏外挑纱帘看了看而已,并没有真正逾越什么,她们又能追究出个什么来?哦,就因为看了自家闺女的脸就要赖上人家?啧啧,那那亭里少说也有十来个未出嫁的闺女,还不得共嫁一夫不成?就算能成,可自家闺女地位能高过人家萧五小姐吗?虽然她们财势都比不上萧家,可也是有头有脸的正经人家,哪能让自家好好的嫡女,给人家做妾去? 所以,这事就大家都装糊涂,谁也不提的当没发生过了,所以,陈夫人乔氏才这歉才道得这么委婉,大家伙儿心里明白就成。 萧老夫人年纪大了可不糊涂,自然也听得出来意思,当即呵呵笑了起来:“瞧这嘴儿多能说会道,行了不说了,再说下去,可就要是老婆子我的错咯。”语气相当和善,表明自己并没有在意,让陈夫人别往心里去 众人应景的掩嘴笑了起来,又客气了几句,萧老夫人便和萧五夫人房氏一起离开了映月泮。映月泮戏还照样唱,倒是谁也不记得再问萧六小姐的名字了。 外映月亭,一群公子哥们倒是话题难离萧六小姐,而其实在外映月亭这边,他们根本瞧不太清楚萧六小姐的容貌,可有些东西,就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才更有美感,尤其萧六小姐始终恬静立于桥廊之上,风起裙舞,配着蓝天碧水,远远那般一望,简直天人!而后,又有了萧五小姐加入,他们顿时对那萧六小姐的容貌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两人站在一块,简直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于是,后来便有了关于萧六小姐的靠谱又不是那么靠谱的传言——萧六小姐跟萧五小姐生得一模一样,根本没法区别! 当然,这些是他们离开后传出去的…… 福临苑,萧老夫人居住的院落。 瞧着萧老夫人回来时的面色,院里随侍的丫鬟妈妈媳妇子们个个机灵的放轻了动作,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萧老夫人才坐下,那边送萧六小姐回紫竹院的洪妈妈也回来了。 洪妈妈接走惊惊颤颤的丫鬟的茶,眼神示意那丫鬟和屋里的其他人都离开,才将茶奉到软塌上闭目假寐的萧老夫人面前。 萧老夫人也没睁眼,华容不善:“你说,她到底想干什么?”她说的是端木芳儿。 洪妈妈却似没听到,和声细语自顾自说道:“这茶醇香润喉,定惊安神,老夫人,喝一口吧。” 萧老夫人睁开眼,睃了下圆脸鬓白,笑盈盈很是喜态的洪妈妈,默了默,才张嘴喝了一口送到嘴边的茶,才问:“那丫头怎么样?” “文文静静的,也不多话,倒也有问有答,举止也得体,真瞧不出一直养在外面。”洪妈妈笑应。 “哦?”萧老夫人挑眉看向洪妈妈。而其实在映月泮她也见到那孩子了,虽然说隔着有些远瞧不真切,但似乎,是那么回事。 至少在哪站的时间里,她始终没有四下张望,就是后来其他丫头过去了,她也并没有失礼…… 虽然如此,但萧老夫人的面色,却还是好不到哪去,转了话题问:“大爷呢?” ------题外话------ 走过路过滴童鞋们筒子们啊,给个脸赏个光收藏个呗…… 024 各有心机 洪妈妈笑容有一瞬间僵硬,但很快恢复过来,应道:“回来后便没离开过书房。” 也就是说,也没去见过那丫头…… 眉头紧了紧,萧老夫人神色竟有些黯淡起来了。 洪妈妈赶紧安慰道:“家大业大,上上下下大小事情都指着大爷决断……” “是啊,他忙,一年到头都在忙,忙得来给我请安的时间都没有。”萧老夫人疲惫靠回软塌里,瞬间憔悴苍老了许多:“他还在怪我……” “不会的,大爷他……” “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昧着心说好听的讨我欢心,我岂欢得了心。”萧老夫人摇头苦笑:“他是我的儿,我的骄傲,却可笑的,我想见他一面都难,现在,我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说罢,泪也滚了下来。 洪妈妈也觉心酸,两眼发涩红了起来,却赶紧递上手帕劝慰道:“老夫人,你可得好好保住身子,大爷总会想开的。”见萧老夫人不但没好些,反而落泪落得更凶,心一横,更加轻声细语:“老夫人,奴婢觉着这六小姐,说不定真是转机。” 萧老夫人一下抬起头来,婆娑的老眼,亮了一下,很快又沉了下去:“若不是她,事情又怎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洪妈妈心知老夫人这心病不是昨天今天才结下的,再加上大爷这十四年来愈发……她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接纳六小姐呢?若不是老夫人觉得有一线希望,恐怕也不会装作不知道的任着大夫人把六小姐接回来吧? 唉,现在,就看六小姐的了,她若比五小姐更能入大爷的眼并有办法化了大爷心头那三尺寒冰,那自然最好,老夫人也会因此而接纳她,可如果不能,只怕就…… ~ “夫人,老爷回来后一直呆在书房里没出过。”徐妈妈有些不安的把探来的结果禀告正在沐浴的端木芳儿。 “他也没说什么,不是吗?”忙了一天,泡在热水里很是舒服的端木芳儿听到这话,神色也不变,依旧那么享受:“十多年都这么过来了,还急在这一时半刻吗?”顿了一下,道:“今天光顾着忙了,倒是一直没注意勤羽,也一直不见他的影子,都不知道跑哪野去了?” 徐妈妈呵呵笑了起来:“十少爷才九岁,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自然好动一些,而且他也有来给您请安,只是见您那会儿正忙着,便没让丫鬟通报先回去了。” “哼,他便是被你宠坏的。”端木芳儿懒懒嗔道,却并无怪意,转个心思,又想起了在京都国子监念书的长子萧勤玉:“唉,也不知道勤玉现在如何,天气凉了懂不懂得加衣服,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好好吃饭……” 徐妈妈一听,笑得更欢了:“夫人瞎操心,七少爷是奴婢见过的除了老爷以外的最聪明的人了,这些简单的事情哪会不懂,再说了,他身边不还带着机灵的小厮呢吗,这些事都不懂做,养了作甚?” 端木芳儿听着,嘴角翘了起来。月落日升,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虽然萧老夫人冠冕堂皇的免了萧六小姐的晨昏定省,可萧大夫人端木芳儿可没有! 萧六小姐又是卯时初起的床,在院里慢跑了半个时辰,蹲跳和其他了半个时辰,才泡了澡吃罢早饭,休息到辰时中约莫早上八点左右的时间,才有模有样的去桂香园给那位后妈请安。 自从昨天张妈妈被丢出院去后,分到她院里来的人便一下安分不敢怠慢了起来,自然是不敢对她那一些列诡异行为有任何评论,而只要不当着她的面说吵了她,她也懒的理,反正跑跑步锻炼身体而已,她还怕她们给谁谁谁报信去说成她疯了不成? 而她也从分进院的妈妈口中得知一些事情,萧府生活向来很有时间规律,萧老夫人上了年纪睡眠少,每天寅时末一定起床了,而身为小辈的她们,自然就要跟着早起,卯时初一定要达福临苑去请安。按照紫竹院到福临苑的距离推算,她想要那个时间赶上请安,就必须比往常早起半个时辰。 不过,萧老夫人不想见她,已经免了她的晨昏定省,所以她不用起早那半个时辰。 而端木芳儿那个时间去给萧老夫人请安,陪萧老夫人吃过早饭回来,又安排好内院一天的工作时,正好就是辰时中,萧六小姐这个时候过去请安,刚刚好。 既然知道被接回来没好事,萧六小姐也就懒得去讨谁的欢心,规矩照着来,只是慢悠悠不急,以至于她走马观花,慢慢来到桂香园的时候,跟她一个爹的除了嫡长子萧勤玉外,其他兄弟姐妹都到了,甚至九岁的十弟萧勤羽要赶着去学堂,她这边进门他那边出门,一个匆匆照面,谁也没瞧清谁。 本来,再赶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作为弟弟,怎么都该停下来给她这个嫡姐姐行个礼打个招呼,可他却压根脸都没抬起看她一眼,嗖一下就跑出去了,险些还撞了她,摆明没把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 半大的孩子懂个屁,她被送出去的时候他还连“蝌蚪”都不是,现在却对她这般无礼,不是有人说了什么给他听误导了他,她脑袋切下来给驴当球踢! 萧六小姐若无其事走进屋去,假装没看到那一双双眼里看戏的意味,端过晓雨递来的茶,盈盈福身送到端木芳儿面前:“母亲喝茶。” “好,好。”端木芳儿结果茶意思性的喝了一口,笑容和蔼的拉住她的手:“昨儿个忙也没时间问你住得惯不惯,怎么样,昨晚睡得还好吗?” “很好,谢谢母亲。”显然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反复重复复复说“我是娃子我是乳臭未干的娃子”很有效,那句“母亲”她是吐得越来越顺口了。 “来,六妹,坐着说。”萧如雪给她递了把锦杌。 “果然是亲姐妹。”端木芳儿笑道,看向萧如月和另两个小姑娘:“月儿,云儿,鸢儿,还不快给你们六姐见礼。” “母亲,我去练琴了。” ------题外话------ 童鞋们筒子们,走过路过别错过哇,赏个脸收个藏呗 025 七位姨娘 这突兀说话的,是个比萧如月稍小,又与萧如月有几分相像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年纪小小,顶多十岁,却一本正经的板着那稚气的小脸,搭着那一身素雅云纹齐胸襦裙,倒颇有那么点清冷倨傲生人勿扰的味道,说这话时也只是对萧大夫人端木芳儿低眉颔首福身,不失礼而已,亲切恭敬真算不上。 萧六小姐猜,她便是端木芳儿的第三个孩子,十四小姐萧如云。 “云儿!你六姐刚来……” 端木芳儿眉目微凛,声音不悦中带着几分苛责警告的意味,可惜,那十四小姐萧如云却根本没买账的意思,头也不回兀自就这么出门去了,气得当妈的端木芳儿说不出话来,却又习以为常很无奈似的,歉意的对萧六小姐道:“也不知怎么就养出了你十四妹那脾气,她平时对谁都这样,并不只对你如此,你可别放在心上。” “可不是么。”萧如月笑着接过话,亲热的贴过来挽住萧六小姐手臂:“六姐我告诉你,打从我记事开始,就没见十四妹笑过,更没听她多说过一句话,就是你不嫌她想跟她说说话,她也嫌你吵,准乱拨琴弦把你气走!” “你这丫头,怎么这样说自家妹子。”萧如雪嗔笑着点了下萧如月的额,转对萧六小姐解释般道:“十四妹只是比较像爹,不太爱说话,没恶意的。” 这般你一言我一语,倒让气氛显得很是融洽,似乎大伙都很欢迎她回来,就担心她哪觉得不爽快。 萧六小姐只是微微的笑,点头应是,表示自己不会在意,余光却睃着屋里另一个跟离去的萧如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身着粉蓝碎花襦裙,细细的眉杏形的眸,配上红润小巧的嘴儿,也是个美人胚子,由始至终只听不说很是文静的站在那儿…… 萧六小姐想,她应该便是大房中唯一的庶出小姐,萧家小姐中排行第十六的萧如鸢了。 按常理,在古代这样的豪贵之家中,唯一的庶出,可没办法以稀为贵,萧六小姐猜她被一群嫡女压着处境应该好不到哪去,可……诡异的是,她竟没在这孩子身上感觉得到她一丝一毫的卑微怯懦,似根本就不懂嫡庶之差,由始至终,如同个性使然,温婉恬静的站在那里,很是欣赏般的看着不同性格的姐姐们说话,听着好笑的跟着微微翘起唇角,不好笑的,默默抿唇…… 这孩子,顶多也就十岁而已好么好么好么,要不要这么沉稳? 以端木芳儿为首,大伙又跟萧六小姐闲话了几句,丫鬟彩玉来报,几位姨娘也来请安了。 当环肥燕瘦七位各具特色根本寻不到半分相似之处的美人鱼贯而入,萧六小姐算是大大的开了眼界,但,也瞬间糊涂了——那位素未谋面的老爹大人,对女人难道就没特别的喜好?只要是好看的就行? 七位姨娘都很规矩,至少做得很规矩,按照辈分挨个儿给端木芳儿跪下敬茶请安,愣是耗去了不少时间。 “姐妹们来认识认识,这位刚回来的六小姐,跟五小姐是孪生姐妹,都是我姐姐先夫人所出。”端木芳儿亲切的拉着萧六小姐给七位姨娘介绍,又给萧六小姐挨个儿介绍了七位姨娘。 本来她该有八位姨娘的,但十六小姐萧如鸢的生母大姨娘佟氏生她时没了,所以现在就只剩下七位姨娘—— 二姨娘邹氏秋依,个头小小面色苍白人也清瘦,两眼更是没什么光泽,一副大病已经许久的模样,让她看起来已经三十好几了…… 三姨娘张氏晚晚,眼睛细长,总是笑盈盈的见眉不见眼,好在搭了张憨朴讨喜的红润圆脸,让她看起来没有奸猾之气,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顶多二十五六…… 四姨娘柳氏媛儿,高挑清瘦脸色也不好,似乎也病了很久,不过两眼明光暗闪,倒是挺精明的模样,也是二十五六的模样…… 五姨娘裴氏千蕊,个头算不上高,明眸皓齿十分标致,却似乎很害羞怕事,总是低着头,给萧六小姐行礼时,两颊都是红红的,像个二十出头的姑娘…… 六姨娘吕氏怜露,真有那么点芙蓉花上露一滴的感觉,娇娇小小,让人想怜爱,可她始终很规矩的垂首低眉,很规矩的行礼,有点太中规中矩得古板的感觉,二十四五的样子…… 七姨娘云氏水柔,似乎出身不错,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中透着一股活泼劲儿,嘴也抹了蜜似得甜,看着跟六姨娘差不多的年纪。 八姨娘窦氏惜文,眉目如画,书香气浓郁,举止优雅得体,很是亲切好相处的模样,也是二十四五的样子…… 包括端木芳儿,萧六小姐瞧了这一圈美人下来,直觉眼花缭乱,不禁好奇的想,这八美同时站在她那老爹大人跟前,他老人家会不会也花眼? 在这里,小妾的地位不过比丫鬟高些,甚至比不上庶女,自然就没什么说话的份,各自给了萧六小姐份见面礼后,客气的闲话了两句,便告辞走了。 一下走了七个人,带走了七股香气,屋里空气都好了许多。 萧六小姐暗暗舒了口气,就听到孪生姐姐萧如雪道:“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还真当她病号处理了……萧六小姐有点哭笑不得,但又觉得是个光明正大早早退下的借口,便不太好意思的应道:“刚才人有些多……” 萧如雪点点头表示理解,扭头对端木芳儿道:“母亲,六妹许是屋里呆久了有些不舒服,我带她出去走走散散心,可好?” “我也去,我也去。”萧如月积极报名。 “也好,不过你们可要好好照看她,凉了就赶紧送她回紫竹院去。要是有什么不妥,就让人去请大夫来。”端木芳儿点头应允,并细心叮咛,俨然慈母的模样。 “晓得了。”萧如雪笑应。萧如月连连点头至于,也不忘扭头招呼一直没吭声的萧如鸢:“十六妹,你要不要一起来?” 萧如鸢摇摇头,轻声细语解释:“教女红的师傅马上就来了。” ------题外话------ 今天出场的人物比较多,大家别晕了啊……不写清楚一点,我怕大家搞不清楚,写清楚了,又怕大家看晕了,囧囧…… 026 挑事(1) 萧如鸢摇摇头,轻声细语解释:“教女红的师傅马上就来了。” “诶呀,让师傅等一会又要什么紧,走吧走吧,一起起。”萧如月过去硬扯上她。 萧如鸢明显不想跟来,却不好再拒绝萧如月这样强硬的盛情,很是无奈的被她硬拖着跟上了两位姐姐。 “好了好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如鸢喜静,爱女红,既然她不想去,你就别为难她了。”萧如雪笑着开口救萧如鸢,念叨萧如月时也语气包容,俨然是一副温柔榜样大姐的做派。 萧如鸢感激的看向萧如雪,萧如月则撅起嘴来,松开萧如鸢,改过来抱紧萧茹雪的手臂:“五姐偏心,就知道数落人家。” “我什么时候数落你了。”萧如雪莞尔失笑,看向萧六小姐:“六妹你评评理,我数落她了吗?” 萧六小姐抿唇而笑,不语,倒是轻轻摆手示意萧如鸢赶紧快走,免得萧如月一扭头,又揪着她不放。 萧如鸢也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福了身告了退就走,似真怕萧如月揪住她不让她走。 萧如月倒是没有缠着萧如鸢不放,反而大喝飞醋起来:“瞧瞧,瞧瞧,连六姐都帮着十六妹。”一转,插进萧如雪和萧六小姐之间,亲昵的一手挽住一人:“不依了不依了,明明我也是妹妹,还这般活泼可爱,姐姐们却竟然不疼惜我。” 萧如雪掩嘴而笑,葱白纤指点上萧如月眉心:“瞧你这张嘴,好似我们虐待了你似得,我们怎么不疼惜你了?我们打你了还是掐你了?” “掐了掐了,刚刚就掐的,跟六姐一起,虽然用的不是手掐,可还是老疼了,诶哟,诶哟,我的心坎好疼啊,我怎么这么可怜,两位姐姐都不疼……”萧如月煞有其事捂着胸口呻吟起来。 萧如雪才不理会她的无病呻吟,萧六小姐也只是浅浅而笑,倒是身后的武婢丫鬟们,除了晓雨晓露外,个个吃吃直笑起来。 武婢丫鬟们似为了应景而笑的,却时不时瞟着晓雨晓露,倒像是本来看到这如同鹤立鸡群一般格格不入的两人就很想笑,只找不着机会,现在趁机大笑出声而已。 晓雨低头默默跟着,倒是挺淡定,可晓露却没法淡定,额上青筋耸立,似乎随时都会爆炸,只是尽力压抑着才没暴走而已。 有萧如月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一行倒是说说笑笑气氛十分活跃,不多久,来到内院中庭花园,萧如雪提议先休息一会儿,萧如月点头附和,萧六小姐也没意见,三姐妹便坐进了八角亭中休息。 丫鬟很快端来了茶和七八种糕点。 “这桂花糕是用母亲院里的桂花做的,甜而不腻,齿颊留香,可算是我们萧府一绝,来,六妹你尝尝。”萧如雪夹了块桂花糕送到萧六小姐面前的小碟里。 “这个是我最喜欢的红枣千层糕,六姐你怕是还没吃过吧,补血美容哦,快尝尝看。”萧如月也殷勤的给萧六小姐夹了快红枣糕。 “这个……” 三两下,萧六小姐面前的小碟,就堆成了小山,萧如雪和萧如月都用一种“孩子我们都知道你在外面受苦了没吃过好东西”的眼神看着她,催促她快尝尝。 真正的萧六小姐确实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街市普遍的糖葫芦和葱香煎饼,都是那位贵公子给她带才第一次尝到滋味,遇上这架势,恐怕是要感动得二话不说两眼汪汪一口哽三下。 可,现在的萧六小姐,上辈子切糕都敢叫“来一车不用切了”的人,什么没吃过?眼前这些什么萧府一绝桂花糕红枣千层糕,挑剔起来,她还真嫌……比如,糕点房环境卫生到底达不达标?做糕点的人开工前有没有洗手消毒?揉面和馅时确实没有挠头抓痒东摸西抹? 好吧,她是闲着没事找茬,所谓眼不见为净,看在这两姐妹这么期望她一会后能“感动到自卑”起来,她就给面子的,每样都吃一小口。 “味道如何?”萧如雪笑吟吟,仙子一般。 “还是红枣千层糕香吧。”萧如月边说着,边塞了小块红枣千层糕进嘴里,露出好不美味的享受模样,好像这个时候萧六小姐不附和她,便是不懂欣赏。 “我都没吃过,只觉得味道都很好,也说不出是哪样最好。”萧六小姐含糊应道,有些腼腆的感觉。 没看到想象中的画面,萧如月略微有些失望,但一想萧六小姐在外面庵堂长大的,又怎么可能像她们这么金贵,些微的不同都能吃出来,甚至于,恐怕除了好吃之外,都形容不出吃到的感觉。 如此一想,她又高兴起来。 萧如雪两眼泛红,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萧六小姐,道:“没关系,这些东西家里天天有,从今往后,你什么时候想吃,都吃得上。” 萧六小姐真没法感动,甚至还觉得有点好笑——这姐姐越是怜悯她就越显得亲切得体温柔善良,可,也越是显得她以前,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吃了糕点,喝了茶,萧如月又开始挑事了。 “六姐,你怎么还没把那两个武婢换掉啊?”萧如月似乎压低了声,但声音还是不低,瞥了一眼亭外在一干武婢丫鬟中高得突兀的晓雨晓露,拧眉对萧六小姐道:“你不觉得她们这么站着,很扎眼吗?” 萧如雪顺着瞥向晓雨晓露,只一眼便别了开去,似乎会脏了她的眼,毫不掩饰自己的音量就开口:“外貌只是其次,有没硬本事才最重要,六妹刚回来可能不知道,以为府里护卫众多守备森严,带着武婢也不必要,随便挑两个就行,可……” 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看着萧六小姐教诲:“出了门就不一样了,你要知道,我们萧府不是一般人家,有钱有势在北部很多人奉承巴结,却也很多人想抓我们的把柄拉我们下马,以防万一,才特地训练出了武婢好贴身保护府里的夫人和小姐们……” “六姐别听五姐吓唬人,我们萧家称霸凤国北部,才没人敢招惹,我也出去过那么多趟,哪遇上过什么恶人。”萧如月插话。 “恐怕你只是在安平的内城转转而已吧,连外城都没到过吧……” ------题外话------ 走过路过滴亲,记得赏脸收藏哇啊嗷嗷嗷…… 027 挑事(2) “恐怕你只是在安平的内城转转而已吧,连外城都没到过。”萧如雪倒也不气,笑吟吟一句就说得萧如月面色绯红。 萧六小姐低头喝茶,假装没看见。倒是听说过通城有内城外城之分,内城住的大多是富贵大户,最不济也是温饱不愁有些小买卖的小康人家,而外城住的,就集中了破落贫户,各种原因的穷和官府的爱理不理,滋长了偷抢拐骗,可谓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治安很不好。 萧如月不出声,萧如雪便又开始说了:“外城那些也不过是小偷小盗,上不得台面,可马场那边可就不一样了,马场附近有个专门提供交易的集市,每天都聚集了很多人,草原人最多,而草原人马背上讨生活,无拘无束十分放荡不羁,非常好斗,就是富贵的小姐也不例外,指不定你好好站在那,下一刻就有人要跟你切磋,拒绝是不礼貌的,会被认为你轻瞧了她而闹起来。” “啊?”萧如月还没机会去过马场,一直很羡慕萧如雪,听得这段时十分认真,不禁惊愕呼了起来:“可,如果我们不会武功,还怎么跟她切磋?” 萧如雪闻声呵呵笑了起来:“其实,我们礼待她们,她们也一样会礼待我们的,她们知道我们汉家小姐多不会习武,就算点到了我们,也不会强逼我们亲自上场,所以,就成了武婢们之间的较量。赢的荣耀不说,还有奖品,可输的就……丢人不说,还要受惩罚。” “会受什么惩罚?”萧如月瞪大了眼。 “这个,还得看赢的小姐看输的小姐顺不顺眼当时心情好不好,她看着顺眼心情也好,就只是意思意思点钱的事,可如果她看着那人不顺眼而心情也不好,那就麻烦了,出格的会让你做些一辈子都没法忘记的难堪事!” 萧六小姐睃了说话时眉飞色舞的萧如雪一眼,猜,这位萧五小姐应该没有输过。 为什么没输? 因为她那两个武婢画锦画帛都很厉害? 还是……因为她是萧大当家最宝贝的嫡长女萧如雪,就是放荡不羁的草原人也要告诫女儿,忌着这一层而让她三分? 萧如月听着萧如雪那刺激的见闻很是心动,恨不得马上飞去马场那边见识一番,可惜,去马场得到父亲允许,起码也得他默许,否则保准她还没迈出内城就会被拎回来,然而,她见一面父亲都难,就算好不容易见一次,也觉得好可怕,哪有胆子敢提?哪像五姐,不但可以自由出入萧家大门,还可以想跟父亲去马场就跟去,甚至于草原那些小部落的郡主邀请,她带足护卫便可以大摇大摆的一去好几天,不但母亲不会说,就是祖母,也碍着父亲不做声而装聋作哑…… 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任何事,而她们,包括那嫡长子的大哥做事,也是要掂量着母亲的意思祖母的态度父亲的眼色,这就是五姐跟她们之间的区别! 萧如月心中一阵郁闷,却也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旋即笑嘻嘻拉住萧如雪的手,撒娇道:“五姐五姐,我的好五姐,看在我可怜兮兮被关在家里哪也不能去的份上,看在六姐刚回来对我们家的事还什么都不懂的份上,下次去马场,你就捎上我们吧,好让我跟六姐都长长见识……”边说着,便给萧六小姐挤眉弄眼,示意她快些帮腔。 她知道,如果单单只是只是她求,这五姐多半会直接拒绝的,可捎上六姐的话就不同了,她几乎敢肯定,五姐要维持那假惺惺的好形象,就不会拒绝自己的孪生妹妹的请求! 至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的面,不能拒绝! 见萧六小姐低眉慢慢喝茶,似并没接声的意思,萧如雪当即笑了起来,笑嗔萧如月:“你个鬼丫头,我看你长见识是假,想在城里那些小姐们跟前显摆是真!”顿了一下,道:“你只觉得好玩,却哪知当中凶险?”有意睃了萧如月那两娇俏武婢一眼,摇摇头道:“就你这性子,去了还不得惹事?而万一惹上人还输了,你难堪,我们也不好看不是?不成不成……” 虽然没明说,可那意思,分明就是暗指她的人中看不中用了! 萧如月不傻,哪能瞧不出来?当下气得不轻,倒让萧六小姐有些意外的时,小小年纪的萧如月,也是个能忍的,面色黑了黑很快退去了不少,虽然还是明显的不好看,但以她的年纪没跳起来发飙,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五姐这话说得可真伤人心,好似人家挑的紫云紫霞多差劲似得。”萧如月撅嘴,就着那不好看的面色,故作摆脸谱起来,又夹杂了那么一点挑衅的意味:“我的紫云紫霞好歹跟五姐的画锦画帛一样,是武房里一个师父调教出来的,能差到哪去?既然画锦画帛这些年都没丢五姐的脸,那我的紫云紫霞,又怎么会让我失望呢?” “八妹没听说过吗?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萧如雪笑吟吟,似乎并不跟萧如月计较,这么说只是在教诲自己妹妹天外有天而已,可听者总是比说着有心,有意无意总能听出别的意思来…… 萧如月就听出味儿来了,好不容易忍下去的那口气又冲了上来,当即冷笑:“五姐,确实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可她们也没真比试过不是吗?既然没比过,又谁知道谁不是花架子?” 想她生母执掌萧家内宅大权,按理说她是母亲的长女,该是贵中最贵的,家里的人外面的人该巴结的也是她,可偏偏……她头顶上还有这么个姐姐!所有人众星拱月似得捧着这个姐姐,只要这个姐姐在,就根本没人瞧得见她的存在,也记不得她也是这个家当家的嫡女! 她处处矮这个五姐半截已经憋屈的了,可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她也忍了她,却哪想她隔三差五就显摆自己的东西比她的好,从衣服首饰到月钱,今天,更离谱,竟然说奴才都比她的好…… “八妹,我可没说你的紫云紫霞是花架子。”萧如雪好不无辜,看向萧六小姐:“六妹,你可要给我作证。” 028 阴险主仆 好好的,非得拉她下水不可…… 萧六小姐暗暗翻了个白眼,抬眸,就瞧见亭外两人的武婢已经暗潮汹涌,而她的晓雨晓露,垂头站着,似乎也觉得这事扯不上她们。 忽然,萧六小姐想起了平时晓雨晓露在其他武婢跟前总是矮一截的态度,还有路上来时这群武婢丫鬟毫不避讳的瞧着两人时眉来眼去的窃笑,和,刚刚萧如月再提议让她换人时,两人瞬间紧绷的身子…… 垂眸,萧六小姐为正看着她的萧如雪和萧如月添了茶水,微笑道:“五姐确实没说紫云和紫霞是花架子。” “听……” “不过……”萧如雪得意开口还没说完,萧六小姐又开口了:“好像听着八妹的话又有些道理。不管是画锦还是画帛,紫云还是紫霞,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论起来是师姐妹,可她们被领到各院去的时间总是有些差距……” 萧如月一听乐了,立马接过话去:“就是就是。”挑衅的看着萧如雪:“五姐,你刚说的那草原上的游戏,挺好玩的,要不,我们在家里也玩玩?”把我的武婢说得那么差,不接的话,岂不代表你怕了?怕你那些能干的武婢,比不上那差劲的武婢? 眸底厉色一闪而逝,萧如雪轻轻一笑:“画锦画帛在草原时常跟人玩,比起你的紫云紫霞自然经验些……不行不行,我不跟你比,万一你输了哭鼻子,母亲还不以为我欺负你么?” “谁哭谁是小狗!”萧如月勃然大怒,冷冷一笑:“还是,五姐你怕输,根本不敢比?” 萧如雪摇头失笑,很是无奈才妥协的模样:“输了可真不许哭鼻子啊。” 萧如月冷哼一声:“倒是五姐想好没有,拿什么做赌注?” 萧如雪却忽然看向萧六小姐,笑盈盈的:“你要不要来一份?” 萧六小姐先是跃跃欲试,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尴尬摇摇头:“我……”没东西押! 话没说完,萧如月也出口怂恿:“六姐,你怕什么,只是玩玩而已,要不这样,你也来一份的话,就赌小一点……嗯,就白银一百两吧!” 哼,明知道她才刚回来,屋里东西都不齐全,谁也没给过半个铜板的零花钱,竟张口就开白银一百两的赌注……这些人还真是不浪费任何机会挤兑她! 可惜…… 萧六小姐刚想说话,她那温柔体贴的姐姐就笑容可亲的对她开口了:“赢了算你的,输了我帮你贴,也正好试试那两武婢的本事!”说着,拉住她的手,动情动容:“分离了十四年你才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我可不能让你有个什么而又离开我,实在不行,我就把画锦挪给你。” 绕了一大圈,这才是最终目的吗?冠冕堂皇的按个眼线在她身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随时都能害她,而她还要感恩戴德…… 哼! 萧六小姐也回她一个动情动容好不感动的表情:“谢谢姐姐。” 说比就比,中庭花园够大,也就不用再挑地点了,摆开架势就能打,画锦画帛和紫云紫霞老早已经暗潮汹涌,似乎一刻都等不下去,就先由画锦对紫云打第一场。 “六小姐……” 晓雨晓露显然没想到自己也会扯进去,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有多少斤两心中有数,至少她们心中一直有数,那八小姐的紫云和紫霞还行,可五小姐的画锦画帛可怎么应对好? 萧六小姐忽然微微侧过头来,小声问:“说实话,跟画锦画帛打,你们能赢吗?” 晓雨晓露同时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场一百两啊,赢了我们就光明正大有银子使了。”一瞬间,晓雨晓露在萧六小姐眼中看到了闪闪发光的银子:“别怕,有我在。” 晓雨晓露面面相视,心底隐隐发毛。总觉得听到的是——别输,否则让你们好看! 萧如雪确实有说大话的资本,画锦在外面没少历练,不仅跟萧如月的紫云学的是一样的功夫,还学会了不少阴招,说好不用兵器免得见血,却指间藏着细针,逮着机会就往紫云身上扎,可因为针细伤口小,又有衣服挡着,根本看不出来,更让紫云郁闷的是,她吃亏却又抓不到证据,怕贸然开口激怒萧如雪,以至于被撂倒时,被扎得满身是孔…… 其实画锦不耍阴,也是能胜紫云的,可她却使了这么阴险的手段把紫云好一番戏弄才将人撂倒……这样的人,竟妄想安插在她身边! 萧六小姐睃了一眼因为赢了一场而正得意的萧如雪,暗暗冷笑。 “没用的东西!”萧如月气得火冒三丈,狠狠踹了紫云一脚。 “不好意思八妹,画锦在外面玩的多了,下手有些没轻没重,紫云好像伤得不轻啊,要不,我们到此为止,别比……”萧如雪微笑着铺台阶给萧如月下。 萧如月只觉得萧如雪那种居高临下贬低人,又假惺惺以慈悲圣人的姿态拉被踩的一把的模样,让她恶心,完全不觉得她是在给自己台阶下,而是另一种,意味更浓郁的挑衅! 当即就打断她的话:“比,为什么不比?谁能得意到最后,还不知道呢!”凤眸一横瞪向紫霞,眼里是浓浓的警告:“紫霞,你上!” “是。”紫霞早就看不惯画锦画帛仗着萧如雪撑腰作威作福了,铿锵应声就要上前,却被紫云拉了一下,低声警告她:“小心她使阴。” 紫霞一愣,继而看到紫云露出的针痕,顿时明白了,心头怒过更甚,可对方有五小姐撑腰,她们如果不能抓现行的话,多半会被当成是诬陷处理…… 咬牙点头:“知道了。”紫霞迎上画帛,准备一会多加提防画帛使阴,最好能当五小姐的面抓她个现行,那样,众目睽睽之下五小姐也不好包庇的! 画帛拳脚真不如画锦,可惜,紫霞想得太多总想抓画帛把柄,反倒让画帛钻了空子,虚晃一招引诱紫霞上当,待紫霞反应过来是计已经太迟,画帛一脚扫来,踢了她个晕头转向,而后便是啪嚓一声,左臂生生被拧脱臼…… “瞧见了么?”萧六小姐趁机活例活用,低声传话晓雨晓露:“不想变成她们,就别给我留情!” 晓雨看了一眼对面的画锦,又扭头去看萧六小姐,真希望六小姐能改变主意,可惜,她失望了,六小姐凤眸清明直直的望着她,甚至还冲她微微笑了笑,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由的,晓雨叹了口气,转头重新面向画锦,摆开架势。 “六妹,别担心,只是玩玩而已,顺便探探这两武婢的底。”萧如雪笑着拉住萧六小姐的手安抚她:“如果她们还行,便留着,不行,自然要换掉,不然我真不放心。” 萧六小姐点头回应她。 那边输了两场气得爆炸却又不肯走的萧如月做了临时裁判,清喝一声“开始”,画锦便先声夺人扑向了晓雨。 画锦五岁开始在萧家武房习武,十二岁便被萧如雪看上,十四岁正式从萧家武房出师开始贴身保护萧如雪,毫无疑问是同期中的佼佼者,之后借着萧如雪的光常在马场附近实战,如今历练已有三年,功夫确实不错,可惜……阴惯了取巧惯了,又生得娇俏玲珑,身法是够轻快了,力量却大大不足! 反观晓雨,六岁进萧家武房开始习武,只因为没能入各院小姐的眼而一直呆在武房直到前阵,却也恰恰如此,才阴差阳错让她有机会尽得武房师父真传,就硬功力道而言,她不输男子的体形就占尽优势,再加上悟性不错肯吃苦,时常要看住气急暴走的晓露,架是没少打,长年累月下来,竟也把魁梧的身子练得身轻如燕十分灵巧…… 这样两人打起来,自然是前者画锦要吃亏的,身法速度不相上下讨不着好,而拳脚力道悬殊,一旦剥除她藏在指间的长针,用不了多久便会被晓雨放倒! 萧如雪常跟人斗武婢,也算在这一方面中见多识广,哪能看不出门道?不过她竟也镇定,始终不动声色似没察觉奥妙,却在打斗中的画锦面向她这一边的瞬间,凤眸明芒一闪,十分犀利,警告画锦不管如何,都绝对不能输! 她心中可清楚得很,萧如月不肯离去,就是抱着一丝希望坐等看她笑话,而如果她输了,保准要不了半天,萧如月会把添油加醋的版本传得萧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画锦,则再没借口放进紫竹院,放在六妹身边…… 画锦跟晓雨打得正火热,却也眼尖,神会萧如雪的命令,轻点下头,藏针于指间,虚晃一招,一掌就要将长针狠狠拍入晓雨胸口! 029 笑看狗咬狗 她万万没想到晓雨竟这么厉害,而对于这样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威胁到自己位置的人,她哪能轻易放过?自然不可能想耍紫云那样只用长针扎扎孔玩,她要的,是废掉晓雨,可……一掌还没拍上去,她的脸却先疼了起来! 潺潺,似有温温的东西渗出来…… 画锦一呆,下一刻,砰,结结实实被晓雨收不及的一拳打翻在地,当场不省人事! 一切发生得十分快,电光火石之间便结束了…… 萧如雪不敢置信霍地站起,萧如月瞬间瞠目结舌,只有萧六小姐嘴角微翘,但很快,嘴也张成o形瞪了大眼,一副很震惊的模样! 偌大的中庭花园,静得只有簌簌风声,所有人静在那里,不敢置信于那一幕,就是当事人晓雨,也一副糊涂搞不清状况的模样…… 她看到画锦歹毒的要把指间藏的长针拍进她的胸口里,一怒之下,也顾不得开罪五小姐了,使尽全力挥出一拳,却不想,长针忽然不见了,画锦脸上却一瞬间多了三道细长血痕,她一惊,本能收势,却也还是来不及,那一拳,便结结实实打上了画锦的脸…… 针呢?血痕哪来的?难道…… 有一瞬,晓雨想扭头张望,看看是谁暗中帮了她,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却也还是控制不住眼珠左右转动,偷瞥四周动静。 可,针那么小,又紧紧夹在画锦指间,不破坏画锦一掌之力而单单只把针打飞……天下间,真有人能办到这种事吗? 如此一想,晓雨竟冷汗簌簌瞬间湿了一背。针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那便是有人暗中相助,而这个人这般功力却为何要暗中助她?难道……因为六小姐?! 晓雨神色的变化,全逃不过萧六小姐的眼,笑意在她眼中一闪而过无影无踪,就在晓雨凭本能扭头看向她这边时,她“啊”的大叫一声,冲了过去…… 这一叫,大伙回过神来,就见萧六小姐扑到了画锦身边,焦急的摇了摇画锦,见她不醒,扭头抬眸,雾蒙蒙的斥责晓雨道:“五姐说了只是玩玩的,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现在可怎么办?” “奴婢该死!”晓雨咚一声,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 得意的心腹被一拳打得不省人事,萧如雪面色难看至极,可瞧着这架势,哪发作得了?想借口晓雨出手太重施以惩罚废掉都不行! 是她怂恿人家斗武婢的,现在人家赢了又当众斥责了自己的人,那般两眼汪汪惊慌不知所措的模样,哪有半分胜者的喜悦,她若追究,岂不落人口实,尤其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萧如月,天知道她会怎么传…… 如此一想,铁青的面色便如同卸下面具一般瞬间便无影无踪了,走到萧六小姐将她扶起,微笑着柔声细语的哄:“傻丫头,瞧你紧张的,拳脚无眼,哪能拿捏得那么准?” “就是就是,刚才画帛还‘不小心’把紫霞的手给拧断了呢,现在晓雨也不过是不~小~心~把画锦给打晕……呀,画锦的脸这就肿起来啦,啧啧,还流血了,好惨……” 刚才还郁闷至极的萧如月此刻已然笑嘻嘻,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跟了过来:“不过,拳脚无眼嘛,总会有不~小~心~的情况,六姐,你怎么能怪晓雨呢?哦不对,六姐,你不但不能怪晓雨,还要奖赏她,因为她刚给你赢了一百两啊!” 萧如月针对性的一番话,气得萧如雪差点没吐血,却又发作不得,还得顺着话哄萧六小姐:“八妹说得没错,六妹,你可不能怪晓雨,赢了是她的本事,还得奖赏她呢~”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能装,萧六小姐自然也不能落后,为难的模样惟妙惟肖:“可是……画锦她……” 萧如雪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得,掩嘴而笑:“我的傻妹妹,输了还输得这般难看,那是她自己不争气,能怪别人么?在外面在草原,可没人会像你这般善良,去怜悯一个输家!” “诶呀我的六姐哟,你这般婆婆妈妈作甚?难不成是在担心五姐连点输的肚量都没有吗?”难得机会,萧如月继续火上浇油:“我们五姐哪是那么小气的人!愿赌自然服输,对吧,五姐!” “八妹说得没错。”萧如雪差点就咬牙挤出这话来,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去看萧如月,否则她搞不好会狠狠瞪过去:“六妹,晓雨是你的人,你要罚我自然不能拦,可你好歹也顾及顾及姐姐的脸,你想,要是某些闲碎嘴的人出去胡说一通,姐姐我还不成输不起而仗势欺人的主儿么?这可不成,好妹妹,就当为了姐姐,这晓雨你千万别罚,还得赏!” 萧六小姐嘴唇动了动,喏喏的模样,最终没再说话。暗地里却差点没憋笑憋成内伤。 萧如雪故意提起斗武婢的事引起萧如月的兴趣,又激怒萧如月好借她的口挑起这事,好顺理成章安插个人在她身边,却万万没想到,信心满满的画锦会输得那么难看,而她不但不能借口晓雨出手歹毒而惩罚晓雨,还得这般软声软气的要奖赏晓雨吧,哈哈……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萧如雪确实没想到这些,又因为萧如月一旁不断火上加油,呕得要死,瞥了跟晓雨一样牛高马大的晓露一眼,再看自己跟画锦一样娇小的画帛,顿时觉得心头打鼓胜算不大,虽有不甘,却还是选择暂时放弃安插人手的事,便道:“画帛,还不快把画锦扶走!” “诶~” 萧如雪想让画帛扶走画锦,好顺理成章免了下一场,可萧如月哪肯?输了两百两银子事小,丢的脸面事大,更何况难得看高高在上的萧如雪吃瘪,她哪能放过?当即就拦住了画帛,对萧如雪道:“五姐,画帛还没跟晓露比呢!”扭头就对几个丫鬟道:“你们几个,还不快把画锦姑娘扶走。” 萧如雪面色顿时一黑,再也控制不住的狠狠瞪向萧如月,咬牙出声:“没看到你六姐已经吓到了吗?她身子不好,万一吓出什么来,你……” “五姐,六姐哪有你说的那般胆小,再说了,我们可是萧家女儿,没点胆色可怎么行?”萧如月打断她的话,转挽上萧六小姐的手,歪理一串一串的忽悠:“六姐,我们萧家可不是一般人家,我们可是以马起家,专门给朝廷军队培育战马,我们家雄霸整个凤国北部!六姐你说,身为这样的萧家的女儿,没点胆色岂不是要被人笑死了?” 萧六小姐配合的露出懵懵懂懂又觉得很有道理的表情来。 “六妹,别听八妹胡说八道。”萧如雪气急。 “五姐,我哪有胡说八道?”萧如月很是无辜的看着萧如雪:“五姐,你干嘛一直推脱?难不成是怕画帛也输给晓雨而不敢比么?”说罢赶紧捂住嘴,一副不是故意,只是心直口快脱口而出而已的模样。 萧如雪气得半死:“我哪有怕输,我只是怕血腥的场面吓到六妹而已。” “可是,六姐说不定哪天就会跟去马场,跟去马场说不定就会遇上斗武婢的事,遇上那样的事难免会见到些吓人的场面……”萧如月委屈起来:“再说了,六姐迟早也是要嫁出去的,不可能一直被这么保护着,这也怕那也怕的没点胆色,岂不是要被小妾姑嫂欺负了去?” 萧六小姐算是开眼界了,扯来扯去,竟能扯到这事上来,余光瞥向萧如雪,只见她气得面部肌肉都抖起来了,牙缝里挤出话来:“八妹小小年纪,倒是想得周到,不过说得也不无道理,我们萧家的女儿,哪能没胆色?更不能让人日后欺负了去!” 扭头看向萧六小姐:“六妹,八妹歪理一通却至少有一点没说错,你太胆小了太善良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日后是要被欺负的。我看下次我去马场,真得带上你,见多了你自然就不怕了。” “没错没错。”萧如月连连点头,倒也不急着求一块带去,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恶心萧如雪,而去马场的事,只要萧如雪真的带六姐去,她缠着六姐就成,所以,咧嘴,笑得狡诈的问萧如雪:“那五姐,还比不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不比吗?萧如雪用力点头:“比!” 030 院后怪地阴森森 画帛本来就不如画锦,而晓露跟晓雨却是伯仲之间的,结果自然便是毫无悬念的晓露赢了,可因为有晓雨打晕画锦在前,晓露虽有些鲁莽却也不是个没眼色的笨蛋,尽管很想打烂画帛那张平日没少趾高气扬的脸,却也还是忍住了,只是点到为止而已。 萧如雪实在受够了萧如月的冷嘲热讽火上浇油,比完便借口去看画锦先走,一副很是关切下人的模样,也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有事而不是输不起,很慷慨的把从萧如月那赢的两百两也给了萧六小姐,就这样,花不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萧六小姐就白白赚了四百两。 萧如雪走了,萧如月也觉得没趣,再加上萧如雪都一副关心下人的模样离开了,而自己的人伤成那样不去瞧瞧,指不定要落她口实,就客套的夸了晓雨晓露几句,也领着自己的人走了。 回紫竹院的路上,晓露再也憋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惹得晓雨瞪了她一眼后,小心翼翼的看向走在前面的萧六小姐。 就像晓露所说,她们的这主子可不是怕事的人,可刚刚,却表现得那么柔弱不知所措,好像这也怕那也怕,愣是让她们打了平常最神气的武婢画锦画帛一顿,还让五小姐没有借口惩罚她们,反而还得赏她们,简直就是被打落了牙还要笑着和血吞…… 这时,萧六小姐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两人,笑眯眯的:“爽吗?” 看着这样一张笑脸,没来由的,晓雨打了个寒颤,面色略显有些苍白。而晓露,神经大条的好处就是常常会忽略掉一些可怕的东西,没想太多自然便不觉得有什么可怕,只是还是有些心眼的,瞧着晓雨都没吭声,也就跟着不说什么了,但还是忍不住“嘿嘿”的笑得很是爽歪歪。 “记住了……”萧六小姐笑容不减,慢悠悠道:“不许得意忘形随意惹是生非,但,也给我挺直腰板,别被人随便就欺负了去!” 晓雨呆了呆,心中不禁一暖,定定看着萧六小姐,慎重点头。晓露顾着笑,听得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瞧见晓雨点头,也就跟着点头了。 嘴角微翘,萧六小姐转过身去继续走。 她自然是看出来晓雨听明白了,而晓露嘛,明白不明白无所谓,只要晓雨明白就行,因为晓露虽然有时候有些莽撞有些神经大条,却很在意晓雨也很能听进晓雨的话,最大的优点就是,搞不清楚的状况就看着晓雨行事再行事…… 揣着沉甸甸可以光明正大花销的四百两,三人回到了紫竹院,还没来得及把这好消息告诉留守的丑姑,就见丑姑面色阴晴不定的迎了上来。 “几位夫人让人送来好多东西,说是想着六小姐刚回来,院里应该还没什么东西,就在自己库里挑了些,想着反正用不上搁着也是碍地方,还不如赏给您……”丑姑说着,便将清单递了过来。 萧六小姐挑眉,却没接清单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只问:“几位夫人?” “五位夫人都送了。”丑姑收回清单。 “是吗?”萧六小姐抿唇而笑,人已经进了屋子,瞧着那些几乎塞满了她客厅的东西,大到屏风茶几,小到茶具笔砚,倒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六小姐,您看这些东西……” --奇@ 书 # 网¥ q i & &s h u & # 9 9 &. c o m-- “挑些合适的就摆上吧,其余的放到仓库里去。”萧六小姐打断丑姑的话,笑盈盈看着她:“倒是,姑姑可要用心些啊,别辜负了母亲和几位婶婶的一番好意。” 既然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出自五处,那就自然一处的也不能漏摆了,不但要摆上,还得摆得合情合理整体赏心悦目如同配套的一样,不然哪天她们来了瞧着不顺眼,指不定就扣她一顶不知好歹辜负好意的帽子! 丑姑听得明白,眼里不禁赞赏一闪而逝,颔首应诺,转身去找来丫鬟婆子,开始整理东西,该摆的摆上,该收的收起,细心把屋子一番重新布置。 萧六小姐坐在一边,由始至终只看不说,倒不是她又在试探丑姑,而是真正的萧六小姐困在那巴掌大的地方长大没什么见识,而她来这个世界也还不久,真心不懂这些东西,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忌讳?万一有,岂不是更麻烦? 一个多时辰过去,她的屋子简直翻新似的大变样,与种满紫竹的院子也能浑然天成般呼应,处处透出一股温雅气息来,让呆在屋里的人,也不由自主的想要温雅起来。 “六小姐,您看还行吗?”丑姑小心的问。 “姑姑……”萧六小姐看着谨慎的她,失笑逗趣:“我日后还能在院里跑步吗?” 晓露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晓雨见萧六小姐一向对丑姑礼待有加,能这般开玩笑自然心情不错,也就没瞪晓露,默默站在那里。 “奴婢没听清六小姐说什么。”丑姑放下小心谨慎,微微笑应。 不是没听到,而是当作没听到,也当作从没有过跑步之类的事…… 萧六小姐嘴角翘了翘,走进书房:“看来为了配上这屋子的摆设,我得好好练练字才行,至少不能写出鬼画符来……” 这回,丑姑和晓雨都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了。六小姐那一手字确实……让人不敢恭维! 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六小姐一直生活在那种环境下,能认字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什么…… 萧六小姐无疑是府中最清闲的小姐,每天除了早晚给继母端木芳儿请安之外,根本没特定的事可做,倒是让她有了更充裕的时间熟悉这个家。 一个屋檐下住着,这府里的人便总会有认全的一天,就像他们不着急着表露将萧六小姐弄回来或睁只眼闭只眼默许这事的目的一样,萧六小姐也懒得去弄清楚谁是谁为人如何留她的目的何在,而是先观察起自己接下来生活的地形,这是她的习惯! 不管外院是不是真的不能出去,她还是先从内院开始逛,而因为丑姑执意不肯陪她出来,她也就不好勉强,闲逛的时候都是带着晓雨晓露,也正是如此,才让下人们有办法区分得出她跟萧如雪。 内院大小不一的大致分为六大块,并没有明显的围墙为界,占最大一块的自然是大房,坐正东面,称东院,二房住的是西院,跟四房住的南园差不多大小,三房和五房是庶出,但至今也没被分出去,便同住着比西南两院稍小的北院,三房住的称上北院,五房住的则称为下北院,剩下居于中心的院子名叫福临苑,是萧老夫人住着,因为她只有一个人,占地也就最小了…… 萧六小姐住的紫竹院,位于东院最北,与五房的下北园相邻,可因为各自坐向设计不同,又隔着假山群小花园,和一大块因为各种藤草和交不上名的怪树成灾而显得阴森森的地,想相互走动,也得绕个大弯。 萧家最多的就是钱,府里哪一处不是华贵别致,却偏偏有这么一大块没人打理的地方,哪能不突兀?就是萧六小姐也不禁问起原因。 晓雨起先还有些支支吾吾,可似乎觉得最终也是瞒不住的,便豁出去似得提了一口气道:“奴婢来的时候那块地就在那了,只是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这么……”阴森恐怖。 “说重点。”萧六小姐淡淡打断。 031 做样子得全套 晓雨心头一颤,赶紧小心利索起来:“听说大老爷的先夫人很钟爱养花草,所以大老爷便命人开了块地……” “可也不知道是大老爷没交代清楚的还是下人听错了,那地开得很大,先夫人身体本来就不好,养花也不过是怡情玩玩而已,开那么大的地出来岂不是要累坏了先夫人,大老爷还为此发了顿脾气,还好先夫人劝住了,还说正好可以让她试种些药材,说不定吃着自己种的药材,自己身体也会跟着好起来……” “所以,那块地里种了很多药材?”萧六小姐忍不住打断。因为晓雨晓露拦着,她还没机会走进那块地仔细看过。 晓雨不是那么确定道:“应该是,奴婢也没进去过并不知道,只是听说,大老爷起先不同意的,可后来不知怎么又答应了,还大江南北的寻来了许多奇花异草的种子给先夫人种,先夫人自然很高兴,时常一整天都呆在那块地里,就算不动手只在一旁看着也好,大老爷则只要她不累着又高兴便不说什么,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了大概一年,大夫都说很难怀孕的先夫人竟就怀上了……” 萧六小姐听到这里,不禁抬头看着晓雨,吓得晓雨不知该不该往下说。 “你继续。”萧六小姐低头喝茶,脑中却开始计划着哪天去那块地看看到底种有什么奇花异草。 “六小姐……”晓雨却支支吾吾面带恳求,明显不敢往下说。 萧六小姐微微一笑,倒也不为难她继续,毕竟听到这里,她也能猜出大概来了。想必是她那短命的娘去世后,便没人敢动那块地的一草一木,以至于长成现在那副德行…… 可,她不明白了,种种迹象都证明真的很爱她娘的爹,怎么就在她娘去世没多久又娶了她娘的亲妹妹做继室,还纳了八房小妾,先后生了那么一大窝孩子? 这时,几个粗壮的仆妇推拉着辆小木车进入萧六小姐的视线,小车上装满了个头硕大的青皮果子。 定睛一看,萧六小姐不禁愣住,而后命晓雨将那些仆妇喊住,随便叫了一个过来问要运那些果子去哪。 使粗仆妇不常见到萧如雪,自然难区分萧如雪和萧六小姐这对孪生姐妹,好在画锦画帛府里的下人都认得,而昨天斗武婢的事情又传得沸沸扬扬,俨然成名的晓雨晓露因为身材魁梧不输男子而十分好认…… “回六小姐,那些果子说是叫什么奶椰的,是八月二十五那日南方临海的富商命人随礼一起送来的,说是他们那里的特产,给老爷和夫人少爷小姐们尝尝鲜,可也没说该怎么吃,而我们这里也没人见过这种果子,自然不知道怎么个吃法,厨子们费了好大劲弄开两个,却除了皮和核外,就是些水,也搞不清楚该吃些什么,就禀了夫人,夫人说既然没人知道吃法,留着也无用,便让奴婢们运出去扔了。” 萧六小姐听罢,笑了起来:“别扔,送到我的紫竹院去吧。” 那仆妇听罢,露出惊愕的表情来。就是晓雨晓露也很奇怪。 见那仆妇不动,萧六小姐挑眉道:“怎么?不愿意?” “不不不,哪能哪能……”那仆妇慌忙摇头摆手:“只是……” 萧六小姐懒得理她,直接起身就往紫竹院回去了,留下那仆妇在那不知所措。都是小人,晓雨有些于心不忍,故意慢走一步,对那仆妇道:“反正都要扔掉的不是?既然六小姐说要,你们就放心送过去吧。” 那仆妇一想也是,大不了就是到时候多跑一趟,又从紫竹院运出去而已,便感激的应了晓雨,扭头回去跟其他人说。 奶椰,其实就是椰子,只是古代交通运输不便利,南北各地饮食习惯各有不同,很多东西都无法体现它应有的价值,造成像椰子这种热带水果,几乎不在产地以外的地方出现。 好吧,就算你肯花代价把沉得跟石头差不多的椰子运到别地去卖,却又谁会来买这种看起来就没什么吃头的果子呢?你还指望他们懂得维生素abcd矿物质钙铁锌硒? 看着送来的一小车几十个椰子,紫竹院里的人都傻眼了,可除了丑姑,碍着都把画锦画帛放倒的晓雨晓露在,那些丫鬟婆子愣是没人敢走近,好奇的缩在一边张望。 “六小姐,您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丑姑也没见过椰子,也不知道该说那些是果子还是瓜。 萧六小姐神秘一笑,对晓雨晓露:“考验你们功力的时候到了……” 按照萧六小姐的指示,晓雨晓露也费了不少劲才开了几个椰子,可相较她的津津有味,晓雨晓露和丑姑都不觉得椰子汁味道好在哪,也都是不会拍马屁的人,一个个表情讪讪的。 萧六小姐莞尔,也不勉强她们,更懒得跟她们说椰子的好处,喝光了椰汁,又让晓雨晓露把椰肉挖出来,让丑姑找了个小石磨,兑适量的水把椰肉磨碎…… “哇~,好香!”晓露惊呼,喝了一口,皱眉:“怎么还是没味道!” 晓雨差点晕倒,心想这晓露也真是的,没味道就没味道,干嘛说出来呢?好在六小姐似乎并不在意,反而还被逗得呵呵直笑。 丑姑直接不发表任何评论。 三人都只是浅尝一小口,可几个椰子的椰肉兑水磨出来汁却不少,放着也是放着,萧六小姐便让丑姑往里放了少量的糖,分别装进几个小碗里,给端木芳儿和萧如雪萧如月等姐妹送去。 倒不是她在讨好卖乖,而是她拦下本要丢掉的椰子的事总会传出去的,与其让人借着这事胡说八道,还不如她自己大大方方告诉大家,椰子她拦到紫竹院来了,还做成了果汁分给大家尝尝,喜欢来拿她也不拦着,不喜欢拉倒。 除了丑姑以外,院里的下人分成了四拨,几碗椰汁送起来倒也快,晓雨最先回来了,却不想萧六小姐指着一碗椰子道:“这一碗……就送去我爹那儿吧。” 丑姑惊讶,晓雨则瞪大了眼。 萧六小姐莞尔:“做样子总得全套不是?不然老太太那边都送了,独独落他一个,不是太不像话了么?” 话虽如此,可是…… 晓雨面露为难,自己真心不想去,就怕遇上大老爷萧云轩,可一想,分到院里来那些婆子丫鬟都还信不过,万一受人指使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害六小姐一片好心反而惹怒大老爷怎么办?而晓露虽然信得过,可谁知道她关键时刻会不会抽风?丑姑嘛,什么都好,就是那张脸…… 左右衡量,晓雨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差事,觉得六小姐虽然没明说,却应该也是想借着这碗椰汁,探探大老爷的态度,毕竟六小姐已经回来有些天了,可大老爷却一直没有要见她的意思,难免让人有些忐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耳目众多的大宅深院?萧六小姐命晓雨送椰汁给大老爷萧云轩的事,很快传开了,数不清的人翘首坐望等后续。 032 无意亦有意 外院书房。 晓雨勾着头立在书房外等,心跳如雷,控制不住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不一会儿,门开了,出来的还是刚刚进去禀告的萧大当家的贴身侍卫夜三,也没说什么,直接便将晓雨手中的托盘接了过去,也并没有直接转身回书房里。 晓雨虽然略微怔了下,却还是维持着那恭敬小心的姿态并未抬头,神色难掩既喜又忧的复杂。喜的是,不用直接面对大老爷,忧的是……依大老爷这态度,恐怕六小姐…… 不管如何,都不该是她一个下人能管得到的,晓雨对夜三恭谨抱拳轻鞠,退了三步才转身离开。 回到紫竹院,其他人也都回来了。 晓雨如实禀报了外书房的经过,丑姑面色虽没变,但眉宇间很快凝起了淡淡的郁色,就是晓露,神色也不见轻松,却独独只有萧六小姐神色如常,一笑置之。 “说不定大老爷正忙着,等一会忙完了喝到六小姐送的椰汁,心情大好便让您过去了。”晓露好心安慰,可惜不是会做戏的,呵呵笑得有点干。 萧六小姐敛了笑,瞅着她,却没有做声。 一看这模样,晓露紧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嘴巴笨说不出好听的,急啊急,热锅上的蚂蚁似得,求助的看向晓雨。 晓雨心思细腻说话也向来谨慎,可也终究不似其他常年跟在主子身边的丫鬟武婢那么油腔滑调,说好听的安慰人,还真不擅长。 赶紧的,求助的看向丑姑。 可怜的丑姑,在怀慈庵生活七年寡言少语,加起来说的话恐怕也没这段时间的多,见晓雨晓露这般看着自己,不说两句过意不去,可说吧……说什么呢?六小姐虽然年纪小小,又在那种环境下长大,可诡异的是,以为她不知道的事情她其实心里都清楚得很,一个脑袋也比她们三个脑袋转得要快,她们能想到的事情,她又怎么会想不到?安慰,不过是她们的一片心意而已,她又怎会不知?可,那神色,还真是让人忍不住忐忑…… 不想,萧六小姐忽然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瞧你们紧张的。”看着愣怔的三人,笑道:“本就不是一心为送他而做的,添他一碗也不过是顺手,他什么态度又打什么紧?” 话虽如此,但是…… 三人默默,垂头不敢言。 瞧着三人,活像她已经被冷落指不定哪天就要被轰出门去似得,萧六小姐笑得更欢了:“安啦安啦,真没事,不过……”话音一转,顿时让三人惊愕抬头看向她,她却神秘兮兮来了句:“到时候再说。” 三人相视,无语失笑。 萧老夫人免了萧六小姐的晨昏定省,也就理所当然晚饭不用到福临苑去陪她老太太吃,顺理成章,给后妈端木芳儿那杯晚安茶,就推到了晚饭后戌时。 已是深秋,北方这时候天色已经黑尽。 萧六小姐领着晓雨晓露来的时候,其他人早到了,应该是在萧老夫人那边吃过晚饭后一道回来的。 举目而望,一屋莺莺燕燕,珠佩叮当,十分热闹。 萧如雪依旧一身洁净如雪的白,落落大方的坐在那里,简单的抬手低眉,做起来也优美贵气得让人惊叹,让人自惭形愧。 萧如月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题,屋里叽叽喳喳大多是她的声音,逗得一屋子人花枝乱颤,直不起腰。 萧如云和萧如鸢,则一个板着脸,一个微微笑,似早习惯这些人如此,而这些人也习惯她们这样。 而后,萧六小姐看到张新面孔,是个身穿紫绸滚金钱边长衫的小男孩,约莫**岁的模样,飞扬的眉细长的眼,小鹰鼻微勾,满身透着傲慢不驯,瞧见萧六小姐进来,毫不掩饰的撇了撇嘴。 想来,他便是大房嫡次子,家中排行第十的萧勤羽。 萧六小姐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神态自若的给端木芳儿奉了茶,给各位姐妹包括那个不削她的十弟微微低身点头行了见面礼。 大家也给她回了礼,包括不敢不愿被端木芳儿横了一眼的十弟萧勤羽。 “六姐,爹就是那样的脾性,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萧如月热情的抱住萧六小姐的手臂,语带关切的安慰。 似在配合萧如月那话,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一种怜悯安抚的眼神看着萧六小姐。 萧六小姐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看向众人:“这……是什么意思?” “咦?”萧如月立马露出惊愕的表情,脱口而出:“难道六姐你还不知道,你让人送去给爹的椰汁,他赏给夜三喝……” “八妹!” 萧如雪不悦开口打断萧如月的话,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说似得,赶紧捂住了嘴,讪讪看着萧六小姐:“六姐,我什么也没说,没说……”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都回去早些歇了吧。”端木芳儿似圆场似得开了口,又重点的关心了下萧六小姐:“这天气愈发凉了,六儿,你身子不好,可更要多注意些。” 萧六小姐应诺,便和萧如雪等人退下了,萧勤羽则被留下来检查功课。 萧如云和萧如鸢一个清冷傲慢一个文静内敛,都是不合群的,又同住离桂香园很近的春妍园,所以,出了桂香园便告辞三位姐姐,结伴回了她们的春妍园。 萧如雪,萧如月和萧六小姐有一段路相同,便伴着一块儿走。 “六姐,你可真别放在心上。”萧如月似过意不去,又提起那事。 “八妹……”萧如雪嗔她不及,改看向萧六小姐,柔声细语:“六妹,可能你还不知道,爹从不吃甜品的,所以……” 所以,我热脸贴了冷屁股是理所当然?可谁说我是热脸贴上去了? 萧六小姐暗暗好笑,却也默不作声,反正她们已经曲解了还当是好戏看,她又何必坏了她们的兴致去戳穿呢? 倒要看看,她一声不发,她们还怎么把戏唱下去,不过,她还真是低估了女人天生的八婆能力…… “可不是,爹从来不吃甜的东西。”萧如月点头附和。 夜色暗,灯笼只能照见脚尖的路,萧六小姐不出声,也看不清神色,难免让人误以为她黯然,萧如雪嘴角翘了翘,安慰她道:“要不这样,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敬茶。” “好主意,爹一向最宠五姐了,跟五姐一起去的话,爹肯定会见的。”萧如月附和道,隐隐还透着一股酸味。 萧六小姐挑眉,依旧没做声。 “瞧八妹说的,不过是我平常去的时候,恰好爹都忙完了。”萧如雪笑道,语气轻快,颇有那么点儿“你们不会挑时间”的意思。 萧如月听罢腮帮子就鼓起来了,只是没发作,而萧六小姐却神色不变,见都不说话等她开口,才配合的说了句:“我没事的。”眼珠子一转,又补上一句:“再说了,你们都忙,白天不是学这个学那个,就是要招待哪家小姐去哪家府上做客,哪有我这么清闲。” 果然,这话一出口,萧如雪两人便是精神一振起来,又安慰起她“现在你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等身子好了,母亲自会安排师父教你”,或是“你刚回来,别家小姐们还不认得你,等有机会,我给你介绍”…… 说着说着,便分手道别各回各院了。 033 一出手,惊一府 紫竹院。 “八小姐绝对是故意的。”晓露愤愤然就冲口而出,晓雨阻止都来不及。 丑姑也面露郁色,对神色淡淡瞧不出心思的萧六小姐道:“六小姐,要不……你改天就和五小姐一快儿去。” 虽然来没几天,可那么明显的事情,瞎子都看得出来——萧家上下,都看着萧大当家脸色行事! 那五小姐,分明就是得了萧大当家的眼,才在这个家得到万千宠爱于一身甚至强过嫡子的待遇,而六小姐,虽然和五小姐是一个娘胎蹦出来的孪生姐妹,可毕竟是被不那么好的原因送到外面养了十四年,撇开其他因素不说,就是这漫长的时间,也让再浓的血变淡变生疏了…… 六小姐刚回来,什么依仗都没有,唯一能靠上边的,也就只有那孪生姐姐了,不借着这一层关系赶紧拉近跟萧大当家的关系,只怕要不了多久,六小姐在这个家就…… 不想,萧六小姐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自有打算,时候不早了,都去睡觉吧。” 只是丑姑三人万万没有想到,萧六小姐所谓的打算,竟是第二天又开了十个椰子,再用其椰肉兑水磨了更多的椰汁,不但东院的大小主子各有一份,就是西南北三院和福临苑的萧老夫人,也各送了一份。 众人了领下,却多半转身就倒掉了,不明不白的东西,还是不吃为妙,而后,坐等看外书房的动静。 “夜三爷稍等。”晓雨壮着胆子喊住要转身进书房通报的夜三。 夜三微讶,却也依旧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等晓雨走近。 晓雨站定,暗暗深吸一口气,才硬着头皮道:“六小姐说,夜三爷日夜随侍大老爷,十分辛苦,这碗椰汁,赏给您润喉。”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将手里的椰汁便塞了过去。 夜三错愕,本能接住,回过神来,晓雨已经转身离去。 又好半晌,夜三才隔着门,盯着手里的椰汁发出一声:“爷……” 回应他的,是书房内一片静默。 谁能料到萧六小姐会来这么一出,以至于,萧府里原本坐等看戏的人,跌成一片…… 福临苑。 “那丫头真是这么干了?”萧老夫人不敢置信再度确认。 洪妈妈面色古怪,但还是肯定的点点头。 东院,桂香院。 端木芳儿走了两圈方才停下,问徐妈妈:“你说,这是那丫头的意思,还是那丑姑教的?” “这……”徐妈妈沉吟一会,才道:“若真是那丑姑教的,恐怕她们这一把赌得够大的……” 端木芳儿默了默,凤眸闪了闪,嘴角勾起:“既然她们有胆量赌,我们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帮她们一把?” 徐妈妈一愣,而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应诺。 东院,娇园。 “蠢货!” 萧如雪冷冷打断一等丫鬟福月讨好她的对萧六小姐的嗤笑,看着猪一样的眼神瞥了福月一眼便别开。 顿时,屋里再没人敢出声。 忽然,萧如雪又笑了起来,冷冷的:“想不到,我那刚回来的孪生妹妹,也是有些胆色的。”就算是有人教的她,可她敢做,就足以证明她胆子没有她们以为的那么小。 “走,去紫竹院坐坐。” 然,才出娇园没多久,迎面便来了个丫鬟和两个妈妈。 那丫鬟是桂香院里的二等丫鬟珊瑚,而那两个妈妈,却是知府家小姐院里的…… 三人很快来到萧如雪面前,那珊瑚睃了眼萧如雪身后的画帛和福月,才福身行礼:“奴婢见过五小姐。” 两位妈妈也赶紧跟着福身行礼。 “是什么风,把两位妈妈吹来了?”萧如雪浅笑吟吟,优雅而可亲。 “回五小姐,奴婢是奉家中小姐的令,特来邀请萧家诸位小姐明日过府赏菊。”一圆脸妈妈笑应,不愧是侍候官家的,举止大方得体不说,语气也亲亲和和让人听了舒服。 边说着,边从同行的妈妈手中接过帖子,和一块绣了雪花纹的手绢恭恭敬敬的的送到萧如雪面前,笑吟吟:“帕子是我家小姐绣的,还望五小姐不嫌弃。” “哟~,礼都先来了,看来我们不去,就是失礼了。”萧如雪开玩笑说道,示意画帛上前接了帖子和手绢。 那圆脸妈妈依旧笑吟吟的,应道:“不瞒五小姐,我家小姐跟那刺史家小姐打了赌,说定能请到萧家小姐过府赏菊,可又怕事有凑巧萧家诸位小姐明儿个有事来不了,因而精心准备了几份礼,就指着府上几位小姐看在这份心意的份上,赏个脸过去坐坐,免得输赌丢人。” 萧如雪听罢,掩嘴轻笑,转而凤眼停在那拿东西的妈妈手里的画卷上,好奇般随口一问:“咦?那是什么?是准备贿赂我家哪位姐妹的啊?” 那圆脸妈妈纯当没听到“贿赂”二字,又应:“回五小姐,府上几位稍长的小姐都请了,自然也请了那位刚回来的六小姐,可那位六小姐刚回来,我家小姐也不知道她喜欢些什么,左思右想,就作了幅画,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六小姐的眼。” “妈妈真会说笑,通城谁不知道秦姐姐画功超群,笔起笔落,花儿鸟儿都跟活的似得,诶~,我那妹妹可真是福气了,一回来就收到秦姐姐亲作,让我都有些羡慕了……”萧如雪笑赞一番,又道:“也不知道秦姐姐会画什么送给我六妹……”稍顿一下,笑望那圆脸妈妈:“不知妈妈肯不肯赏个脸,让我先睹为快?” 那圆脸妈妈一听,面上掠过一丝为难的郁色。 萧如雪本不过是随口客套一提,不想竟让这圆脸妈妈露出为难神色来,顿时心生狐疑,难道那画有什么秘密?按理说,六妹刚回来,她们都对她不熟悉,萧府上下哪个现在不是坐望父亲的态度再动,那知府家小姐怎么…… 想不通,何必想,看了画不就分晓? 萧如雪更想看看那画了,笑对那圆脸妈妈道:“怎么,妈妈还怕我贪了去不成?” 话都说到这份上,那圆脸妈妈哪还能不应?讪讪笑道:“哪能,哪能……”说着,忐忑的将画奉上,祈祷着萧如雪千万别看上画,要了去…… 萧如雪笑盈盈接过,徐徐展开。 034 一幅画 画里,郁郁青山中,静庵檀香袅袅起……画工精湛,栩栩如生似真境,一笔一划画得精,就是那在画中小小的庵庙,门上匾中也清晰可认“怀慈”二字。 萧如雪暗叹,大字要写好固然难,可小字要写好,也不易,瞧这蝇头小字…… 等等! 秦家小姐的字她见过的,可不是这样的!而这字,笔力遒劲,字迹工整,像是功力深厚的剑士,起剑而书,一气呵成……不管是气势还是力道,都哪是女儿家能写得出来的? 仔细再看这画,与字浑然一体半点不突兀,若不仔细还会被郁郁青山袅袅檀香的意境吸去了注意,而漏了那二字,很显然字画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而这人,着实费了很大的苦心,既要让该看的人去注意细处,又让不该看的人,轻易忽略掉着…… 萧如雪柳眉凝起,假装继续欣赏画作,余光瞟向那圆脸妈妈,就见那圆脸妈妈低眉垂眸神色惶惶,好像很担心着什么。 难不成真怕她贪了这画去不成? 如此一想,萧如雪不禁暗暗撇嘴,虽然这画确实不错,可她萧如雪要什么没有,怎会贪上这来头不明的区区一幅画? 虽是如此,但萧如雪还是忍不住想,画这画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大费周章通过知府小姐的手把画送到六妹手里?作画的分明是男子,那知府小姐又怎么肯帮这个忙?虽说长辈们不会去偷看小辈们互赠的礼品,可万一被长辈发现呢?这可是事关闺中小姐名誉的事情,就不怕跟萧家闹得不愉快么? 边想着,边恢复笑盈盈的把画归还,还不忘夸两句:“秦姐姐果真画工超群,让人艳羡。” 画好好的回到自己手里,那圆脸妈妈暗暗松了口气,哈哈直道过奖过奖。 “我正好也要到六妹那边去坐坐,一块走吧。” 萧如雪都这么说了,那圆脸妈妈哪敢说不行,忐忑尾随去了紫竹院。 无巧不成书,一行来到紫竹院,萧六小姐却竟然不在,院里管事的丑姑也不知道她带着晓雨晓露去了哪里,哪时候能回来。 萧如雪在,那圆脸妈妈想着自家小姐的交代,便不好久留在那儿等,怕显得突兀了萧如雪多想,又听说院里的丑姑是萧六小姐外面带回来的,想来应该也是她的亲信,就将帖子和画一起交给了丑姑。 丑姑跟萧六小姐在怀慈庵一起生活了七年,哪会不知道她认识些什么人?这才刚回来,府里的人都还认不全,又怎么会认识知府家的千金,而那知府千金之所以会下帖子邀请她,恐怕也是顺便而已,因此,也没在意那画,和着帖子直接交给了院里刚提起来的一等丫鬟水卉。 丑姑请萧如雪暂坐喝茶,亲自送知府家的两位妈妈出院子,各打赏了一两银子。 那圆脸妈妈探头张望了下正屋,才示意丑姑借一步,小声交代:“我家小姐本来交代一定要将画送到六小姐手中的,可不想五小姐在,我也不方便久留,还劳烦姑姑了。” 丑姑虽然惊讶,却还是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送走两位妈妈,丑姑便立即折身回屋招待萧如雪,却不想才到屋前,萧如雪便出来了,还笑道:“本来想找六妹闲聊会儿的,却不想她竟不在,想来她该是出去走走熟悉家里了,等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我去找找看看遇不遇得上。” “既然如此,那奴婢就不留五小姐了。”丑姑低眉垂眸,始终小心的藏着自己的脸,免得自己脸上的伤痕吓到这位尊贵的小姐。 “你忙。”萧如雪笑道,领着画帛和福月便走了。 送走萧如雪,丑姑扭头回来便问水卉帖子和画放在了哪,水卉应是书房,她便亲自去确认了一下。 虽然奇怪那圆脸妈妈的交代,可东西是送给萧六小姐的,她不在,丑姑也不好私自拆开了看,便搁在了书房的书桌上,出来让人去找萧六小姐回来。 萧府大得让人咋舌,派出去的丫鬟来来回回跑了几趟好半天也没找到人,一个多时辰后,萧六小姐才领着晓雨晓露回来。 也不知道三人去了哪,衣裙都蹭脏了,与萧六小姐的神采兴奋相比,晓雨晓露却是面色难看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丑姑看在眼里倒也没问,把期间发生的事跟萧六小姐汇报,转身去拿帖子和画,竟发现…… 帖子还在,画却神秘失踪了! 东西经过自己的手失踪了,丑姑很自责,眉宇间郁色浓重。 “不过是幅画而已,姑姑不必自责。”萧六小姐并不在意:“再说了,我跟那知府千金一面之缘都谈不上,又哪来的交情得她送礼送得这么特别?” 话虽如此,可丑姑依旧觉得萧六小姐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才对她这般宽厚,又想起那圆脸妈妈临别时的交代,愈发不安,担心那画真有什么古怪,日后牵扯出事来累了萧六小姐…… 宅深怨重,不经意的小事,说不定哪天就成了索命的火线,她哪能不谨慎?如何能安心? 瞧着丑姑那样,萧六小姐很是无语,可心头却愈发温暖,向来不削跟人多说的她也忍不住再次开口安抚丑姑:“姑姑的忧虑不无道理,可,你为何不换个角度想想,那知府千金跟我根本没半点交情,却费这么大周章送我一幅画,目的是什么?萧家建国有功,财力势力雄霸凤国北部,岂是一个小小知府能招惹得起的?既然如此,那知府小姐再怎么愚钝也不至于无端招惹上我吧?好歹我也是萧家正儿八经的嫡小姐!” 萧六小姐拉过丑姑,像个孩子似得圈住她的腰,贴靠上她的身,不过如此而已,却让丑姑猛然回过神来,六小姐,再精明也终究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一个从没得到过爱的孩子…… 心一软,那份谨慎敬畏也放了下来,如同抚慰自己的孩子般,用那粗糙的手轻轻的,揉上萧六小姐的头,无声的告诉她,她就在她身边,现在在,以后也会在! 嘴角微微翘起,萧六小姐继续道:“那知府小姐不是要招惹我,便不会让妈妈特意留了那样的话,可招惹不起我又为何还要招惹我?除了想到她身后有靠山指使外我还真想不出别的?而我回来才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里的人都认不全,何德何能让这么有身份的人绕着大弯指使人来招惹?” 丑姑听罢这番分析,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第一反应便先怀疑起萧府中人来,感觉危机如鬼魅,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向她们伸出利爪,随时能将她们粉碎,忍不住,一把将萧六小姐护紧怀中,却不知道…… 萧六小姐唇角飞扬,眸光一荡绽出兴奋的灼灼光泽,出声依旧绵软轻细:“姑姑不必惊慌,正所谓,身在荆棘中,不动不刺……有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丢失了,未必是坏事。” 丑姑不是那么确定的点点头,虽不再纠结于自己的失责以致画丢失,但眉宇间的惶惶,却是只增不减。 萧六小姐暗叹,自己果然没有安慰人的天赋,说了这么多半点没让人安心,反倒让人更惊慌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转移话题,笑着对丑姑道:“姑姑,我今天发现了藏在萧家人眼皮底下的大宝藏!” 035 借人 丑姑一愣,不禁低头看向萧六小姐,只见她此时笑靥如花,柳眉都跟着飞起来似得,一双凤眸,更是灿灿得耀眼,果真十分愉悦兴奋的样子,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什么?” “我们紫竹院后边那块地,长满了奇花异草,好多都是珍贵药材呢!”萧六小姐笑应。 丑姑又是一愣,笑旋即凝住,神色古怪的看着萧六小姐,脱口而问:“你认识药材?”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便知道了好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凤眸弯弯,萧六小姐玩笑似得说道:“也许……阎王爷看我可怜,赐我的。” 丑姑听得面目一阵扭曲,应不上话…… 没人明说,可就那块地繁茂到恐怖的状态来开,分明是谁也不敢迈进一步的禁地!可偏偏,萧六小姐就看上了,不管丑姑和晓雨晓露怎么劝,都没用,她已经打定主意将其收为己用! 可怜的丑姑三人,要忐忑的事又多了一份,当然,这是后话,而现下,就是这当天,来过一趟的萧如雪在萧六小姐回来后不多久,又来了。 “妹妹,能不能把你的晓雨晓露借我一下?” 萧如雪倒是开门见山,直接得让萧六小姐都不禁略微有些错愕:“借晓雨晓露?” “要不就借晓露也行。”萧如雪又是十分干脆的退了一步,并解释:“我要出去一趟,可我那画锦,脸肿得都还不能见人呢,只带画帛出去的话长辈们怕是不放心,所以,就想到跟你借个顶一顶。” 萧六小姐暗暗挑眉,不动声色柔顺一笑,道:“既然姐姐需要,直管领去就是,不过,晓露没有晓雨细心有时还莽撞得很,只怕没给姐姐帮上忙还添麻烦,要不,你带晓雨去吧。” “这可不行!” 萧如雪坚决摇头:“借走一个已经过意不去了,怎么还能把细心的晓雨借去呢?没个细心的人跟着你,我怎么放心?再说了,我只是去如意坊挑个玩意儿好回秦小姐的礼,花不了多少时间,晓露还能惹出什么事来?而且,我瞅着晓露就挺好,哪有你说的那么莽撞!” 切~,不好意思还来借人,还不露痕迹的离间一把? 萧六小姐暗暗撇嘴,假意思忖了下,才扭头对晓露道:“既然五姐都这么说了,晓露,你就跟五姐出去一趟吧,可要听五姐的话。” 晓露看了笑盈盈好不和气望着她的萧如雪一眼,不情不愿的点了头。虽说五小姐确实没有当面嘲笑过她和晓雨,可……她可不敢忘,五小姐可是画锦画帛的主子! 就光是想着这一层,她就不舒坦,心头疙瘩疙瘩的…… 萧如雪把晓露领走后,晓雨的眉头就上了锁似得,一丝没松过,真怕晓露惹出什么事情来。 “晓露不笨,只是有你这个姐姐一直护着,养成懒动脑的恶习而已。”萧六小姐头也不抬的继续鼓弄先前从那块地里“顺”来的花花草草,语气云淡风轻。 晓雨一愣,看向萧六小姐。 “一个人若真不争气,哪有那么容易劝得住?她若真莽撞,又岂能跟你一起平平顺顺在武房呆这么多年?人嘛,哪能没个喜怒哀乐,偶尔发泄一下太正常了。”萧六小姐絮絮叨叨依旧没抬头,却笑了:“在我看来,晓露活得相当精明,有些地方,你都比不上。” 晓雨跟晓露相互扶持一起长大,自认为没人比她更了解晓露,却没想到…… “晓露要是听到六小姐这番话,怕得得意上一年半载。”自己的姐妹第一次得到别人的夸赞,晓雨真心为她高兴。 “要不……”萧六小姐抬起头来,笑得揶揄:“我也夸赞夸赞你,让你也乐呵个一年半载?” 晓雨一听,脸竟红了起来:“六小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可我却是真心想把你们套牢了,免得忽然哪天,有人将你们拐了去。”萧六小姐煞有其事道。 让晓雨晓露扁了府里最神气的武婢画锦画帛不过是要让她们对自己更有信心,更为她们在下人中树立起威信,却难保不会有人觉得她们碍事,施以利诱将她们拉离她…… 晓雨哪能听不出真意,顿时正色起来:“六小姐,受过冷挨过饿的人,才更懂得珍惜星火的温暖馒头的香甜,奴婢和晓露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不会受人所惑背叛六小姐的。” 嘴角微翘,萧六小姐重新低下头去:“我可有万贯财富,却没让你们荣华富贵。” “锦衣玉食不过一生,馒头粗衣也只一世,既不带来也不带去,有何区别?”晓雨说的是真心话,她跟晓露求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而是……被承认,被尊重! 这些,六小姐都给了她们,轻而易举不动声色的,给全了…… 萧六小姐嘴角翘高了些,哼了声:“怪人。” 一旁的丑姑,嘴角也翘起来了。 话说萧如雪带着晓露画帛二人出府,果真是去的如意坊。 如意坊虽然不是萧家的,可也是依仗着萧家得到的好货源,自然对萧家人十分礼待,虽然萧如雪下了马车便戴上了遮脸的面纱,可掌柜却是眼尖的一认出了她身后的画帛,只是奇怪同行的另一个武婢为什么不是画锦而是牛高马大的晓露,而后不禁联想到,都传开了萧家六小姐回来了,身边带的两个武婢十分壮实,难不成……这位是六小姐?五小姐毕竟是她的孪生姐姐,担心她刚回来不熟悉外边,所以派了个画帛跟着? 不管怎样,脱不了就是萧家的小姐,光是这一点掌柜的便不敢怠慢,第一时间迎了上来,点头哈腰十分狗腿的为其开路。 “秦小姐邀我明天过府赏菊,总不能两手空空过去,就想瞧瞧有什么合适的小玩意儿没有。”萧如雪比平时还要轻声细语道。 身后原本很不耐烦的晓露听着,愣了下,古怪的看着萧如雪的背。怎么忽然感觉她说话,有点像六小姐…… 而那掌柜一听,笑得更欢了:“这可巧了,秦小姐想打支金钗送人,正在里面挑着花样呢!” “是吗?这么巧?”萧如雪笑道,顺着掌柜的比的方向看去,是间隔间,专供富贵人家夫人小姐休息和挑选花样的:“我也进去瞧瞧。” “好好好,这边请。”掌柜的赶紧领路。 到了门前,萧如雪忽然停了下来,回头对身后的画帛和晓露道:“来都来了,你们也瞧瞧有没有上眼的吧,瞧上了我送你们。” 晓露一愣,画帛却是大喜,欢快的应了声是,还拉着晓露一同去看。 瞥了画帛一眼,晓露忽然想到了萧六小姐说过的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画锦画帛生得好看,又得五小姐赏识早早领了去,向来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没少领头嘲讽她跟晓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因为上次她没趁机下狠手揍她? 才这一会儿的功夫,萧如雪已经进隔间去了,掌柜是男人自然也不好呆在里面,便先去忙别的,准备等小姐们挑好了出来,他在来招呼。 也不知道隔间里还有谁在,自己却被画帛扯住,晓露顿时不悦起来,一把挣开画帛的手就要跟进去,可到了门前又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她就这么闯进去,五小姐会不会以为是六小姐让她在监视她?或者,就此觉得她“不够听话”,隔三差五暗示六小姐将她换掉…… 眉头拧了拧,晓露退了开去,也没去看首饰,直挺挺的站在隔间几步外。万一有个什么,她也能及时冲进去救人,免得说她失职。 隔间里,只有知府千金秦兰婷和萧如雪。 一见萧如雪进来,秦兰婷便站了起来,定定看着取下面纱的她好一会儿,吐出个不是那么确定的声音:“六小姐?” ------题外话------ 嗯嗯,有些人,天生贱…… 036 密会 萧大当家生辰那天,秦兰婷在内映月亭里,跟萧六小姐在的桥廊隔着一段距离,虽然也瞧得清那六小姐的身段模样,却着实难辨六小姐跟五小姐之间的差异,不过……今日约她到这的,是六小姐! 萧如雪不承认也没否认,微微颔首行了个见面礼,给人一种恬静淡雅的感觉。 秦兰婷愣了一下,赶紧回礼,而后便听到外面画帛抱怨晓露的声音,略微惊讶了瞬,走到门边,将帘子挑开一条细缝往外看,一眼便看到了画帛和晓露。 秦兰婷吓了一跳,低呼:“画帛怎么也跟来了?”何妈妈回去说了萧五小姐看过画的事,难道……萧五小姐看出端倪来了?派画帛来监视? “那幅画……”萧如雪答非所问,语气有些急,也不知是赶时间,还是急着知道作画的人。 觉得自己推测没错的秦兰婷哪敢耽搁时间,拉萧如雪坐下后,便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受人之托,还望六小姐莫要告诉府上长辈们。” 萧如雪点头。 “六小姐可还记得教你识字的那位公子?”秦兰婷小声问。 萧如雪暗暗惊愕,却抿唇不语,别开眼看向他处。 秦兰婷定定的看着她,觉得她是不信任自己,才没有回答,别开眼,是怕被看出来,不由松了口气,道:“六小姐可知那位公子是什么人?又怎么会托付到我这来?” 萧如雪确实不明白,抬眸看着秦兰婷摇摇头。 “他是晋安侯府的二公子。”秦兰婷也不卖关子。 是他! 萧如雪一愣,瞪大了眼。 秦兰婷更加不疑有他,直接道:“本来那潘二公子跟我是不熟的,可事有凑巧,我表哥陈玉晨,是那潘二公子的表弟,两人关系十分要好!” 萧如雪猛然想起,陈玉晨的父亲,是秦兰婷母亲的哥哥,也就是,陈玉晨和秦兰婷是姑舅表兄妹。 “本来这事二公子是拜托我表哥陈玉晨的,可我表哥一个男子,又怎么可能进到萧家内院找你确认呢?没办法,这才拜托了我。”秦兰婷很是无奈道:“本来我是不肯的,可你不知道我那表哥又多磨人,我不答应他就赖在我家不走……”双手合十拜托状:“真的真的,要不是拗不过他,他又让那二公子亲笔来信拜托,我是绝对不肯的,你可千万千万别告诉长辈们,不然,我爹娘知道了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萧如雪静静听着,脑中竟回放起那天潘瑾瑜强闯内映月亭的一幕…… 轻纱掠开,露出一张俊美脱尘的面孔,眉飞得那么高,眸闪得那么亮,定定的,那么定定的看着她,如看着失而复得的瑰宝,灼热得让她心头一颤脸便烧了起来,却不想,他忽然一下就眉不飞了眸也暗了,失魂落魄的喃喃“怎么那么像”,和,“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他以为她是谁?难道……他那么着急要找的人……甚至可以不顾礼教强闯也一定要见的人……真的是……六妹?! “……六小姐?” 秦兰婷的声音飘渺入耳,萧如雪方才回过神来,并不知道此时自己面色不好,只看到秦兰婷一脸紧张得惶恐的看着她,问焦急:“你没事吧?有没有哪不舒服?糟糕,我怎么忘了你身子不好呢?可别吓我,有什么不舒服可一定要说,你要是因为出来见我这一趟有个什么,潘二公子还不得责难我!” “他……这么在乎……我?”萧如雪差点就脱口而出六妹。 秦兰婷却没注意那么细微,一听便笑了,还很羡慕:“若是不在乎,又怎么自你失踪后一直在找?我听表哥说,那潘二公子跟他父亲晋安侯闹翻后就一直没肯回京都,这一次要不是为了多弄些人手去找你,也不肯回去!” 顿了一下喝口水,更压低了声音:“听说,他回家饭没吃水都没喝一口,就只是去看看晋安侯世子,连他爹晋安侯都没去见,就又跑了,直接来了通城,结果被我表哥拉到萧府做客,远远看见五小姐以为是你,就……”当时她在场,想起那幕之后竟是这样的故事,就忍不住激动,憧憬。 如果哪天有人也能像二公子寻六小姐那么寻她,该多好…… 萧如雪面色愈发难看。那日的当事人是她,可那么优秀的人不管不顾要寻的人却并不是她,还非常可能是她那被弃了十四年的孪生妹妹,那滋味……简直像是嗓子里卡了跟刺儿,吐不出来咽不下! 那个妹妹,弃了就弃了,都弃了十四年,为何还要把她捡回来?家里那些人都打的什么主意,真以为她一点不知道?真可笑,她花了十几年时间都没办到的事,又凭什么指望一个几乎等同没存在过的人办得到? 她会用事实证明给所有人看,能办到的人,是她,而绝对不是那个被弃了十四年的野丫头! 萧如雪忽然站起身来,吓了秦兰婷一跳。 “我……先回去了!”一想到自己竟然以那个人替身的身份站在这里,萧如雪就没来由的恶心,话吐得生硬。 “你没事吧?”秦兰婷面色大变,紧张的站起身来,伸手就要扶她。 以往大家对她都非常小心谨慎,却也没有这么惶然,好像随时她都会碎了似得紧张…… 萧如雪一恼,道:“我没那么娇弱。”瞧着秦兰婷一怔,旋即一张俊逸的脸从脑中晃过,萧如雪绷紧的脸松了下来:“我没事,我先回去了。”扭头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那幅画我会妥善处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那是自然。”秦兰婷求之不得,也正是因为这一句,让她觉得刚才那一瞬是看错了。 “那他……”那潘二公子都肯费这么大劲找六妹,自然不会就这么作罢,说不定秦兰婷一把消息送去,他便会来了。 “潘二公子说如果你看到画有所反应,比如像现在这样约我出来,便是他要找的人,只让我们先帮他确认,并没有说接下来会怎么做。”秦兰婷如实道。 “所以……他也不一定什么时候会来?”萧如雪若有所思的喃喃。 秦兰婷误以为她是想见潘瑾瑜了,便道:“这……真不好说。他本来要亲自来确认的,可偏这么巧,他兄长,也就是晋安侯世子病情加重,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他不能不陪在身边……”顿了一下,似考虑一番狠了狠,才开了口:“其实,他说如果是你的话,让给带句话!” “什么?”秦兰婷的神色,让萧如雪觉得怪异,既然有话托付,怎么之前却一字没提? “他……他说……”秦兰婷结巴起来,脸也跟着红了,小声:“他说,他处理好事情后一定会来找你,而在这之前,你绝对不要跟任何人订亲!” 这话的意思太明显,简直就是“等我来娶你”! 秦兰婷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哪好意思轻易给带这样的话?也怕自己把话带到了,两人私定终身闹起来而牵扯上她,两边都是她们家开罪不起的啊……可,人家二公子那么诚意的拜托,将这秘密让她知道,她不把话带到,岂不太辜负人家了? 可,她却不知道,自己豁出去带了话,听到的却并不是萧六小姐,而是萧如雪…… 这时,如意坊掌柜的声音在门外传来:“秦小姐,萧小姐,选好了吗?” 037 讨要小厨房 回到萧府,晓露一进内院便跟萧如雪告辞了,总觉得呆在她身边浑身不舒坦。 萧如雪倒也没拦着,还说自己也累了,想回娇园休息,托晓露把她帮萧六小姐挑的送秦小姐的礼带回去。 萧六小姐对晓露一字不漏的详细汇报很是满意,不但夸了她还让丑姑赏了她五两银子,却并不想理会萧如雪那可疑的举动。至于那份所谓的礼物,却是不甚在意的只睃了一眼,便让丑姑先放着,晚上去给继母端木芳儿请安时,才翻出来带上,…… “你想把紫竹院现在用做烧水的左耳房改成小厨房?”端木芳儿听罢萧六小姐的请求,很是惊讶。 不只是她,在场的上至萧如雪下至丫鬟,个个都很惊讶。 内院东西南北中各大院都有自己**的厨房,除了晚饭是聚在萧老夫人的福临苑用外,其余两餐,各房姨娘们和不受宠的庶子庶女们晚饭,都是各院厨房自己做好,再由各小院丫鬟到属院厨房提食盒回去……当然,想吃什么也可以点了让厨房另外做,但,超出预算的要自个儿掏腰包! 家大人口多,这样统一管理省事又方便,几十年都是这样过的,谁也没提过意见说不好,更没人敢提过要在自己的小院里建小厨房,这六小姐才回来几天,竟然就要求在自己院里建小厨房了? 不待萧六小姐回答,端木芳儿又问:“厨房烧的饭菜不和你胃口么?”一副很关切的模样。 “不是的。”萧六小姐摇头否认:“厨房的饭菜都很好,只是……”欲言又止。 “该不是那些狗奴才见风就倒,怠慢了六姐?”萧如月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察觉目光一下全投向自己,萧六小姐就觉好笑,这个八妹还真是不浪费任何机会挖苦她,什么叫见风就倒?那风难道是指那位一直不露面的爹把她送去的椰汁赏给侍卫? 啧啧,谁说一定要靠着那个神神秘秘神神经经的爹,才活得下去? “不……” “我倒要看看谁这么不长眼!” 萧六小姐这才开口,那边萧如雪厉声便起,颇有那么点“敢欺负我妹妹我就废了他”的气势,来到萧六小姐身边,爱护有加般的亲昵的轻搂着她的肩,转回轻声对端木芳儿道:“不过母亲,这眼看就要入冬了,紫竹院离厨房最远,就是刚出锅的饭菜送到六妹手里,也凉了。” “确实。”端木芳儿赞同的点点头,微笑着看着萧如雪道:“看我忙的,竟没注意到这么要紧的事,六姐儿本就身子不好,哪能再吃凉了的饭菜呢?还是如雪细心!” 萧如月一听,嘴就有些绷不住的微微厥了起来。 祖母因为爹偏心而偏心,她也就忍了,可明明她才是娘的亲生女儿,而娘却竟然也偏着五姐多过她,最好的肯定先给五姐,剩了才轮到她们,五姐样样都好,骂人都是动听的…… 还有,一个五姐还不够,还弄个六姐回来!罢了罢了,回来就回来,可爹不是也没特别待见六姐么?别以为她小就看不出来,长辈们尤其祖母,待这六姐都怪怪的……既然如此,娘为什么还这么看重六姐?听那语气,敢情真是要给六姐开例,让她在紫竹院里建小厨房不成? 萧六小姐瞧着差不多了,才道:“我没想这么多……”顿了一下,在所有人望向她时,才继续:“我准备跟丑姑学做糕点饭菜,想着在自己院里有个小厨房比较方便……” 众人错愕。 “怎么想起学做糕点饭菜了?”端木芳儿问,竟也猜不到这是要唱的哪一出。 “想着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找点事做。”萧六小姐应道,见个个都盯着她,妄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就觉得好笑,灵光一闪,低下头去低了声:“姑姑说,我总是要出嫁的……” 嗯,真是个不错的理由! 众人听罢却是释然了,暗道原来如此,而后纷纷想起那个脸挂刀疤总是低着头的女子来…… 果真不简单! 知道这丫头养在外面起步比大家都慢,无论琴棋书画还是女红,这时候开始学实在难跟上,就是当真聪慧跟得上,也难短时间内出类拔萃压过其他姐妹,还不如从厨艺下手!只要有人指点厨艺短时间便可小成,日后嫁人,也能因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而加分不少! 众人心思飞转,而面上却不动声色,前前后后也不过只是眨眼的功夫,萧如月再度不负众望先开了口:“六姐真羞羞,这就想着嫁人了!” 不过是炒气氛而随口的一句话,听在萧如雪耳里却别样不是滋味,看着萧六小姐的眼神一瞬间冷冽了几分。嫁人?嫁给谁? 瞧得清楚的端木芳儿微微挑眉,旋即笑意深至眼底,却轻斥萧如月:“就会胡说八道。”而后转向萧六小姐,又回到了柔和的语调:“既然你喜欢,就改吧,我明天就让徐妈妈找工匠过去,你瞅着怎么改便怎么跟他们吩咐,钱是小事。” 哟~,够大方的! 萧六小姐暗笑,也不管其他人什么表情,先福身道谢再说,以免她反悔。 大家又闲聊了几句,便纷纷告退了。出了桂香院,萧六小姐将萧如雪今天帮挑的给秦兰婷的礼物,又交给萧如雪,请她代送秦兰婷。 萧如雪很干脆的应下了,不多久分手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端木芳儿果然像应承的那样,第二天徐妈妈巳时便把工匠领来了,还带来青布屏风将要施工的左耳房团团围起,让分到院里的妈妈照看着,绝对不能让工匠乱走,萧六小姐出入的时候也要戴上遮脸的面纱。 只要目的能达成,一切好说,萧六小姐自然十分合作,也没出门,在书房练字练了一整天,倒是,还是前两天那个时间吩咐开了椰子磨出椰汁,以昨天为例送往各院。 于是,外院萧大当家的侍卫夜三,又收到一碗椰汁…… 紫竹院烧水间改成小厨房的消息很快传开,倒也没人说不好听的,而那几位婶婶更是热心,这边小厨房还没造好,那边已经开始送鱼翅燕窝人参了,说她有小厨房就更方便了,得趁机好好把身子补起来。 傍晚的时候,去知府府的萧如雪等人也回来了,还带了秦兰婷的话,说是改天过来拜访萧六小姐。 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不假,左耳房的改建比萧六小姐想象的要快得多,才短短一天半,原本只有烧水灶头的左耳房,就按她的要求改成了小厨房,小归小,倒也一应齐全。 不多久,徐妈妈也依丑姑开的单子,送来了盐油酱醋瓶瓶罐罐和大小各式厨具,一些没见过的奇怪工具找不到,也找人造着,说是过个几天就能取。 “六姐,做了好东西可要分我一份尝尝!” 过来参观厨房的萧如月直嚷嚷。 “只要八妹不嫌弃就行。”萧六小姐爽快应了,也转头对萧如雪和萧如梅道:“当然,两位姐姐不嫌弃的话,等我小有所成,也请你们尝尝。” 萧如梅平日里除了给萧老夫人晨昏定省外,就是在家里也很少四处走动的,今天,却凑热闹的来了…… “这可不行。”萧如雪笑道:“不管好坏,只要是六妹你做的,我都要占一份。” “听说府里的厨子都不知道怎么吃那些奶椰,可六妹却将它做成了爽口的果汁,味道十分好……”萧如梅笑容浅浅,犹如春风拂面:“这般聪慧,定然要不了多久厨艺就能小成,而我们,自然也很快便有口福了。” 脸不红气不喘的你一句我一句,倒也气氛融洽,参观完小厨房,萧六小姐便留她们喝茶吃糕点,东拉西扯硬了耗了一个多时辰才散了。 038 幌子 小厨房刚建好,得凉个几天才能用,好在秋末天气干燥风也大,也不用等太久。 正式升火开用的头两天,紫竹院里又热闹了一番,来的还不止是平常登门的萧如雪萧如月和萧如梅,就是萧六小姐回来后便一直没见着的其他堂妹们,有个**十岁的都跑来凑热闹了,加上各自的武婢丫鬟,愣是把紫竹院塞了个人挤人。 不过…… 领教过萧六小姐的“飞刀神技”和“火烤烟熏”后,当天就逃了一大波人,接下来招待的“不成焦也成炭”的诡异成品,也让硬撑着留下来的几人看着脸发绿吃得两眼黑,最后,咬牙坚持了两天的萧如雪,也借口有事不来了。 憋笑憋了两天的晓露笑了个畅快淋漓,就听到萧六小姐道:“很好,该走的都走了,小厨房也该展现它应有的作用了……” 丑姑,晓雨晓露三人一听,顿时头皮发麻,有种不好的预感,而果然……就那天开始,不管白天晚上,萧六小姐想起来就往她们院后那块地里钻,每次都把藤藤草草甚至是还带泥巴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根,若无其事藏在裙子里带回来…… “你们说,这种东西有人会吃吗?”萧六小姐端着那盘彻底焦黑成炭,完全看不出原材料是什么的东西问丑姑三人。 丑姑嘴角狂抽,没说话。晓雨面色发青,没吭声。晓露摆手摇头,根本没法评价。 萧六小姐咧嘴一笑:“这种东西,恐怕脑子没坏的都不会去吃吧!” 原来你也知道么么么么…… 三人默默。而丑姑和晓雨却忍不住暗留冷汗。 建厨房学做厨艺,不过是掩人耳目,实际是为了方便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先前诸多不良记录,厨房时常烟熏火燎散发怪味甚至偶尔传出怪异的爆声,都不足为奇,而那些从那块地里摘来的花藤草根取汁后剩的渣,就直接加工成“炭”……就是有心人把“炭”收了去,也没法认出乱七八糟混做一堆的东西原本是什么…… 从头到尾,慎密得一丝不漏,如此心思,哪是一般人想得到的?跟的时间越长,越觉得这六小姐……可怕! 可是,凡事适可而止,一旦过了,再小心谨慎也会有破绽! 萧六小姐越玩越嗨皮,就越发不像话,起初只是自己一点一点的把东西偷渡回院里,后来,直接拉上晓雨晓露专挑半夜出手,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定一大包! 虽然,那些藤藤草草皮皮根根,被六小姐鼓弄来鼓弄去就成了花花绿绿的小丸子,很是好看,可……要这些东西来做什么?看着装满各种小丸子的小瓷瓶越来越多,晓雨晓露终于受不了了,求助丑姑。 “姑姑,你得劝劝六小姐,那块地十多年来就没人敢踏进去,更别提动里面的一花一草,可六小姐……”不但动了,还一动一大片:“继续下去,迟早要被发现,要是大老爷知道了,也不知道会怎样……” 看那块地茂盛的样子,就是晓雨晓露不提,丑姑也大概猜得出是有原因不能随便跨入的禁地,可她也忧愁啊,她怎会没劝过六小姐呢?六小姐压根听不进去啊啊啊,她又有什么办法? “他发现又怎样?大不了再把我丢出去!反正也丢我十四年没管过!”萧六小姐如此应丑姑,无所谓的样子,好像随时离开也没关系。 丑姑拧眉,觉得萧六小姐在往偏激的方向走,很担心她走歪了:“六小姐,他毕竟是你爹……” “是我爹又怎样?生而不养,他算什么爹?”萧六小姐撇嘴:“他不找我也罢,要真找我,我还得先问问他怎么当的爹呢!” “!”丑姑面色大变:“六小姐,奴婢知道你受了许多委屈,可……” 瞧着丑姑那模样萧六小姐着实有些于心不忍,可她终归早已不是丑姑所认识的那个软弱的小姑娘:“姑姑你放心,我很好,很冷静,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真的吗? 丑姑忧虑不减,而萧六小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不能说,我是穿来的吧…… 转眼,九月十五了。 夜半圆月高悬,皎洁的光泽洒了一地,正是万籁俱静睡梦时,一道修长的身影,却出现在紫竹院后那块地里。 无声无息,幽魂一般,若不是月光明亮,根本不可能知道那里有个人! 忽然,那人停了下来,目光定在被掐了花的秃梗上,断了节的藤蔓上,少了什么而多了个坑的地上…… 正出神,有压得很低的人声传来。 “六小姐,说好的,今晚可不能再……拿那么多了!” 鬼鬼祟祟,往这边来了三个人。 晓雨晓露一边哀求,一边神经质的四下张望,兼顾竖直耳朵倾听八方动静,准备一有风吹草动,不管三七二十一架起六小姐就跑。 “没问题没问题……” 应得越干脆,越是不靠谱,晓雨晓露相视一眼,看到对方的脸跟锅底似得黑。 忽然,萧六小姐停了下来,扫了一眼怪影狰狞阴森的药地,“诶哟”一声便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晓雨晓露吓了一大跳,慌忙蹲下身来:“六小姐,你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肚子忽然疼了起来。”萧六小姐的声音也跟着虚弱起来。 “要不要紧?”晓露紧张问,不知所措起来。虽然都说六小姐身子不好,可她们跟着的这段日子来,也没见她不好在哪,忽然这样,难免有些措手不及。 “我们先回去。”晓雨却是干脆,一把抱起萧六小姐就往回走。 晓露赶紧跟上。 却不知,缩成一团的萧六小姐,一双凤眸不动声色往回扫,最后停在一因夜晚月色而显得份外狰狞可怖的怪树上…… 虽然并没有看到人影,更没有察觉到她们三人以外的气息,可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算了,不管有没有人在那里,以防万一,还是先撤再说……已是半夜,夜三却还没睡,像尊石雕般立在书房外,低头垂眸盯着面前一尺三寸地。 院里忽然多了个人。 夜三头也没抬便伸手为那人推开了书房门,动作很轻。 那人一脚迈进书房时,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夜三,似有话要说。 夜三微愣,静等,却不想那人竟又什么都没说便进了书房…… 039 爹,请喝茶! “夜三爷,这是六小姐采府里的花煮的花茶,请您品尝品尝。” 这段时间,晓雨每天都很准时的到外书房报到,从未断过,只是奶椰已经吃完,今天带的是用府里采的花煮的花茶。 有些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习以为常,夜三沉默一会,才接过。 晓雨恭敬告退,转身就一溜烟逃了,真心不敢多呆一刻,自然不知道,她走后,书房门竟开了。 “爷,花茶。”夜三把茶举高了些。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和,渐远的背影…… 第二天,晓雨按时送来的花茶还配了模样很崩的点心。 第三天,送来的是料很多汤很少的……汤! 第四天,来的是…… 花样层出不穷,不变的是每天坚持和那个不变的时间。 府里翘首坐望的人们,渐渐习以为常,因为一直没有所期待的动静而失望,纠结着是要继续坐望,还是干脆断了心中的谋划,或者暗中加油添柴,尤其……是福临苑的萧老夫人! 砰一声,上品掐丝珐琅茶杯被狠狠摔在了地上,粉身碎骨。 “没用的废物,倒是能折腾,却不见折腾出个什么动静来!”萧老夫人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洪妈妈赶紧让人再沏一杯茶来,也顺便把人全支出屋去,亲自收拾地上的狼藉,细声细语道:“老夫人别急,虽然六小姐方法有些过了,可也比一点动静都没有来得好不是?再说,她做得这般惹眼,府里谁不看着,大爷又怎会没注意到?时间一长,总是会理会的。” “何年何月?”萧老夫人余怒未消,面一沉:“不行,不能再放任那丫头继续这么折腾了!”小辈们要是瞧着长辈们不作声,纷纷有样学样怎么办?萧府还不得乌烟瘴气了。 洪妈妈暗暗一叹,也不好说什么,余光瞥见屋外有个丫鬟探头探脑,不敢进,便起身带着茶盏碎片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洪妈妈笑呵呵的走了进来,说起话来也洋洋喜气的:“老夫人,好消息,大爷到桂香院去了。” 端木芳儿听说萧云轩到自己院子去了,匆匆赶回。 一进门,便见萧云轩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正看着桌上那盘模样要多崩有多崩的点心。 心一惊,暗嗔丫鬟没眼色,怎么看到萧云轩来也不把那盘点心撤走,下一刻,有模糊的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微愣,有些不敢相信的仔细观察起萧云轩的神色来。 可,她还什么都没瞧清,萧云轩便目光一转,看了过来…… 而这个时候,萧如雪正拖着萧六小姐往桂香院来。 “我们家生意做得很大,重心在马场,所以爹总在忙个不停,一年到头大多时候宿在马场,难得回来也多在外书房休息,偶尔才会回内院来,机会难得,你可得好好把握。”萧如雪边解释,边絮絮叨叨的交代,似乎真的对她这个妹妹的事十分上心。 萧六小姐没吭声,嘴角不露痕迹的翘了翘。那个爹,总算是有点反应了…… 似乎真如萧如雪所说,那个爹很少回内院,所以……不但她们赶着去桂香院,就是平常眼睛长头顶的萧如云和很少出门走动发萧如鸢,和几个安分守己的姨娘,都齐齐精心打扮一番列队现身桂香院! 那排场,真让人咋舌,也十分滑稽好笑,更诡异……偌大的庭院分明人挤人,却竟静得落针可闻! 那个话题不断的萧如月还没到? 萧六小姐暗暗挑眉,仔细再看屋外列队的七位姨娘的神色,惶惶不安,又紧张期待,还很……舍身就义? 横看竖看,没有最诡异复杂的,只有更诡异复杂的! 这……唱的是哪出?那是要讨好男人的样子吗? 萧六小姐愈发疑惑时,萧如雪却很是后悔似得开口道:“啧,早知道该让你好好打扮一番再来的。” 萧六小姐懒得敷衍她,反而让她以为那点小算计得逞,眼底掠过一抹笑意,又道:“算了,你就是不打扮,也比那些人好一千倍一万倍,走。”说着就一把将萧六小姐拖进屋去,还扬高了声提前吸引注意力:“爹!” 这一把拉的忽然又施了巧劲,换成真正弱不禁风的萧六小姐,只怕定要被门槛给绊倒,来个进门丢人,惹来满堂哄笑…… 萧六小姐撇撇嘴,也不跟她计较,任她拖着走,进屋抬眸便看向主位,看看那位被李妈妈形容得很好很好……,事实上却很渣很渣……的爹,到底长什么样! 一目触及,萧六小姐整个呆住。 坐在那里的人,一点生气都没有,哪像个活人,倒更像是尊做工精细的蜡像!或许,一具睁着眼的尸体更为贴切! 龙眉鹰眼,身躯挺拔,本就自然生成一股慎人气息,让人望而生畏,再加上棱角分明的脸晦暗中透着一股死气的灰白,冰塑般半点表情都没有,双目更加暗黑如洞,没有光泽不见焦距,坐在那里,好像根本没在看人,却又好像谁都逃不过…… 这个男人,让人毛骨悚然的惊艳! 萧六小姐总算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怕这个男人了,就是号称最受宠的萧如雪,也明显比进门前绷紧着…… 可想想也是,一般人被死不闭眼的死人盯着看都免不了心头发毛,更何况这个尸体还用一种看着死人的眼神看到了你,好似随时会诈尸跳起来取走你小命…… 见萧六小姐停住,萧如雪自然以为她也是被吓到了,暗暗欢愉,却故作惊讶回头:“六妹,怎么……” 话没说完,萧六小姐脱开了她的手,自己走向那个让萧家人上上下下畏惧不已的男人,她这副身体的制造者之一,或者,该用个比较通俗的称呼——生父! 这突兀的举动,顿时让屋里的人都错愕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正直视萧大当家萧云轩的萧六小姐。 虽然这的确是引人注意了,可,她疯了吗?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知不知道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人? 端木芳儿都免不了心惊,赶紧笑着打破这暗藏危险的平静:“老爷,这就是六姐儿,跟雪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极了姐姐……六姐儿,这是你爹,别杵着,赶紧磕头敬茶呀。”说着,冲早有准备的徐妈妈使了个眼色。 徐妈妈微微点头,只是一个眼神的提示,旋即便有丫鬟端进来一杯茶,送到萧六小姐身边。 萧六小姐伸手取过那杯茶,嘴角翘起,很慢很浅。 所有人都很惊讶于她的举动,她的胆大,却唯独这个爹……一层不变,从头到尾极其细微的表情都没有,只是用那双晦暗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她。 看到萧六小姐顺从的接过茶,所有人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不少人怀有歪心思,可至少现在,谁也不希望她在这个时候惹怒当家的,把她们也卷进去。 “爹,请喝茶!” 听到这平板如同敷衍的声音,所有人再度愣住,而后惊见萧六小姐玉指纤纤,旁若无人般自己揭了那杯茶的盖儿,茶杯微倾,将茶水缓缓倒在萧云轩脚尖前三寸位置…… 040 父女,剑拔弩张 茶水尚热,热气袅袅,搭着光亮如镜的玉砖,这一刻竟说不出的诡异,惹得满堂死寂,一片煞白如纸! 就是端木芳儿,也不可避免的被这一举动吓得不轻,瞪大双眼看怪物似得看着萧六小姐,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说句话,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抬眸,萧六小姐冲那唯一神色不变的老爹萧云轩明媚一笑:“爹,女儿累了,就不陪您了,您自便!”说罢,茶盏啪一声落回那端茶丫鬟手中的茶托上,扭头便走。 “啊~,对了。” 才走了三步,萧六小姐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停下,回过头来,笑靥如花:“既然十四多年来都不曾管过我,那么以后,也请不要端着父母长辈的架子管我这儿管我那儿……” “六姐儿!”端木芳儿面色一霾,低喝。 “六姐儿?” 萧六小姐却并不买她的帐,嗤笑着重复那三个字,嘴角一弯,本略显苍白的小脸竟就一下明艳了起来:“不提我还差点忘了……”顿了一下,又对萧云轩道:“虽说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可好歹也该有一个,不过这也不劳您费心了,好坏,我自己凑合着弄一个就成。” 萧六小姐自回萧家以来,一直给人的感觉都是温顺羊羔,如此忽然而反极端的转变,着实让人大惊失色,更恐惧于她所言所行可能引发的未知的后果! 因为未知,才更恐怖,一屋子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嗯,差不多就这样了。”萧六小姐似根本没看到四下的惊恐神色,更懒得再去看那冰冻死尸一样的爹,扭头摆手,兀自朝门走去。 “六姐儿……” “六妹……” 端木芳儿和萧如雪猛然回过神来,同时出声,却一下被个略显沙哑的低沉男声盖了过去:“萧如月。” 一旁太过惊愕还在呆滞状态的萧如月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惊慌回神,扭头看向声源处的同时,张嘴要应,却惊见刚刚还坐着父亲的位子现在空空如也,父亲不知所踪,而大家的目光,正随着母亲的,纷纷投向门那边…… 心脏一阵紧缩,萧如月僵僵回头,就见刚刚还在主位上的父亲,此刻已经到了门边,背着身立在六姐面前。 虽然萧六小姐早有心理准备,这个爹执掌着这么大一个家的大权,不可能只凭气势摄人,他应该还有不是表面能看到的更可怕更让人畏惧的东西,却怎么也没想到,他武功竟然这么高……无声无息,眨眼间就到了她跟前! 面对意料之外毫无征兆的危险,是人第一反应都会释放出本能,萧六小姐亦是,那一瞬浑身紧绷如临大敌般缩了步子,并碎碎连退三步,反应相当快,却,竟然脱不开那轻易被随手拿捏去的圈子…… 这个男人,这副身体的生父,危险得远超她的想象! 萧六小姐暗暗心惊,第一次如此毛骨悚然,紧紧盯着那缓缓回过头来瞥着她的萧云轩,着实揣摩不出他要干什么,更拿捏不准,万一动手,是自己能先一步攻击到他并把他放倒,还是他在她的攻击到来前甚至出手前,先掐上她的脖子捏住她的小命…… 就在萧六小姐紧张戒备,所有人惊恐失色的时候,神色一层不变过的萧云轩淡淡开了口:“王月玥,萧如玥,你的名字。”声落,撇下一屋错愕的人,径自扭头便出门出了桂香院。 萧六小姐竟是最先回过神来的,匆匆追了出去,出了桂香院竟就只能看到萧云轩和他贴身侍卫夜三的背影了,也不知道生的是哪门子的气,她拎高碍事的裙摆就追了上去。 追了几步,觉得好蠢,便停了下来,冲那头也不会渐去渐远的人高声道:“你这算什么意思?忽然良心大发?你以为我会为此感激流涕,从此以后像其他人一样,傻瓜似得围着你转讨你欢心?” 她愤怒的言辞,只像打在了厚厚的棉花上,不但萧云轩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是他身后的那个叫夜三的侍卫,也依旧那么不紧不慢不为所动。 这样没有反应的反应,让萧六小姐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一般,更加恼火,压抑不住的声音也拔高拔尖起来:“萧云轩,你不但是个失责的父亲,更是个负心的人渣,枉我娘一片深情豁着性命为你生儿育女,你倒好,她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娶了她妹妹,都养了**个女人在院里,还做出那副死人样给谁看?我娘看不见的,她已经死了,为你死的!” 看似不为所动的夜三早已听得面色大变,而萧云轩也总算这个时候有了反应,停了下来,微微侧脸瞥向萧六小姐,怔住。 那孩子附近的落叶,花瓣,似被什么力量操控着一般,以她为中心,有轨迹的旋转起落旋转起落……而她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的正怒瞪着他! 那情形十分诡异,不像是内力外溢造成的,就是他,也前所未见…… 尽管如此,萧云轩也不过只怔愣了一瞬而已,快得让人捕捉不到便恢复了死人般是淡然,淡淡开口:“我知道!” 那声音很轻,却很有贯穿力,隔着这么远,萧六小姐也听得清晰,更犹似听到“我知道,那,又能如何?”一般,没来由的愣住,怔怔看着那个这一刻似乎有些微不同,却又好像并无不同的男人。 她视力很好,可这个距离,还是没法看真切某些极其细微的东西,但……他为何能……如此平静的……如此坦然的……就接受了她的愤怒指控?因为无所谓,所以无论她骂得再难听,也不为所动? 萧六小姐一门心思全在萧云轩这个诡异的生父身上,竟如同毫无所觉身边的落叶花瓣围着自己旋转一般,也没察觉落叶花瓣悄悄散了,随风而舞…… 可,萧云轩却看得一清二楚,但也不似刚才般惊愕,如在所料般平淡,一声不发转头离去。 萧六小姐这一次并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再高声谩骂,静默立在那里不知所思,直到晓雨晓露追上来怯怯唤她,才回过神来。 041 一个名字引发的恐慌 看了一眼把头勾得很低很低掩饰对她的畏惧之色的晓雨晓露,萧六小姐抿唇一笑,既不想解释,也不想多说,瞥了眼桂香院,轻轻道了声“我们回去吧”,便往紫竹院回去了。 桂香院外总算平静下来,可众人却还处在那一波又一波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我累了……”端木芳儿忽然开口,好似十分疲惫般摆摆手:“都散了吧……” 都被吓坏了,听到这声,简直大赦一般,赶紧告退,神色各异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人走净,桂香院里却猛然传出“砰”一声茶盏摔地碎裂的声音…… 耸立的青筋让端木芳儿美艳的脸庞显得十分狰狞,剧烈起伏的胸脯告示着她的愤怒,但很快,憔悴疲惫盖去了所有,水雾朦胧,转瞬凝成晶莹自凤眸滑落,:“徐妈妈,他什么意思?为什么给那孩子取这么个名字?是在告诫我,姐姐的孩子,就算是个被抛弃的煞星,也比我的要尊贵吗?” 徐妈妈面色刹青刹白,不知该如何安慰,却又不忍看端木芳儿如此憔悴,轻声道:“夫人,您多想了……” “我多想了吗?” 端木芳儿戚戚而笑,氤氲的凤眸却燃起了火光:“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了,可……已经有如月了,他为何还要给那孩子取个‘玥’?还是那个‘玥’!” 玥,古代传说中的神珠。传说五帝之一,黄帝之子少昊出生时,有五色凤凰领百鸟集于庭前,此凤凰衔果核掷于少昊手中。忽然大地震动,穷桑倒地,果核裂开,一颗流光异彩的神珠出现。众人大喜,寓为吉祥之兆,太白金星见其神珠皎如明月,亦是天赐君王之物,定名神珠为“玥”,称号少昊为“凤鸟氏”…… 萧如玥,如……玥。 他这分明是要告诉这个家的所有人,那孩子,就算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果核,就算曾经被抛弃了十四年,却也终究是他的凤凰衔来给他的,只要回到他身边,就是颗流光溢彩的神珠,比她的女儿,尊贵夺彩! 徐妈妈默默不敢言,只能心中暗叹,任着端木芳儿如同抱住浮木的溺水孩子般抱住她,眼眶一热,朦胧起雾。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了解夫人这些年心头的苦吗? 当年,要不是夫人肚子争气头胎就生了位老夫人盼了多年的少爷,得老夫人许了“玉”字,因排“勤”字辈而得名萧勤玉,恐怕七少爷也跟六小姐差不了多少,甚至更……好在有老夫人,不然夫人当年不知要有多难堪! 本以为,老爷只是一时意气用事,时间长了总会过去的,毕竟不管怎么说夫人都是先夫人的亲妹妹,就算他不理会先夫人那封遗书,却也多少念一点夫人跟先夫人的血缘情分而不至于太绝情,可……她们终究太天真了! 一年又一年,若不是夫人主动,恐怕都不会有后来的八小姐十四小姐和九少爷,而几位少爷小姐的降生,除了换来一位又一位的姨娘进门外,根本半点没能改变老爷,他还是那么冷漠那么绝情,无论夫人多努力付出,他都不曾多看她一眼,甚至从不曾多看五小姐以外的自己的孩子一眼,以至于除了得老夫人许名的七少爷外,夫人为了颜面为了能在这个家继续站稳,不得不自己撑起颜面,自己给几位少爷小姐取了名,谎称是老爷许的……而,老爷竟也从不戳破! 为此,夫人还一度兴奋过,说至少证明他的心还没死透,她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可,这希望也在十六小姐出世后彻底幻灭了!十四小姐跟十六小姐不过差了两个月而已,可从不关心少爷小姐们的老爷,却一时心血来潮似得,竟给一个妾生的孩子,十六小姐许了名字——萧如鸢! 这对夫人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可她却不能去找老爷大哭大闹大声质问,因为那样的话,不但所有人都会知道真相而嘲笑夫人,老爷恐怕也会借机……连发泄都不能的夫人就此抑郁成疾时,老爷却破天荒的来了,虽然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却毕竟是主动来了,这对夫人而言已经足够了,她觉得老爷的心结总算是被她打开了,可,夫人的病一好起来,老爷就又…… 回想往事,徐妈妈就控制不住的心脏阵阵紧缩,不知何时起,她忽然有了一种恐怖的想法—— 老爷,并不是真的没有任何情绪,他有恨,更有怒,只是滔天的恨怒都沉敛在死气的皮囊之下,所以他眼也不眨一下冷酷的掌控着这个家所有人的喜怒哀乐,让所有人都活在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毁灭举动来的颤惊之中一样…… 陪他,一起痛苦的活着! “妈妈……为什么?为什么……我做得还不够多吗?还不够吗……明明是我先遇上他的,明明是我先遇上他的啊……可他……却爱上了姐姐,我姐姐……” 端木芳儿缩在徐妈妈怀里喃喃抽泣声,泪珠丝线一般不断从轻阖的眼中涌出,可无论心怎么痛,就是挥不去脑中她初遇他时那一幕—— 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她以为她会摔成肉泥,却不想,掉进的竟是个温暖而有力的臂弯,睁开眼,便看到了那张能将一切淡成背景的俊美脸庞…… 看着蜷缩在怀里的人儿,徐妈妈张不开口,她不敢将那恐怖的想法说出来。 有些人,一旦失去坚持的目标,恐怕就活不下去了…… 所以,她不敢说,一直一直,不敢说……消息还没从内东院传出去,内西院内南院,内上北院下北院,和位于中间的福临苑,都先收到了来自外书房的,萧六小姐的帖子。 上品红帛为面做成的帖子,龙飞凤舞的绘着金色的古“萧”字,乃是萧家的家徽,打开帖子,里面,只苍劲有力的写了三个字——萧如玥! “这是什么?” 虽然大概也猜到了,可各院主子看到之后还是因为太惊讶而忍不住问了同样的问题,而自然,得到的回答也是一致的—— “这是大老爷给六小姐取的名字。” 在听罢东院桂香院萧六小姐种种不敬后,萧老夫人面色凝重起来,一动不动的盯着帖子看了足足两个时辰,越看神色愈发阴郁复杂,以致洪妈妈再也忍不住出声。 “老夫人,快酉时了,您要不要歇息一会儿,晚些……” “你说……”萧老夫人出声打断洪妈妈的话,眼却依旧不离那贴子:“大爷怎么就给那丫头取了这么一个字呢?” 没料到萧老夫人会这么问,洪妈妈不禁怔住,沉吟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六小姐毕竟是兰儿夫人所生吧,大爷以前没见着她兴许还不见得如何,如今见了,免不了就想起兰儿夫人吧……” “是吗……” 萧老夫人喃喃着,眉头并不见松,反而更紧,问得更加突兀:“你说,那丫头究竟像谁?” 洪妈妈再度一愣,低眉垂眸默默不敢应声了。 “照先前看来,那丫头该是个温顺易拿捏的,可如今瞧着……只怕这些日子折腾的事儿,都是她自己的主意。”萧老夫人絮絮喃喃:“这个家,十多年来,还没人敢那么跟大爷说话……” 而,那丫头固然放肆,可最诡异的,还是轩儿的态度…… 毫无征兆的,萧老夫人猛然站起,吓了洪妈妈一跳,却见萧老夫人面色比她还难看的看着她,惊问:“他……他该不会……准备把这整个萧家交给娶那丫头的外人吧?” 这话一出口,立即把洪妈妈吓坏了:“不……不会吧……” “不会?”萧老夫人面色乍青乍白,字如切喉:“怕是我越不希望的,那孩子,越会做!” “老夫人……” 一主一仆房中忧心忡忡,却没注意隔墙有耳,门外有人将对话全听了去…… 萧如玥,萧家六小姐的名字,和她在东院桂香院所言所为一传开,在萧家的威力堪比小型原子弹爆炸,上上下下一片震惊哗然,明里暗里,讨论话题不离这位六小姐,最为夸张的还是平日里那些缩在自己院里不出来的弟弟妹妹们,隔三差五就揣着礼物往她的紫竹院挤得勤。 起初晓露还是乐呵呵的,可没两天,脸也黑了,感觉院里好像进来一大群蜜蜂,连丫鬟都每天故作熟稔的问这聊那,嗡嗡嗡吵个不停,而最让她郁闷的是,年纪小的少爷老扯着她和晓雨闹,甚至把她们当树…… 晓雨真担心晓露憋不住暴走,冷不丁就甩手把那位小少爷甩飞出去,好在,好几天只坐看热闹不吭声的萧六小姐,终于带她们出了紫竹院。 “六小姐,我们去哪?”晓露忍不住问。而实际上她想问的是,能不能找个地方赖到晚上才回去,省得又要侍候那些小魔王。 萧如玥(以下行文均用此名)好笑的瞥了眼把心思都写在脸上的晓露,道:“随便走走呗,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赖在哪蹭饭。” “好好好。”晓露立马点头如蒜,害得晓雨差点没捂额哀嚎。这丫头没救了…… 有粗神经的晓露在,倒也算有说有笑,三人走着走着,听到了琴声。 “应该是十四小姐。”见萧如玥停下来,晓雨解释道。 萧如玥四下看了看,目光停在不远外的观景楼上,微微挑眉:“她平常都在那儿练琴?”这里离春妍园可不近! ------题外话------ 看在这章这么长的份上,就原谅没啥文雅细胞的某人给女主一个这样的名字吧,臭鸡蛋烂菜叶啥的,就垃圾桶去呗,好不好不? 042 魔曲惊魂,佛曲安神 “老夫人喜静,十四小姐在春妍园练琴怕吵着她老人家,而这观景楼,是内东院离福临苑最远的。”晓雨解释。 “哦?”萧如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就问:“那这里离外院哪最近?” “观景楼和外院书房,中间只隔着映月泮。”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原来如此……萧如玥了悟而笑:“走,去看看。” 晓雨晓露同时一愣,而萧如玥却已经走向观景楼了,两人只能赶紧跟上。 萧如云的武婢冰剑寒弩看到萧如玥三人上楼,很是诧异,冰剑赶紧去报萧如云,寒弩着迎了上来。 “听到琴声来看看而已。”萧如玥浅笑着示意寒弩不必紧张,而后便见冰剑出来,尴尬的向萧如玥行礼。 不用想也猜得到,肯定是那个冷若冰霜的妹妹,懒得理她! 说起来,萧如云倒是最近唯一一个坚持个性,没有因为她那个名字而向她多表示一分友好的…… 观景楼建在东院地势最高的地方,楼有三层,每层四面都可以开窗,高度不同看到的景致也不同,站在第三层,可以看尽整个东院,整个映月泮,和,对面外院层层楼宇。 萧如玥站在第三层向外院的窗边,看着映月泮边窗子大开可见排排书架的大屋子,嘴角勾了起来:“十四妹确实好眼光,这观景楼是个好地方。” 萧如云并没有应声,但指间拨的曲,却颤了个音,而后似觉得心思已泄露,竟干脆就胡乱拨一通。 琴声刺耳,在场的武婢丫鬟们都不由拧起了眉,本想捂耳,却见萧如玥不为所动,做奴才的她们也就不好动了。 “你这样胡拨一通,就是琴不哭,要不了多久你也得哭。”萧如玥好像没听到那串串魔音,浅笑吟吟。 萧如云听罢似乎更加不悦,却也不吭声,气全撒在琴弦上,突然,铮一声,她细嫩的指被被琴弦割破,鲜血喷涌而出…… “十四小姐。”冰剑惊呼一声,扑过去一把就将本不肯离开琴的萧如云抱开,寒弩则赶紧取来纱布创药跟上去。 割破手指而已,要不要这么夸张…… 萧如玥撇撇嘴,看了一眼琴,竟走了过去。 得丑姑令监督萧如玥的晓雨立马眉头一跳,赶紧跟上去小声道:“六小姐,你该不会是要……弹琴?”你会么么么……“这琴可是十四小姐的宝贝,平常谁都不让碰的。” 萧如玥瞥了一眼角落,武婢丫鬟围得严严实实压根看不见小小的萧如云,咧嘴笑道:“她现在没空。” 晓雨一阵无语,硬着头皮道:“丑姑说……”说什么都没用了,萧如玥已经一屁股坐了下去,指一挑,拨出个音。 听闻琴声,萧如云霍地站起就一下拨开挡道的丫鬟,看着琴前坐着的萧如玥,第一次主动开口,语气却相当不好:“没人教你,别人的东西不要乱摸吗?” “我娘生下我就没了,我爹也是前两天才见到,唯一相依为命的妈妈早在七年前也去世了……”萧如玥睃了萧如云一眼,笑应:“说实话,还真没人教过我!” 她认得这么干脆了当,反而让萧如云一窒应不上话来,楼里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不会就不要乱摸!”萧如云总算找到词了。 凤眸挑向她那边,萧如玥笑而不答,手一挥,甩出一串魔音。 萧如云小脸一沉,大步走了过去:“我说你……” 铮铮铮…… 一曲群魔乱舞可谓惊天地泣鬼神,生生打断萧如云的声音,吓得楼中无人不变色,慌忙捂耳。 萧如云气急,脾气也不小,竟捂着耳朵冲了过来,似要将坐在那里萧如玥撞开! 晓雨晓露面色一沉,也不捂耳朵了,人影一晃就拦住了萧如云。 “滚开……”萧如云恼怒叫嚣挣扎,却根本动不了牛高马大的晓雨晓露分毫,气得高声呼喝冰剑寒弩。 可,晓雨晓露自撂倒画锦画帛之后,又经有心人包装宣传,简直一跃成名,府里诸位夫人们的武婢看两人都忌着三分,何况冰剑寒弩这种正经花架子,哪敢跟她们动手呢? 见两人不动,萧如云更气了,却听琴声这时候突兀就是一顿…… 魔音乍停,众人一怔,还以为萧如玥耍够了放弃了,暗暗一口气还没松完,琴声又再起,却竟已成曲,声声欢快如山间奔淌的溪流,让人耳目一新…… 从没听过的曲调,让萧如云忘了挣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萧如玥,而后就听到与琴音一样欢快的歌声自她口中溢出—— “南无阿弥陀佛/抚平已乱的心湖/南无阿弥陀佛/指引净土的归途/日升日落一幕幕/年华有如水悠悠/年复一年空虚度/换回只是无限苦/本想幸福会长久/却始终飘渺也虚无/曾经不想再盲目/却一而再再的坠入/南无阿弥陀佛……” 离观景楼近的外院内院,早被那一曲群魔乱舞吸引了注意,附近的不管是萧家长辈还是管事奴仆,都只当是谁又去惹了十四小姐,纷纷摇头失笑,只希望早点结束。却不想,魔音乍止,紧接着就起了一曲,伴着那别样欢快曲子的,还有空灵宛若天籁般的歌声。 外书房,准备关窗抵挡魔音的夜三也因为那歌声而顿住,抬头一眼就看到对面观景楼上牛高马大的晓雨和晓露。 “爷,是六小姐。” 本就想事情出神的萧云轩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而那边歌声依旧继续。 “……南无阿弥陀佛/指引净土的归途/昨日深情太刻骨/梦醒之后人孤独/昨日名利太在乎/苏醒以后空依旧/迈开智慧的脚步/一切障碍都清除/佛法慈悲的流露/看清自己也是悟/南无阿弥陀佛/声声佛号是甘露/南无阿弥陀佛/指引净土的归途/南无阿弥陀佛……” 歌声落,琴音止,闻者却还意犹未尽,相互询问这唱歌弹琴的是谁。 突兀的,萧云轩问:“有人教过她弹琴?” 夜三神色凝重,本来肯定的事情现在却不确定了:“并未发现……”见萧云轩恢复沉默半晌不语,忍不住问道:“爷,那个女人……继续留着?” 萧云轩抿唇不语。 “六小姐十分信任她,属下担心……”夜三蹙眉,欲言又止。对方的耐性超乎他们最初的预估,以至于让他们守了将近七年,才好不容易在最近才查到点苗头……继续留着,只怕后患无穷! “那场火谁放的?”萧云轩却面无表情的答非所问。 “属下无能……”夜三面带愧色。 “那就由着他们去闹,闹够了,自然会出来。” 夜三垂首应诺,默了一会,又开口:“要不要……跟六小姐提个醒?万一……”她受人蛊惑…… 萧云轩扭头看向夜三,抿唇沉默好一会儿问得很奇怪:“仔细看过那孩子吗?” 夜三一愣,不明所以,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 “那天……我吓了一跳。”萧云轩转眸,隔着墙看向映月泮对面的观景楼:“若不是记号还在,甚至怀疑,被换了……” 观景楼。 萧如云面色古怪的一把拉住萧如玥:“谁教你弹的琴?” “十四妹,请教,就该有请教的态度!”萧如玥浅笑吟吟抽会自己的手,起身,把位子还给她。 萧如云面色一霾,张嘴,却没有骂出口,倏地别开脸已示不削。 虽然态度很不好,却起码是最真实的,比起其他兄弟姐妹要可爱多了,所以,萧如玥也不跟她计较,笑笑着领晓雨晓露准备离开。 没想到萧如玥说来就来,说走,也走得这么干脆,萧如云一愣,差点就张嘴喊住她,可最终还是过不了自己那道坎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三人走。 “我还在纳闷十四妹怎么一夜之间进步如此神速,一听歌声就更懵了,上来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六妹……”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萧如雪也出现在了楼口,笑吟吟看着萧如玥:“六妹,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不但精通琴艺,歌也唱得这么好~” 一番话,贬了萧如云,抬了萧如玥。 “五姐。”萧如玥假装什么都没听出来,微笑行礼。 萧如云面色难看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发,也不向萧如雪行礼。 萧如雪也是能装聋作哑的主儿,萧如玥不应她,她也直接转了话题:“爹明天又要去马场呢,让我问问你想不想去?” 043 马场 白痴才相信,那个冰冻死尸一样的爹,会主动提这种小事! 萧如玥大感智商被鄙视,但也只是暗暗撇个嘴而已,看在萧如雪“有心”带她去“见识”一场的份上,也就大人大量,顺了她费心展现自己比她更得那个冰冻死尸一样爹的重视了。 “去,当然去。”萧如玥很干脆的应了。 “我也去。” 萧如云也要跟,倒是让萧如雪有些意外,转眸一看,却见那孩子正紧紧盯着萧如玥,不禁柳眉轻挑,神色却不变笑应:“十四妹你还小,我可不敢做主带上你,得问过爹和母亲。” 萧如云面色立马不悦了,却也倔强不再吭声,把唇抿成直线,。 萧如雪也就不再理她,转看向萧如玥:“八妹先前就老吵着要去,这次我若不捎上她,她恐怕就得去闹你,与其如此,还不如开始就带上她,如此一想便跟爹提了,不想爹竟点头应了。”顿了一下:“我准备过去跟她说一声,你要不要一起过去坐坐?” “也好。”免得回了紫竹院,还要跟那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周旋。 两人撇下萧如云,结伴去了萧如月那里。而萧如月听说能跟去马场,十分兴奋,也暂时放下了某些不愉快的事情,好茶好糕点的招待两人,东拉西扯,硬是让萧如玥耗到了晚上。 晚上,萧如玥把要去马场的事情跟丑姑说了,并让她帮准备出门需要的东西,不想,进了萧家后便只在紫竹院活动的丑姑,竟主动提出要跟去。 萧如玥只当丑姑是担心她去了马场被欺负,要跟着才放心,便一口应了。 去马场是公事,不是组队旅游,“宝马香车”就不指望了,会骑马的自己到马棚相坐骑,不会骑的,武婢侍候。 也没人问萧如玥的意见,就将她归为不会那类,与晓雨共骑一匹,而丑姑,则跟着晓露。萧如月就跟伤好的紫云一匹,很是羡慕的看着单骑一匹的萧如雪。 她们和十七八名精壮的男侍卫都准备就绪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当家的萧云轩和贴身侍卫夜三出现,理也不理众人的行礼,翻身上马直接就走,好像多个人少个人领着什么人去,都无所谓。 看着这样一个父亲,萧如玥就纳闷了,萧如雪到底是怎么跟他沟通的? 一行二十多人上了路,速度并没因为带了几个娇贵的小姑娘而放多慢,比起毫无经验的萧如月,现在吃得好睡得饱每天坚持早晚锻炼,不但把柔软的棉布贴身裹在腿上做了保护层,臀下也有丑姑熬夜做的爱心软垫的萧如玥,倒是精神饱满,一路还装模作样让晓雨教她骑马。 马场离萧家比萧如玥想象中的远,出通城往北,翻山路就花去大半天,才到达草原边沿,当晚在草原搭帐篷过了夜,又行一天,直到太阳落山才到马场。 萧如玥注意到,萧如雪一进马场便将脸上的面纱摘了去,十分亲切而熟稔的跟马场里的人打招呼,而大家看到她,也很高兴的样子,并没有府里的下人那份局促。 看来她在马场混得相当不错…… 有样学样,萧如玥也把脸上的面纱摘了,却把本来高高兴兴的大家,吓得呆了在那里,眼睛在她和萧如雪间溜来溜去。 “这是我孪生妹妹,姐妹中排第六。”萧如雪落落大方的向大家介绍,又指着昏昏沉沉靠在紫云怀里的萧如月:“那是我八妹。” 众人赶紧欠身行礼。 天色已不早,萧如玥无法去确认马场到底多大,只觉得放眼一望望不到边,不仅仅养了马,也养了不少牛羊,大大小小的毡房依山傍水而建,忙碌的身影和跑来跑去的小孩,穿的都是胡服,俨然草原部落的感觉。 向来娇贵得跟公主似得萧如月整整在马背上颠簸了两天,那股子兴奋早已磨光无影,蔫得像霜打的茄子般一点精神都没有。要不是萧如玥在第二天的时候善心大发把软垫让给了她,恐怕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她现在两腿和臀下,都得磨破血泡血肉模糊不可。 不过,现在她也好不到哪去,一到地儿就由武婢送进了毡房,趴在床上动弹不得。 马场不比府里,条件有限,姐妹三个和留下来侍候的紫云就挤了一间毡房,其他的武婢和丑姑,就将就了旁边的小毡房。 萧如月说到底也只是个孩子而已,萧如玥没必要跟她过不去,客套性的也关切一下:“八妹,没事吧?” 萧如月勉强的摇摇头,挤都挤不出笑来了。 看着床上那凄惨的小人儿,萧如雪眼底滑过一抹幸灾乐祸,而后掏出一瓶药膏递给紫云,细心叮咛:“这药膏效果很好,早晚各抹一次。”坐到床边,煞有其事一叹:“唉,我真不该带你来。我看回去的时候,我们还是坐马车吧。” 萧如玥瞥了那药膏一眼,撇撇嘴。看来人家早有准备,倒也好,省下了她的。要知道,她那些药丸药膏,可不是有钱想买就能买得的。 “等伤好了,我也学骑马。”萧如月倔强道。 “傻妹妹哟,那药膏虽然好用,可也不是神丹啊,你真以为抹上去明早就能好啊?我看你这腿伤的,起码也得养个两三天才能下地,等长出新皮,也差不多回去了……”萧如雪莞尔笑道。 “只要能下地,我就开始学。”萧如月倒是固执。 “你这样,谁敢让你学啊?要是有个什么,爹怪罪下来,谁承受得了?”萧如雪失笑。 “那我不是白来一趟?”萧如月更蔫来。 萧如雪呵呵直笑,哄她以后还有机会什么的,便去吩咐人打热水来洗洗,说时候已经不早,为赶上热闹的篝火宴,要和萧如玥一起洗。好在送进毡房来的是两个大木桶,要不然萧如玥绝对会拒绝。 丑姑和画帛还有紫云留在毡房里伺候,其余的负责守在外面。 看到萧如玥裹紧在大腿上的棉布,所有人都一愣,萧如月更是大呼“六姐太狡猾了”,竟然有这么好的办法也不事先教教她。 萧如玥谎称自己也是试试看,怕没效果所以不敢说,而事实上裹的时候没点技巧的话,不但起不到保护的作用,还碍事得很,让行动很不方便。 毡房里唯有丑姑神色略显怪异,其他人只惊叹萧如玥的脑子灵活。 本来大家都是女人,别人有的自己也有,顶多局部区域有大小之分而已,没什么好害臊的,可人家两眼老在自己光溜溜的身上转,实在不舒服…… “五姐,你怎么一直看着我?”萧如玥笑问。 044 夜遇神秘人 “嘻嘻,也没什么,就是在想,我平时看着你的时候总觉得像在照镜子似得,可我们分离了十四年,甚至根本不了解对方!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身上有没有特殊胎记?很多很多……”萧如雪越说越感慨,竟情不自禁似得要抱她。 “我冷。”萧如玥缩开,接过丑姑递来的衣服便穿上。 萧如雪似乎也没在意,笑着又问:“爹肯定是忙得没空管我们的,你明天是要跟我去集市玩,还是留在这里先学学骑马?” “从这里到集市,有多远?” “很近,骑马也就一个时辰的路。” “那我跟你去集市。”来都来了,没道理不去见识见识。 两人换好干爽的衣服,客套的安抚了只能留在毡房里的萧如月,结伴离开毡房,拽上丑姑带着各自的武婢,往已经燃起的篝火去。 萧如玥也不清楚马场究竟有多少人,但看现在这围在篝火旁三五成群喝酒吃肉的,只算大人少说也有两三百号人,汉人草原本土人都有,有的俨然已经形成小家庭甚至小家族。 大家这一次看到几乎一模一样的姐妹两人出现,已没有了一开始震惊,纷纷起身行礼后,热情的招呼她们加入他们。 果然进了马场后萧如雪就像换了个人似得,一改萧府中高高在上的优雅天女形象,活泼开朗好似这个大家庭的女儿,领萧如玥绕着篝火这里吃吃,那里吃吃,不停的给大家介绍她给她介绍大家,看似很照顾她,要让大家都尽早认识她,可…… 你妹,放个屁的功夫就介绍了几十号人,安的什么心思不是太明显了吗? 萧如玥暗暗鄙夷,却也不动声色跟着那自以为是的孪生姐姐转,当然不会主动告诉那个自以为是的姐姐,姑奶奶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夜渐深,篝火更旺,人又多了不少。 酒足饭饱,大家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起来,萧如玥趁萧如雪不注意,跟丑姑说了声去透气,便把晓露留给她,只领着晓雨离开了篝火旁。 本真只是想随便走走,却不想竟撞见那个冰冻死尸一样的爹,正领着夜三和好几壮实的胡服男子,十分恭敬的单膝跪在一个前后左右都被黑衣人密密围着的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还以为,就那个爹那副死样,死也不会对人卑躬屈膝…… 就凭这一点,萧如玥也非常好奇那个人到底是谁什么来头,可惜光线不好,她这个角度看去,还有个黑衣人挡着,她根本看不到那人的脸,只知道是个男的,挺高,清瘦清瘦的,随风翻飞的玄色袍角,布料质地竟也很普通很一般。 瞧瞧四下,萧如玥肯定现在不是过去凑热闹的时候,正要离开,却…… “什么人?” 突兀一声喝的同时,嗖嗖就飞过来两个黑衣人,长剑直指萧如玥和晓雨。 晓雨大惊失色,慌忙要抽出腰间弯刀护在萧如玥身前,却被萧如玥手疾眼快一把按住,低声道了句“别乱来”,下一瞬,明晃晃的剑便架上了她们的脖子。 实力赤果果的差距,如果刚才她拔了刀的话…… 晓雨心脏猛的一阵紧缩,浑身紧绷冷汗簌簌,却斜眼始终紧紧盯着萧如玥脖子上的剑,想着对方稍有异动,自己拼着一死也要护住她。 哪想,自家小主子竟像似根本没意识到危险,不紧不慢扬声应着刚才那一喝:“女人!” 一切本就发生得非常快,这一声应,竟也显得十分通顺,就好像是那边问,这边和般的自然。 可惜,虽然显得自然,但这答应终究是……超越了正常古人的思维,当然让人一愣,同时,也吓了某些人一跳。 夜三抬头望过来,靠着萧如玥身边的晓雨辨认,惊道:“六小姐!”出声后惊觉自己失礼,惶惶的赶紧又低下头去。 也没听到那神秘人说话的声音,却见围着他的其中一个黑衣人对这边道:“主子说放了她们。” 剑立刻离开了萧如玥和晓雨的脖子,而那边,神秘人也被黑衣人簇拥着进了大毡房,而后,萧云轩等人也跟了进去…… 扑过来的两个黑衣人还没走,冷漠的看着她们,显然是不让她们留在附近。 萧如玥招呼吓得有点腿软的晓雨:“走吧。” 晓雨胡乱点头,跟在身后。三魂归位之后,才纳闷萧如玥为何能如此的镇定应对,又为何会按住她不让她拔刀,难道……六小姐已经看出来对方实力是她数倍?在那么短的时间里? 在恢复的心跳,又砰砰紧张乱跳起来了。 “晓雨。”萧如玥忽然停下来:“你是见过我长大的环境的……知道在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我是怎么安然活到现在的吗?” 晓雨一怔,跟着停下,就见萧如玥笑吟吟的回头对她说:“我的直觉,非常好。” 晓雨愕然,很快胡乱的点着头。 萧如玥抿唇而笑,回过头去继续往篝火堆去。她知道,晓雨不但是个心思细腻聪慧的女子,还是个非常机灵的奴才! 奴才,只要知道并深信自己主子的话就行! 一夜好梦,把某件事和某个神秘人统统甩到后脑,萧如玥习惯性的醒了个大早,而天还没亮。 可她是醒了就要起来,赖不住的人! 无声无响穿上昨晚萧如雪翻出来给她的胡服,出了毡房,就连留在毡房里贴身伺候萧如月的紫云都没惊动。 天还没亮,大伙都还在睡梦中,跑步声搞不好把人都吓醒了,实在无事可做的萧如玥一眼瞧见不远外的栅栏,灵机一动,走了过去。 木制的栅栏,看似简陋,却十分坚固,萧如玥用力踹了几脚,纹丝不动。咧嘴一笑,她攀上雾湿的栅栏。 起初只是踩着湿滑的只有她拳头大小的栅栏走来走去,越来越平稳后,她开始用跑的,用跳的,用翻的,甚至自得其乐翩翩起舞,完全没察觉有人不期然撞见,站在那里出神的看了许久,许久…… “主……” 突兀的一声,很轻,但还是惊动了那舞动的美丽精灵,害她惊呼一声,从栅栏上摔下去…… 黑影立马窜出,却也没来得及救人。 “萧小姐,您没事吧?” 萧如玥闻声抬头,看到一个五官端正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相当眼熟的黑衣,向坐在地上的她伸出了手,但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又缩了回去。 原来是那个神秘人的侍卫! 萧如玥只当他是顾忌男女授受不亲,摇摇头站起,要走,又回头看他,笑靥如花:“刚才的事……能不能帮我保密?” 男子两眼一迷,晕乎乎的就点了头。 “谢谢。”萧如玥笑着跑开。 而,这个时候…… 她并不知道,这个黑衣侍卫其实是被某人一脚踢出来滴!而那某人也不知道,她惊了但并没吓到,之所以摔下来,只是想把偷看的人引出来而已! ------题外话------ 咳咳……万众期待之下男主终于冒泡了,虽然……只露了一抹袍角,可好歹也出来了不是?他没这么快闪滴,亲们别急哈 045 悍马烈风 夜三神色怪异的来到萧云轩面前:“爷,您也许该去看看……” 夜三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向来处事不惊言简意赅,这么不清不楚还真不多见。萧云轩抬头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座,出毡房,一眼就看到远处的驯马场外围了很多人,不断在鼓掌欢呼,而驯马场内,一匹神骏化作黑影,如闪电般在驯马场内奔驰着…… “……烈风?”迟疑,已经足够证明他的惊讶。 “是。” “谁?”距离太远,定睛,仍没看清马背上的人是谁,只觉得……很小! 很小? “……六小姐。” 萧云轩倏地扭头看向夜三,下一刻踱步如飞。 夜三赶紧跟上,开口不喘气般的快:“他们说确实看到六小姐走过去,只当她是随便看看就没注意,听到烈风嘶鸣时六小姐已经在烈风旁边了,他们怕惊动烈风反而伤到六小姐就不敢高声呼喊,也阻止了她的武婢闯进去,可六小姐根本不听任何人的劝就是不肯出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烈风只暴躁嘶鸣了一阵便安静下来,不但允许六小姐靠近,还允许她骑上它的背,前后也就两柱香时间,然后……如您所见。” 马场里,不起眼,却能看清整个驯马场的角落。 “不敢置信不敢置信,那小姑娘竟只用了两柱香就把烈风驯服了!王爷,您看清她对烈风做了什么没有?” 闷闷的笑应:“她问烈风……你是要乖乖让我坐上你的背呢?还是让我把你大卸八块下锅煮了?” “……” 驯马场。 欢呼鼓掌渐止至呼吸都压抑的瞬间,萧如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 在这里,这么霸气的人恐怕只有一个——她那个冰冻死尸一样的爹! 才这么一想,颈后突兀就是一紧,随后她像猫儿一样被拎离马背,飞出了驯马场,摔在诚惶诚恐的晓雨晓露臂间。 敢在这里又众目睽睽之下把她这么拎出来的人,自然只有她爹了,可他把他拎出来就像完事了一样,一声不吭扭头就走,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是哑巴,可不代表她也不会吱声! 清了清嗓子,萧如玥才冲着她那所谓的生父高声喊:“我要那匹马!” 可惜,人家坚守冰冻死尸本性,压根不理她! 再好也不过是四条腿只能地上跑的畜生,变不成飞机大炮,她也不是非要不可,就是要到了,最后说不定也会被她换成银子,可人就是种奇怪又复杂的动物,偶尔抽风的目的说不定就是想吼几破嗓子过过瘾…… “喂,我再跟你说话!萧云……” “六小姐。”最后一个字冲口而出前,夜三猛的就冒了出来:“那匹马早……” 话还没说完呢,蹬蹬蹬又跑来个人,打断了夜三的话,向萧如玥欠身行礼后,掩嘴靠在夜三耳边只低语了一句,就见夜三倏地瞪大眼,似乎很不敢置信,而后神色怪异的看了萧如玥一眼。 周围的人正三五成群散开去忙碌新一天的工作,有些吵,以至于萧如玥即便是站得这么近,也没听到内容,自然有点莫名其妙。 这时,夜三抱拳就对她颔首道:“属下立即吩咐人为烈风订制马鞍,六小姐这两日先将就着挑匹配了鞍的马吧。”说罢,转身就走。 萧如玥暗暗挑眉,而晓雨晓露和丑姑,却都瞠目结舌住了。 “他刚才应该是要说那匹马早有主人了的吧?怎么忽然又给我了?”萧如玥看着夜三离去的背影道,余光乱扫,妄想找到个看起来很像烈风原主人的人。 丑姑三人面面相视,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算了,我饿了。” 萧如玥也就懒得去想,没找到可疑的人影,倒是瞧见了萧如雪,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忽然扭过头去,表情收都收不及,清清楚楚的满脸满眼的……惊愕!羡慕!嫉妒!恨! 假装睁眼瞎,萧如玥笑眯眯迎上去:“五姐,什么时候起来的?我好饿……” “你可真是吓死人了……” 声音似四方形般生硬的从萧如雪嘴里吐出来,漂亮的脸蛋儿也费了好大劲才把表情挤成吓坏了:“幸好你没事,以后可不许这样乱来了,万一烈风把你甩下来可怎么办……”待人萧如玥近,煞有其事很是怜惜的拨了拨她已经全散在肩上的长发,嗔道:“瞧你,哪有点千金小姐的样。” “能不能一会再说?我真的好饿?”萧如玥问,苦逼样。 “你啊……走吧。”萧如雪拿她没办法状。 也不知道是不是照顾她们而特意做的,反正早饭吃的是清粥和小菜,一直趴在床上的萧如月恢复了些精神,也从紫霞口中听说了萧如玥驯马的勇猛事迹,抓着吃早饭这点时间都叽里呱啦的问她个没完没了。 “骑马真没想的那么难,至于驯马……那算吗?不算吧?我就爬上马背溜达几圈而已。”萧如玥谦虚得让好几个人同一时间狂抽嘴角。 “是吗?可是我听说那匹叫烈风的马还没驯服呢,脾气也暴得很,谁近踢谁,先前就差点踩死人!”萧如月半信半疑:“它没踢你?” “它要是踢了我,我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萧如玥好笑的接过丑姑递来的方巾擦嘴,脸不红气不喘的伴着手舞足蹈继续瞎话:“其实它挺好说话的,我问它能不能带我走两圈,它没说不也没摇头,我就爬上去了,后来它跑起来的时候好几次想趁我不注意把我猛的摔到地上去,可惜我早有准备,死死扯住它的鬃毛不放……” 马会说“不”吗? 众人无语,却又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亲眼看到萧如玥只对那烈风说了什么,烈风才安静下来让她能爬上它的背的…… “六妹,你怎么能那样跟爹说话呢?往后可不能……”萧如雪苦口婆心状。 假惺惺…… 她们可是一母所生的孪生姐妹,李妈妈既然能为了她们的生母跟去庵堂照顾她,又岂会将还在襁褓中的另一个独自留在危机四伏的豪门深院任人拿捏?而另一个负责守护姐姐的忠仆,难道就一点没透露她这个孪生妹妹被送走的真实原因?只怕不但说了,还养贪了心为了独占她们生母留下那笔陪嫁财产,而煽风点火让她们姐妹不和吧! “我跟他之间的事,你别管。”萧如玥直接打断萧如雪的话,转移话题:“不是说要去集市吗?一个时辰的路也不短呢,我们还是早些动身吧。” 046 替罪。。羔羊? 萧如雪面色微微一霾,旋即恢复:“得先去跟爹说一声。” 交代了萧如月好好休息,萧如雪硬拽着萧如玥去跟萧云轩打招呼,可惜都没走近大毡房就被夜三拦了下来。 “那你一会跟我爹说,我带六妹到集市去逛逛。”萧如雪倒也干脆,看了一眼大毡房那边并没有要硬闯,交代一声便拉着萧如玥走了。 夜三是那个冰冻死尸爹的贴身侍卫,却竟然守在离大毡房这么远的地方,而四周围,分明还藏了许多人……这么谨慎,谁在大毡房里?昨晚那个神秘人? 萧如玥好奇的回了个头,而后不免失笑,敢情自己还想透视了那间大毡房不成? 挑马的时候,来了八个侍卫,萧如玥记得他们,都是从萧府跟过来的,说是护送她们去集市。 见老油条的萧如雪都点头了,萧如玥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何况人生地不熟,万一有人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有个人给当向导也是好的…… 许是草原民风关系,马场这边没有萧家大院规矩多而显得没那么拘谨,连丑姑都放开了许多,竟也愿意跟着一起去。萧如玥自然高兴,还特别交代了晓露,万一人多大家被冲散了,一定要好好保护丑姑,寻不见对方就放响箭做信号。 出了马场往北,果然只是一个时辰左右就到了集市。 集市远比萧如玥想象中的要大得多,条件也不错,也是依山傍水,密密麻麻搭了毡房和帐篷,小到针线大到牲口奴隶,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卖,而,人们最热衷最热闹的,竟还真是搏斗。 她们到的时候,已经拉开两圈打得火热。一圈是男子摔跤,另一圈则是女子搏斗,而显然,女子搏斗比男子摔跤更受追捧。 一行人才到集市,便立即有三个身穿胡服的汉人男子上来行礼,为首的叫彭峰,是负责维持集市秩序的管事,另外两个则是他的左右手。 萧如玥也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个集市是萧家建起,并靠着萧家繁荣起来的,难怪离马场这么近!而萧家作为创建者,又在这里有盈利,自然就要派人镇守这里维持秩序,以防有人冲动闹事破坏集市,那就不奇怪萧如雪说来集市,就只是让夜三转达一声就行……也难怪,萧如雪斗武婢能长胜,只怕,在这里就根本没人敢挑她斗吧,要挑也是她挑的! 知道这些后,萧如玥顿时觉得自己特意规规矩矩戴着面纱来有些可笑,而她觉得更可笑的则是这一路上半字不提的萧如雪……什么也不说的目的,到底是要看她知道后无地自容的样子?还是想显示自己在萧家生活了十四年很多事情不是她一个后来者能比的? [奇^书^ 网][q i ].[ s u][w a n g ].[c C] 啧啧,幼稚! 萧如玥并没有摘下面纱,而且神色自若,确实让萧如雪小小失望了一下,而也好在有这层面纱,才让人能区分出她们谁是谁。 彭峰打了招呼后便让人把她们的马牵去喂水喂粮,继续巡逻去了,而那随行而来的八个侍卫,也并没有像萧如玥想的那样紧紧贴身跟着,而散在人群里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随行。 这里很多人认得萧如雪,不少还会热情的跟她打招呼,但也至此而已,并没有通城那种把她高高捧在天的奉承感,但萧如玥觉得如此更好。 特权,有时候会缚手缚脚! 萧如玥没有特别要买的东西,也没不期待会发现什么意外的宝贝,但丑姑说马上就要入冬了,怕在中部长大的她不习惯北方的冬天冻着,想趁机买点好皮毛给她做件皮袄。 “五小姐,你看那边……”画锦忽然有些紧张的低声对萧如雪道,边说,边冲一个方向努嘴。 萧如雪望去,眉头一拧,面色也顿时变得不好看了:“真是冤家路窄,她怎么也来了。”说着,想叫旁边正陪着丑姑蹲在那里看皮毛的萧如玥走人,却眸光蓦地一闪,计上心头,推了画锦一把眼神暗示画帛跟上,戴上随身携带的面纱就挤进了人群里。 晓雨眼尖,弯腰提醒萧如玥:“六小姐……”努嘴示意。 萧如玥望去,刚好看到萧如雪没进人群里,只翻了个白眼,道:“多半是以为一会找不到她我们就该着急。别理她,她躲她的,我们玩够就自己回去,我记住路了。” 既然她都这么说,晓雨自然不好说什么,嘀咕着交代晓露加倍小心,不但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要看紧了六小姐。虽说这里严格算起来是萧家的地盘,可毕竟汇集了四面八方而来的草原人和汉人,堪称龙蛇混杂,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可,有时候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萧如雪!” 娇喝从身后传来,气焰嚣张,引得不少人扭头望去,可叫的又不是自己,萧如玥当然不理会,而她没反应,晓雨晓露也就自然不动。 不想,对方似乎大有来头,见萧如玥不应,竟走到皮毛摊对面,随行的人甚至肆无忌惮就将卖皮毛的老人家和边上的人推开。 “啧啧,怎么还戴起面纱来了?心虚怕我找你麻烦?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多卑鄙下流吗?” 萧如玥抬头,看到的是个漂亮小麦色肤色的草原姑娘,浓眉大眼高鼻梁,帅气的美,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比她要高出半个头,身上的胡服鲜艳而华丽,身后还跟了四个牛高马大的婢女,似乎身份不一般。 倒是,都敢跟萧如雪这么呛声,出身怎么可能一般?说不定是草原上哪个强大部落的公主什么的。 “抱歉,你找错人了,我不是萧如雪,我是她孪生妹妹,前不久才回来的。”萧如玥解释,虽然面纱挡住了她的连看不到她的微笑,但弯弯的眉眼也足够证明她的和善。 塔娜一愣,随后夸张的喷笑出声:“你有个孪生妹妹?我怎么不知道?”面色倏地一沉,忽的扬手就要扯掉了萧如玥脸上的面纱,却被晓雨手疾眼快拦住了。 “哟,换了武婢?” 047 蛮族公主 “哟,换了武婢?”被拦下,塔娜倒也不气,只是语气依然阴阳怪气,看了看晓雨,又看看和丑姑一起将萧如玥扶起往后拉的晓露,笑了:“不错不错,比之前两个顺眼多了……”目光一转,看回萧如玥:“敢不敢堂堂正正再比两场?” 萧如玥扫了塔娜身后几个牛高马大不输晓雨晓露的婢女一眼,一下明白萧如雪刚才为什么走得匆匆了。 看来两人之前斗过武婢,而画锦画帛,硬碰硬打不过,就使了卑鄙下流的手段,所以,人家现在来找麻烦是要报复…… 可,她又不是萧如雪!更没有义务帮萧如雪擦屁股! 然,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刚刚匆匆逃走的人竟又回来了,而且喊得格外大声:“塔娜,你干什么?你要对我妹妹做什么!” 这时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看热闹,突然这一声,自然纷纷望去,包括塔娜。 看到人群里挤出来面色不善的萧如雪,塔娜一愣,回头瞪向大大方方取下面纱冲她微笑的萧如玥,喃喃道:“原来是真的……”顿了一下,狐疑的问萧如玥:“你不是萧如雪?那你叫什么?” “萧如玥,王月玥。”萧如玥才说了这声,萧如雪已经来到她身边,煞有其事的将她护在身后,面色不善的瞪着塔娜:“输了不服找我便是,吓我妹妹做什么?她身子不好,你少欺负她!” 萧如雪还真是个实力派的天才演员…… 萧如玥暗赞一句,就听塔娜鄙夷的扫了画锦画帛一眼,冷笑:“就你那两脏东西,本公主还真看不上眼!”目光一定,看向萧如玥,道:“要比,我也跟她的人比!” 塔娜的直白,引来周边看热闹的不少窃笑声,看来萧如雪在这里的实际名声不太好,只是大家敢怒不敢言而已。 萧如雪似没料到塔娜这么直白,也好像还没被人这样说过,至少没被当面这么戳穿过,面子挂不住,脸色十分难看,沉声道:“塔娜,我敬你是克吉烈族公主才一而再再而三礼待,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知道你们萧家势大,你在这里出个声就立马能招来几十个大汉,可这不代表你就能在这里只手遮天为所欲为!” 塔娜冷冷一笑,竟也不甘示弱,甚至更盛气凌人:“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这里,是草原,你们家势再大,来了这里也得入乡随俗按我们草原的规矩办事,我,克吉烈族塔娜现在挑战你妹妹,要跟她斗武婢,又不是让你妹妹上场,跟她身子不好有个屁关系,她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说话间,一群魁梧大汉从四面八方挤来,少说也有二十来个,虽然衣着不统一,但个个腰间别着弯刀,转眼就围出个大圈将她们围在里面,那些看热闹的都被挤了出去,桀骜不驯的抬着下巴看着圈里。 原来人家早有准备,这萧如雪,还真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了……莫名其妙被扯上的萧如玥啼笑皆非。 萧如雪真有些怕了,却也不肯屈软,面色难看瞪着塔娜:“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闹事!” “塔娜公主!”这时,彭峰也带着人匆匆赶来了,神色肃穆,在圈外对塔娜抱拳行礼,倒也不卑不亢:“我们萧家一向尊重草原和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所有人,也和你们克吉烈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请您……” “你放心,我不是来惹事的。”塔娜淡淡打断彭峰的话:“当然,我按我们草原的规矩这么大大方方的向你们家小姐挑战,她若是看不起我而不应,或者,(盯着萧如雪)过程使些什么卑鄙下流的手段,那……就不能怪我脾气不好了!” 彭峰顿时面露难色。六小姐应吧,却谁知道这刁难公主会提出什么赌注来?可不应吧,她带来这么多人,势必得闹起来,撇开可能造成的集市损失不算,恐怕还会发展成萧家和克吉烈族的直接冲突! 克吉烈族,这片草原三大部落之一,蛮横好斗,常以武力欺压抢掠小部落,与其他两族和萧家各据一方,倒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然,几年前那场蝗灾几乎席卷整片大草原,让所有草原部落损失惨重,萧家虽未幸免于难,却也靠着雄厚的财力渡过难关,甚至还在受灾当年和次年给各族按部落大小比例施以援手救助,其他部落都很感激,随着草原复苏繁荣而逐渐恢复,唯有克吉烈族所在的北部条件比较恶劣,至今还没有复原,但他们却从那一场天灾中看到了萧家背靠凤国的好处,想取而代之却又担心受了萧家恩惠的其他部落干预,不得妙法又虎视眈眈,所幸就迁近边界来,隔三差五过来逛一逛,就等着找个合情合理让其他部落无法干预的机会闹,正好…克吉烈族公主塔娜上次来玩,跟萧如雪结了梁子! 不过,萧如雪不知道这些,萧如玥更不知道,但,她可没笨得看这架势和彭峰的面色后,还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挑战。 不管原因如何会牵扯到什么,但很显然,现在,她们没那么容易走得掉,既然如此,这战为何不应?只不过应之前,有些事得问清楚…… “塔娜公主如此盛情,我若推拒,就难免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萧如玥轻声细语的开了口:“不过,我还是得先弄清楚赌注是什么到底值不值,再决定!” 换言之,如果塔娜的赌注无法让她心动,她还是会拒绝! 这话自然不少人听明白了,不禁一愣,就是塔娜,都忍不住仔细打量起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汉人小姐起来,好一会儿后,蓦地绽出爽快的笑容来:“够爽快,我喜欢你!”而后也不忘鄙夷的扫了萧如雪一眼,撇嘴:“明明一个娘胎出来的,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萧如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小到大身边转悠的人,谁不将她高高捧上天去,哪听过这么难听的话,还当面,还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哪能气得七窍冒烟,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发作而已,使劲深呼吸,才能勉强维持那副“我有教养有涵养还大人大量不跟无理取闹的野蛮人计较”的表情。 048 保证正宗 瞧着萧如雪气得爆炸却又不能发作的样子,塔娜那叫一个爽的,感觉比暴打萧如雪那两个卑鄙下流的武婢一顿更爽,心情一好,对萧如玥也就宽厚了很多:“你们萧家有的是钱,我身上那几百两银子你估计是不稀罕的,这样吧,我还带了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刀,一套费了好大劲才弄到手的可以三连发的袖箭,嗯……如果你看得上身后这四个武功不错的婢女,也可以。赢一场任挑一样,怎么样?” 边说,边把东西亮出来给萧如玥看。 “塔娜公主果然出手豪迈,可,要是我输了呢?”萧如玥两手一摊:“不怕你笑话,我身上还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连银子都在姐姐手里拽着。” 众人一愣,这才仔细打量萧如玥,果真她身上除了那套胡服颜色鲜艳华美外,脖子手腕指间,半样饰品都没有,如瀑的长发也只是简单的用彩带绑了个双丫鬓而已…… 自己什么都没有,竟然也敢冲人那样叫嚣,众人一阵无语。 回过神的塔娜却哈哈大笑起来:“你可真有趣!”目光一转,指向萧如玥身边的晓雨和晓露:“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你若是输了,就把她们给我!别说不行,我可是知道的,你们府上的武婢都是卖身进的府,你一个大小姐,总不至于送两个武婢的权力都没有吧。” 晓雨晓露一听,紧张的看向萧如玥,却已然听到她那小小的嘴,响亮的应了一声“好”! 顿时,两人都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虽然,她们根本没有那个权力反驳,但心里还是十分难受! “好!够爽快!”塔娜明显心情更好了,看了看萧如玥,又道:“仔细瞧你脸色果真不太好,娇娇弱弱一阵风都能吹跑似得,见血怕是真要吓着,又只有两个武婢……这样吧,我们干脆就比两场好了,不许带兵器,赤手空拳先倒地的算输,你看怎样?” 顿了一下,也不等萧如玥应声兀自又道:“既然决定了,那么就开始吧,我这边先派丹珠上,你呢?” 塔娜的直爽和擅自做主让萧如玥有些啼笑皆非,但看在她对自己算是宽厚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这么多了,瞧了那比晓雨晓露还高大的丹珠一眼,道:“晓雨,你去。” 晓雨难得心不在焉不在状况内,要不是丑姑拽了她一下,她还不知道要杵在那里发呆到什么时候。 可她哪能不沮丧?她真心觉得六小姐是不一样的,所以一心一意向着她,打定主意跟她一辈子,却没想到,六小姐竟然跟别人是一样的,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将她们押了出去…… 丑姑蹙眉,拉住晓雨,小声:“傻丫头,六小姐可是认定你们能赢才将你们押出去的!”说着,冲萧如玥努努嘴。 晓雨一听,蓦地扭头看向萧如玥,就见她正浅浅微笑的看着自己,信任的目光如同一团火,映得她发凉的身心一片温暖:“六……”她竟然还怀疑六小姐,她真是无地自容了。 “去吧,我中意那把削铁如泥的短刀。”萧如玥也不跟她啰嗦,甩了一句就转身自动退到圈外去了。 “是。” 晓雨猛的洪亮一声,吓得站在旁边各种郁闷而毫无心理准备的萧如雪一跳,不悦的狠狠横了个“有病啊”的眼神过去,却软趴趴落在了人家笔挺挺的后背上…… 塔娜瞧得真切,肆无忌惮的噗哧一笑,拍了拍晓雨的肩头:“我也喜欢你!放心,万一你输了,我不会亏待你的!”说着,转身退向另一侧。 多余的人都退开后,一声开始,晓雨跟那叫丹珠的就扑到了一起,虎虎生风的打了起来。 彭峰赶紧带人移向两位小姐身边去,忧心忡忡的看着比斗,却忽闻低声一句:“我若是你,只会更担心暗处的冷箭和这人满为患的偌大集市,而不是眼前比斗的结果!” 彭峰惊愕的看向萧如玥,却见她紧盯圈内比斗,似根本没有分神说过什么,可……那声音虽然很轻很柔,却十分清晰,是绝对不可能听错的,而离他最近的,就只有这位六小姐…… 略微惊疑,彭峰恢复镇定,侧头对身边的助手低语两句,那助手便悄悄退进了人群里不见踪影。 丹珠十分魁梧,四肢肌肉凸显,铜皮铁骨力大无穷,被她打中一拳或者踢中一腿,不断骨头也得内出血,但身形也相当笨拙,晓雨胜在身法灵巧,力量虽也不轻,可打在那一身硬铁般的肌肉上效果并不显著,着实一番苦斗还生生吃了两拳,才将转晕的丹珠拖摔在地起不来…… 虽然晓雨最终也摇摇晃晃摔在地上晕了过去,可规矩是说先倒地的算输,所以她也是赢了! 这结果似乎出乎塔娜的意料,她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倒也爽快的服了输,承诺的赌注一字排开,任萧如玥挑。 萧如玥拿了那把短刀,甚至没有验货,便道了谢,又退回圈外。 她的信任让塔娜很满意,大概是第一场吃了亏,又看晓露不似灵巧的人儿,第二场便挑的是叫央金的上场,跟晓露一般高大,但举步轻盈,是个灵巧的。 晓露才迈了腿,就觉得袖子被拽住了,扭头就看到萧如玥冲她勾手指,示意她弯腰附耳。 塔娜蹙眉,扬声喊道:“喂!说好的不许使下三滥的手段!” “我以萧家历代祖先名誉起誓,保证绝对正宗武功!”萧如玥高声回她,在晓露耳边低语一句。 “啊?”晓露惊愕的瞪大眼,看了一眼对面面色不好却没法吭声的塔娜,看着萧如玥,小小声:“这样……算不算犯规?” “我也喜欢那套袖箭,去吧。”萧如玥却答非所问,推她上场。 一旁的丑姑,目光微闪,隐忍笑意。 晓露不太自在的站到场中,看了看央金,挠挠头,又回头看一眼萧如玥,跟着转回头,神色微妙的看着一脸莫名的央金,再挠头:“那个……要准备打了吗?” 央金起先还一愣,而后轻蔑一笑,摆开架势,一声令下便扑了过来,极快极猛,似乎想先下手为强,一招搞定晓露。 那一笑,却激恼了晓露。面色一沉,她蹬蹬蹬就是狂退,算准央金一扑势末才猛的窜迎上去,硬接那一掌的同时,凝聚了内力的指飞快点了央金的定身穴! ------题外话------ 咳咳,看明白了么?看明白了吧?某人就是那么无耻滴…… 049 成了猎物 有一瞬,时间如同凝固了般,众人呆呆看着一掌打在晓露身上后就动弹不得的央金,和硬生生接了一掌嘴角流血手指还停在央金胸前的晓露…… “咳……”晓露把被定住的央金推到在地后,猛的就咳出一口鲜血来。 一切发生得那么快,结束得也那么快,众人有点缓不过神,塔娜也呆在那里。 比斗规矩是赤手空拳先倒地的算输,只说不许用兵器,不许使下三滥手段,还真没说不能用点穴,而谁也不能说点穴不是正宗武功…… 有点吃了哑巴亏,但塔娜却并没有不高兴,反而受益不浅似得,对萧如玥道:“你教了我一招,下次再跟人比,十拿九稳的就事先说好连点穴都不能用,不那么稳当的就……嘿嘿!”把袖箭递过来:“给,我知道你喜欢这个!” “谢谢。”萧如玥微笑接过,余光瞥了眼面色略显苍白的晓露。骨头倒是没断,但伤得也不轻,少说也得好好休息个几天。 “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去。”塔娜拉上萧如玥就走,边摆手示意那些围圈圈的大汉:“散了都散了。” 大汉们听话散去。 又一个自来熟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萧如玥失笑,不放心受伤的晓雨晓露,见丑姑跟上来,便道:“姑姑先去看看晓雨晓露,”示意四周有侍卫跟着,她不会有事,还边说着,边丢给丑姑一个小瓷瓶:“晓雨两粒,晓露一粒就行。” “好呀你,还说什么都没有,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塔娜假假虎脸。 “不值几两银子的创伤药,公主瞧不上眼不打紧,怪我故意贬低了你可怎么说得清?”萧如玥讪讪笑道。 “啧啧,我受骗了,你真是应了你们汉人那句话,人不可貌相,瞧着柔柔弱弱好似很害羞不爱说话的样子,胆子倒是不小,嘴也利得跟什么似得。”塔娜直叹。 丑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瓷瓶,又瞧着两人有说有笑,便转身去看被扶走的晓雨晓露了。 萧如雪面色阴霾的站在那里,瞪着被塔娜说笑着拖进人群去的萧如玥,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也不觉得疼。 从小到大十四年,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被无视!特别是那个对她言词讥讽的塔娜,装什么装,既然这么不削她,又怎么会对跟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萧如玥有好感,不过就是为了刺激她而已! 最可笑的是,萧如玥竟然当真了…… “五小姐,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画锦小心翼翼问。 “跟什么跟?跟上去让她继续吐唾沫吗?”萧如雪冷眼一横,扭头就走:“扫兴,回去了!” 画锦画帛一愣,面色郁郁赶紧跟上。 古代条件有限,食物品种并不多,何况是不善种植的草原民族,所谓好吃的,也不过来来去去就那几样。 萧如玥也是能装的,以免得罪这个尊贵刁蛮的公主又惹事端,不咋的东西也能吃出很美味的表情来,让塔娜很是得意了一番,唾沫横飞滔滔不绝讲着每一样食物的典故。 萧如玥状似认真的听,余光却不闲着四下乱飘,起先看到彭峰的助手跟他低声报告了什么,他神色微变之后就看向了她。 看来她猜对了,有人要趁着人手全集中在她和萧如雪身边时,在集市里闹事或者搞鬼…… 而后,萧如玥又注意到隔着距离跟在她们身边保护的塔娜的大汉,余光时不时往一个方向瞥了一段时间后,瞧她的眼神就变得像看毫无反抗里的猎物似得。 再然后,有大汉来向塔娜辞行,说什么没什么事就先回去,以免萧家人误会他们要闹事,就只留了两个婢女和四个大汉等塔娜。 塔娜想也没想直接就应了,继续跟萧如玥说着草原的事她们克吉烈族的事。 瞧着那些大汉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离开似得,挤做一堆嘻哈得十分惹眼出了集市,萧如玥真心笑了。 说是要去方便,萧如玥总算暂时甩开了塔娜,却找上彭峰让他领她去茅房。 “克吉烈族想要我们家什么?” 突兀的问话,让彭峰一愣,恍然大悟这六小姐根本不是要上茅房,更震惊于她的直接和重点,可也不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某些事是不是能说而迟疑。 萧如玥倒也没为难他,直接换个问题:“我姐呢?”她转来转去,也没看到她的人。 彭峰没有及时应声,神色也怪怪的,萧如玥就猜出来了:“看来她已经先回去了。”就在彭峰惊愕瞪大眼的时候,她又问:“多少人送她回去的?” “画锦画帛和四个侍卫。”彭峰不明:“怎……” 萧如玥神色一凝,打断他:“这里有多少我们的人?会不会武功?” 彭峰又是一愣,却被凌厉一瞪吓回过神来:“五十,武功一般!”仔细一看,眼前就只是个娇弱的小姑娘,哪有什么凌厉感! 错觉? “现在马上找十个人带上兵器追上去。”虽然萧如雪的死活她不在意,可,如果萧如雪的死活直接影响到她会不会被卷进莫名其妙的斗争去做牺牲品,就不得不管了! 彭峰也不知怎地,赶紧应声就要去吩咐,却被萧如玥一把拉住,交代:“不要引人注意,要快!” 神色微妙的看着萧如玥点头,彭峰示意跟近的侍卫保护萧如玥,便暂时匆匆离去。 “茅房”一趟回来,萧如玥直接跟塔娜说,萧如雪不等她先回去了,又说时间不早,回去的路程也不是很近,也得回去了。 塔娜还真是直爽得连弯都懒得转的主儿,张口就用尽能想到的脏话直骂萧如雪没度量,也谅解萧如玥想早点回去的心情,还提醒她草原狼多,太阳下山后就不安全,让她小心点,改天去找她玩什么的,才终于放人。 “人家真敢动手,自然对这里十分了解,因为没聚在一起所以少了十个人也一时半会察觉不出来,但再少十个,就太明显了。”萧如玥拒绝了彭峰拨出来护送她的十个人。 “可是……” 050 妖女 “晓雨伤得不轻现在还没醒,带着只怕也累赘,就暂时留在这里劳你照看了。”萧如玥不容反驳打断他的话,安排道:“送我来的四个都是好手,我带着他们就行,还有,给我把小点的弓。” 直到萧如玥离开好一阵子,彭峰才恍惚回过神来。他怎么就听从了六小姐的吩咐呢?万一…… 猛然一个激灵,毛骨悚然。祈祷信鹰及时将消息带回马场,两位小姐也能安然无事! 一个时辰的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却足够发生很多种意外…… 晓露受了伤,丑姑无力自保,四个侍卫虽然功夫都不错可毕竟双手难敌四拳,万一对方不止是集市里离开那十多个人就麻烦了,所以,萧如玥果断绕了远路,希望能躲开 可,会来的还是来了。 也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半路就追上了她们。十八人,都是熟面孔,就是大摇大摆离开集市那批人,身上都没有战斗过的痕迹。 看来萧如雪是安全的…… “六小姐快走!” 四个护送的侍卫拔剑回头迎上那些大汉,转眼就出了老远,萧如玥想拦都来不及。 “六小姐,快走!”丑姑也喊,还抢过晓露手中的马鞭,狠狠就往萧如玥骑着的马屁股抽。 马儿吃痛,长啸一声,拔腿狂奔。 萧如玥一阵无语,这回她是想帮那些侍卫都帮不上了,拉开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她能力所能驾驭的范围。 人数差距,二对一连晓露和丑姑都被缠住了,也还有空闲的大汉去追她。 那些侍卫真没什么交情,萧如玥可以不管,可丑姑和晓露,她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勒马转头停下,取弓架箭,瞄准身后追来的大汉…… “哈哈,这小丫头倒是挺辣……”一大汉嬉笑的话还没说完,一箭正中眉心摔下了马。 其他大汉一惊敛了笑,不敢置信的看向前方的娇弱小姑娘,却又哧一声,又一大汉正中眉心落了马! “该死,这丫头邪门得很,大家小……”正中眉心落马。 追逐的人反而成了被猎杀的对象,甚至到死也没明白怎么射出的箭还会转弯会追人…… 解决了追着她的大汉,萧如玥回头去救晓露和丑姑,恰好看到两人被逼摔下马去,好在她们的受惊的马儿是往前狂奔,而那些大汉的目标不是她们,见她们摔下马去,就不理会了,策马往她这边来。 只是…… 晓露本来就有伤在身,摔下马去没昏过去估计也一时半会起不来,而应该摔下马后,不伤不残也至少得缓一会才能爬起来的丑姑,却一骨碌就起来了,利索得让人咋舌! 但,当时的情况,萧如玥并没有想太多,弓箭挨个点着大汉命的同时,地上一石头突兀飞向丑姑,力道大如手刃一劈,将惊呆在那里的她砸昏了过去。 不寻常的力量,多是让人难以接受,萧如玥并不想被视作为妖孽,所以,她得让不该看到的人,暂时做会儿梦! 被四个侍卫缠住的大汉有六个,如今又追上来三个……看来那四人是凶多吉少了! 萧如玥微微凝眉,伸手取箭,却才发现已经没有箭了,叹气:彭峰这个笨蛋,准备也不准备多点! 凤眸一扫,翻身下马,走近一瞪眼断气的大汉跟前,伸手去拔那稳稳扎在大汉眉心的夺命箭,却中途又放弃了,跨前一步去探看晓露。 恰在这时,昏过去的晓露指尖动了动,似要醒来。 萧如玥想也没想,直接给她一拳,本来要醒的人,立马重归昏乡。本还想再去看看丑姑,可惜三个大汉骑马已经近到跟前。 “怎么回事?” 大汉很吃惊,不敢置信同伴竟然全死了,个个箭中眉心,而唯一醒着的人竟然是那个看起来最柔软的小姑娘,手里还拿着弓! 她射的?不可能吧?她那小胳膊,能不能拉开弓都是问题。可不是她射的,又是谁? “不管了,先把她带走再说!”其中一人道,策马过来就冲萧如玥伸手,准备把她当猫儿拎,却人没拎到,伸出的手秋却断了掌,鲜血喷涌而出,“啊”一声痛呼,滚下马来。 另两人惊恐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那端详着手中短刀,嘴角带笑的少女,就听到她道:“果然好刀,削手跟削豆腐似得,还不沾血……” 两人面面相视后,谨慎抽出腰间弯刀,骑着马冲了过来。 哧哧两声刺耳脆响,两柄弯刀被切断…… “啧啧,自家公主的东西都不认得了?”萧如玥抹了抹分毫未损的短刀刀锋,笑眯眯对那断了手掌忍痛站起的大汉道。 “妖女!”断掌大汉暴喝一声,举刀劈来。 “这称呼不错。” 萧如玥轻轻一笑,猛的就将手中的弓砸向那大汉的眼,大汉一惊回刀去砍,却发现握刀的手和那弓一起落了地…… “啊——” 再断一臂,大汉痛得仰天大吼,却下一瞬,连平衡失控往一侧倒,竟连腿都被斩去了一条! 下手狠辣利落,毫不迟疑,连那策马回头的两大汉都吓到了,感觉萧如玥就是地狱里来的索命修罗,慌张勒马就要逃。 “跑什么?不是要抓我么?”萧如玥冷冷嗤笑,扬手就将那削铁如泥的短刀飞了出去。 哧哧两声,短刀如切豆腐般连斩一马两腿后,蓦地半空转弯,贯穿另一马两腿,飞回萧如玥手中。 马儿断了两腿失去平衡,将马背上的大汉狠狠摔了下来。 “妖女,妖女……” 两人惊声高呼,神色癫狂,慌不择路往不同放心没命狂奔。 “啧,真会找麻烦!”萧如玥啧了一声,弯腰捡了块石头,随手般一扔,咚声,倒了一个。 另一个,吓傻了,自己左脚绊右脚摔倒,竟也不知道站起逃,就那么嗷嚎大哭的爬着走,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怜悯这东西,萧如玥上辈子就弄丢了,自然没法施舍给这大汉。而马儿伤的伤跑的跑,她也只能用自己双腿去追那个大汉。 超能力这东西,很好用,却也十分耗精神力,用多了也会累,特别是像她现在这样,身体苦了十四年内分泌严重失调各种机能惨不忍睹(对原本彪悍的某魂而言),和灵魂还不是“原装”的,不但难以发挥随灵魂而来的超能力原本该有的威力,还时常掉链的配合不上,力量还有,但这副还太娇弱的肉身却已承受不起的先罢了工…… 当然,她是不会允许那种自己都不知道具体情况的“罢工”状况发生的,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力量,伏在这个看似平静的世界里假装弱者,避免跟像那个生父一样的高手起冲突,等待身体和灵魂完美契合! 用跑的追上那个大汉,萧如玥自己都觉得画面挺蠢,可这是避免那份力量透支导致肉身“罢工”的唯一方法,何况这副肉身缺的就是锻炼,有个活沙包给她练练,何乐而不为? 那大汉起先还只是一味的挨打,后来发现萧如玥既收起了那柄削铁如泥的短刀,也没有在用那份诡异的力量,自己横竖大不了就是跟其他人一样横尸草地…… 咬牙豁出去,奋起反抗! 但,一直抓不到打不中,大汉气得愈发抓狂了,虎爪猛的一探,竟被他扣住了萧如玥的肩头…… 大汉略微一愣后,狰狞大笑,霍地就要将她举过头顶再狠狠扔出去,却突闻一声粗嘎威武的鹰啸,下一刻巨鹰从萧如玥头顶呼啸而过直扑大汉面门! ------题外话------ 咳咳,下一章男主滴脸就出来鸟……而且,28号大概下午两点左右就会入v了,亲们到时间记得捧场哦,么么大家 051 男主露脸 “啊——” 大汉尖叫着松开了萧如玥,抬手护眼却已经慢了一步,鲜血自他粗糙的指缝间喷涌而出,痛得他满地打滚。而那雄鹰……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只成年的草原雕,却并没有就此放过大汉,扑翅追着他狠狠的又啄又抓,纯野性的残忍与凶狠…… 突兀的状况让萧如玥的手硬生生停在了短刀刀柄上,略微惊愕之后,警戒的抬眸张望,就见不远外的小坡上,席地而坐着个胡服少年。 个头倒是挺高,只是眉清目朗的五官搭着不大还很白净的脸庞,着实让他看起来年纪挺小,一种花样美少年的感觉,长发随性披散在肩,偶有几缕调皮的追风起舞,身上穿的青绿色胡服无论是质地还是款式都很普通,可穿在他身上,却格外合身似得让人看着就很舒服,浑身散发着一股纤尘不染的纯净气息…… 可,他哪来的?什么时候来的?又,看到了什么看到了多少?她竟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本能的,萧如玥停在短刀上的手紧了紧。 见过那个冰冻死尸一样的爹后,她深深体会到,这个世界真正的高手,是她无法用肉眼辨别得出来的,可是……她真的感觉不到这个少年有恶意,甚至,越看,越觉得相较之下自己是多么的黑暗! 这时,大汉生生被那雕折磨得咽了最后一口气,偌大的草原恢复安静,只有风掠过的轻声,和,那草原雕完成任务般振翅飞向那少年的声音…… 看着那凶猛的草原雕温顺的落在那少年抬起的手臂上,萧如玥略微一愣,而后,就见那少年起身,薄唇轻扬勾了个仅仅只是礼貌的浅笑,冲她微微颔首,便转身就走。 就好像……本来只是路过,遇上了施个援手而已,并不想跟她有太多交集! 顿时,萧如玥有种小人度君子之腹的感觉,手离开刀柄,扬声冲他喊:“喂。” 那少年停下,回头奇怪的看着她,看她冲他跑过来,一番恶斗后明明那么狼狈,散乱的长发甚至还挂了两根草,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阳光下,那裹着浅浅金光的小身影却十分耀眼,盖过所有狼狈跃入他双眼里…… 本来就耗去太多力气已经很累,跑到他跟前,萧如玥是真有些喘了,可这反倒成了她这个时候最好的借口——因为她忽然意识到,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要叫住他! 可……她因为不知道说什么的假装猛喘气也就算了,他丫竟然也不说话! 算了,瞎扯一个,比如谢谢什么之类的…… 如此一想,萧如玥倏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他一脸尴尬的转眸躲开她的眼,竟是手足无措的样子,那反应,说不出的可爱。 额……好吧,这个可爱的大男孩,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半头,只到他胸口的她看他必须用仰视! “谢谢。” 看到比自己蠢的表情,萧如玥总算心里平衡了,恢复自然落落大方的道谢,就近又细细打量他一番。 五官清秀得真心没法用有酷成分的帅来形容他,那是一种赏心悦目的宁静美,如同一幅青山碧水间有小桥人家的山水画,没有巍峨的峻岭,没有奔腾的流水,没有霸道凌厉的气场,有的,是世外桃源界的宁静祥和与世无争,是小桥流水人家的温馨亲切,是纤尘不染的纯净气息…… 完全应了“龙骨自然非俗相”“骨秀貌清颜”那些比喻,很耐看,而且越看越有韵味,忍不住就被吸引了,移不开目光…… 看着看着,萧如玥拧起眉来。虽然不明显,但他的脸色,确实不正常! 而被她这么直直的盯着,那少年好像更不自在了,胡乱点点头接受了她的道谢,又矛盾的补充一句“不用”,匆忙转身指放唇边吹了声响哨,就要走。 “等等!”萧如玥一把拉住他,注意力却又被哒哒跑来的马儿吸去了些,脱口就问:“你有马?” 没料到她会这么大胆,猛的就拉住一个陌生男子的手,少年着实愣了一下而被她抓了个正着,呆呆的看着她拉着他袖子的手。 好小…… 那么小! 目光移上萧如玥柔美中还透着童稚之气的小脸,扼杀稚嫩幼苗的罪恶感涌上,少年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又并没动,十分纠结ing。 “能不能卖给我?” 萧如玥被马分散了注意力,并没有捕捉到那细微的神色变化,不等他应声,掏出只小瓷瓶塞进他手里:“我用这个跟你换!” 一匹汗血宝马换一小瓶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还理直气壮一副没有亏待他的样子……少年莞尔,差点笑出声来,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如玥也根本没准备让他拒绝,塞了小瓷瓶给他后,便径自走向那马。但那马似乎不太乐意她接近,傲慢的用粗大的鼻孔冲她哼哼喷气。 正想跟那马儿好好“沟通沟通”,让它合作一点,那少年却已经跟了过来,抬起骨节分明十分白皙漂亮的手轻抚那马的头,浅笑轻声:“乖,别耍脾气,好好送她回家。” 萧如玥这才注意到他的声音很特别,好听还是其次,一声一声入耳,宛如轻轻敲上心门一般,很轻很有礼貌,让你难以将他拒之门外…… 跟他一比,萧如玥顿时觉得自己是个拦路抢劫的女土匪,没来由有些不好意思的窘了窘,道:“你住哪?回头我把它送还你!” 说罢,她又后悔了,严重有种女土匪改行当搭讪女,正拐着弯问人家住址好寻上门去! 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那少年惊讶看向她,却见她懊恼的低着头,小嘴咕噜咕噜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那模样,说不出的可爱,不由微微笑道:“没关系,它会自己回来寻我。” 不管是不是有这么神,但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再揪着不放就太那啥了,萧如玥干脆的点点头。 他的马很高大,她身高不够,腿踢很高才能够上马蹬,刚要使劲,腰却一紧,跟着一阵眼花,人就稳稳当当落上马背了。 萧如玥略微呆了一呆,而后低头看向他:“下次……能不能让我上马上得好看点?” 他,是抓着她背后的腰带将她拎着甩上马的。 ------题外话------ 咳咳咳……男主……咳咳……有木有脱离亲们的想象呢? 052 所谓随便。。 其实,他的力道拿捏得很好,其实,他力道好她反应快横竖怎么都不至于难看,只是…… 一想象那个一拎一甩的动作,她特么的别扭! “咳咳咳……”他长咳一串别开脸,隔了一会儿才应了个“哦”。 “瞧不出你挺有力气的嘛……”萧如玥算是已经习惯他的反应,并没太在意,直接俯下身来就道:“要不你顺手,再帮我个忙行不?我还有两个同伴在那边,我得把她们一起带回去,你能不能帮我把她们弄上马背来?” 以她现在的状况,丑姑就够她呛的,晓露……她都怀疑,一会儿搬不动,会不会直接绑根绳子用拖的! 他转头看了看她,只看到明亮的眸闪了下,却是说不清什么意味,而后勾起浅笑点点头,伸手就自然的拉了缰绳,竟给她当马童来。 萍水相逢,出手相助,被她“抢”了竟也不生气,还肯帮她忙,还帮她牵马……最重要的是,从头到尾既不问她是谁住哪,也没说自己叫什么是哪人,更没有状似无意而有意的留下什么线索让她去猜,好像真没有让她回报的意思…… 萧如玥算是阅人无数的,可还真是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更没跟谁以这种形式相遇这种方式相处,那感觉,很奇怪,再不找点话打破这宁静,总觉得有只猫爪子挠上心。 “不要以为平时的头晕眼花是错觉,身体可不会闲着没事隔三差五跟你开个玩笑逗你玩。”萧如玥故作自然的语调:“好在你现在症状不明显还不严重,那个瓶子里的药丸,应该是三十多颗,你一天吃三粒,吃完也就差不多了,但往后吃东西一定要小心些,特别是水,别看着是水就喝,有些水会喝死人的!” 他诧异的回头看她好一会儿,忽然问:“什么水?” “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你自己小心就是。”萧如玥撇撇嘴,不愿深说。 她不说,他倒也没有勉强她,笑笑道了句谢谢,便别回头去继续往前走。 他的力气真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扶那么牛高马大的晓露上马背,竟像根本没使力气似得,而丑姑,恰好这个时候醒了过来,但她拒绝了他的搀扶,由萧如玥伸手拉着,自己上的马背。 “谢了。” 离别时萧如玥本还想说些什么,可张嘴却发现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干干吐了句没新意的谢,一挥马鞭便策马离去。 殊不知,少年淡笑相送,待人影去远,才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死尸…… 随手拔了一支正中大汉眉心的夺命箭端详,从箭尖到箭羽,看得十分仔细,也不知道瞧出了什么,突兀就是一怔,澄澈清亮的眸闪烁出奇异的光泽来。 而后,他又慢悠悠逐个检查了其他箭,似得到如他所料一般的答案,看向萧如玥离去的方向的眸闪了闪,嘴角也几不可见的勾了勾。 随手般一甩,手中箭却如离弓一般飞窜出去,哧一声,正中被因为他出现而被萧如玥遗忘在地的,只是被砸晕过去的大汉……眉心! 雄鹰高空同一个位置盘旋,不断高声鸣叫,传得很远,不多久,引来十多快骑,骑上男子清一色着黑色长袍,看到草原小丘上自家主子脚边死尸横陈,大惊失色。 “王爷!” 纷纷高呼着翻身下马扑了过去,眨个眼就将小丘上那青绿色胡服,肩头上乖乖站着只草原雕的少年围了个严严实实。 少年似早已见怪不怪,浅笑着逗弄肩头的大雕,走向黑衣人们起来的马,随口一般问道:“人到了吗?” 一群黑衣人赶紧围着他跟过去,有人应:“到了。” “也不知道萧家今年的战马脚力如何……”少年冷不丁来了那么一句,翻身上马:“就怕有些是中看不中用的!”顿了一下,又道:“这样吧,让他们都试试,不行的,统统退回去!” 萧大当家惹着他们家王爷了? 众人微愣,跟得少年最近的白易轻恭敬道:“请王爷示下。” 少年仰头,煞有其事看了看天色,才道:“就到北部随便遛遛吧。啊~对了,把那些东西给克吉烈族长捎上。” 众人顺着少年一指,看向地上横陈的死尸,恍然大悟—— 哪是萧大当家惹了他们家王爷,眼神不好的分明是克吉烈族,那么大的草原不走,怎么就遛到他们家王爷跟前挡路呢?虽然他们家王爷和蔼可亲爱好和平,可,也是有些东西一碰就爆的,听说克吉烈族人蛮横好斗十分粗野,只怕就是某某嘴巴一贱说了不该说的,才惹来这杀身之祸! 所以,试战马脚力是假,警告才是真! 于是当晚半夜,熟睡中的克吉烈族上下被一片轰隆隆的马蹄声生生吓醒,拿武器冲出毡房一看,竟是凤国三千铁骑,族长都傻了好一会眼,直到看到送到跟前的族人尸体…… “将军,这是……”克吉烈族长哈尔巴拉沉下脸。 “这些人不识好歹伤了我们家王爷,不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吗?”领队的将军冷哼着打断他的话。 哈尔巴拉一愣,问:“请问将军,伤的是哪位王爷。” 那将军居高临下的瞥着哈尔巴拉,如视蝼蚁一般,铿锵有力道:“武王!” 这二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狠狠劈了在哈尔巴拉身上,他一张老脸转瞬便苍白如纸…… 053 武王皇甫煜 感觉有人在看她,用那种琢磨不透的眼神…… 想看看是谁,床上的萧如玥毫无征兆的猛的睁开眼,逮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却,只看到守在床边累得正打盹的丑姑而已!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只知道是白天,外面时不时有忙碌的声音传来,或近或远…… 昨天她带着丑姑和晓露逃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看到一身狼狈的她们,马场里的人都吓呆住了,回过神来慌忙就围上来帮忙,然后,萧如雪出现,抱着她大哭特哭,直说不知道会这样她没事太好了什么的,但她累得够呛,连敷衍都懒了,随便喝了两口清粥就说要沐浴,结果泡进热水里没多久就睡着了,甚至是谁把她捞起来的都不知道…… 这种失去警觉和防备的状况,太危险,萧如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上过了,不禁微微蹙眉,还以为已经在能控制的范围,却不想还是超出这肉身所能负荷,看来以后得更小心谨慎才行,也更要好好锻炼这副脆弱的肉身。 轻轻起身,本不想惊动丑姑,却不想她还是惊醒了,张嘴紧张就问:“六小姐,有没有怎样?好点了吗?” 她眼底的自责懊恼,让萧如玥有些好笑,却也十分温暖,笑道:“我没事,就是饿了。” “我炖了些野菜肉粥,还热了牛奶。”丑姑说着就起身,她发现萧如玥似乎很喜欢牛奶,早中晚睡前,都要喝一碗。 “嗯。”萧如玥点点头,丑姑后脚一出毡房,她就下地穿衣服了,但她还是对梳头这事没辙,只擅长马尾一种发型,所以就让长发散在肩头,等丑姑回来帮她处理。 吃东西的时候,丑姑告诉她,萧如雪一大早就去了她爹那里,说是让他派人去克吉烈族理论,为她报仇,到现在还没回来,而萧如月则在毡房里呆不住,吵着让紫云紫霞抬她出去晒太阳了,还有,她几个堂兄弟,大少爷萧勤鑫,三少爷萧勤昊,五少爷萧勤政,都来了。 “也不知道那匹马是不是真回那人身边去了……”萧如玥反而喃喃这事。 昨天她回来后,马场的人本来要把马牵去马厩的,可那马根本不让人碰,她想着那人的话,便让人由着它,不想它竟还真自己认路似得,扭头甩着尾巴就哒哒的走了,消失的方向,还真就是她回来的方向…… 萧如玥提起那人,丑姑很惊讶,以前在庵堂的时候,就是那位华衣公子六小姐也是不会主动提起的,自那次醒来后更是好像忘了那么个人似得,如今,却忽然提起……那人! 微微的,丑姑面色有些怪异,转眼又恢复如常,边给萧如玥梳头,边轻声细语道:“那位公子气质脱俗,似乎对训鹰训马很有一套,六小姐不必担心。” 萧如玥想了想,点点头。 冷不丁的,丑姑竟问:“常到怀慈庵的那位公子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怀慈庵出了那样的事,不知他知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去寻您。” 萧如玥愣了一下,笑道:“姑姑怎么忽然提起他了?” 庵堂后院就那么点大,自然逃不过负责烧水煮饭的丑姑的眼,可以前,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既没去告密的帮她保守了那小小的机密,也半字都没跟她讨论过那个公子,今天怎么忽然…… “奴婢只是忽然想起,随便说说。”丑姑笑道,倒也自然。 “天南地北,他就是寻也不会寻到这儿来,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被偷偷养在那个地方的我,会是萧家嫡小姐。”闲来无事,萧如玥便跟她聊了起来。 “那位公子气宇不凡看起来十分尊贵,恐怕不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公子。”丑姑随口般继续道:“说不定哪天有缘,你们又遇上了呢。”说着,仔细看着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还稚嫩的小脸。 “哦~”萧如玥拖了个恍然大悟的长音:“搞半天,姑姑是想问我对他有没有那个心思!” 她的直白,反而让丑姑有点尴尬起来,不知道怎么接话。 “不知道。” 既然被问了,萧如玥也就只能含糊其词的回答:“我也没多想过,真不知道!再说了,人家也未必有那个心不是,你也说人家气宇不凡看起来十分尊贵,又怎会看上我一个身份不明的黄毛丫头呢?只怕他的事,他自己都做不了主,要不怎么认识了四年,他只是常来看我而已。” 这个“常来”,还真不是普通的“常”,头一年确实是偶尔来,第二年就常来了,第三年愈发勤快,第四年,除了刮风下雨,几乎天天到…… 丑姑默默,不好随便说些什么,可她却是瞧得分明的。 初见的时候,那位公子才十四五岁,许是好奇贪玩才溜进怀慈庵后院,不想被当时才十岁的六小姐撞见,担心她大叫引来人,还一阵威胁利诱……两个都是半大的孩子,自是撞不出什么情愫来,只怕一开始,那公子也是显得发慌偶尔来解闷的,后来瞧着六小姐有趣,反正无事就常来了,再后来,眼神不知不觉便不一样了,也就愈发来得勤,可他自己,却好像并没发现…… “若是他寻来呢?”有些人,一旦醒悟某些事,会执着得超乎想像。 萧如玥听罢,呵呵直笑:“无巧不成书,也许真会再相遇,可那时,谁知道他是不是已是别人的夫?而我嘛,别的不清楚,但至少,绝不与人共侍一夫!” 丑姑惊愕住了,回过神来,猛然觉得自己竟然不像是在跟一个十四岁不韵世事的小姑娘说话,不知怎地,竟有些觉得可怕。 萧如玥却似根本没察觉,笑着道:“对了,我一直很好奇姑姑以前的事呢?怎么好好的,就想到出家了呢?还有那块玉,谁送的?” 丑姑一僵,面色变得怪异起来,垂着头好半天不说话,萧如玥都有些不忍,正要说算了,她却开了口,幽幽道:“进庵毁脸后,我便就是丑姑了,一个重活的人,只有以后,没有以前……” 昨天还没注意,今天醒来回头再想,总觉得丑姑落马时,起来得太快太利落了…… 萧如玥不显声色若有所思,而后笑道:“我们都是重活的人,只有以后,没有以前!”边说着,边要去拉丑姑的手,很自然,却本是该无意般的拉中丑姑她手腕的手,却只拉住了她的手掌,也很自然。 她确实无法用肉眼辨别这个世界隐藏实力的高手,可,却是知道练武之人和不练武的寻常人脉是不一样的,只要指尖能碰上脉门,就分得出来,也不过是因为昨天丑姑落马起身那利落一幕挥之不去,好奇一探,不想竟…… 巧合?还是,丑姑心虚怕她发现什么,所以…… 可,为什么呢?倘若丑姑真不是她想象中那种柔弱女子,那为什么不惜毁容也要留在庵堂里呢?难道丑姑的目标是她?回想起来,丑姑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发现六小姐上吊的人!可,如果丑姑的目的是她的话,那为何七年漫漫,只守不动?甚至眼睁睁看着她几次逃跑被抓,被打,可庵堂起火带她逃跑时,那份紧张关切,又那么真实…… 忽然间,萧如玥心绪有些乱了。这个让她第一次感受亲切温暖的人,竟有可能是有目的留在她身边的…… 不管如何,萧如玥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情绪来,隐敛,她是炉火纯青。而既已起疑,自然要小心提防着,但也不急着知道真相,她现在,有的是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着那些伏在暗处,想将她萧如玥这个人当棋子当刀枪使的人一个个自己亮出来,挨个收拾! 出了毡房,才知道不过是辰时末而已,虽然比平时晚了很多,却也还是早上,不算太晚。 看到萧如玥,马场的人很多都围了过来,关心询问她的身体情况。 她昨天跟最后一个发狂的大汉是真拳真脚的打,虽然没有受重伤,却也难免有些淤青蹭伤,蓬头乱发衣衫不整的模样,大毁千金小姐形象,反而更真实更有说服力,遇上那样的袭击,她毫发无伤才更奇怪! 昨天萧如玥累得不行,也没跟谁提起经过,倒是丑姑被带去问了话,说自己昏了一阵,具体不清楚,醒来后就看到有个清秀少年,她便顺理成章,说是那个少年救了她们。 大家都信了,直说神明保佑,还有两个孩子在大人的指使下,毕恭毕敬的送她两个保平安的护身符。 至于那个爹,她回来后就没见过,也没有派人来问她的情况! “你别怪爹?他是真忙,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武王来收今年的战马了,可也不知怎地,往年是点齐就直接领走的,今年却竟要试试马的脚力。”萧如雪回来的时候,是这么跟她说的。 “武王?”比起那个有跟没有一样的爹,萧如玥反而对别的事更感兴趣。 “六姐你不是吧?你连武王都不知道?”萧如月惊呼,见萧如玥浅笑应是,便一扫连日来的郁闷,眉飞色舞起来。 “说起武王,那可真是来头不小的,这也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喝了一口水润喉,摆开滔滔不绝的架势就道:“话说七十多年前,凤家有谋,皇甫家有兵,两家交情好得跟亲兄弟一般,看不过前朝**百姓受苦,便合力打下了这凤国江山救黎民于水火之中。皇甫大将军为这天下出兵出力甚至战死三个正值壮年的儿子,这皇位理该是他坐,可他一向尊凤家当家为兄,竟以武将出身不善治理为由,主动退让并推举了凤家当家登上九五!” 终究还是个的孩子,说话有些口没遮拦的直白,听得萧如雪都皱了皱眉,轻咳打断提醒:“八妹,托辞注意点。” 萧如月却不甚在意,撇撇嘴,继续道:“前边也说了,凤家和皇甫家关系好得跟一家似得,手握重兵的皇甫大将军自己推举了先祖皇帝,别人就算有不服的也不敢说什么,而先祖皇帝也不亏待皇甫大将军,不但封了皇甫大将军武王的世袭爵位,还大大方方的诏告天下,只要凤国在一天,皇甫家不绝后,就绝不收回皇甫家掌控的兵权。一个异姓王世袭掌控并可以随意使用兵权,那可是史无前例,哪朝哪代都不曾有过的!” 萧如月说道这里,又喝了一口水,才道:“不得不说,先祖皇帝确实是天下第一的正人君子!皇甫大将军因为连年征战累了不少伤,天下安平没多久便去世了,膝下唯一的血脉也只有八岁,可先祖皇帝不但没有趁机收回皇甫家的兵权,还将继承爵位的小武王接进宫中视如己出一般细心栽培。许是一起长大的缘故,那小武王跟已过世的太上皇也是亲如兄弟十分要好,更完全继承了武将血脉,一生战功赫赫十分有威望,只可惜后来被奸人出卖战死沙场。因为他的嫡长子小时候落水夭折了,所以理所当然是他的二儿子也就是上一代武王皇甫铭继承了爵位和兵权!” 也不知萧如月哪里听来的,可不可靠,倒颇像是那么回事,萧如玥闲着也是闲着,就继续听了。 “话说这一位武王,也不简单,立了不少战功,可惜生了怪病,年纪轻轻二十六岁就没了,虽没有留下子嗣,但他还有个弟弟,那个弟弟也就是现在的武王,皇甫煜!” 说到这里,萧如月就没有刚才的激情了,颇有那么点不削的不咸不淡起来。 “这位武王嘛,传说小时候身子不好,很小便送去什么山学武强身了,若不是上代武王病逝爵位砸到他头上,很多人都不知道有他这么号人在,听说很年轻脾气也很好,上代武王去世后承的爵位,至今尚不足一年,不但没有任何战绩,就是从军营到王府的所有大小事务,也都一层不变的按上代武王定规来办。每月只需初一十五两天的早朝都经常迟到,要不然就是站在那里有听没懂的频频呵欠偷偷瞌睡,皇上问他任何事情他都是没建议没意见怎样都好,还有个让人受不了的怪癖!” “怪癖?”萧如玥挑眉。 “六妹,你别听八妹胡说八道,那算不上是怪癖,只不过是……”萧如雪笑着接了话,可萧如月却并不让她说下去,不服的嚷壤着打断她的话。 “心地善良吗?” 萧如月白眼一翻:“得了吧,再善良也不至于见着野猫野狗就捡吧?我可听说他是飞禽走兽来者不拒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养了一大群,搞得气派的王府自他回去后天天鸡飞狗跳,奴才丫鬟叫苦连天,一母一嫂两位王妃头疼不已却又莫可奈何……我看啊,他分明是在山里呆太久了!”跟鸟兽比跟人亲! 顿了一下,不削的嗤了一声后又道:“要我说,如果他不是皇甫家现在唯一的血脉,爵位和八十万大军的兵权哪轮得到他!” “八十万大军!”萧如玥惊愕,她有点怀疑萧如月夸张了,要不然,龙椅上那位皇帝boss怎么放心让一个异姓王握有这么大的兵权,他晚上睡觉都不会做恶梦吗?他真的敢闭上眼睛睡觉吗? 萧如雪呵呵笑着解释:“六妹,你没听错,武王现在确实拥有八十万大军的兵权,而且大家都管那八十大军称为皇甫家军。” 萧如玥默默。这家军的规模,也太……特么恐怖了点! “历代武王都是战功赫赫的战神,威望极高,很多人慕名投入帐下,积攒了几十年,有了如今的八十万大军有什么好奇怪的?”萧如月撇撇嘴:“所以啊,就算这个武王碌碌无为十分平庸,大家也还是因为畏惧他手中的八十万大军而敬畏着他。” 忽然,萧如玥想起了那晚的神秘人! 神神秘秘那么低调的来,却说昨天才到……她那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爹竟然恭敬下跪……还有那些黑衣人,那么紧张警觉…… 如果那神秘人真就是武王,那她那晚能毫发无伤的离开,还真是幸运了。看来那位武王的脾气,真的很好! 不过,脾气再好,他都是颗不定时炸弹,最终都脱不开两种结果,一是别人把他拆了,二是他把别人爆了,想日子过得安静点,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为妙,卷进台风眼里可不好玩! 因为昨天的事,萧如玥被暂时禁止骑马了,只能在马场里瞎逛,还真是看到了不少穿着军装的兵将走动,就是那群黑衣人,蒸发了一样,一个也没瞧见。 什么也不做的闲闲看着日头从东边天走到西边天,萧如玥还真呆不住,实在百无聊赖的她挖起冬虫夏草来,没事多给自己补补。 晓露受了伤,晓雨还没回来,只有丑姑跟着的她也不能出马场外,好在马场够大,多的是少有人走动的小丘,她这里挖挖那里抠抠,自得其乐之余,倒也收获颇丰。 殊不知,总有一双眼,跟着她。 “王爷若是看上了萧家小姐,何不回去后,求皇上赐婚。”边上某人开玩笑似的提议,跟着就听到了脚步声,回头,惊讶出声:“萧大当家!” 某王没回头,呵呵揶揄:“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胡说八道。” 那人尴尬不已,灰溜溜滚一边去。 某王在前,某爹在后,看着远处正眉开眼笑跟丑姑说着什么的小人儿,默默无声。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萧云轩不得不从“静战”中宣败,抱拳欠身道:“多谢王爷昨日出手相救。” 事已至此,就算他说人严格上说来并不是他救的,也不会有人信了…… 皇甫煜默默,看着远处那笑得欢愉的小人儿,嘴角不禁翘了翘,心想她若知道他的身份,是不是也敢把这么大“功劳”扣给他? 微微偏头,瞥向垂眸颔首的萧云轩,又是一番揶揄:“萧大当家是担心本王要六小姐以身相许么?” 萧云轩默默,低着头也瞧不清神色。 “六小姐亭亭玉立且机敏聪慧过人,确实很有趣,可……”皇甫煜转过身来走近萧云轩,贴在他耳边轻笑低语:“本王若是娶了你家小姐,只怕很多人做梦都得吓醒吧~” 强壮的战马,精锐的军队,两者结合简直所向披靡,谁不畏惧? “所以……把心放回肚子去吧。”皇甫煜挤眉弄眼的笑道,拍了拍萧云轩的肩便要离开,忽而又停住,回头笑道:“别看她年纪小就以为能拿捏得住,小心,别大风大浪没翻,最后反而翻在她手里了。” 萧云轩闻声抬头,皇甫煜却呵呵笑着转身走了,让他空洞的黑眸不禁微晃异色,却只一瞬便又恢复了死气的平静。 这位武王,已有二十,可看起来却还像个稚嫩未褪的十六七岁少年郎,眉目清秀有余而不见将王该有的魄力,被称为是历代武王中资质最平庸最无能也最容易被摆布的,可…… 不知不觉,萧云轩眉头又紧了紧。 *分界* 傍晚的时候,马场收到消息,克吉烈族昨晚连夜拔营往北迁了。 “……左将军昨夜试马,试到北部克吉烈族营地去了。”夜三压低声音向萧云轩报告。换言之,克吉烈族是因为被那位年轻的武王警告,才被迫连夜迁的营! 萧云轩抿唇不语,眉头却几不可见的又紧了起来。 那位年轻的武王的心思,还真是让人摸不透…… 一开始,说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没计较玥儿冲撞之罪倒也说得过去,可后来,怎么就无端端把烈风送给了玥儿了?昨天出手相救,也可以说是遇上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可,这人情做到把克吉烈族逼回更北部,就未免太大了! 最重要的是,云淡风轻做了这么多,竟还亲口跟他承诺,不会求娶玥儿,那他到底……难道,他想要萧家的培育战马的秘术?可若是如此,那王爷该献殷勤的对象,也该是雪儿才对,却为何是才接回府的玥儿?难道他知道什么? 萧云轩太阳穴一阵胀痛。摆摆手,示意夜三出去,他要清静。 夜三出门,却遇上了等在那里的端着炖盅的晓露,不禁微微变色。 这六小姐,还真是执拗得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除了昨天,就没间断过给他送吃送喝,摆明是在跟爷怄气,而爷…… 暗暗叹气,夜三接过炖盅,道谢,目送晓露走远才转身要进毡房,却听身后有人问:“那是什么?” 一惊,赶紧回头深鞠:“回王爷,是六小姐赏赐的炖品。” “赏赐?”略微惊异了声,而后便是明白了什么的轻轻直笑:“你家六小姐可真是有趣的人儿。” 说着,白皙漂亮的长指便揭了那炖盅的盖儿,霎时间怪味弥漫,又引来噗哧一笑:“看着倒是很有特色,只是不知吃后,会不会闹肚子?” 夜三噎了噎,讪讪应道:“应该……不会……吧……”虽然他也时常怀疑,至今没闹肚子,是因为他肠胃够坚强! “嗯~,这味儿,虽然有些怪,倒也没有想的那么坏,拿进来吧。” 夜三一听,吓得差点撒了手,而皇甫煜却已掀了帘子进去毡房了…… 好在夜三的祈祷起了作用,有份吃了那诡异炖品的某王,直到入夜也不见有任何不适之处! 星光满天,马场里多点了几堆篝火,好酒好肉载歌载舞的招待来领战马的将士们,一片欢声笑语。 已经能出来走动的萧如月扯着嗓子起哄:“六姐,听说你唱歌可好听了,来一首让我们饱饱耳福吧!” 周围一下静了下来,纷纷看向萧如玥。 “对呀,六妹,大家玩得这么开心,你就唱一首助助兴嘛。”萧如雪也笑着帮腔。 “好呀!”萧如玥应得十分爽快,却话锋一转,道:“可是,光我唱也没多大意思,要不五姐八妹,你们一起来伴舞吧!” 把她当歌姬使唤是吧,那就来当舞姬陪衬呗,保证让她们终,身,难,忘! 两人顿时噎住,想说不要不会,可萧如玥却已经起身到了跟前,一手带一个将她们拉起,力气比她们想象中的大得多,不跟着起来就得跌个狗吃屎。 “这里不是府里,大家又玩得这么开心,我们就都别摆大小姐架子了,唱歌跳舞助个兴,就当是额外犒劳为萧家整年整年劳碌的大伙儿,也算为爹向大家尽了一份感谢的心意。” 不答应,就是摆大小姐架子,就是不承认大家的辛劳,更夸张一点,不孝到一点心意都不愿为父亲出! 要她在这么多将士跟前抛头露面当歌姬是吧?想回头跟那些所谓闺蜜的小姐们说她不知羞耻是吧?好啊,一起呗! “我为几位妹妹伴奏如何?”萧勤昊取了一把马头琴,笑道。 我知道你贱,可真没想到居然这么贱,没事自己送上门来找羞辱! 萧如玥眉目弯弯走过去,轻声软语:“还是我自己来吧!我都是随性胡唱的,三哥恐怕伴奏不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竟说他伴奏不了! 萧勤昊顿时恼了,而萧如玥却已伸手来取琴。 “不说倒是忘了,六妹一直生活在外面,有人教过你乐器吗?这马头琴你确定会吗?”不会,就别丢人现眼了。 “倒是真没人教过,不过嘛,稍微有点小聪明。”眉目弯弯依旧,轻声细语略带一些小俏皮。 “哦?”萧勤昊轻哼一声,道:“那可真要洗耳恭听了。”松了琴。 “嗯。”萧如玥点点头,接过琴后却忽然道:“不过,给我点时间稍微研究一下。” 话音才落,一串魔音如同夜半鬼叫,冷不丁就窜进众人耳膜,吓了一片面色如纸,面部肌肉狂颤狂颤…… “嗯,挺容易的嘛。” 某玥脸不红气不喘的甩了一句,抱着琴就走向拉起来后就被丢在那里的萧如雪和萧如月,惹得满场无语。 “五姐,八妹,准备好了吗?”坐上丑姑给端来的小椅子,萧如玥好心的问。 两个挖坑连带自己一起摔的一改刚才的郁闷恼火,连连笑应。 哼,管她“乱唱胡奏”什么,她们只要不跟着她的节奏,跳好看就行了,管她不一个人丢脸去! 凤眸狡黠一闪,假装什么也没看到,萧如玥清唱出口:“美丽大草原/风吹百花开/每一朵都是你/火红的情怀/牧羊的姑娘/长鞭一甩/呼啦啦的青草地/和你到天外……” 小小的人儿,歌声却出奇的嘹亮昂扬,无形的声波扫空一切杂音,偌大的草原,只剩这天籁,让本等看戏的众人一怔后,为之惊叹,惊艳! 听到这歌声,萧如雪和萧如月都是一怔,再看周围一下便被那歌声吸去魂儿的众人,纷纷一恼。她们可不是让她出风头的!至少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出尽风头! 凤眸闪闪,将火光映出的丑陋嘴脸瞧得清明,就在两人翩姿起舞之际,萧如玥忽然敛了歌声,琴弓一动响出一曲《万马奔腾》来。 起了舞姿的两人顿时一僵,而坏心眼的某人,却琴是琴曲歌是歌调的又兀自唱了起来:“美丽大草原/歌声如天籁/落在了我心上/给了我豪迈/马背上小伙/打马要快/呼啦啦的青草地/不要你等待/是你的白云/牵动了我的爱……” 歌声嘹亮昂扬,琴声豪迈磅礴,明显不是一套的,她却竟然没乱,还唱出奏出一种诡异的和谐感来,惊呆席地而坐的所有人。 跳啊,你们倒是跳啊,跳嘛跳嘛,不跳可就丢人了…… 凤眸闪闪,挑衅分明,气得不敢置信瞪她的萧如雪和萧如月差点没吐血,火光映照下,那欲怒而不能怒的小脸哪,狰狞得那叫一个精彩绝伦的! 琴是琴曲歌是歌调,不管她们怎么跳,都绝对不可能同时匹配两者啊啊啊啊啊……她分明是故意的! 萧如雪咬牙,拂袖主动退出。丢人就丢人,难不成还杵在那里争取更丢人? 见她退出,萧如月赶紧跟上。 而,就在两人认栽退出时,琴曲忽然一转,竟就跟歌调吻合上了…… 两人顿时感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萧如月毕竟年纪小,一忍再忍实难再再忍,一怒回头:“你……” 一道灰影从她头顶掠过,她那都到嘴边的骂声便像被上了锁似得,吐不出半音符来,而圈内萧如玥的身边,却多了个戴着面具清瘦高挑的男子。 一身普通至极的灰色胡服,戴了牛头面具瞧不见脸,一手放在胸前优雅的欠着身,行礼般围着也很惊愕的萧如玥转了两圈,竟就给她伴起舞来了,标准的草原舞! 恍惚间,碧空如洗,雄鹰翱翔,马儿奔腾,挥舞马鞭赶马奔驰的帅小伙忽闻天籁,蓦然回首,百花齐放的草地上,有个美丽的妙龄女子正放歌起舞…… 可,这丫谁啊?胆子忒大! 萧如玥柳眉轻挑,灵机一动,坏心眼的突然就停了歌声。本也是要同时停了琴声的,却不想,跳着舞的他竟也看出她的意图,手一探,修长的指一边挑动琴弦,一边甚至要拉她的手带动琴弓! 本能的,萧如玥连琴带弓一起撒了手,横眉怒瞪那突兀蹦出来还无礼至极的人,却,猝不及防就对上一双飘忽躲闪的黑眸,似想通过眼神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却又好像不知道怎么道歉而不敢看她,狼狈得说不出的可爱,她甚至能想象出,此刻面具下是一张急得晕红的脸! 恍惚间,似曾相识…… 萧如玥顿时呆住,愣愣的看着将琴和琴弓接了去的他很慢很慢的欠身向她行礼,不知怎么,竟有种他非常感谢她赏赐的感觉,那虔诚的态度,那么干净那么纯粹,如同信徒膜拜圣洁不可侵犯的女神一般,让人无法往任何鄙陋卑劣的方面联想…… 只见他白皙而骨节分明的长指跳动,也带起琴弓游走,竟分毫不差的从她刚刚断音之处接起本该只有她会的琴曲! 只听了一遍,他竟然就能记住了…… 萧如玥惊愕回神,就见他维持着半弯腰身慢慢退离她,恭敬而谦卑,在退离一定距离后,忽然直起身,拉着琴绕着篝火欢快的奔跑起来,并在奏罢她那一曲后,又起一曲,就好像那是她赋予他的使命,将琴声欢乐不间断的分享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后起那曲似乎是这里的草原名曲,大伙很快被琴声骗了去,有人开始和声,就有人开始伴舞,不一会儿,刚才还呆呆听她唱歌拉琴的人们,就热热闹闹的手挽手围成圈又唱又跳好不欢快,哪还记得她…… 高手啊~,前一刻当众轻佻了她害她丢脸,后一刻奉她为神般挽回她的脸面,自然而一气呵成,险些连当事人的她都被糊弄过去了! 粉唇一抿,萧如玥快步穿过舞动的人群,她要去抓住那个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混蛋,却没注意到,篝火边,一双鹰眼饶有兴味的追着她…… 而,让萧如玥郁闷的是,那戴面具的家伙属鬼的,一出人群就蒸发不见了! “王爷……”看着远处还在张望着找人的小姑娘,白易同情心油然而起:“你这么三番两次招惹人家,到底是想怎样?” “闭嘴!” 皇甫煜一把将牛头面具拍上白易的脸,扭头逃似得往另一个方向走得飞快:“明天一早回京,给我滚去睡觉!” “……”白易接住面具,扭头看了一眼往这边来的萧如玥,赶紧退进黑暗里,跟上某个心口不一的主子。 萧如玥已经习惯早起,每天到了那个时间,不管天亮没亮,反正她得爬起来了。躺着实在难受。 穿戴整齐,如平常一样悄悄出了毡房,因为有武王的三千骑兵在马场正门外扎营,她也就不好到前面的栅栏上做运动了,想了想,往右侧面走去。 她记得那边也有同样的栅栏,只是相对要远太多,所以她平常都不到那边去,可现在天也还没亮,实在没什么地方可去,还不如走走…… 马场里男女老少住了七百来号人,毡房多得俨然像个大部族,房房相隔都有规则,一眼就能看出小家庭小家族。 因为毡房都挨得近,有个什么相互都能照应到,所以除了各个马圈周围外,夜里都是没人守夜的,而这倒是方便了习惯早起的萧如玥。不然走个几步就有人喝一声“谁”,可就太扫兴了。 走出毡房区一段距离,深吸一口凉风,翻身倒立,本想用双手这么往侧面的栅栏去的,可惜这副肉身臂力不够,她挪了几下就倒下来了,只能靠走的,偶尔翻翻跟斗。 (注:倒立不但能够使人的体形更加健美,而且能够有效地减少面部皱纹的产生,延缓衰老,更有助于人的智力和反应能力的提高,亲们要不要试试哇,嘻嘻……) 转眼间,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三个月了,这段时间对她而言,就像难得的假期,混吃混喝之余隔三差五就有“猴戏”看,优哉游哉的坐等有人来找麻烦,可惜,至今为止来的“麻烦”都太小孩子气,实在不痛不痒得让她提不起劲去理会! 不过,越闲,反而越来越多问题冒出来了…… 首先,根据萧老太太至今为止的态度,她可以相信六小姐被送去庵堂自生自灭是因为所谓的“煞气”的缘故,可,为何是送去那样一座庵堂?萧老太太知道庵堂的真面目吗?而就那日映月泮的情形看来,萧老太太该是个极要脸面的人,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她六小姐送到那种庵堂去?就不怕有人发现,以此来打击萧家?所以,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那时候有人从中做了梗? 会是谁? 其次,李妈妈去的那年,净缘是到过萧家试探过萧家的态度的,结果是被气得抓狂的冲回怀慈庵就找六小姐撒了一通气!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净缘遇上的,又到底是这个家的…… 谁? 再者,就净缘所说,不再打六小姐还一直藏着她,是因为有人暗中付钱养着她!那么,按时间推算起来的话,正好就是她到怀慈庵没多久的时候起……巧合?再仔细回想净缘的态度,虽然没再动用私刑,却也没少威胁恐吓,但六小姐要是有个风寒感冒的,也挺舍得付钱买药,这对一个抠门到守出万贯财产的财奴而言,当真难得!所以,是不是可以证明那个付钱养六小姐的人其实常来?并每次都慷慨的将净缘虚报的药费付清?可真是如此的话,六小姐该是净缘的摇钱树才对,她该供神一样供着六小姐才是,却为何不但自己威胁恐吓还纵容那些假尼姑欺负六小姐?那个付钱的人知道吗?又是抱着怎样的心理包养一个才七岁的女娃娃?难道是萧家的冤家想借她打击萧家?可,他又凭什么觉得她一个早被抛弃的孩子,能发挥出那么大的威力来? 就因为她是萧家的血脉? 还有,她刚离开怀慈庵,诚佛寺和怀慈庵便被灭了门,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这时机抓得未免也太精准了点,让人有大大的联想空间!而,她在兰城看到的那个匆匆的身影,到底是不是为逃命而易容的净缘? 丑姑…… 六小姐记忆的影响,和丑姑本身所表露出对她的真诚,让她不曾怀疑过那位毁容女子的柔弱,可,前天的一幕却让她不由的耿耿于怀起来了。仔细回想,她惊愕的发现,那时候丑姑不但起来得利落,握匕首的方式也不普通,甚至有杀气,而她的出现明显让丑姑惊愕的呆了,而她当时只顾着注意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得这么仔细,再后来…… 如果,她那时候没有折回去,丑姑是不是就要露出一直隐藏的真面目,大开杀戒了? 而所有这些当中,让她最好奇也最觉得奇怪的,还是那个冰冻死尸一样的爹…… 才攀上栅栏,萧如玥便听到一阵扑翅声,思绪暂停顺声看去,就见一只巨大的草原雕迎面扑来! 一惊,倏地蹲下躲避的同时,抬手便抽出别在腰间那把削铁如泥的短刀……它要敢把她当猎物,她就把它劈成两半烤了做早餐! “爪白,回来!” 一道年轻的男声突兀的冒出来,唤得有些急,也不知是担心雕把萧如玥伤了,还是担心萧如玥把雕给劈了。 萧如玥大惊,虽然天色还没有亮透,可她刚才过来的时候可没看到周围有人在,那么…… 就在萧如玥神思飞转的时候,那雕粗嘎鸣叫一声,便一个盘旋便绕过她折身飞了回去,她也顺目而望,恰好看到一道修长的黑影落在栅栏外的河对岸。 落地的身法,说不出的漂亮! 天还没有亮透,河也挺宽,还有淡淡水雾氤氲缭绕,只能勉强看得出是个年轻男子的身影,根本瞧不清模样! 萧如玥抿唇不语,短刀却并没有收回刀鞘之中,一看对方的身法就知道绝对不是普通人,但也懒得去管他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之所以不收刀,只是因为她向来不喜欢把自己的小命,搁在人家的股掌之中。 这时,那雕已经飞回到那男子身边,乖乖落在那男子伸出的手臂上,那姿态那画面,似曾相识…… 那男子似伸手弹了一下那雕的脑袋,顿时惹得那雕气愤狂扇翅膀冲他嘎嘎大叫,却似乎并没有真的啄他抓他,有点想闹脾气的感觉。 即便如此,狂扇的翅膀和粗嘎难听的声音还是让男子不胜其扰,干脆甩手,把那雕赶离他的手臂,而后礼貌的冲河对岸这边的萧如玥欠身,似算是道歉了,一声不发毫不犹豫就转身走了。 那雕似乎不满,拍打着翅膀追上去,嘎嘎乱叫,却只换来男子挥手驱赶,嘀嘀咕咕的声音很低,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啊!是他!前天那个少年!他那只雕爪子也是白色的! “喂!”因为不知道他的名字,萧如玥只能这么叫。 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反正没停。 萧如玥抿唇,也不跟他啰嗦,扬手一甩就把手中的短刀射了出去。当然,她只是不满他的不礼貌,并不是要取他的性命,可不想…… 他还真是个高手,头也不回的甩了个手,也不知丢了什么东西出来,只听一声脆响,跟着便是噗通一声……她的短刀,被打落进河里去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萧如玥错愕一瞬间刀已经落进了河里,她再想让它飞起回来时,却被氤氲的水雾遮挡着,找不到目标所在的具体位置。 而他,似乎也没料到刀会被打落进河里,也停下脚步,转回身来。 “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有必要这么整我吗?”萧如玥气恼道,跳出栅栏跑到河边,二话不说脱鞋子挽裤腿。 皇甫煜着实愣了一下,借着渐明的天色一眼瞧见萧如玥那白玉般的小腿招摇的晒出来,一窒,赶紧捂上眼背过身去。 额,不对,眼看就要入冬了,河水这么冰冷,怎么能让她一个小姑娘下去呢?赶紧道:“水很深的,我帮你捞吧。” 脚差一点就伸进水里的萧如玥定住,抬头,就见对岸的他捂着眼还背对着自己,愣了一愣,低头看向自己完全果露在外的一双美腿,挑了挑眉,往后退,扯高声:“哼,本该如此!” 皇甫煜讪讪,低头盯着自己脚尖转过身来,本来想脱掉外套再下河的,可一想到萧如玥在对面,就只脱了鞋便下水了。 水比萧如玥想象的要深,河中心的水都差不多浸到他肩头。 萧如玥咧嘴,如果是她的话,水得过头顶了,忽然觉得自己挽裤脚真可笑,赶紧把裤腿放下穿好鞋袜。 皇甫煜费了些时间,才捞到那把短刀,本想站在那里丢过去给她,却见她托腮盘腿坐在那里,冲他伸手。 那模样,颇有那么点不容反驳拒绝的意味! 皇甫煜莞尔失笑:“你不怕我是坏人?” “我还真不相信,一个看到少女美腿就赶紧转过身去避嫌还要多此一举捂眼的笨~蛋~,能坏到哪去。”萧如玥懒懒说道,调侃意味浓郁。 皇甫煜一听窘了,讪讪干笑。 见他没动,萧如玥挑了挑眉:“水里不冷?” “……还好。”皇甫煜再度讪讪,这才慢慢吞吞走过来。 “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萧如玥问。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他不会有什么企图,他……太“干净”了,整一个看着就是循规蹈矩,妈妈让回家吃饭就回家吃饭那种乖宝宝! “……我习惯早起,喜欢四处转转……” 虽然迟疑了下,但不像在说谎。 萧如玥挑了挑眉:“那还真巧,一转就转到这里来了。”见他又是讪讪,狼狈的低着头左顾右盼不知该看哪,那小模样,都让人不逗逗他都难,便指向那一直跟在他头顶盘旋的草原雕,道:“是你让它袭击我的?” “没有!” 皇甫煜立马否认,一抬头就见萧如玥板着脸看他,样子很不高兴,不禁轻叹一声,无奈解释道:“我并不知道会在这里遇上你。”这是实话:“而爪白……有点顽皮,因为前天见过你,认得你,所以跟你开开玩笑。” 萧如玥挑眉,他若说的是只乌鸦,她可能还真会相信,因为具她所知,乌鸦是最聪明的鸟类,极具创造力,可,他现在说的可是一只雕啊……没他的指示,那雕自己就跑来调戏她了?别告诉她这里的鸟智商都相当高? 她明显不信,皇甫煜却也不多解释,捏着刀尖将刀柄那头递给她。 不但礼貌,还很细心…… 萧如玥笑着接过,见他转身就要走,还真是没有要多留跟她多聊的意思,不禁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住在附近吗?” 以草原人相对粗犷的相貌和身材而言,他的五官太温润清秀了,虽然个头也挺高,却不够壮实,是草原人和汉人混血儿的可能性都不高! 皇甫煜一愣,默了默,才道:“我只是来办点事,不住这。” 这里虽然是萧家的地盘,却也是有不少依附萧家生存的小游牧族,只是他们专司养牛羊,因此,经常有牛羊贩子来往也不奇怪。 他虽然看起来不像牛羊贩子,却也难保不是哪个大贩子家的公子,萧如玥误以为他是跟来附近买牛羊的,了悟状点点头,又问:“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煜。” “玉?”萧如玥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番后,笑得促狭:“倒真是人如其名。” 知她搞错了,皇甫煜只是莞尔,并没有多做解释。他来萧家马场本来只为正事,遇上她是意外,一而再再而三的遇上她,是巧合……对,是巧合,是她总撞进他的视线里,而不是他故意去找的她! “你平常也这么少话?”简直敲一下动一下,可,撇开身份不说,她虽然年纪小可好歹也是美人一个好么好么,他却次次都不想跟她多处的样子,搞得她老觉得自己是个搭讪的。 皇甫煜窘了窘,尴尬摇头。 “可我见你两次,基本都是我问你答。”萧如玥看着他囧囧有神的模样,忽然灵光一闪,猛的跳起饿狼扑羊般扑了过去。 是人都想不到她会毫无征兆来这么一出,皇甫煜吓了一跳,本能就后退。可他退后了,她岂不是就要摔地上了? 如此一想,又忙伸出手,可,就这会儿功夫她却已经稳稳站定在那,用一种饶有兴味的眼神看着他,道:“你真的真的非常非常不会应付女孩子!坚定完毕!” 皇甫煜愣了一下,又囧了个囧,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被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小姑娘一语戳中,还真是……说不出的古怪滋味。 “咳咳,我长大的地方,没有女孩子,所以我……”皇甫煜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以免她又冒出什么奇怪的话来,可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要多蠢就有多蠢,他为什么要解释呢?顿时尴尬得狼狈。别开脸,狂咳结尾。 他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可萧如玥却更注意了他的话,挑眉:“没有女孩子的地方?难不成是寺庙道观?”所以才会散发出那种纤尘不染的纯净气息? 皇甫煜再度愣住,偏眸看她,奇怪道:“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地方是不一定会有女孩子的吧……”深山海外桃源境,很多都有可能啊,她怎么…… “你不知道吗?你一身都是不近荤色的和尚道士气!”萧如玥一本正经道。 “你平常说话都这么直白吗?”皇甫煜岂会看不出她是假作正经调侃他,不由被她的顽皮逗笑了。 “那就得看对象是谁了。”萧如玥耸耸肩,却不想随口的一句,竟把他惹得一怔后俊脸红云朵朵开。 见她一直用一种很有趣的眼光看着自己,皇甫煜哭笑不得之余还很狼狈,匆匆别开脸:“我已经出来许久,该走了。” 萧如玥倒是没想到他说走就当真嗖一下竟就到对岸去了,颇有那么狼狈而逃的意味,啼笑皆非嘟囔道:“跑什么跑,搞得我像个女色狼似的……” 也就脱口而出,并没有多大声,却不想对岸的皇甫煜还是听到了,虽然词汇新鲜,可拆字解意,大概也能猜到是那么个意思,顿时雷了个踉跄。 这丫头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看他那样,也知道他是听到了她的嘟囔,萧如玥咧咧嘴,呵呵笑着也转身毡房区去。天已经亮了,她再不回去,丑姑不急,晓雨晓露也要出来找了。 不想,对岸的人却喊:“下次不要再一个人乱跑了。” 萧如玥回头,惊讶的看着对岸的皇甫煜。 “我今天就走……”皇甫煜解释道,话出口了又觉得这解释别扭,这语气说得好像他不在没人保护她似得,囧了囧:“咳咳,我是说,你怎么说都只是个小姑娘,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哦,这样啊~”萧如玥点点头,却坏心眼的扬声道:“我还以为你是要说,你走了后就没人保护我了,所以要小心点!” “咳咳……” 他狼狈尴尬的模样,惹得萧如玥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转身摆手十分潇洒:“多谢忠告,我会记住的!”顿了一下,忍不住又坏心眼一下,绵软绵软来了句:“有缘再见啦,小~玉~哥~哥~!” 皇甫煜浑身一震,只觉那声“小煜哥哥”不停在脑中窜来窜去,回放回放再回放,一声更比一声绵软,转瞬,在他心湖拂起千层涟漪…… 额~,等等!为什么要加个“小”…… 天生娃娃脸的某王面色微微沉了一沉,再看那已经走远的欢快小身影,嘴角又不由的翘了起来,却,有个妖腔妖调的声音冒出来大煞风景—— “诶哟~,小~煜~哥~哥~,人家都已经走远了,你还看啊?舍不得就追上去呗~” 皇甫煜转过身去,却竟嘴角带笑的慢悠悠走向坡上那人:“四师兄,许久不见。”长指一弹,弹出个脆亮的响指。 听闻弹指声,爪白立马亢奋呼啸一声,扑向坡上的身着白衫的年轻男子。 “爪白,小心我把你……” 白衫男子冲爪白大叫威胁,却还没叫完,脸上猛的就盖来一只白细的大手,惊得他顿时两眼一圆,透过那大手的指缝,就看到一张犹似纤尘不染的俊脸上,薄唇慢慢勾起…… 糟糕! 心中才道了那么一句,甚至来不及求饶,就听“砰”一声,白衫男子被那手的主人结结实实拍在了地上! “啧啧,这招对你还真是屡试不爽……” 某王微笑着拍拍那还在金星满天的人,起身,拎着鞋子赤脚离去。 “嘎嘎……”爪白也落下来在白衫男子身上踩几爪子,才飞起,跟上。 “你个死孩子……”还在数星星的白衫男子有气无力的骂。 萧如玥心情莫名的好,笑意只深不减直到毡房区,此时天已大亮,一片忙碌的景象中,拖着伤身四处寻她的晓雨晓露一下进入她的眼帘。 笑意更甚,萧如玥扬声吸引她们的注意就迎了过去,倒是被周围忙碌的各种声响影响了,还真没注意……路过的一间毡房后,有个人! 约莫一个时辰后,皇甫军三千将士将今年的战马都带走了,至于那个武王,萧如玥觉得,既然是神神秘秘来的,自然是要神神秘秘的走,却是完全没想过自己见了两面的那个少年,就是当今凤国天下手握六十万兵权的武王大人,所以,洞房花烛夜盖头一揭……(嘿嘿) 现下,那个闲不住的小人儿为了不让自己闲出毛病来,果断不理会任何人阻拦,临时找了付大概合适的马鞍甩上烈风背就爬了上去,骑了个畅快淋漓才肯下来,看得萧如月好生羡慕,围着萧如玥直嚷嚷着让她教。 于是,一向高高在上倍受瞩目的某人,再度成为被人忽视的背影一角…… 萧如雪在萧家一向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府里再璀璨的星星遇上她这轮明月,也会淡成陪衬品,她早已习惯并骄傲于自己这样的地位,却忘了,再明媚的明月在太阳面前,都会淡得连陪衬品的位置都没有,更别妄想能盖不过太阳的光芒! 她的孪生妹妹萧如玥,却清清楚楚的让她把忘掉的事情重新记了起来,还时时刻刻,深及肉骨…… 看着平时又怒又气却不敢撒出来,还要涎着笑讨好她的萧如月,此时正围着花的蜜蜂似得在萧如玥身边嗡嗡乱转,萧如雪那个心啊,活像生生吞了块石头被卡住一样,出气比入气多,脸色愈发难看,最后把气撒在画锦画帛身上。 “瞧瞧人家晓雨晓露,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坚持跟前跟后的,又知冷知热,哪像你们两……木头似得,我不吭声还真就不知道去给我倒杯水来那件披风来!我当初怎么就这么瞎看上了你们这两废物呢……” 萧如雪果真不是盖的,一肚子火牙缝里喷出来,却也能维持着那优雅大方的模样,不是跟得很近的画锦画帛,根本不会知道她正发着火。 画锦画帛真是有苦说不出,自从上次被晓雨晓露放倒之后,她们便隔三差五成了五小姐的出气筒,待遇大大不如前,惊惊颤颤小心翼翼的数着日子熬,生怕五小姐一气之下不要她们还不打紧,废了她们的未来才恐怖,自然一听这话,慌忙倒茶的倒茶,去拿披风的拿披风,竟就把萧如雪一个人丢在那里了。 见此,萧如雪更火了,可两人惊恐跑得飞快,就盼着速去速回,搞得她要叫住她们,反而得扯高了嗓门…… 不想惊动其他人毁了多年建立的形象的萧如雪,只能一把火又吞了回去,噼里啪啦砰的在肚子里兀自一阵乱爆。 “六妹?”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男声,不是那么肯定的略显试探。 萧如雪一听,青筋就从额角爆了出来,她怎么就偏偏和那个丫头长得这么像呢?但,气归气,她还是没在自己院里的人外暴露出来,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回头正想说不是,却见是萧勤鑫,不禁一怔:“大哥?” 萧勤鑫,三房长子,也是萧家长子,因为父亲是庶出,他也便成了庶出,二十岁,继承了萧家男子特有的狭长而锐利的鹰眼,像极了其父三爷,生得白净人也精瘦,神态也总是十分和蔼的,却总给人一种阴柔之感。因为是长子又办事向来牢靠,是家里后生一辈中出类拔萃的,早两年已经开始帮忙家里生意,不过是其父负责的绸缎那一块,一年到头多在南方,不时回北方的家住住而已。 大家虽然是兄弟姐妹,可因为嫡庶之分长幼之差男女之嫌各种原因,严格算起来,还真是不熟,用一个屋檐下长大的陌生人来形容都不为过,所以,萧如雪跟萧勤鑫都不熟,更何况才回来没多久,正经见到萧勤鑫也就这两天的萧如玥呢? 如果萧勤鑫只是打个招呼倒也不奇怪,可他还靠过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也想跟那丫头套近乎? 如此一想,萧如雪顿时像是又吞了颗石头,那叫一个憋的,那句“我不是”反而卡住了。 萧勤鑫似乎并没有瞧见她面色的不对劲,又见她没主动“不是”,就当她是萧如玥了,微笑着低声道:“今早那个少年,就是那天救你的人么?” 萧如雪一听愣住,惊愕的看着萧勤鑫,倒让他又误会了。 “别多心,我也只是无意中看到的!不过,虽说他救了你你感激他是人之常情,可毕竟男女有别,下次至少也把武婢带着,安全起见是一面,也多少能避避嫌,免得让人看到了胡嚼舌根坏了你名誉。”萧勤鑫继续又道,声音压得很低,又是那种“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神色。 也许说者无心,可听者总是有意,萧如雪暗暗心惊,忽然回想起萧如玥大清早起来就又不见了人,后来还是从毡房区侧面回来的,难道…… “六妹,六妹……你有在听吗?”萧勤鑫见她神魂不在,不禁连唤几声。 萧如雪回过神来,没吭声,胡乱点着头。她跟萧如玥虽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可声色却还是略有差别的,她怕在出口,一向精明的萧勤鑫会听出来。 “别怕,我不会说出去的。” 萧勤鑫误以为她始终不吭声是吓到了,微笑着承诺,又不忘提醒:“倒是,你别忘了自己现在可是萧家嫡小姐,指不定有多少人打着你主意呢,对不知根底的人,还是不要太上心的好。你不能因为他救了你就一点防备都没有的应了他的约,虽然确实是在马场附近,可那么早又那么偏角的地方,万一有个什么,只怕也难及时发现。” 萧如雪低下头去,一副知错了的样子点点头,却错过了萧勤鑫鹰眼中那精光一闪。 又客套了两句“小心”“谨慎”之类的,萧勤鑫便走了,而他走之后,画锦画帛一个端茶一个拿着披风,匆匆忙忙回来了。 虽然莫名其妙萧如雪心情怎么忽然就好起来了,可对她们来说,是好事,她们自然喜欢这种好一直永无止尽的持续下去…… 萧云轩这一趟来,目的就是招待来领战马的武王,如今武王已经离开了,皇甫家军也将战马带走了,他们自然也该回萧家了。 一切准备妥当,跟来时稍有不同的是,来时跟晓雨共骑一马的萧如玥是威风凛凛的骑着配好了鞍的烈风回去,羡慕死被塞进马车的萧如月。 不想,离开马场一段距离,竟有人追了上来,还是克吉烈族的人,跑追前面的,还是塔娜,远远就大声喊:“萧如玥,你给我等一下!” 萧云轩停了下来,同行的也就都停了下来,吓得后面跟着塔娜来的几个克吉烈族婢女也停了下来,不敢再跟着塔娜。 萧如月从马车里探头出来张望。自从六姐跟她拥有一样读音的名字后,她就相当郁闷,特别是当别人这么叫的时候,就算知道对方叫的大多不可能是自己,可还是…… 到近瞧清楚萧云轩了,塔娜似乎才开始怕,可到都到跟前了,总不能这么折回去。硬着头皮在马上欠身冲萧云轩行了个礼,恭敬中带着颤音:“萧大当家,我是塔娜,我想跟六小姐说几句话。” 不等萧云轩出声,萧如雪先怒出声来:“塔娜,你想干什么?我爹和我六妹还没去找你们克吉烈族算账,你倒送上门来了!”顿了一下,高声又喝:“画锦画帛,把她给我抓起来!” 塔娜本来还分不清挨得很近的两人,到底那个是萧如雪那个是萧如玥,一听萧如雪那嚣张气焰顿时就清楚了,火也蹭一下飙上来,可……看了一眼萧如玥,又忍了下去。 而身后停在那里的婢女一听萧如雪要抓塔娜,也顾不得其他,快马奔了过来。 “等等。”萧如玥忽然出声,并策马越过画锦画帛来到塔娜身边,对她也并没有态度不善:“你想跟我说什么?” 塔娜是个直爽人,来的目的也明显的写在脸上,就凭她只带了几个婢女追她追到这里来,萧如玥也不想为难她! 她虽然不太相信朋友这东西,可在这个蕴藏了太多她未知的因素的世界里,多一份友善,还是比多一个敌人来得要好的! 她的友善塔娜自然接收到了,很是感动,也扬手制止婢女奔过来,张嘴才道了个“我……”便又停了下来,有些拘谨的看着萧如玥身后的萧家众人。 她还是第一次觉得,那种被人防备的感觉,那般让人不自在不好受…… “我们到那边去说。”萧如玥微笑道,催马就先往一侧的小丘去。 干脆得,倒是让塔娜和身后那些萧家人怔住了。 萧如雪惊呼:“六妹,你疯了吗?你忘了早几天……” 不想萧如玥却呵呵直笑:“放心,我没疯,我冷静得很!”回头,笑看着萧如雪:“那日只带了四个侍卫对十八个大汉,我不也吉人天相遇上贵人活下来了吗?今天不但有夜三叔在,几位堂哥堂弟也在,人家区~区~几~个~女~子~而已,又能如何得了我?” 那个被无视的爹,抿唇不语甚至看都没看这边,依旧坚持他那冰冻死尸的本性。倒是被提到的夜三却是面色一阵怪异,那三个堂兄弟也还好,出事的时候他们还没到马场,而萧如雪,却实在控制不住面色一片铁青,觉得萧如玥的意思是,如果那天她不任性先走,或许就不会死那四个侍卫了! 塔娜只觉得话很怪众人的神色都很怪,却也听不出具体意味来,见萧如玥已走出一段距离,赶紧向萧云轩行了个礼,策马追上去。 “你都没征询你父亲的意思就……这样好吗?”塔娜担心道。 还真没想到塔娜跟上来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萧如玥侧头看她,果真看到一张担心的脸庞,笑着答非所问:“你这样贸然跑来,不怕萧家把你抓起来?” 塔娜愕了一下,而后低头不语。显然是没想那么脑子一热就冲出来了。黯然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着萧如玥道:“虽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可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很抱歉,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我阿哈竟然利用我,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注:阿哈是借鉴蒙古人称呼哥哥的叫法,百度搜的,亲们不要太追究哈。) “我还活着,我们家死了四个侍卫,但你们也死了十八个族人……”萧如玥敛了笑,语气清淡却严肃:“你觉得,这笔帐怎么算才清?” 塔娜又是一愣,呆呆的看着萧如玥,半天答不上话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道:“虽说死了十八个族人我们都很悲伤,可先犯错的是我们,也怪不得你们……” 顿了一下,丧气的垂下头去,声音也小了许多:“而且我阿爸也说了,武王将我们族人尸身送回去,就是在警告我们不要打破草原现有的平衡,所以……你放心,只要有武王在,我们克吉烈族和你们萧家,就打不起来。” 萧如玥却并不知道武王送那堆死尸的事情,很惊讶,但一想可能是武王当时正好在马场,又知道了这事,便卖了这个人情给老爹,也就没太在意了。 “对了,能不能问你个事。”萧如玥忽然道,也顺便岔开话题。 据她所知,喜欢抢掠的民族大多都因为自身生存的环境太恶劣,而塔娜,归根到底也不是主谋甚至瞧她那天缺心眼的表现,连知情帮凶都算不上,不过是被她哥哥利用了莽撞的个性…… 如果得手,直接可以说是塔娜的责任,萧家总是要体面的,一个嫡小姐出了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克吉烈族也正好趁机不服,一来二去矛盾越来越大直到打起来…… 这个塔娜,可能也后知后觉发现了这事的严重性,所以才不顾安危大老远追来这里,就为跟她道个歉多少修复一点关系! 她这么诚意的份上,自己自然多少也卖点面子。 “什么?”塔娜惊讶的看着她。 萧如玥掏出那把从塔娜身上赢来的短刀,问:“这个,是你赢来的吗?” 拿回去仔细瞧过了才发现,这刀配的刀柄刀鞘都很花俏漂亮,但黑色的刀身的制作工艺,却很简单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很粗糙,虽然确实十分坚硬锋利,却还并不完美,好在她那天遇上的都不是高手,不然,这刀指不定就得被震断了!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无法否认刀身的原材料是极品,只是锻造过程比例搞错了,或者,锻造者自作聪明加了不该加的东西进去……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塔娜还真是怔了下,才摇摇头道:“不是。”而后,漂亮的脸颊一扫阴霾亮了起来,甚至很骄傲:“这是我用我们那里的两种矿石,和集市上说是你们中原来的一种矿石铸造的,厉害吧~” “这刀是你造的?”这回倒是换萧如玥惊讶了。 “你这表情跟我阿哈当初的一模一样!”塔娜有些不悦:“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这刀就是我造的。” “我并没有说不信,只是很惊讶。”萧如玥抿唇而笑,纤指轻轻抹过刀身:“这三种矿石,你还找得到吗?” 塔娜呆了呆,眉头拢起:“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绝对是一把好刀,可惜刀身太小,只适合女子防身佩带,又是你送我的,我总不好送人……”萧如玥捧她一捧,又哄一哄,再抛出遐想空间大大滴的半句话。 塔娜可没有她的花花肠子那么多弯,果真上当,惊愕瞪大眼一副了悟状,哈哈大笑伸手过来直拍萧如玥的小肩头:“看不出来啊真是看不出来,瞧你老老实实的……” “嘘~”萧如玥知道她有些地方缺心眼,却没想到这么缺心眼,怎么就忘了不远处一堆萧家人等在那里吗? 只好,出声打断她后面的话。 塔娜讪讪吐舌,直点头,顿时有种分享机密的荣幸感,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的问:“你想造刀还是剑?多长多宽多重?我帮你!” 别…… 她的热情,倒是让萧如玥有点哭笑不得了,却也不好说不满意她的技术,以免激怒她连矿石都弄不到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诓她诓到底,故作害羞的模样低下头去,以越来越小声的音量:“我想在上面刻些字的,所以,所以……” “我也可……”话没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塔娜也是脸蛋一红,人家小情人之间的私密称呼,她知道貌似不太好,尴尬的咧咧嘴,道:“我,我知道了啦,回去就给你找,不过可说好,有种矿石很不容易找,我也是无意中捡到的,找不找得到还不知道呢,如果运气好找到了,我就送到集市去,让你们萧家的人给你送去,行不?” “你放心,我会付钱的。”萧如玥也赶紧的样子说道,顿了一下灵光一闪,道:“眼看就要过冬了,你们的日子恐怕不好过,要不我兑成粮草让人给你送去。” 塔娜一听,果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好!”顿了一下,有点难为情的道:“我知道这样说有点过分,不过你能不能……能不能……先送一半来?”怕萧如玥不答应,忙解释:“我们早几天已经迁回原来的地方了,那里已经开始下雪,可是我们的粮食……”低下头去。 “可以,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答应答应,十个都答应。”塔娜欣喜若狂。 萧如玥失笑,她都没说会付多少钱,这孩子还真是……有些地方有时候不是普通的缺心眼! 虽然她并不想伤害这个耿直的孩子,却也没兴趣被克吉烈族当肥羊宰,所以,有些事还是事先说好:“不过……你也知道,虽然我们家很有钱,但我刚回来没多久,真没什么钱……” 故意说得小声又吞吞吐吐,以示尴尬。 塔娜闪亮的眼果然暗了不少,却也强颜欢笑反而安慰她,道:“没关系,我也就想尽自己一份力,你能给多少就是多少吧。”猛然想到了什么,在身上一阵乱摸,掏出三张百两银票塞给萧如玥:“顺带拿这些银子多买一点。” 见萧如玥错愕,忙贴近过来低声解释:“你们汉人可狡猾了,买我们的东西总是给很低的价钱,可卖给我们的,往往都贵得要命……(尴尬)特别是我们克吉烈族……” 一边狡诈,一边蛮横,都想吃掉对方的后果……萧如玥大概能想象得出来,点点头,道:“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一切都好说。” “对啊,你还没说要我答应什么。”塔娜忽然想起来。 “不要跟你的族人说矿石是我要的!”她不是当家作主的,两族之间的关系,轮不到她去撮合,而且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沉淀的……她只是尽量不继续恶化两族之间的关系牵扯上自己就好。 “啊——”塔娜瞪大眼:“那……” “我告诉你,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这样说……”萧如玥拉她靠过来,低声在她耳边一阵叽叽咕咕,听得塔娜只有一个劲点头的份。 交代完,萧如玥才跟塔娜分手,回到队伍中, “六妹,你怎么去那么久?都跟她说了什么?”萧如雪一看到萧如玥回来就问,似乎也觉得自己问得太直接,赶紧又加了一句:“她没有为难你吧?” 但事实是,虽然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却是看到了中途的时候萧如玥掏出了刀子,然后不多久,塔娜递了什么东西给她,真要说威胁危难的话,倒更像是萧如玥威胁了塔娜,特别是最后的时候,她把塔娜拖近贴耳的样子,真的很…… “她为族人对我做的事道歉,还说你……”故意停顿跳过:“我自然不高兴,就警告了一下她,然后她……” 瞎话嘛,张嘴就能来,要多少有多少,有些人犯贱自己没事找气受,怪得了谁? 不过,她向来都是有分寸的人,小小惩戒一下也就算了,不想当真让萧如雪愈发不爽久而久之变成憎恨她结下解不开的仇怨,至少……在这个她仍有许多未知事情的世界,她不主动挑事! 35864 即便那些话当真是塔娜说的,可萧如玥当众将这些话又说出来,萧如雪面色还是控制不住的难看,却因为萧如玥曾“为此一怒掏出刀”而不能说她什么,还得挤出一把感动来跟她同气同腔…… 一旁,斜瞥这边的萧勤鑫余光定在萧如玥身上,嘴角几不可见的扯了扯。 也不知道萧云轩是不赶时间了所以放慢,还是照顾回程坐马车的萧如月速度慢了,反正来时两天的路程,一行愣是走了三天。 许是没有派人事先通知,所以到家时并没有看到萧如玥想象中那种气派的迎接式,门房似乎也早习以为常,倒也有条不紊,只是那小心谨慎哈腰的姿态,显而易见是对当家非常敬畏。 侍卫负责把马牵回马厩,可烈风却不愿合作,除了萧如玥,谁碰踹谁,免得在大门口闹出事来,萧如玥只好靠过去跟它悄悄话“商量”一番,它才喷着粗气不甘不愿的挪动尊蹄,并大步扭臀的把原本走在前面的马,包括那个冰冻死尸爹的宝座一起用力挤开,而后昂首挺胸好不威风的走最前面…… 众人看得有些傻眼了,纷纷看向萧如玥,再看向萧云轩。 萧如玥耸耸肩表示很无辜,萧云轩却已经去远。 福临苑。 “真是烈风?没看错?”萧老夫人早听说萧如玥得到了烈风,因为太不敢置信,才又让洪妈妈亲自去马厩看一看。 “身躯高大粗壮,四肢坚实有力,头大额宽,胸廓深长,腿长,关节、肌腱发达,通身乌光油亮一根杂毛都没有,性情异常暴躁,确是烈风!”洪妈妈很肯定的点头,神色却有些微妙。 烈风原本的主人是谁,并不多人知道,可,身为老夫人亲信的她却是知道的,万万没想到,那位大人竟然把烈风轻易就送给六小姐了…… 萧老夫人也是神色怪异的抿唇,凝眉,静默许久后,忽而道:“是时候见见那孩子了……” 萧如玥回来洗簌一番后,例行该去桂香院给端木芳儿打招呼,美其名曰请安。 似乎她已经养成迟到的习惯,总是最后一个到,这一次也是,除了去学堂的萧勤羽,其他人老早就到了,只是意外的是,不喜欢凑热闹又不是常规请安的时候,萧如云和萧如鸢竟然也在。 一进门,萧如云便定定的盯着她。而萧如鸢虽然年纪小,却相当老练,见她近来,微笑颔首的点头打招呼。萧如雪则又做回了她优雅高贵的大小姐,萧如月眉宇间的疲惫完全盖不住她那闹腾的性子,几个大步过来就挽上了萧如玥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萧如玥浅笑默默,实在佩服端木芳儿这个当妈的,到底是怎么同时让这些子女完全不靠边的个性发挥各自所长到这么极致的地步,除了她和在国子监念书的萧勤玉外,如今见到的这几个跟她一个爹的娃子,个性脾气还真是谁都不挨着谁,谁也不近谁! “小八,你不累你六姐可累,就不能消停些吗?”主位上,端木芳儿还是那么优雅大方,温柔宠溺,好像从没发生过什么一如既往。 可,那天她一气之下在桂香院外骂那个冰冻死尸爹骂得那么大声,聋子都听得到吧?这后妈就这么大度一点不计较? 鬼才信! “哼~,我们都让六姐看起来柔弱的外表给骗了,她哪有那么柔弱!” 萧如月立马撇嘴接话,又两眼闪光很是崇拜的样子:“母亲您是没看到六姐怎么驯的烈马,那威武劲儿,可真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我还听到好多人议论,说六姐是他们见过的学骑马最快的人呢?想当初五姐学都得几天,六姐却只是路上靠晓雨说说就会了,简直天才……” 萧如月兀自在那儿噼里啪啦说得出神,连自己三句两句就得罪人都没发现似得,气得一旁优雅贵气的萧如雪小姐微笑的脸庞哧啦啦的不断龟裂着,忍无可忍,干脆凑一份进来打断萧如月愈发过分的话。 “是呢,六妹真是应了‘人不可貌相’,‘深藏不露’这两句名言,不但歌唱得好,琴弹得绝,连骑马都学得这么快,我真是好奇了,还有什么是六妹办不到的?”萧如雪不愧是高手,挤一挤,笑脸就出来了。 装,都装,继续装,使劲装,一起呗…… 萧如玥立马摆出讪讪笑脸给她们看:“吟诗作对丹青女红还有……做饭做菜,我都……” 听了这一番话,萧如雪和萧如月顿时有了平衡的舒坦感,反倒是那两个小妹妹,一个依旧面无表情,一个只是浅浅附应着笑笑。 “人无完人,哪有什么都会的。”端木芳儿笑道:“总归是姑娘家,能识些字也就差不多了,倒是女红可真得好好学学,不然,日后夫君的贴身衣物总不能都让下人去做。” 这话一出口,屋里妈妈媳妇子们都应景的笑了,除了萧如玥和萧如云,没出嫁的小姐丫鬟们,也合作的小脸开红花。 “母亲,您怎么说起这事来了。”萧如月娇嗔一声,红着脸改去闹端木芳儿了。 萧如玥翻眼望天花。 咳咳,上辈子她十一岁的时候都在干啥来着?啊~对了,训练训练除了训练还是训练,压根就不知道有“嫁人”这个词…… 端木芳儿由着她闹,笑得宠溺,也不忘继续道:“这样吧,如玥,教鸢儿女红的陶师傅女红可是通城数一数二的,相当了得,我让她以后就到你的紫竹院去。”扭头对萧如鸢道:“鸢儿,你日后就到你六姐院里去学吧,一来多走动走动不要老呆在自己院里哪都不去,二来,也给你六姐做做伴,有伴儿她兴许还能上手快些。” “是。”萧如鸢起身应诺,没有不甘不愿,也没有兴奋激动,平平淡淡好像怎么样都行。 这孩子,真心太老成……萧如玥默默,就听端木芳儿又对她道:“陶师傅开有自己的铺子,生意挺红火,所以一天只能到我们家教一个时辰的女红,也不会耽误你跟丑姑继续学厨艺。” 萧如玥想不应都不成了。 这时候,有丫鬟来报,福临苑的洪妈妈来了。众人微讶,就听端木芳儿说“快请”。 洪妈妈圆脸上的笑总是让人觉得讨喜的舒服,一一给屋里的夫人小姐们行礼后,主动便道:“眼看就入冬了,老夫人担心少爷小姐们往年的衣袄旧了不够暖和,特地吩咐奴婢们在库里翻出不少好料子,这不,听说五小姐六小姐和八小姐从马场回来了,让奴婢来请几位小姐过去挑呢……” 虽然萧如雪是府里最受宠的,可有好东西,第一份还是会先孝敬给老夫人,然后先轮到萧如雪再到其他人,所以……老夫人库里的东西,无疑都是稀罕的东西! 洪妈妈这般一说,不但萧如月高兴,萧如雪也流露出期待神色来,倒是端木芳儿,听罢凤眸几不可见的闪了闪,而这屋里所有人的细微神色,都是逃不过萧如玥的眼的。 本不打算去凑那份热闹,却不想,洪妈妈竟开门见山十分直接,笑脸一转就看向了萧如玥,恭敬中透出一份和蔼,道:“六小姐,老夫人听说您身子最近养得不错了,很是欢喜,让您也一块过去呢。” 这回,脑子不太笨的都知道了老太太的真正目的——是要见萧如玥! 萧如雪一怔之后,倒是镇定,似早有心理准备般神色淡淡,垂眸吃茶。倒是萧如月,很快就贴上来说先回去梳洗换身衣服,再去紫竹院找她一起去。 萧如玥只是笑笑。因为要到福临苑去,大伙也不再多闲聊,客套几句便散了。 出了桂香院,洪妈妈忍不住扭头看向走远的几道倩丽身影,目光定在萧如玥身上时,眉头不禁紧了紧。 上一次只当六小姐是刚回来不懂不熟悉,个性又内敛害羞,所以才对老夫人不见她没有任何意见或是表现出失望,看起来那么恬静温顺,可这一次……为何她竟觉得六小姐静得有些冷漠似得,就好像…… 没来由猛的打了个激灵,洪妈妈赶紧使劲摇头。 “洪妈妈,您怎么了?”随行的丫鬟奇怪问道。 “没什么,回去吧。”洪妈妈摇头,无意识的比刚才更用力了些,回福临苑的步伐也显得匆忙似得快。 六小姐毕竟只有十四岁,虽说是养在外面,可也是不惹纤尘与佛祖亲近的庵堂,不可能有什么的,肯定是她的错觉,对对,错觉…… 054 心意 054心意 萧如玥还真不明白,不过是去见这个家里的老长辈而已,用得着这么隆重吗?刚洗簌完毕换了干净衣裳,又回去换一身再梳个美美的发型…… 跟萧如雪别过之后,萧如玥便停了下来,兀自找了个小亭子坐下。舒骺豞匫她不打算回去找丑姑换发型,也不打算特地又换一身袄裙。 “六小姐,您打算这样去见老夫人?”晓雨晓露瞪大眼。虽然她们早知道她们这主子喜欢独树一帜,可……不代表大老爷无视她的放肆,老夫人也纵容她的无礼啊! “我刚洗簌好换上的,很干净。”萧如玥若无其事的笑应。 晓露一听就想笑,可见晓雨一脸严肃眉头还拧着,也不好笑出来,憋着。 “六小姐,您还是……”晓雨那个急啊,火烧心了都,却自己也大概知道自己说等于白说,可…… “也不知道过去得耗到什么时候,晓雨,给我找些点心先垫垫肚子。”萧如玥一本正经的打断晓雨的劝告。 晓雨张了张嘴,无奈,应诺离去。 萧如玥瞥了一眼努力憋笑的晓露,轻轻柔柔来了句:“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 她这么说,反倒让晓露有点不好意思了,讪讪干笑两声,囔囔:“六小姐,奴婢本就没有晓雨那么能忍,您还老说写惹人笑的话……” “哦,原来还是我的错了。”萧如玥挑眉看她。 晓露两眼左右飘忽,既然有些话不能明着应,那就干脆默认好了。 “我算是彻底搞清楚,以你们的实力没能及早领进内院的真正原因。”萧如玥懒懒道,顿时惹得晓露身子一紧绷直,紧张起来。 “六小姐,奴奴奴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一慌,说话都结巴了,还憋个半天没下文,最后丧气懊恼的低头看自己脚尖,不知所措之余,习惯性的往晓雨离开的方向瞥。 “不要什么事都等着晓雨来给你解决!” 萧如玥淡淡道,看起来严肃,却并不会显得严厉:“晓雨不在身边,你不一样能将事情处理得很好吗?就像上次跟五姐去如意坊,你连细微的声音变化都注意到了,说明你很细心,没有莽撞的跟进隔间去,也说明你做事其实还是很谨慎的……” 旧事重提,晓露惊愕之余不免露出几分羞赧之色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问:“六小姐真的不觉得我当时跟进去比较好吗?万一……”后面的话不知该不该说而停了下来。 “万一什么?”萧如玥挑眉。 “万一……万一她们……”深吸一口气,豁出去来:“武房又不是挑不出武婢用了,五小姐干嘛非得跟您借武婢不可?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吧,六小姐就不担心她在您背后捣鬼?毕竟您们两可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萧如玥嘴角一扯笑了起来:“那又怎样?” 晓露咋舌,目瞪口呆。 “日后再有这种事,你就还像上次那么办。”萧如玥浅笑盈盈,犹似教导:“有时候,看到的和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还会妨碍正确的判断力。” 晓露呆了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准备回头跟晓雨商量研究一下具体意思。 正想着,那头晓雨便回来了。 没外人在,萧如玥吃东西是迅猛的,三两下搞定半碟糕点,利落灌了几杯茶后,剩余的全赏给晓雨晓露:“谁知道她们要拖到什么时候,你们也先吃点垫肚子,身体是本钱,别还什么都没干,本钱就没了。” 大宅门规矩多,主子吃饱后奴才才可以去吃饭,以防万一,还是先让她们垫了肚子再去。 晓雨晓露跟着萧如玥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有时候在她面前客气就虚伪了,也干脆的接过糕点分掉。 这边才抹嘴角,那边萧如月就来了,还以为会多花枝招展,却也不过是换个发型换身衣服而已,她向来钟爱鲜艳的青绿蓝三种颜色,刚才穿的是青色,现在换了身草绿色。 萧如月围着萧如玥转了两圈,撅嘴嗔道:“六姐你太狡猾了,竟然没有回去换衣裳!”萧如玥听得莫名其妙,她又道:“我怎么就没想到换身旧点的呢?这样说不定能拿到更多!” “……”萧如玥一阵无语。 也不知道洪妈妈是先通知的她们,还是因为被萧如月拖着,这回萧如玥倒不是最后到的,不过在她们之前,大堂哥萧勤鑫就已经坐在那里喝茶,边上摆了许多一匹一匹的锦缎,倒是什么颜色都有。 “呀,这些都是大堂哥带回来的吗?”萧如月似乎跟这宅子里的人都熟,进屋便放了萧如玥,直奔萧勤鑫旁边的锦缎,又摸又叹很是爱不释手的样子:“哇,可真好看,大堂哥,有没有给我准备一份呀?” “哪能没有?”萧勤鑫似被她那模样逗笑着似得,放下茶盏,颇有惯宠妹妹的大哥样,低声带了些促狭的意味:“不过,可不能现在就……” “知道啦知道啦,头一份孝敬祖母嘛~”萧如月小脸顿时一红,不悦的摇着萧勤鑫跺脚嗔道:“人家又不是当初那个不懂事的小娃娃了,大堂哥别总拿那事来笑话人家嘛。” 看来是这小丫头曾经有过跟老太太“抢”头一份的彪悍史啊…… 萧如玥默默,暗叹来太早了,跟萧勤鑫也不熟也不想熟,就就近坐进了靠门的椅子里,无所事事托腮打量起屋子来。 许是子孙们常往这儿聚,所以这个厅堂比东院最大的桂香院的厅堂都要大上许多,正面红漆万字不断头三围罗汉床上铺着白虎皮褡子,床上小几摆着掐丝珐琅的缠枝莲纹香鼎。两旁的高几上摆着玉枝翡翠叶的盆景,两排太师椅上搭着半新洁净的石莲花纹椅袱,脚下的白玉砖光鉴如镜,绰绰映着人影…… 福临苑的小丫鬟立马机灵的上了香茶来,也趁机睃了一眼她,却是看也白看,压根分不清楚这位是五小姐还是六小姐。 近段时间好吃好住无压力,萧如玥的身体明显见好,但许是充分锻炼的缘故,却也没见多长几两肉,只是看起来气色稍微好看了些,却,让人更难分她跟萧如雪了。 不过,萧勤鑫见她招呼也不打个便兀自坐下,大概也猜出,却还是装模作样问了萧如月后,才跟萧如玥打招呼:“六妹,那儿风大,还是坐进这边来吧。” 他指的是他对面,男左女右。 “多谢大堂哥,不过我觉得这里挺好。”萧如玥扭头回他一个礼貌的微笑。 这时候,萧如梅和萧如雪说笑着结伴来了,后面还跟着老七萧如画等两三成伙的好几个小姐妹,小的都有**岁了,少爷们有个五岁以上这时候也都在学堂,再小一点的来了也不会挑,估计也没叫来,就直接送去了。 “六妹,你怎么都不等等我,害我还特地跑你那一趟。”萧如雪进门就走过来嗔道。 呵呵,你这一趟倒是跑得挺快的…… 萧如玥也不戳穿她,无辜笑这推卸责任:“八妹拽我来着。” “五姐,我可真心不知道你也回头去找六姐来着,要是知道,我也一块儿等了。”萧如月大呼冤枉。 “八妹你这是冤枉什么啊?大老远都能听到你嚷嚷的声音。”萧勤昊和萧勤政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 萧家财大势大走的是商途,并不指望子孙入仕做官,嫡长子萧勤玉之所以去国子监,也不过是为多结交四海精英,日后接管大权后有所助益。而国子监招生也十分严格,不是有钱有权就能挤得进去,朝廷更是只给了萧家一个名额,给了嫡长子,其他人自然就没份了,像萧勤昊萧勤政这样的庶出之子,更加没份,以至于也无心考取功名的他们在私塾学习到了一定年龄,就变得十分空闲…… 只不过区别在于,萧勤政毕竟年纪小又有个能干的大哥,而萧勤昊,却是因为有个什么都不争,日复一日坐吃等死的爹! “三堂哥,五堂弟。” 刚给萧勤鑫行罢礼的萧如梅,转过身来就跟两人打招呼,态度十分谦和。萧如雪虽然也有好好打招呼,却总给人一种太过优雅而高高在上的不可攀感。 萧如玥想,那或许是她身为掌家大房嫡长女的高傲,而顺于形势,自己也不能太特立独行了,也起身一一给众人行了礼。 看着眼前柔顺而弱不禁风似得人儿,萧勤昊面色一阵古怪。难不成那天在马场让他难堪的,另有其人? “六姐,卖五堂弟个脸行不?”萧勤政走过来,挤眉弄眼:“改天借烈风我耍耍?” “一匹马而已,五堂弟喜欢,有空儿就牵去玩玩便是,不用这么客气。”萧如玥浅笑,倒是十分慷慨。 听到这话,萧勤昊脸色就不好看了,想那晚在马场,她丫连他给她伴奏都不乐意,现在倒是老五一开口,她就毫不犹豫的把烈风出借了……凭什么?就因为他爹不管事在这个家没地位,而老大老五的爹是管着绸缎生意? 如此一想,顿时怒冲脑门。 可萧勤政一听,却是顿时喜笑颜开:“那可说定了啊!不可以赖的啊!”余光瞥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大哥萧勤鑫,压低了声跟萧如玥道:“等会我让大哥多给你几匹好料子。” “五堂哥,我可是听得到的啊……”萧如月故作虎脸叉腰,一副发威母老虎的模样。 “诶呀呀,八妹,形象形象,你可是我们萧家堂堂嫡小姐,这么一副准备泼妇骂街的模样给人瞧见可不好,赶紧收了收了……”萧勤政嘻嘻笑道,似萧如月会伸手打他般,几步窜到萧勤鑫身后去:“怎地还不收,一会祖母出来瞧见了,准有你好果子吃!” 一番调侃,惹得萧如月气红了小脸,众人哈哈大笑,倒是一派兄妹融合的场面。 “这猴崽子,又趁我不在胡说八道了。” 和蔼的笑声传来,屋里的众人却立即敛了笑声起身来。萧如玥也跟着站起,就见帘子一晃,洪妈妈搀扶着个身材高挑举止端庄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她们后面,鱼贯着跟了七、八个丫鬟婆子。 萧如玥瞧着那菩萨般慈眉善目的萧老夫人,冷不丁就想起了怀慈庵里那些睁眼瞎的菩萨们,而,这老太太是不是也能像那些菩萨一样,在她放的大火中继续维持慈眉善目笑对苍生? 应该,会歇斯底里吧…… 如此一想,忍不住就噗哧的笑出声来。 这时,萧如雪恰好笑盈盈的上前搀扶萧老夫人唤着一声“祖母”,忽闻笑声,自然回过头来。事实上不只是她,就是老夫人和这屋里的所有人,都讶异的看向已经萧如玥。 可,当事人却像不关她事似得垂眸低眉,静静站在那里,像一片绿意盎然中开出的白玉兰,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清新可人而可爱万分,以至于在俊逸俏丽各有优势的兄妹中也十分显眼,根本不需要费心去寻,一抬眼,目光便被她那股气质吸引过去了…… 萧老夫人都怔在那里,恍惚间,有种看到当年的端木兰儿的感觉,不禁喃喃出口:“兰儿?真像,太像了……” 萧如雪闻声愣住,就见萧老夫人脱开她的搀扶,失神般径直走向萧如玥,犹如猛然遭了一记闷棍,脑子好一会儿不会运作。 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萧老夫人,而后看向萧如玥,再看向萧如雪……有那么点搞不清楚状况! 如果老夫人说的“太像了”是指萧如玥像已经过世的大房先夫人端木兰儿,那……在他们看来,萧如雪也很像啊,她们姐妹两完全一模一样嘛,怎么萧如玥就老人家有这般反应呢? 阴郁一扫而逝,萧如雪笑吟吟跟上来又十分自然的搀住了萧老夫人,道:“祖母,您是说六妹跟雪儿很像吗?是不是也跟雪儿一样,很像娘?” 也多得萧如雪,萧老夫人才回过神来那里站着的根本不是端木兰儿,而是,导致她和最骄傲的儿子今时今日陌路人一般的罪魁祸首! 转眸看向萧如雪,巧妙的将眼底油然而起的真实情绪化去,慈眉浅笑:“是啊,真像,简直都分不清谁是姐姐,谁是妹妹,都像极了你们那苦命的娘!唉~,兰儿,你们的娘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只可惜……”提起端木兰儿,似乎十分哀伤般低下眼帘去。 “祖母,别伤心,虽然娘不在了,可雪儿在这呢,妹妹也回来了,您珍重身子啊~。”萧如雪轻声安慰,边搀扶萧老夫人往三面罗汉床去,边给萧如玥使眼色,让她过来搭一把手。 萧如玥还真是没兴趣去献这个殷勤,也免得老太太怕惹了她的煞气甩手失态,不过,有人却是非常乐意去巴结,还生怕她快似得抢着去。 “对呀祖母,我们都在,也都会好好孝敬您侍候您的。”萧如月笑得那叫一个乖巧的,三两步就过去搀住了萧老夫人另一只手。 “好好好。”看着孙女们这么孝顺,萧老夫人十分满意似得笑了,边走边招呼大家:“坐坐,都坐下。” 屋里的椅子本来就多,位子也够大,萧如雪和萧如月又卖殷勤卖到萧老夫人的罗汉床去了,撇开左边位子不计,光是右边的位子小姐妹两两一挤,也是够坐的,只是作为姐姐又是大房嫡女身份不一般的萧如玥又就近坐在了靠门的末坐,让小姐妹们有些迟疑的不敢落座。 这时,萧如云和萧如鸢结伴来了,给萧老夫人行过礼之后,萧如云就一把拖着萧如鸢坐进了萧如玥旁边的椅子里。 众姐妹呆了呆,这才小心翼翼寻了位子坐。 萧老夫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对萧如云的举动颇有些惊讶。那孩子,太过憧憬她的父亲,久而久之就染了一身的冰冷孤傲,还真是没见过她这么主动的去“亲近”谁。 萧勤鑫起身一揖,道:“祖母,这些都是今年冬的新花色,是孙儿命人织成就立即快马加鞭送来孝敬祖母的,今儿个才到,就是京城的店铺也还没得卖呢,只望还能入得了祖母的眼。” “瞧你这张嘴哦~”萧老夫人被萧勤鑫逗得呵呵直笑,挨个看了丫鬟送到跟前的绸缎之后,定在一青绉绸上:“我看,就这色合老太婆我这把年纪的了,其他的都亮得晃眼,就让这些丫头们分了吧。” “祖~母~,您这般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年轻着呢,哪老了?哪老了?”萧如月轻摇着萧老夫人手臂犹似不依的撒娇。 萧老夫人呵呵又是笑,轻刮了下她的鼻儿揶揄道:“你这小滑头,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所谓长幼有序,你啊,就是说开了花,这料子也得让几位姐姐们先挑。” 萧老夫人生于京都望族,祖辈历代都是朝官,祖父更是位及吏部尚书,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要不是一道皇令赐婚,她也绝不会嫁进饲马生财的萧家。虽说她命该如此,不得不认的嫁鸡就得随了鸡,可她还是改不了那些根深蒂固的礼教,并且要求子媳孙都要遵循,更是在年少时的冤家们的孙女一个个不是嫁了某某高官就是入宫做了嫔妃之后,莫名其妙的窝火,愈发严厉的管教孙女们女德,一副逮了机会也要将孙女塞……额不,嫁进位高权重的官家或者宫里去,把那些人的孙女都压过去的架势! 所以,萧家才会有那么多规矩限制小姐们的言行举止…… 可,官商虽勾结,但官家为了避嫌,更有自命清高的因素,很少会跟商家联姻! 这些萧如玥都是从晓露那里听到的,实情应该差不了太多,至于萧如雪,貌似是特例,好像老太太也并不敢怎么着她。 众人坐定,萧如玥在萧如雪的带领下给萧老夫人敬了杯茶。 萧如雪可能故意,所以没有明示也没有暗示要跪着敬茶,而老太太明显也并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事上,倒让萧如玥钻了空子,只是低头看似恭敬的将茶送了过去,而老太太也只是意思性的喝了一小口,甚至可能根本没喝的只是做做样子! 只想赶紧拿了东西走人,萧如玥回到位子上又兀自入神的想着别的事,也就懒得去听那些人虚伪来虚伪去的打太极,直到听到有人唤她。 “六妹,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唤了你好几声都没听到,是不是又哪不舒服了?”萧如雪款款走来,满面关切。 “是有些累了。”萧如玥倒也不客气,一扯皮笑回道,巴不得一会老太太说累了就回去休息吧之类的。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⑨ ⑨ . c o m 可惜,老太太今天是吃错药了,分明不喜欢她,却竟也不让她走,嘟囔了句“许是这些天赶路累坏了”,就扬了声道:“来呀,给六小姐换杯参茶来。”而后转向萧如玥,笑得那叫一个和蔼的:“我让人做了药膳,应该适合你的,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就别一来一回的跑了,先喝些参茶稳稳元气。” 有一瞬,萧如玥真想晕一把给这老太婆看,吓吓她,可转念一想,药膳吃了总归是补自己的,这肉身这么弱真该多补补,便作罢了,就轻轻点了个头。 她的柔顺,萧老夫人很满意。让大伙儿挑选萧如玥刚刚出神时丫鬟们搬来的各种高档料子,光是狐狸、貉子的皮毛就不少。 相较于其他人的左挑右选,萧如玥只是随意抱了就近两匹绸缎和两张整张的狐狸皮毛,反正老太太的东西都是府里头一份,再差也差不到哪去,何必挑?再说,就丑姑那双巧手,她都怀疑她揪回去一把狗毛,她也能给她鼓弄出虎毛的威武效果来! 说到底,萧府,不过是她进入这个世界后自己滚进她脚底下的一块跳板,这里的东西,她还真没稀罕过,还指望她表现出多大的热衷兴奋来吗? 不过,她的无所谓,倒是十分引人注意。不但姐妹们讶异,堂哥们诧异,萧老夫人,更诧异! 正是花一般,对美丽事物没有抵抗力的年纪,她的表现,真太…… 萧老夫人不动声色垂眸喝茶,神思飞转,放下茶杯时笑看了一圈后示意洪妈妈靠近,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洪妈妈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萧如玥瞧得分明,却依旧装瞎,甚至免得萧如月转头又来呱啦,干脆托腮闭眼,一副累了正闭目养神的模样。 不想,竟还是有人吵她,好在是洪妈妈,还张嘴就说旁边的暖阁有床有被褥,问她要不要去躺一会。 不用留在这里打太极,萧如玥自然高兴,点头起身明示让洪妈妈带路,倒是让洪妈妈稍微愣了一下,才恢复笑脸前面引路。 看着被洪妈妈领去暖阁的萧如玥的背影,萧如雪凤眸微微眯了眯,而后恢复如常,与萧老夫人谈笑。 萧如梅嘴角几不可见的扯了扯,垂眸喝茶,却不想,连自己这微小的表情,也落入了对面萧勤鑫的眼底。 洪妈妈侍候萧如玥躺下,离开没一会儿,门又推开了,进来的是晓雨晓露。晓露抱着的是她刚拿的绸缎和狐皮,而晓雨,手里却捧着只红木嵌金边的盒子。 盒子约莫一尺长宽四寸厚,似乎挺沉。 见萧如玥睁着眼,晓雨晓露便靠了过来,晓雨把那盒子放到她面前,道:“六小姐,洪妈妈说这是老夫人赏给您的。” “猜猜里面都是什么?”萧如玥纤指在盒上轻跳,浅笑反问。 晓雨晓露均是一怔,摇头。 “多半是银子。”边说边用纤指挑开盒子,里面的东西还真是如她所料,只不过,银子是两锭五十两的大元宝,和一堆一两二两不等的碎银。 晓雨晓露虽惊讶萧如玥猜的准,却也不明白萧老夫人赏就赏,怎么不直接给大元宝干脆,而萧如玥却是鄙夷一笑,轻道了句“伸出手”来,就从盒子里拿了个一两银子放进晓雨手里,拿了个二两的银子放进晓露手里。 老太太这是让她方便打赏的!换个角度想,也许该说这是“细心”! “啊~”晓露明白过来,张嘴刚要说,好在晓雨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瞪了她一眼后压到最低声:“隔墙有耳。” 可以说,老太太这是在向萧如玥展现她的细心,也,同时是试探,而后根据她的反应,决定如何使用她这枚棋子! 看来,这老太婆跟那个冰冻死尸爹的关系,不是一般的恶劣啊,否则怎么病急乱投医,主意都打到她这个煞星身上来了…… 晓雨看着萧如玥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算计笑容,虽然不知道被算计的是谁,可她却不禁有种为被算计的人默哀之感,却没注意到,她已经潜意识的开始认为,这小主子不会栽在任何人手里! 顶多也就三刻钟,洪妈妈就来请萧如玥了。说是她那几位叔叔婶婶基本都到了,老夫人让她去见见。 一个宅子里住着,总归是要见的,萧如玥自然没必要缩闪,但还是拒绝了洪妈妈的亲自服务,坚持让在丑姑那里学了两招的晓雨给自己梳头。 平时萧如玥的吃喝穿都有丑姑一手包办,晓雨虽然一直仔细旁学,却也总是晚上拿晓露练习而已,给萧如玥梳头,还是头一次,更何况一会出去还得见老夫人和府里其他几位爷和夫人,洪妈妈又在旁边“监督”着,难免紧张,十指僵硬…… “洪妈妈服侍祖母已经有些年头了吧?”萧如玥忽然出声。 “回六小姐,蒙老夫人不弃,奴婢服侍老夫人已有46年了。”洪妈妈笑应。 “呀!”萧如玥掩嘴轻惊了一声,笑道:“那洪妈妈岂不是看着我爹长大的?” 倒真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洪妈妈愣了一下,才笑应:“都说奴婢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才换来今世入萧家服侍老夫人和大爷。” 看着铜镜里映出的晓雨双手利索起来,萧如玥嘴角微翘,顺口就接了话:“呵呵,洪妈妈确实是有福之人呢。” 还以为她会顺势就打听萧云轩以前的事,却不想竟就此打住,洪妈妈着实又是一愣,但看着晓雨忽然利索起来,也了了大半,可……这孩子,就真的一点都不好奇自己父母的事吗? 洪妈妈心里犯着嘀咕,总觉得萧如玥太过静而显得诡异,所以,萧如玥不说话,她也不好多挑话题,不一会儿,晓雨便把头梳好了。 “不错不错,第一次梳,也比我自己梳的要好几倍了。” 萧如玥左照照右照照,很满意的评价,却听得晓雨十分尴尬,洪妈妈狠狠汗了一把。 哪个姑娘不爱美,小姐们有资本自然更甚,可这六小姐……她是什么心思啊?就这么放心让一个第一次梳头的丫鬟鼓弄自己的头发,她不知道一会儿还要去见长辈们吗?还是故意的? 众人的反应萧如玥瞧得分明,却懒得理会,起身招呼了声便往外走。 洪妈妈赶紧跟上领路。 四位叔叔四位婶婶,还有一大群堂兄弟姐妹的加入,让萧如玥本来还觉得大得夸张大得过分的厅堂,这会儿反倒有种拥挤的感觉了…… 平常也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吃饭?恍惚间,大食堂的画面从脑中过…… “哟~这便是六姐儿如玥吧。”话音一落,萧如玥就看到个约莫三十左右的美丽妇人起身冲她走了过来。 身段婀娜,穿了件玫红百蝶穿花的褙子,梳了倾髻,插了一枝赤金镶翠玉珠花,别了一朵红宝石嵌的宝花,柳眉杏眼粉黛略施,神采奕奕爽利干练。 就她那与萧如梅几分相似的模样,萧如玥就不难猜出她的身份——四房嫡夫人,房紫妍! “啧啧,跟雪儿长得可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太像了太像了,不管是搁一块儿还是分开了,四婶我这眼神儿都分不出来。”四夫人房氏笑拉起萧如玥的手,就顺势将腕上一只精致的玉镯子拨到她腕里:“来,这是四婶给你的见面礼。” 萧如玥还没来得及说谢,那头萧如月就笑嘻嘻接话:“四婶还说分不出五姐跟六姐,却怎么没见将那镯子错送了五姐呀?” 这话一出口,顿时惹来一屋欢笑。 房氏转眸一横,假假虎脸:“这丫头,非得这时候揭四婶短儿是吧?” “冤枉,冤枉,人家只是实话实说……”萧如月赶紧求饶,却又是赖皮的小样儿,立马又引来一场笑。 四夫人房氏倒也不气,拉着萧如玥就往里走:“来,四婶带你认认家里的诸位叔叔婶婶。” “这事儿怎能劳四婶呢?” 萧如雪笑着迎上来,那头萧如月也不含糊,笑嘻嘻着就挽住四夫人房氏将她往她的位子上带:“就是就是,四婶怎么说都是长辈,这事儿哪能劳您大驾呢?您还是坐着等六姐敬的那杯茶吧!” “这敢情好。”四夫人房氏倒也爽快,顺着萧如月的扶就回了位子去。 说话间,已经有丫鬟机灵的端着茶跟上来萧如雪萧如玥姐妹两来,萧如雪介绍一个,萧如玥就得敬一杯茶…… 好在,并不用下跪,还一杯茶就换一份价值不菲的见面礼,特别是叔叔们,直接赏票子让她自个儿喜欢什么自己去买! 也不知是事先商量好的,还是见面无表情的二叔开了头,后面的几位叔叔也就都跟着,反正他们每人都不多不少的赏了她六百两银票,再加上几位婶婶们给的……也就转几个身的功夫,她就赚了近三千两。 暴发户就是不一样!不过…… 比起面无表情的二叔萧云峰,隐敛阴险一副亲切的三叔萧云凌,精虫伤脑酒色过度的四叔萧云展,萧如玥反倒对那个面色古怪又故作镇定的五叔萧云卿有些在意! 算了,管他们什么目的藏了什么祸心,反正眼下是她赚了,不乐白不乐! 假装没瞧见诸位叔叔婶婶不露声色投来的目光,萧如玥浅笑应着萧如雪的话,这时,大夫人端木芳儿便来了,也没说上两句话,萧老夫人也出来了。 正说笑着,四夫人房氏忽然道:“对了,大嫂,大伯这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六姐儿叫如玥,这八姐儿也叫如月,虽不同字,可念法是一样的,让姐妹两往后可怎么分啊。” 话一出口,屋里顿时就安静下来了,纷纷看向端木芳儿,特别是几房夫人,都或浅或深的掠过看好戏的光泽。 别人不清楚,她们却是清清楚楚这端木芳儿怎么嫁进的萧家门,任她再能装再能撑,也终究盖不了事实——大伯根本就不想娶她,心中无她,就算生了儿子生了再多子女,也终究比不过原配生的两个女儿,哪怕是那个被抛弃了十四年的煞星! 其实她们之前还一直担心着,大伯始终对六丫头没点反应,这六丫头怕是没用了,却不想……终归是心爱的女人豁出性命掉下来的肉,近在眼前,到底还是狠不下心肠不管。 虽然端木芳儿早有心理准备,可四夫人房氏这么明摆着的让自己难堪,还是让她控制不住的面色难看了一下,好在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很快又恢复了脸色,一副听出意味了却慷慨大量不计较的脸色微笑:“这事我也跟老爷商量过来着,他的意思是,六姐儿大些,就叫如玥,至于小八,还是叫玥儿,这样就……” 屋里,长着脑袋的都没法想象得出跟那副模样的萧云轩“商量”事情的情形来,可因为没证据,也就没法说端木芳儿在说谎了。 “那还是叫小八吧,这样总不会搞错了。”四夫人房氏笑吟吟就接话。 萧如玥暗暗挑眉,心想这个四夫人房氏跟端木芳儿肯定有过节,不然怎么这么狠,句句都这么针对性的带刺儿。 那边,端木芳儿只是眼底飞掠了个不悦的光泽,而萧如月毕竟年纪小,可没有这么好的定力,当即脸色就变得难看了,暗恼端木芳儿到底是自己的生母,还是五姐六姐的生母,四婶明摆着是欺负她不得爹爹的眼,她竟也不出个声帮帮。 越想越委屈,不禁眼眶一酸,红了。 可也倔强,微扬着下巴抬高脸死命瞪大眼,不让里面的水汽滚出来,更丢人。 然,她这些小动作,是逃不开长辈们的眼的,端木芳儿自然也看得分明,却只是唇抿了抿,而后,便垂眸喝茶了。 自己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长的,哪能不心疼,只是总觉得她还太小,有些东西让她懂得太早不好,可现在看来……是时候得教一教了! 大房跟四房把气氛搅得微妙的僵,小辈们自然是不敢出声趟这浑水,可其他三房竟也坐着看热闹谁也不出声…… 萧如玥看着就觉得好笑,这样的一家子,怎么就能拖到今天还没分家呢?难道因为古代真没啥消遣节目,所以……她们觉得观掐是有趣?互掐是情趣? 好在这时候丫鬟来报晚膳已经准备好,老太太一声吆喝,众人呼啦啦尾随移到旁厅围了几桌开饭,自然而然的默契把那小插曲甩后脑勺了。 萧如玥总算真切领悟到“食不言”的好处了,不然这么一大群人,一人一句也得喷得满桌子菜都是唾沫星子。 吃饱喝足,萧如玥只推说了一句累了,不仅顺利的得离开福临苑,还得到端木芳儿开恩,说晚上不用到桂香院问安了。 回到紫竹院,萧如玥便让晓雨晓露将得来的赏交给丑姑处理,自己则滚上床去打算睡到半夜,再去药地寻宝。 一晚上的收获,真把丑姑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又稳住了,还转手就赏了分到院里的两个婆子几个丫鬟。 婆子和一等丫鬟都是二两,二等丫鬟一两,小丫鬟两百铜子。 “虽说不一定能养得熟,可也得让她们时不时的跟着吃点甜头。”丑姑随口般说笑似得,却分明是在教导萧如玥如何在大宅子里生存。 萧如玥一贯笑应,心中却是说不清的滋味……只望,丑姑是真心待自己好,否则,纵是好过千万分,也难抵一个有目的! 半夜时分。 萧如玥爬了起来,没惊动丑姑的悄悄出门,不想晓雨晓露竟守在门外。 “你们伤都还没好全,不躺着多休息杵这儿做什么?”萧如玥莞尔。 “保护六小姐是奴婢们的职责。”晓雨道,晓露就跟着点头。 她们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而之所以好得这么快,全是六小姐慷慨赏了那些拥有奇效的小绿丸子给她们吃! 现在,她们再也不会觉得六小姐往那块地钻是胡闹,还要尽全力的帮她弄到更多更多的材料! “姑姑的方法还真见效,几两银子都能热乎到现在。”萧如玥嘴角微翘,大大方方走在了前头。 萧如玥胆子够大,星光不够亮瞧不清楚,果断就让晓露拎了盏小灯笼来,只是她们万万没想到,竟有人先到了…… 055 信差,爪白兄 晓露估计是怕灯笼大了太亮引来人,所以拎来的小灯笼还真很小,就能照到脚尖的情况,再加上风过影摇到处都是沙沙的声响影响判断,以至于等她们发现有人在时,已经在药地中心退不出去了…… 比起晓雨晓露认出那爬满藤草的亭子里的人的惊惧,萧如玥反倒镇定下来了。只要对方是个人,就没啥好怕的,更何况还是个“熟人”—— 那个冰冻死尸爹! 这样夜黑风高的相遇,萧如玥确实惊愕,可萧云轩却似乎并不意外,或者说,他就是那副死人样,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何况不过是看到她而已。 晓雨晓露本能就要跪下行礼,却被萧如玥拦住了:“先等等,我去看看。” “六……” 看到萧如玥拎着小灯笼就往亭子去,晓雨晓露顿时吓得三魂飞了六魄,张嘴伸手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更因骇于不远外那股无形的威慑力而断了声,迈不开腿追上去…… 萧如玥拎着小灯笼进了亭子,围着萧云轩转了两圈,期间父女两半声交谈都没有,甚至萧云轩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察觉有人在身边晃似得。 气氛。说不出的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没事,他根本看不见我们!” 萧如玥若无其事的从亭子出来,笑着对晓雨晓露道:“这世上有一种病叫夜游症,是指人在熟睡中突然爬起来无意识的活动,而后又回去睡下,醒后对期间的活动一无所知……他大概就是梦游到这儿来的!” “别怕,只要不惊醒他,他自然睡醒后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我们该干嘛还干嘛,别理他!”语气非常笃定。 萧云轩:“……” 晓雨晓露:(°△°|||)︴…… 不过,萧如玥说得再笃定,哪怕是真的,晓雨晓露也还是怕得要命,哆嗦着不停的劝这胆大包天的小主子快走,可萧如玥哪肯? “啧,怕什么?他若真是看得见,怎么一点反应没有?晓露,好好拿灯笼,你这么抖我都瞧不清了。”萧如玥如此道。 “再说了,他看到又怎样?这块地虽然姓萧,可药材却是我娘种的,我不但姓萧还是我娘的亲生女儿,横竖怎么算,这块地里长的药材我都有份,他还能把我怎样?”萧如玥很是理直气壮。 萧云轩:“……” 晓雨晓露飙泪,却也不能强拖着萧如玥走,只能祈祷大老爷真的有那啥病,没看见她们没看见她们没看见…… 这时,萧云轩忽然动了,却只是起身,直接走出亭子走出药地。 晓雨晓露一呆,难道大老爷真的有那啥病,看不见她们?顿时相拥,庆幸而泣。却没留意,萧如玥嘴角翘了翘…… 后来,遇上好几次这样相同的情形后,晓雨晓露真的误以为萧大老爷有“梦游症”!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次日,知府家的圆脸妈妈又来了,名义是上次邀请萧如玥,可人没到但那么贵重的礼物却到了,有些过意不去云云…… 端木芳儿闻报,也没多问,笑着直接便让徐妈妈给那妈妈指个领路丫鬟。 萧如月刚还在桂香院,不免撇嘴鄙夷:“这秦小姐消息可真快,这么就急着来讨好六姐了?就不怕五姐知道了不舒坦?” 端木芳儿抿唇而笑,拉过近来积压了诸多情绪的萧如月,轻声细语道:“傻丫头,你是你爹的女儿萧家的嫡小姐,血脉切不断,谁也否认不了,何必跟人去争这眼前一时的荣宠?月儿,想要把别人踩在脚下,你就要学会忍,学着把眼光放长远,放宽……” 萧如月呆了呆,大概懂是那么个意思,可懂跟做是两回事,却,不知为何,看着母亲那温柔而笃定的神情,竟就被动的用力的点了点头。 端木芳儿满意的笑了,揉揉她的发,意味深长道:“等会儿,你便会知道,耐得住性子的好处……” 这回给知府家圆脸妈妈领路的丫鬟叫翡翠,眉开眼笑的十分讨喜,也不似上次的珊瑚那么寡言,一路十分礼貌的直让圆脸妈妈“小心些走”“慢着点”,倒是让圆脸妈妈以为她领得慢,是翡翠看在她有些年纪的份上礼貌而为,也没多想,更不好开口让快些。 内东院中庭花园,到紫竹院的必经之路。 知府家的圆脸妈妈远远就看到园中有个人挽着小篮子采花瓣,身边竟连个武婢丫鬟都没带。 那圆脸妈妈倒是认出那人的模样,却实在分不清到底是五小姐还是六小姐,不禁低声问领路的丫鬟翡翠。 “妈妈有所不知,我们家六小姐最近迷上了煮花茶,可眼下都快入冬了,许多花都落了,所以她平日里没事就这么挽着小篮子满院的四处采花瓣,也与五小姐不同,除了晓雨晓露两个武婢外,六小姐不喜欢带别的丫鬟随行。”翡翠低声解释:“这位是六小姐准错不了,至于晓雨晓露嘛,估计是被吩咐去取什么了吧。” 虽然翡翠很笃定,可当真靠近过去,还是张望了周围,才又小心翼翼试探般的开口:“六小姐怎地一人在这儿?晓雨晓露两位姐姐怎么不在身边侍候着?” “晓雨去了茅房,晓露回去取披风了,也就一会儿的事,不打紧。”正采花的人儿笑着抬起头来,看到翡翠身后的圆脸妈妈,有些讶异,却也没问,只是浅笑着点了个头,便又低下头去继续采没被入骨的秋风卷落的花瓣了。 翡翠转头,给圆脸妈妈一个“看吧,我就说”的眼神,而后对采花的人儿道:“六小姐,这位知府大人家的妈妈,是奉秦小姐的命给您送信的。” 采花的人儿闻声一定,抬起头看向圆脸妈妈,而后又扫了一眼翡翠,才笑着对圆脸妈妈道:“妈妈请到亭子里坐,翡翠姐姐,能不能麻烦你沏壶茶来?” 圆脸妈妈一直仔细瞧着眼前这人儿的反应,觉得她真没五小姐那股子清高气,声音似乎也更轻柔一些,对下人也十分亲切,更是在知道自己是知府家来的后,有些紧张的故作轻松掩饰…… 总总迹象,让圆脸妈妈都觉得眼前的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六小姐萧如玥! 待翡翠走了之后,那圆脸妈妈确定四下无人,才掏出一封信来递给眼前的“六小姐”,道:“信已送到,奴婢就告辞了。” “多谢妈妈。”那“六小姐”起身来送,还塞给圆脸妈妈五两银子。 圆脸妈妈笑着谢了,而后就看到一个小丫鬟路过,“六小姐”招招手让那小丫鬟过来后吩咐:“帮我送送这位妈妈。” 人才转身,“六小姐”便急着开了信看,更让那圆脸妈妈不疑有他,放心走了,却不知道,没多久,画锦画帛却从暗处走了出来。 萧如雪面色怪异的把信叠好,转身回娇园去,也不忘吩咐一声:“随便找个小丫鬟去给翡翠说一声,那妈妈已经走了,让她不用送茶了。” 画帛领命而去。 一切看似神不知鬼不觉,却终究是没逃过暗处的另一双眼,更不可能知道,这事没多久,便到了桂香院某人耳里,变成实例教材…… 不过,本该知道的当事人萧如玥,却完全不知情,所以,才对萧如雪忽然开始热衷养鸟,隔三差五就从外面买几只鸟回来有所注意却并没在意,何况,她也有她的事要忙——答应塔娜的粮草,总得想办法买了运去! 想了想,萧如玥把这事交给了丑姑去办,以采买她学做糕点时用到的特别材料为由出的门,跟端木芳儿一说就得允了,还慷慨的说日后她想去哪里都只要派人去说一声就行,不用征询同意才去做。 这么大的馅饼肯定是要接住滴,之后馅饼下面的陷阱嘛,萧如玥是没兴趣去猜有多深。反正她敢回来,那个冰冻死尸爹都敢挑衅,还怕什么吗? 不过,事情却没有萧如玥想的那么顺利…… 根据晓露回来的抱怨,萧如玥得知丑姑确实认真办着这事而没有什么怪异的举动,也知道今年天气顺,南北的收成很好,粮草容易找价格也不高,可送粮草的马队,却多是一听说是到草原北部克吉烈族去,就摇头不肯,要么就是喊着天价! 丑姑说她们毕竟才来通城没多久,诸事不熟悉,又不能报上萧家的名号,贸然就定下来只怕被骗要吃暗亏,可见她真的很谨慎。 萧如玥为此发愁时,夜三也低声询问萧云轩的意思:“爷,您看……要不要帮帮六小姐?” 倘若克吉烈族过冬的粮草问题解决了,也就暂时不会想着四处抢掠,否则,难保他们不会跟其他两族为粮草而打杀起来,又把萧家扯进去! 反正,草原安宁,对谁都是有好处的…… 可,萧云轩却抿唇,不语! 然,事总有凑巧,就在萧如玥纠结着要不要亲自出门的时候,却有一只白爪大雕追着一只个头偏小的雀鹰飞进府里内东院来。 雀鹰也是猛禽,可跟那白爪大雕一比,简直小得可怜上,战力更是差一大截,全程被那白爪大雕戏弄般又拍又踩又啄,遍体鳞伤的狼狈逃窜进娇园。 那白爪大雕似有人的聪慧灵性一般,本是要追那雀鹰进娇园的,可忽闻一声女子惊呼后,半空一旋竟就退了出去,倒也不走,娇园上空盘旋着似要等那雀鹰,不想,竟有两名武婢带弓箭从屋里出来,见它就射。 那白爪大雕粗嘎难听的高叫了两声,却竟没有振翅逃走,反而躲过两箭翻飞扑向画锦画帛来。 画锦画帛在草原上也是见过这么大的草原雕,却是真没见过这般凶猛的,不但灵敏会躲箭,还半点不怕人的迎面就扑了上来,速度之快,更是前所未见,她们的箭根本追不到它! 画帛两箭射空,彻底慌了,手一抖第三支箭掉在了地上,再看那雕就要扑到,那雪白锋利的大爪子正对准她的双眼,不禁丢弓尖叫着跌退…… “画帛!” 眼看雕爪就要抓上画帛,那么有力的爪子一抓,势必要将画帛眼珠剜出来,画锦大惊失色,顾不得许多,弃箭甩弓,用尽全力拼着一搏,就狠狠冲那雕砸了过去。 可那雕真是诡异得紧,竟忽一沉身低空盘旋着转个弯就反扑了过来,不但避开了弓,让弓砸到了画帛,还杀了画锦一个措手不及,转头逃跑。 好在,这么大的响动惊到了内院的其他人,不断有人闻声赶来。 似也知道情况不妙,那雕只掠过时狠狠踩了画锦脑袋,生生抓破她的头皮抓散她的发而已,就飞走了,等人赶来时,早不见了它的踪影! 而,众人都以为已经离开了的某雕,正在紫竹院里的紫竹根下那堆石头中,一动不动的假装自己也是一块石头。 可,它再装,它也是只雕,是只巨大的猛禽,盖不住飞进来时那拍打翅膀的声音! 萧如玥根据拍翅声隐约能判断出进院的飞禽的大小,不免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鸟类飞进宅子里来,好奇之下出来看看。 倒是没一下就找到那藏在竹根下隐在石堆里的大雕,反而是那大雕先看到了她,拍翅就冲了出来。 突兀的声响吓了晓雨晓露一跳,而后就惊见一只大雕从紫竹丛里向萧如玥扑飞而来,大惊抽刀…… “爪白?”一眼看到那雕醒目的白爪,萧如玥惊愕,脱口而出。 如是回应她一般,那雕粗嘎的叫了声,侧身一旋便避开了晓雨晓露的刀剑,滑进院里的八角亭去。 “六小……”见萧如玥竟要跟过去,晓雨大惊,却不想萧如玥竟吩咐她:“去,把准备做汤的那块牛肉拿来。晓露,收起你的刀。” “六小姐……” “快去快去。”萧如玥赶啰嗦的晓雨,快步走向亭子,见那雕站在亭中的石桌上。 那毛色,那白爪,那傲慢的样子,分明就是爪白! 可爪白怎么到这里来了? 萧如玥顿了一下,吩咐晓露:“去打听打听,家里是不是来了什么客人!别太明显了!” 晓露点头,二话不说就退了出去,让急的火烧屁股似得找肉来的晓雨差点没气得晕倒。她怎么就放心六小姐跟那么大一只猛禽呆着?她不知道那雕一爪子就能硬生生撕下人的一大块血肉来? 本在屋里给萧如玥缝着冬袄的丑姑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急忘的还是怎地,手里还捏着绣花针…… “爪白?你是爪白吧?你怎么会在这?”也许混了个脸熟,可萧如玥也没忘了这货是吃肉的,靠近时自然保持谨慎。 “六小姐,肉……”晓雨尽可能的压低压满着声音。 “它很聪明的,攻击性也很强,你可千万别吓到它,在这等着。”萧如玥伸手向后接了肉:“放心,它认得我……”大概! 晓雨哪肯,执意要跟,不想亭里的爪白盯着她就忽的展开翅膀耸起颈背的毛大叫一声,似在警告。 “看到没有,它不喜欢你进入它的领地。”萧如玥说道,硬扯过装肉的盘子:“放心,没事的,它不会伤害我的……”大概! 晓雨咬牙,豁出去了,停下来,手却慢慢,慢慢的摸向暗器,蓄势待发状,冷汗簌簌湿了一背。 萧如玥终于进了亭子,把肉递到爪白面前:“来,请你吃的。”她不太确定它是不是真的能听懂,或者到底饿不饿,但为了表示善意,她说得很慢很轻。 脖子一伸,爪白就把那块肉叼到石桌去了,快得让人咋舌。也像没将萧如玥放在眼里似得,低头就猛吃它的肉。 “爪白?你怎么会在这?你主人也住通城吗?” 萧如玥不停的慢慢跟爪白说话,一点一点的靠过去,到桌边时,一直不理她的爪白忽的抬起头来猛的张开它那巨大的翅膀,样子愈发显得狰狞凶狠,只是没有高声难听的大叫,似乎只是吓她,可…… 它倒是没把萧如玥吓到,反而吓得晓雨手一抖就甩出两枚柳叶飞刀来! “没事没事……” 爪白刚要为晓雨的无礼炸毛,萧如玥的手就落上了它的背,而后就见银光一闪叮叮两声,晓雨的两枚柳叶飞刀被她的短刀削断在地。 晓雨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看看被斩断在地的柳叶飞刀,又看看萧如玥,再看看飞刀,又看看萧如玥……不停的重复直到头晕。 一定是她看错了,一定是的一定是的,六小姐怎么会怎么会…… “没事没事,你继续吃肉。”萧如玥笑着轻拍了拍爪白的背,在石椅上坐下,那把削铁如泥的短刀却并没有收回去。 爪白竟然也认得她那把短刀似得,鹰眼一动不动的警惕的盯着刀,小退了两步,伸爪,把肉勾了过去,再退……直到桌边。 这货智商不是普通的高! 想起爪白那可爱的主子,萧如玥嘴角不禁翘起,余光瞥见丑姑正绕过耳房往后面去,估计是那些妈妈和丫鬟听到了动静,要到前面来,她是去挡。 “六小姐。” 晓露这时候回来了,晓雨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怕她惊吓到了爪白,赶紧出声:“晓露,慢一点。” 急匆匆的晓露听话一顿,慢了下来。 这么快就回来,萧如玥免不了惊讶:“怎么这么快?” “嘿嘿,根本不用打听,外面都闹开了,说是一只大雕啄伤五小姐最喜欢那只雀鹰还一路追进了娇园,画锦画帛就拿箭射它,可惜那雕没射着,反而还伤了画锦逃走了。”晓露边笑边说, 萧如玥挑眉,看向爪白,笑道:“五姐的爱宠哪招你惹你了?” 爪白低头吃肉,没空没空。 猛然想到了什么,萧如玥命晓雨把笔墨和纸拿来,唰唰写下几个字,吹干折起卷成小卷,扯下绑在自己头上的发带绑住小卷,走向爪白。 “爪白,帮姐姐个忙……” 半夜时分,凤国京都,一抹黑影从高空俯滑入武王府,落在某王院里,不理会暗处闻声冒出的人影,兀自熟门熟路的从通风的窗缝挤进一间亮着豆点烛光的房子去。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冒出来的人影,又缩回了暗处。 “嘎嘎。” 爪白犹似在说“我回来了”一样的叫了两声,不见半空稳稳躺在一根细绳上的人有所反应,干脆就拍翅飞踩上他胸口去,踩啊踩,踩啊踩…… “你有完没完?你不睡我可……”皇甫煜无奈,终于开口,睁眼,就看到一只白爪子在那抖啊抖,用力的想甩掉什么东西。 发……带?!还绑着什么…… 皇甫煜挑眉,伸手去给它解绑在它腿上的粉色发带:“你今天被抓住了?” 爪白嘎嘎叫了几声,像在申辩,惹得已经解下发带正展开小卷字条的皇甫煜笑出声来:“这该不会是投诉你今日恶行的……” 话没说完,入目的“小玉哥哥”四字惊他一个不稳,从细绳上掉了下来,砰! 皇甫煜狼狈摔在地上,可第一反却是把那字条在放近眼前再确认一遍…… “王爷!” 几道黑影立即出现窗下门外,下一刻就要闯进来。 “我没事,都给我回去睡觉!” 皇甫煜忙道,却一动不动躺在摔下来的地方,死死盯着那张字条那四个字,而后,转眸看向还挂在虎口的那根粉色发带。 这世上,会这么呼他还绝对搞错字的,也就只有……她! 有一瞬,嘴角翘起,但很快被纠结掩盖,再转眸看字条,就见“小玉哥哥”四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这~蠢~鸟~,哪哪不去,怎么偏生就到她那儿去了……” 牙缝里挤出的幽冷低声让细绳上的爪白警铃顿响,张翅欲逃,那白皙漂亮的大手却已落上了它脖子…… 萧如玥做了个好梦,笑醒了。 丑姑却被她的笑声吓醒,睁眼她很好的坐在床上,才松了口气,一个呼吸的时间便换上了温和的笑脸:“这是怎么了?” “做梦了,梦到个傻瓜!”萧如玥咧嘴,笑着下床穿衣,以手为梳拢了个马尾,绑好,开始做准备运动。 丑姑惊愕,直盯着她嘴角那抹笑。张嘴,又收住,而后才道:“今天我再去打听打听马队的事吧。” “今天不去,先等等消息。” 叠被的丑姑再愕,扭头,萧如玥已经小跑着出门去了。 等消息?什么消息?难道是那只雕……? 丑姑神色古怪起来。 萧如玥等啊等,左等又右等,却直到日挂西山,也不见爪白兄的鬼影冒泡。 “难道他并不住通城?” “难道那只雕并不是爪白,只是恰好长了白爪?” 萧如玥的嘀咕,晓雨没听清,不禁问:“六小姐,您说什么?” “我说,让丫鬟去桂香院说一声,我忽然间头晕目眩很不舒服,想不去福临苑吃饭了。”躺在窗边软塌上的萧如玥捂额,虚弱状。 你是不想去陪那些人吃饭吧…… 丑姑嘴角扯了扯,晓雨嘴角直接抽搐,晓露最干脆,呵呵笑出声来。发现只有她一个人笑时,赶紧闭上嘴,却控制不住的面部肌肉狂抽。 “万一夫人让大夫来看怎么办?”晓雨蹙眉,在她看来,萧如玥已经明显见好了。 “怕什么?别的不敢说,可这身子乱七八糟的毛病却绝对不少!”都十四岁多了,尼玛的姨妈大人还没到访过,能好到哪去! 纵是丑姑和晓雨晓露都知道萧如玥以前吃了不少苦,可她那理直气壮的语气,还是让三人一阵无语后,才升起怜惜。 端木芳儿果然找了大夫来,把脉后摇头晃脑说了半天,总之就是——虚,要补,这也要补那也要补,统统要补! 反正坑的不是自己的钱,吃了还是进自己肚子,萧如玥才懒得去看那大夫洋洋洒洒写了多少名贵滋补品,也免了去福临苑“打太极”。 不过,她没去福临苑,福临苑给她预备的药膳却还是送了过来。 萧如玥吃得正香,有只她拳头大小的鸟落在房外窗边,从窗缝挤进房来,叽叽喳喳的在那里拍翅乱跳。 “这鸟怎么……” 晓雨想伸手开窗把鸟赶出去,却被萧如玥喊住:“等等。”声落人也到了。 小心伸手靠近那鸟,见它没飞走,不禁眉开眼笑起来,轻抓起,抽出细绳绑在鸟腿上的小竹管里的小纸卷,吩咐道:“姑姑。拿些米粒给这鸟儿吃。” 丑姑很快取来一些米粒,撒在窗上,萧如玥把小鸟放在旁边,它便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展开小纸卷——你还真不怕我是坏人? 巴掌大小一张纸,孤零零就写了九个蝇头小字,十分清秀,倒真是字如其人……萧如玥抿唇而笑,吩咐晓雨看着那只鸟,转身就去写字条。 不多久,小鸟离开紫竹院出了萧家,直奔通城一间偏静不起眼的小客栈。 某间房中,半空悬了一根细绳,绳上躺了一个人。 “马队?” 喃喃了声,皇甫煜继续往下看,大致明白内容后发现最后一句字体特别小,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写上去的。 微侧身,借了借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定睛一眼,竟是——【发带不还了?】 俊脸,噌的就开出了红云…… 萧如玥还以为,回信至少也要等到第二天早上,不想,她才从准备开始做制定的晚间练习,那小鸟就又来了,十分熟练的从窗缝挤进房来,喳喳乱叫。 她真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把这些脑容量并不大的小动物训得这么“懂事”…… 边吩咐丑姑准备纸笔,边取下小字条,展开一看,不是普通的简洁——【有!小字:断了。】 乍一看有点没头没脑,可萧如玥却清明得很,不禁噗哧一下笑出声来,眼也没抬的接过丑姑递来的纸笔。 刷刷几笔——【明日午时,城南醉香,丑妇魁婢。小字:赔!】 小字条随鸟儿离府。 “姑姑,有话直说便是。”撑着做完一百个仰卧起坐,萧如玥必须稍做休息才能动,便趁空隙忽然开口。 丑姑没抬头,一针一线继续仔细的绣着手中萧如玥的贴身新衣:“总觉得那少年不像牛马贩子家能养出的公子哥儿,也出现得太巧……人性险恶,六小姐还是谨慎些的好。” 萧如玥靠墙,翻身倒立,冷不丁就想起那天在河边,被她一扑吓退的大男孩的狼狈模样,笑:“降生时,所有人都是身子光溜溜脑子空荡荡,慢慢,才分出了好人坏人……谁知道他最后长成哪种,反正,至少眼下他不会害我那就够了!” 丑姑呆住,应不上话。 “姑姑……”萧如玥随口般笑问:“你会一直这么陪我吗?” 似没料到她会忽然这么一问,丑姑愣怔了下,而后杏眸一柔,轻声肯定:“当然。” 嘴角一翘,萧如玥笑。 一夜,鸟儿没再来钻窗,萧如玥睡得很好,照时起床照常练习,例行到桂香院给端木芳儿请安,福临苑那边,老太太摆架子不明说,她也干脆装糊涂…… 不去! 女红师傅陶师傅三十多岁,是个耐心脾气,似乎担心萧如玥一窍不通听不懂记不住最后不肯学,着实费了一番心思的把内容尽可能讲得简单有趣,又找了许多绣品来给她观赏。 萧如玥倒挺给面子,还算学得认真。 “听说六姐琴弹得很好。” 童稚软声,引萧如玥看向那个每天准时早陶师傅一脚进紫竹院,又唯独只有今天没跟着陶师傅一起离开的孩子,萧如鸢。 挑眉:“你跟十四妹处得不错嘛……” 小脸微晕,萧如鸢低下头去,声音也低了不少:“十四姐从来都很照顾鸢儿。” 照顾?额,那画面还真是难以想象……萧如玥默默。 等不到萧如玥出声,萧如鸢不得不再开口:“十四姐已经好几天没抚琴了……”看着萧如玥,小心翼翼道:“六姐,你能不能去看看她?” “她希望的,是爹去看她才对吧!”萧如玥淡淡一句,却让萧如鸢瞪大了眼,满脸写着“你怎么知道”! 那么明摆的事,瞎子都看得出来吧,不过……“爹会抚琴?”为毛那画面,更难想象呢? “当然会,而且……” 萧如鸢第一次露出那么明媚的笑脸,却不知为何,转瞬又暗了下去,恢复那超脱她年龄的沉静:“不过,我们也只听过一次,而十四姐,就是从那时候起开始学琴的。” 萧如玥挑眉:“你们看到什么了?”应该是听觉视觉都震撼到了,才让人犯那种傻冲动吧…… “当时年纪还很小,具体也记不大清了,只知道很美,很美很美……”回忆的表情,竟有些陶醉。 萧如玥诧异,不禁想象,却是出来一幅死尸奏曲鬼魅舞的森冷画面……嘴角抽搐。 那种画面,到底哪美了? 始终等不到萧如玥的话,萧如鸢豁出去了:“六姐,你能不能去看看十四姐?” 萧如玥却不答反问:“奇怪,你们一起看到的吧?为什么十四为此学了抚琴,你却反而专了女红呢?” 萧如鸢一愣,惊愕的看着萧如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鸢儿也学了一阵,可惜实在没有学琴的天赋。”也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低头收拾东西,有点紧张的怕被看出什么似得。 萧如玥挑眉,倒也没拦她,含糊的应了她会去看萧如云,便让晓雨送她出门了。 这孩子固然有些古怪,可只要不碍事,她也懒得去理会。 丑姑和晓露出门后,萧如玥才带晓雨去的桂香院,不过端木芳儿并不在,她顺理成章留了个口信。 按走的方向,晓雨起初还以为是要去观景楼,毕竟萧如鸢早上还那么拜托了,却不料……她竟是要去外院! “六小姐……” “挺直腰杆目视前方废话少说!”萧如玥淡淡说着,迈出映月泮桥廊,跨进外院,直接就往外书房去。 远远看到萧如玥,夜三还以为是萧如雪,可一看她身后的晓雨,顿时愣住了,回过神来想进书房去通报一声,却被喊住了。 “夜三叔。”萧如玥来到夜三跟前,浅笑吟吟就伸手去推门:“真是辛苦您了。”门一开,旁若无人走了进去。 夜三瞠目结舌。晓雨面色发白不敢跟。萧云轩抬头…… “您忙,不用管我。”萧如玥微笑得体,却直接走向萧云轩身后那一排排大书柜。 犹似熟悉一般走走停停转了一圈,第二圈路上顺手就拖了摆在一边的小梯子,兀自爬上爬下拿了几本书,若无其事的抱着走出来:“过两天还你。” 不出所料,回应她的,是一片静默,只是她不知道,她和晓雨走了之后…… 萧云轩忽然喃喃:“竟然一步都没错……” 夜三站得有些远,没听清,不由靠过来:“爷有什么吩咐?” “那孩子,记性惊人……” 夜三微愣后似想到了什么,倏地扭头看向一排排摆满书籍的书架,面色怪异起来。 这里,是历代当家的书房,收集了古今内外五花八门各类书籍,少说也有十余万册,因为历代当家性格不同喜好不同,摆放各有习惯,因而除了账册统一区域外,每一代当家都有固定摆放自己收集的书籍的区域,出于尊敬,历代也不会去破坏上代的摆放秩序,以至于年代一长久,堆积如山的书籍就出现了……井井有条的乱! 就是专司负责收拾书房的管事,想从这么一个大书库里找出历代收集的同类书籍,也得花不少时间,可刚才六小姐,第一次到外书房也只走马观花似得逛了一圈,却好像所有书籍都是她摆放似得,第二圈找起书来一停就是一取,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易…… 这等记性,哪叫惊人,简直吓人! 萧如玥到外书院“借书”的消息,很快传开,丑姑和晓露回来时,就听到好几次下人低声议论,隐约还有“庵堂”之类的。 丑姑面色微微有些阴晴不定,但很快又敛了去,和晓露快步走回紫竹院。 “没瞧见上次那个少年,来的是个二十六七的青年男子,挺干练的模样,晒得很黑倒像做马队一行的,本地口音,还带了昨天那只小鸟,因为鸟腿上还绑着那根小竹管所以认得出来,那男子瞧见我跟晓雨就走了过来,直接问我们是不是要运粮草,还说是有人介绍他来的,我们应是之后,他就说大致情况已经了解,虽说运的又不是贵重物品,可毕竟路程不近而且对象是克吉烈族,按理说价格不低,可因为是熟人介绍的,所以可以算我们优惠一点,只收两百两……” 丑姑汇报得很仔细:“我说得回来问问主子的意思,他也没有表现不耐不悦,只说让我们尽快决定,不然他们接了别人的活儿就抽不出人手帮我们运了。还有,临分手时,他给了我这个,说是那位朋友托交给您的。” 说着,递过来一只巴掌大小,款式普通但挺鼓的米色小布袋。 萧如玥接过打开,一愣后,噗哧就喷笑出声来。里面装的竟是十几条新发带,除了黑,红粉黄绿蓝紫倒是什么颜色都有。 这时,窗外有异响,而后就有只鸟熟门熟路从窗缝挤了进来。 “他倒是把时间算得刚刚好。” 萧如玥笑着准备走过去抱那只乖鸟取字条,却不想它反而像已经认识了她似得,主动向她飞了过来,围着她飞了一圈,停在她手上。 不但萧如玥呆了呆,其他三人都有些傻眼了。 “下次见他,真要跟他学学怎么训的鸟。”萧如玥喃喃道,带着乖鸟来到窗边,也不管它是不是真懂人话,就说:“来,你现在这吃米粒。” 因为想着这乖鸟可能还会来,所以事先就放了一小盅米粒在窗边,那乖鸟真是乖,见了米粒就跳下去吃起来。 展开字条,好像憋不出别的内容似得,就干瘪瘪两个字——【已赔!】 倒真是他的风格…… 可一想有可能这两个字他都憋了许久,萧如玥忍不住又是一阵喷笑,搞得晓雨晓露莫名其妙,丑姑起先还面色怪异,可看着看着,就不由表情一软,露出笑意。 虽然不知道那位少年的底细,可……难得有人能让她笑得这么开心,就是以前怀慈庵那位华衣公子也不曾让她这样笑过…… “晓雨,纸笔!” 通城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里,皇甫煜正忙着在一只两指粗细长三寸左右的小竹筒面上雕刻着什么,信差乖鸟就回来了,喳喳叫得欢快的落在他肩头,撒娇似的直用小脑袋蹭他脖子。 “知道你乖了……” 轻笑着,白皙漂亮的指奖励一般轻轻抚了抚乖鸟的小脑袋,才去取鸟腿上小竹管夹着的字条。 “主子,明天是十五,现在不马上动身的话只怕赶不及……” 门外,白易的轻声提醒,让房里的皇甫煜缓缓飞扬的唇角一定,笑意渐散。 定定看着才展开一半的小纸条一会,慢慢重新卷起,装进那只雕刻了隐约可见婀娜人形的小竹筒里,盖上,起身步去开门。 梁上的爪白和桌上那只乖鸟,立即飞落他肩头…… 萧府,外书房。 “爷……” 夜三神色凝重匆匆进门,凑近萧云轩低语:“神鹰镖局接了六小姐那笔买卖,而且只收两百两……” 萧云轩抬头:“谁交涉的?” “神鹰镖局那边是镖局的少主,六小姐这边则是那个女人……”夜三眉头更紧了:“难道神鹰镖局和其背后十分神秘的神风门,都是董家的?” “……” 056 查凶 粮草和给塔娜说明因为运费高所以粮草一次性给足的信,已经送去克吉烈族的路上,那些人会不会被克吉烈族人抢,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后才有消息知道! 不过萧如玥觉得,既然对方敢接,就自然不会怕克吉烈族,所以担心是多余的,而那个“小玉哥哥”,说是有事回家去了,也并不是她以为的通城本地人,具体身份,人家不说,她也懒得追问,反正彼此也就萍水相逢有几次交道,觉得是个有趣的人而已。 转身将人抛到脑后,也算是萧如玥上辈子练得的一向特长,只是她自己并没察觉,发上从此一直绑的都是他送的发带…… 看书,学女红,弄药丸,逍遥日子又过了两天,看似平静的萧府,终于出事了! 起先听到萧勤政在马厩受了重伤,萧如玥也只当是他不知好歹强骑烈风被摔下来,毕竟他连着去几天了,一直被烈风以实际行动拒绝还学不乖,今天还去,伤得再重也是他自找,横竖怎样都算不到她头上,却哪想…… 萧勤政不止是摔破了头,踢断了几根肋骨,大腿内侧还道被不明利器勾出的血口子! 血口子其实并不大,可那不明利器却淬过毒,毒不至于要人命,却能让人四肢麻痹短时间内使不上劲,萧勤政就是因为这样被烈风甩下背后没能像之前一样逃得及,要不是旁边有人及时把他拉出来,他小命就玩玩了…… “三夫人一定要检查马鞍,可烈风却根本不让人靠近,没办法,只能请您过去一趟。”来请人的徐妈妈笑得有些尴尬。 “我明白了。”萧如玥点头,比划了下自己被厨烟熏出一股怪味的衣服:“我先换身衣服,妈妈稍等。” 徐妈妈也不好跟着萧如玥进内屋去,只能应诺在厅里等着。 丑姑和晓雨晓露跟着进房去,三人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这也太巧了,五少爷连着几天到马厩找烈风都没出事,昨天一怒之下抽了烈风几鞭子后,今天就出事了,未免…… 晓露实在忍不住,愤愤出口:“这分明是有人要诬陷六小姐!” 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新来的烈风是匹罕见到诡异的悍马,脾气暴躁凶悍还很傲慢,除了六小姐,谁近踹谁,马夫根本就没法拴住它,也不好请六小姐亲自去栓它,就只能小心的那么看着它,却没想到没被束缚的它却也不离开马厩到处跑,每天就在马厩里作威作福欺负其他马,渴了自己到水槽喝水,饿了吃别的马槽里的料,派头十足…… 如今,五少爷出了事,还是因为淬了毒的不明利器造成,谁不首先就想到唯一能接近烈风的六小姐搞鬼?可,六小姐自马场回来后,就压根没去过马厩! “晓露!”晓露都能想到,晓雨岂会想不到,可气愤归气愤,却不得不妨隔墙有耳。 这事太古怪,她们都很清楚烈风是不会让六小姐以外的人轻易接近的,那么利器又是怎么弄到马鞍上去的?难道是五少爷自己…… 不,不可能,除非他疯了,更何况,这样陷害六小姐对他有什么好处? 看着若无其事似并不知当中厉害的萧如玥,丑姑神色怪异,不知道是该高兴多一点,还是要愁更多一点。 她也算是参与了这孩子成长的,本算得上是对她了若指掌,可,如今却是真的搞不清楚她是如何一夜之间从极度柔弱怯懦,变得如此神秘而深不可测,一点一点,每次所显露出来的类似“本性”的东西,都让她控制不住不去……毛骨悚然! “姑姑……” 轻唤让丑姑回过神来,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冷静而清亮的眸,心,冷不丁就咯噔的狂颤了下,竟有瞬间有种被那双眼穿透进内心的感觉,可刚要仔细去瞧,那孩子已低头垂眸解身上的脏衣服,小嘴张合继续未完的内容,那么自然的,犹似她不过是又错觉了般…… “一会我跟徐妈妈离开后,你马上去清洗房看看我昨天和今早换出来的衣服还在不在。”萧如玥将身上脱下的衣服递给丑姑:“拿着这个,大~大~方~方~的去!懂我的意思吗?” 丑姑错愕,点点头,晓雨晓露却听得糊里糊涂。 “很多动物之所以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都能清晰认主,靠的不是眼睛,而是人身上的气味。” 萧如玥随手将衣服丢在一边,取了干净的穿上,随口解释:“人本身就俱有独一无二的体香,只是通常会被随身携带的香包或者熏在衣服上头发上的香味掩盖了,甚至混合成了另一种绝对模仿不了,而我们又闻不出来,但嗅觉敏锐的动物却能分辨出来的气味。” “六小姐你怎么知道……”晓露听得晕乎乎,脱口而出。 萧如玥瞥她一眼,揶揄般笑:“多看书!” 晓露一听,顿时讪讪。晓雨却莫名的松了口气,唯独丑姑,面色怪异。 她们之中,唯有丑姑一人心中最清楚,萧如玥在庵堂里活动范围就巴掌那么大,识字都是那位华衣公子教的,哪有书看?真要说的花,也就前两天从外书房拿来的那几本…… 暗颤在心,丑姑应诺收拾起那身厨房沾染了怪味的衣服,待萧如玥虽徐妈妈后脚出院子后,她也前脚跟了出去…… 萧府,马厩。 萧如玥到的时候,已经围了不少人,只是多是外院调来的壮实侍卫,各院闻风来张望的妈妈丫鬟只能远远偷着看,谁也不敢贸然太近烈风,所以它还算老实的呆着并没有暴躁嘶鸣。 边走近,萧如玥边不露声色的淡扫到场人员—— 大房除了那个冰冻死尸爹不知在哪,后妈端木芳儿和几个姐妹倒是都到齐了,除了貌似被强拖来的萧如鸢外,面色一个比一个凛冽,乍一看颇有组队来骂架的气势…… 二房当家萧云峰和三房当家萧云凌,恰好早两天因为各自生意的事一起出的门还没回,二夫人陶氏大概事不关己所以没到场,但也派了丫鬟来观望,不过因为侍卫围着,并不能靠近。 出事的三房来的代表是长子萧勤鑫,三夫人沈氏并没见着,猜要不是晕过去了,就是守在出事的萧勤政床边抹着眼泪…… 四房当家萧云展倒是作为唯一的当家长辈到场了,却一看就知其昨晚一夜都干了啥,一脸倦容两眼眯眯无精打采,那酒色过度的蔫样,还不如端木芳儿一介妇道人家来得有魄力…… 五房当家萧云卿向来不管事,不来也不稀奇,何况五夫人李氏又大着肚子,倒是哪哪都有份表现的萧勤昊来了,这会儿正低声跟萧勤鑫说着什么,听到脚步声靠近,回头一扫见是萧如玥,眼底便有一抹幸灾乐祸的光泽闪过…… 当然,各院都来人了,怎能落了福临苑?萧老夫人还特地派了亲信洪妈妈来! “不好意思六妹,特地让你跑这么一趟,”萧勤鑫无奈道:“我娘因为老五的伤哭着闹着非要查个清楚不可……” “六妹,别怕,所谓清者自清,大家都知道你回来这些天压根没到过马棚!”萧如雪迎上来挽住她,凤眸一扫,颇有那么点想要威慑的意味,却功力不足,吓吓下人还行,其他人就…… “没错六姐,一会要是找不着那什么鬼东西,看他们怎么说!”萧如月同仇敌忾帮腔,俨然一副“欺负我姐妹找死”的样子。 萧如云和萧如鸢,一个没说话一个是没话说,倒是端木芳儿一见她近来,肃穆端庄的脸庞旋即就是一柔:“别怕,没事,母亲在。” 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亦是眼中的神态,都十分生动到位,只看这一幕,兴许连萧如玥都会被糊弄过去,然……狼就是狼,身上的羊皮裹得再紧再贴,还是狼! 萧如玥微微一笑,不亲不疏,却又不会给人一种清冷孤傲的感觉,偏脸直接转向萧勤鑫:“大堂哥,虽然我也很想说清者自清,可现实总是黑暗的,指不定你好好只是站在那儿,也冷不丁就有一桶狗血泼来淋你一身腥,所以……麻烦一会儿不管结果如何,都别让我解释,因为我真没什么好解释,行不?” 自打在端木芳儿院外脱口骂了那个所谓生父之后,她就懒得浪费表情再去扮演那个“怯懦娃娃”,露了就露了,何必再去掩饰,反正有些事情该来的总会来,不会因为她忽然“不容易拿捏”了而有所改变,也或者,可以理解成……她现在清闲过头了,急求贱型渣型各种欠抽型活动筋骨! 倒是,她如此直接了当一番话,把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个一怔,脑子或快或慢总有那么点跟不上她的节奏,却不知为何,瞧着那眉目弯弯浅笑吟吟的小脸,心头直发毛。 “六妹小小年纪,倒是透过人!”萧勤鑫回过神来,不禁勾唇而笑夸赞了句,又道:“可是六妹,大堂哥我虽不敢大言说自己十分聪明,却也多少历练了几年长了些见识,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因为所谓眼见,就认定是实!更何况,我虽然是勤政的大哥,却也是你堂哥不是吗?放心好了,不管如何,一切,我终以最真事实定论。” 稍顿一笑,嘴角勾得更深,直直迎着萧如玥的眸:“六妹,安心否?” 众人听罢,脑中有几道弯的不禁纷纷变色。心中竟分不清,是该佩服萧如玥三两句就“逼”得萧勤鑫端正立场当众承诺“公平公正不偏私”,还是该说萧勤鑫八面玲珑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安抚了萧如玥避开直接触怒萧云轩的危险,还树立了“聪明公正温柔有见识的好大哥”的完美形象…… 诸多变色脸中,萧勤昊略显扭曲,隐隐有咬牙迹象,倒是掩饰得挺快,却终究没逃过萧如玥一双火眼金睛。 来的路上她就在分析,如果有人真想到利用她换下的衣服沾染的气味,趁着天色未明时蒙骗烈风做的手脚,这一猜测成立的话,会是谁这么做的? 她以棋子的身份被接回来,这宅子里想拿她当枪使的自然大有人在,只能一一排除,而回府按兵不动至今,根据所见所闻所探,她也隐约揣摩出这些人的留她的大概目的了,比如…… 她爹萧云轩是萧老太太最偏爱的儿子,却不知什么事触怒了他导致他十多年不肯去见老太太一面,而老太太那死要脸的脾气估计也拉不下脸自己认错去求见儿子,无计可施下,老太太想起了她,豁出去赌她能胜过她那孪生姐姐,成为修复那层母子关系的导线,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回来…… 所以,老太太不可能做这种只会让那层关系更恶劣的事! 接下来是后妈端木芳儿,貌似没她一开始想象的那么得宠,却也稳稳坐在萧家主母宝座上十几年,更在听到她那段破口大骂后还能若无其事继续扮演那“后妈中的亲亲妈”角色,显然不是一般能忍的!找她回来一可能是想讨好她爹,另一种可能是想让她跟萧如雪打起来最好两败俱伤,她的子女们坐收渔利,但就算后来发现不能掌控她想要收拾掉,也不至于忘了是自己把她弄回来的…… 所以,这后妈也许隐约知道一些,却睁只眼闭只眼作壁上观放任事情闹大的可能性更大! 二老爷萧云峰也是嫡出,主管家族的珠宝生意如今越做越大,但还没分家的原因,生意的主控大权和钱财的支配大权,依旧在她爹萧云轩手中,换言之钱赚得再多可以大家一起合理共享而想要收入私囊却有限,试问时间长了拼命干活的那个哪能没点不平衡?可,却为何不主动提出分家以嫡次子的身份讨了后起的珠宝生意?还是,有什么原因根本不敢或是不能提? 不管什么原因,最主要肯定还是脱不开跟她爹萧云轩有关,而所有人似乎都潜意识的认定她爹的弱点是萧如雪,可一山一虎实在难下手,于是便把赌注投到了拥有一样血统的她身上,倘若她跟萧如雪在四面煽风点火下“打”起来,她爹的堡垒只怕得动摇甚至被牵连崩塌,他们就可以趁机分家甚至直接把她爹踢下台去…… 而,不太傻的话,都不会挑在还没确定她在她爹心中是什么份量的这个时候下这种拙劣的手,倒是,出事了一旁煽风浇油的可能性更高! 三老爷萧云凌虽然是庶出,可做生意却很有一套,绸缎生意似乎比珠宝生意做得还好,除了嫡庶之别外情况跟二老爷差不多,目的应该也是一致的,而在这萧勤政事上还是受害方……虽说在她看来看似儒雅好说话的萧云凌,其实精明阴险最为野心勃勃,和那狐狸似得三夫人沈氏简直绝配,一唱一和十分默契,都不是省油的,一直按兵不动,应该也是十分畏惧她爹,就算有什么阴谋,应该也是秘密中一点一点小心进行,哪会蠢到打草惊蛇,一出手就丢出自己儿子小命做路引! 至于四老爷萧云展嘛,简直就是萧家的奇葩,虽然从萧老太太肚子爬出了好出身,也长得人模人样,却不知怎么就养成了集天下纨绔子弟陋习于一身,灌满身肥油于脑的纯种败家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酒好色还嗜药,要不是四夫人够辣够悍还算镇得住他,他院里的丫鬟媳妇子都得被他祸害尽了…… 摊上那么个冷不丁哪天就精尽人亡的父亲,为维护嫡出脸面竖起浑身尖刺斤斤计较处处争一份的母亲,一大群庶妹,唯一的弟弟不仅年幼还是庶出……难怪萧如梅总是那么谨慎小心明哲保身,费尽心思讨老太太欢心。最后是五老爷萧云卿,也算是萧家的异类,正正经经完全不管家族生意的主儿,全部精力都在书法绘画上,听说造诣很高,求字求画的人很多,而不管那些人求字求画是不是拍萧家的马屁,反正他是为此赚了不少,而五夫人李氏,貌似开始还对他的“颓废”颇有微词,也不知道是时间长了没办法而放弃了,还是别的原因,反正如今是夫唱妇随,他写字画画,她便种花刺绣,都是一副看透似的不惹事不掺和的态度…… 虽然那天初次见面萧云卿略显怪异,却并不影响萧如玥对他的评价,如果没看走眼的话,他们夫妻算是这个家唯二的还算“干净”的人了,至少似乎真没有把她当棋子的打算,但,也不准备站出来阻止任何事! 一圈下来,萧勤政受伤的事大人们都没有可能,那就只剩下跟她一辈的了…… 她不瞎也不傻,自然早就知道萧如雪背着她做了不少手脚,但至今看来都不痛不痒没什么损失,她也就懒得去理她到底做了什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萧如雪早已习惯享受那份独一无二的高高在上,如果有心人煽风点火,说孪生妹妹回来可能会分享她种种特权甚至抢光她的一切,难保她不会做什么,但……直接挑萧勤政的小命下手,恐怕她还没那个胆! 早在第一次见萧云轩时她就发现了,萧如雪,其实也是畏惧着那个生父的…… 萧如雪是没这个胆,萧如月恐怕还没这个脑子想出这种阴招,而就算有,她娘也不是吃素的,坐镇在那哪会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萧如云脑子里就只有一根筋,而萧如鸢,全部精力都用在守护心中那个秘密上,何况也不过一介年幼庶女,在这个暗潮汹涌的家里,能不被当枪使最终变成牺牲品就不错了! 萧如梅倒是个不可忽视的角色,可她向来以明哲保身看热闹为主,自己跟她没什么冲突,她犯不着冒险这么害自己!而萧勤鑫,不愧是兄弟姐妹中的佼佼者,确实不简单,可正因为他不简单,才不会使这种乍一看天衣无缝实际上漏洞百出的招,倒是萧勤昊…… 为什么她才刚到,就流露出那种得逞的幸灾乐祸神色来呢?当她是瞎子吗? 思绪飞转间,萧如玥已经来到烈风身边,不知是不是错觉,烈风今天竟比往常“温顺”许多,她还没“发威”,它竟就主动把脑袋靠上她的脸撒娇似的磨蹭,更甚者,就连马厩里其他马儿都因为她的出现齐齐看过来,并表现出一种……求虎摸的友好……来? 额……最近补过头了,都补出幻觉来了? 算了,眼前的正事要紧…… 萧如玥轻抚了抚烈风的头笑哄两句,便扭头对萧勤鑫道:“大堂哥,过来帮帮忙可好?” 一来,正常视角下烈风的马鞍对她这小身板而言,太沉!二来,也可以堵住某些人说她趁拆卸马鞍时做了手脚! “倒是我们疏忽了。”萧勤鑫勾唇一笑,走上前来,看似洒脱自若,却步步敛着谨慎,以免刺激烈风发飙。倒不是怕,只是一种长时间沉淀下来的习惯! 好在烈风鼻孔里喷喷气算是表示不悦,倒也没有抓狂。 然,萧如玥只是负责站在一旁镇住烈风,全程让萧勤鑫动手,还是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之外,不少人心中嘀咕,恐怕这事跟六小姐真无关,要不她哪敢这么坦然…… 萧勤鑫嘴角几不可见的翘了翘,墨眸闪出颤栗却又诡异兴奋的光泽,旋即几滴暗红跳入他眼帘,当中赫然还有一根毒荆棘刺! 但,忙碌着的大手却未停,卸马鞍时不露声色一抹,那根荆棘刺便落入萧勤鑫掌心,转瞬别入袖腕中…… 萧勤昊主动迎过来,一副准备帮忙的样子。 萧如玥嘴角勾了勾,萧勤鑫墨眸却沉了沉,但都只是一瞬,两人都恢复了常态,由着萧勤昊“帮忙”。 “这里有血迹……” 萧勤昊“眼尖”的惊呼一声,而后便比萧勤鑫更“认真”检查起来,却……“奇怪……”脱口而出倒也立马警醒,抬头看向萧勤鑫暗观其色,还算自然的补充句:“这里有血迹,照说有什么东西的话就该在这里,却竟然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掉在什么地方了?”萧勤鑫点点头附和,而后扭头去扫了扫附近地面,确实一副正在找什么的模样。 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能装,一个比一个高明…… 萧如玥暗暗冷笑,无所谓般问道:“要我把烈风牵开吗?” 萧勤昊看着萧勤鑫,似等他的意思。 “劳烦六妹了。”萧勤鑫倒也不拐弯抹角,并招手让侍卫把马鞍先带开一边,而后对萧勤昊道:“地方不小,我一人也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叫来其他人进来也不放心,所以,只好麻烦三弟帮帮忙了。” “兄弟一场,大哥何必客气。”萧勤昊客气一句,分析道:“看染在马鞍上的血迹不多,想来那利器也不会太大,恐怕找起来不容易。” “嗯。”萧勤鑫点点头:“可不管如何,总得找到,不然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无从查起,总不能因为马鞍上有血迹,就不明不白认定是六妹吧!” “大哥说得是。”萧勤昊点头,心中却郁闷得很。费尽心机策划这出,本以为能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和那个总跟他过不去的老五一起收拾了,却……证物怎么就不见了呢? 他很肯定老五受伤被带走后,第一个接近烈风的就是那丫头,可那丫头并没有碰过马鞍,而第一个碰了马鞍的是大哥,难道……不,不可能的!受伤的可是老五,老大的亲弟弟,他凭什么要帮那丫头脱罪? 所以,东西肯定还在这里!也许是掉了,不过那么大一根毒刺,找起来也不是难事…… 听说马鞍上找到了血迹,众人面色不禁就是一变,紧张的守着萧勤鑫和萧勤昊检查场地的结果。 “六妹,没事的,就算找到什么,也不能证明是你放的!”萧如雪拉住主动退出来避嫌的萧如玥的手,语气神色,十分到位。 “嗯嗯,六姐别担心,有娘在呢。”萧如月附和道。 看着她们姐妹情深,端木芳儿流露出满意的表情来,又关心起萧如玥的身体情况来:“冷不冷,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放心,母亲在,谁也动不了手脚!” “谢谢母亲,我冷倒是不冷,就是有些饿了。”萧如玥微微一笑,扭头对晓雨道:“晓雨,帮我拿些糕点来吧。啊~对了,多拿些,顺便沏壶茶一起拿来。” 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她们的关心是多余的,说不出的刺激人…… 众人心头有些闷,却又完全说不得她什么,俨然有种自找气受的感觉,郁闷,却怨不得她! 晓雨领命而去,端木芳儿也叫了珊瑚等人去帮忙,不一会儿,几人端来小桌子和小杌子,以及糕点茶水。 本该胆战心惊的人却若无其事坐在那里喝茶吃糕点,萧勤昊气得半死,可无论他把眼睛瞪得多大的找,也没找到那根刺,而萧勤鑫竟然也没有,却等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洗衣房弄丢了萧如玥一套衣服! “怎么会没有?不是说马鞍上有血迹吗?”三夫人沈香茗不敢置信的看着儿子萧勤鑫。 “娘,我知道五弟受伤你心疼,但你也不能这么冲动啊……”萧勤鑫软声细语的拉住三夫人沈香茗的手,看似自然哄慰,却暗中使了巧劲,并不露声色给一旁的荣妈妈递了个眼神。 三夫人沈香茗微怔,眼泪却下一刻唰唰直掉,哭着说自己怎么怎么,荣妈妈则把屋里其他人都带了出去,把屋子留给母子两。 待人走净,三夫人沈香茗眼泪说收就收,并低声急问:“怎么回事?” 萧勤鑫取出那根约有他小指长的荆棘刺:“这是在马鞍上找到的。” 杏眸一瞪,三夫人沈香茗怒道:“那你为何……” “娘!”萧勤鑫轻声打断她的愤怒,将萧如玥在马厩的表现仔细说了一遍,而后道:“难道你不知道?只要大伯父没明确的表现出放弃六妹,就一定会有人肯站出来为她出头,到时候查来查去,不管是不是她做的,最终都会变成不了了之,我们若是紧咬着不放,说不定反而会吃亏!” “难道我们就这么不追究?”三夫人沈香茗气道:“你没瞧见你弟弟……”想起躺在床上还没脱离危险的萧勤政,眼泪便喷涌出来。 “追究自然是要追究的,可也要找准了主!” 萧勤鑫俊脸一沉,而后又道:“娘,这毒荆棘只有城北外树林才有,六妹在中部长大,就算知道有这种毒荆棘,可终究是才回来没多久,她怎么就知道哪里长有?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上哪弄来?有人告诉她?有人弄来给她?是谁?而你真觉得六妹是那么好糊弄摆布的人?” 三夫人沈香茗怔怔时,萧勤鑫又道:“她很直接的跟我说她被陷害了,但没什么好解释,并坦然的让我亲自卸马鞍,还由始自终很主动的避嫌……” 稍顿一下,才又道:“你不觉得她这分明是在给人安排插手的借口吗?若不是没做,哪能如此坦然?她,为何那么笃定有人一定会有人为她出头插手?而且,我可听说六妹平时的衣服都是紫竹院里的陆妈妈送到洗衣房去的,今天怎么就忽然是那个叫丑姑的送了?” 三夫人沈香茗听得心惊,面色一阵变幻后,道:“难道有人教她?我听说那个丑姑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管有没有人教她,是谁教的她,可就凭她由头到尾那份镇定的表现,就足以证明这个六妹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萧勤鑫喝了口茶,慢慢又道:“娘,您忘了吗?六妹如今也不过才十四岁而已,而且一直被养在庵堂里!那,种,庵,堂!” 难道就因为那种环境,反而养出她这般淡定胆色来?怎么可能?除非有人一直暗中帮她教导她!那么,是谁? 三夫人沈香茗咬牙,好一会儿才挤出话来:“不管如何,你弟弟不能白白受了这罪,而且他……”一想到萧勤政还很危险,能不能保住还是问题,她就控制不住心头刺痛! “事情就在那里,不是她做的,便是别人做的,而且……”萧勤鑫墨眸阴沉:“您放心,我也有了些许线索,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有结果了!” “你有什么线索?你这孩子,怎么说话一段一段的?”三夫人沈香茗嗔斥,美丽的脸庞也因为想到凶手而狰狞起来,活像知道是谁后,就要将那人碎尸万段一样。 “娘,这模样可不适合您……”萧勤鑫反而蓦地勾唇一笑,安抚她:“放心吧,血债总是要血偿的,我们不动手,也总~有~人~动手!” 而,这边真相还在“查”,那边却有悄悄的议论声冒了出来…… “诶诶,你们说这事怎么这么玄?大少爷和三少爷找了半天,怎么就除了点血外什么都没找到呢?” “可不是,我听说那六小姐为了避嫌,连马鞍都是大少爷亲自卸的!” “要换成别人查,还有可能包庇六小姐,可大少爷是五少爷的亲哥哥啊,总不至于胳膊肘往外拐吧?再说了,那么点地方一寸一寸的找,怎么就什么都没找到呢?真是活见鬼了……啊!” 那丫鬟说着说着突兀惊呼一声,旋即捂嘴,面色也是一阵大变。 “怎么了怎么了?” “你一个劲摇头是什么意思?等等,你要去哪?瞧你那样就是知道些什么,快说快说,说完才能走!” 一群丫鬟威逼下,那丫鬟终于松了口:“我说我说,不过我也是上次回家时听隔壁林嫂子说的,那林嫂子以前也在萧家当差,后来……等等,我也是听说的,你们可得保密!” “当然当然!” 于是,萧六小姐当年被送出府养的真相,在府里悄悄然传开了,却没几个人注意到,某处某处和某处,少了那么些人…… 晚饭时,萧老夫人面色明显不好,也不知道是因为萧勤政重伤尚未脱离危险不高兴,还是萧如玥以在马厩吹了冷风不舒服为由又不到福临苑吃饭不高兴,亦或者,是因为下人嘴贱乱传真相…… 总之,一餐饭气氛压抑,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而,不管外面把真相传得如何沸沸扬扬,福临苑气氛多压抑,紫竹院都因为某个主子若无其事事不关己的态度而风平浪静,只是这份平静也没过夜,就被突兀到访的人打破了…… 戌时末,天色已黑尽,萧如玥正在进行晚间的锻炼项目,突兀的拍门声响起就不停,催命似得急,却没人喊报。 而,院外没人报名,院里却也没人应门! 萧如玥基本每晚都往药地钻,免得那些妈妈丫鬟半夜冒出来多事麻烦,她一直都有在她们点的灯油里加料,无色无味份量精准,绝对点灯一定时间后就困得撑不住,自己熄灯上床,然后一睡睡到天亮,所以…… 现在的敲门声,后罩房里的妈妈丫鬟,一个都听不到! 丑姑,晓雨晓露,几乎同时看向萧如玥。 “晓露,去开门吧。”萧如玥道,暂停锻炼坐进椅子里,接过晓雨递来的棉帕擦汗。 “披上外套吧。”丑姑递来外套。为了活动方便,萧如玥锻炼时一向只穿中衣。 “我不冷。”萧如玥摇头。 丑姑和晓雨顿时黑线滚滚。难道你要穿着这身见客么么么么…… 不过,她们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忽然听到外面晓露一声惊呼,而后,凌乱的脚步声哒哒,不一会,大腹便便的五夫人李飞燕,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三人面前。 “六……”晓露也追了进来,急忙想要跟萧如玥解释,却被萧如玥抬手制止了。 别致的发簪倾斜,随时都会掉下来似得,发丝散了好几缕,显得凌乱,面色苍白如纸,满眼满脸的惊慌……看着这个时候突兀到访,还这般狼狈的五夫人李飞燕,萧如玥确实很惊讶。 她这是……被鬼追了? “如玥,哦不,六小姐,求求你……”五夫人李飞燕气喘都还没缓过来,就泪眼婆娑的突兀这么开口,倒真是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而,她似乎觉得这还不够诚意,竟扶着肚子,小心却毫不犹豫的就要给萧如玥跪下…… 这架势,就是萧如玥都不禁面色一变,伸手去扶。而晓雨也是手疾眼快的,不等命令,往前一窜步就挪到五夫人李飞燕身侧,挽住她的手臂。 开什么玩笑,五夫人现在可是有着八个月身孕的,要是在这她们紫竹院有个什么,她们六小姐恐怕是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楚! 晓露虽然慢了一步,却也及时出手,与晓雨一人一边,愣是把五夫人李飞燕给扶了个稳稳当当,就算她想摔都摔不着。 丑姑总算松了口气,不露痕迹缩回已伸出的半步…… 萧如玥却微微眯了眯眼。白天她还在想着五夫人还算“干净”,这才晚上,她竟就上门找麻烦来了? “五婶,您这是做什么?”想归想,萧如玥还是顺势拉上五夫人李飞燕的手,一副扶她去太师椅里做的样子,只是拉得比较巧妙,很自然的一手拉住她的掌,一手状似扶她般的停在她的腕,指尖在脉搏之上…… 而五夫人李飞燕却完全没有察觉,泪水喷涌而出就蒙了眼:“六小姐,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昊儿……” 闻言,丑姑三人均是惊愕神色,却只有萧如玥柳眉暗挑。 表相装得再像,也无法连身体生理活动都一并掩饰,至少没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基本不可能做得到! 一般正常成年人每分钟呼吸16~20次,而呼吸与脉搏的比是1:4,这种专业数据一般现代人都不会去留心记住,何况这五婶一个古代人?一个见识有限的妇道人家!而此时她的呼吸和脉搏确实成正比的过速,并且,倘若没有一定速度和距离的颠簸,是绝达不到她现在这个呼吸和脉搏的速度的,换言之…… 她,至少确实是跑着来这的! 一个怀有八个月身孕的高龄产妇,总不至于拿自己和腹中孩子的两条命来演一场戏给她看吧?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时,又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除了五夫人李飞燕外,屋里四人均是面色一凛。但萧如玥几乎马上又恢复了平淡的神态。 来得可真够巧的…… “飞燕……” 脚步声到卧房外就停了下来,传来的竟是五爷萧云卿的声音:“跟我回去。” 丑姑等人一愣,萧如玥却冷静镇定下来了。事已至此,只能看看再说,如果他们真是来找麻烦的,那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可五夫人李飞燕却像似根本没听到外面萧云卿的声音,还在那不断的哭着哀求萧如玥:“六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把昊儿教好才让他犯下这样的错,求你,求你看在我跟你五叔都安分守己的份上,放过他吧,求你去跟大伯……” 那个冰冻死尸爹怎么萧勤昊了? 这倒让萧如玥好奇了,但也没忘了五爷萧云卿在房外,转身拿了还挂在丑姑臂间薄袄和外套穿上,准备仔细聆听下面的内容,却不想外面的五爷萧云卿却似终于忍不住了,突兀开口喝断五夫人李飞燕的话:“飞燕,不要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没人比你更清楚!” 五夫人李飞燕竟忽然就歇斯底里大叫起来,似使劲跺脚发泄一些才不至于疯掉,眼泪掉得更凶:“萧云卿,你少瞒我,这么多年夫妻了,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若昊儿不是被大伯带走的,你会连灯没点都不知道?萧云卿,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竟然,竟然……” 一口气缓不过来,后面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看得丑姑和晓雨晓露心惊胆战,就怕她激动过度有个好歹,在这里一尸两命! 门外,除了十分无奈无力的“飞燕”二字,没有别的声音,倒颇像那么回事。 “姑姑,给五婶倒杯白水,她太激动了。”萧如玥淡淡吩咐一声,已经穿整齐,长发就让它随意的散在肩头了,看五夫人李飞燕已经在太师椅里坐定,才扬声跟房外的五爷萧云卿道:“五叔,有什么话,还是您进来说吧。五婶这模样恐怕是说到明早也说不清楚。” 房外,没有应声,似乎犹豫。虽然是叔叔和侄女,可萧如玥已经是大姑娘了,男女有别。 “五婶怀着身子可不适合这么激动,实在没办法的话,侄女我只好失礼的打晕她送出去……” 057 五叔萧云卿 萧如玥这话一出口,不但把丑姑三人和房外的萧云卿都吓了一跳,就连一直很激动的五夫人李飞燕,都免不了被震到,眼泪暂收怔在那里。 意料中的效果,让萧如玥满意的勾起唇角,靠坐进身后的软榻里,悠哉的翘着二郎腿,却慢悠悠满含歉意来了句:“五婶,对~不~住~了……” 对不住?对不住什么?她不是坐在那里什么都没干吗? 萧如玥这话,连房里的人都惊愕的不由如此一想,更何况房外,根本看不到房里情形的五爷萧云卿呢? 果不其然,屋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五爷萧云卿便面带慌色匆匆而入,一眼看到萧如玥慵懒的靠坐在软榻里,正挑眉饶有兴味的看着他,而自己的夫人,好好的坐在房里的太师椅中…… 怔住! “真~伤~心~,难道五叔真以为我会怎么五婶不成?”萧如玥叹道,脸上却是一派毫不隐敛的戏谑表情。这话不免让五爷萧云卿有些尴尬,可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这个侄女小辈沟通一般,含糊却也谨慎的应了句“没有没有”,便干脆扭头转向五夫人李飞燕,走过去:“飞燕,我们回……” 隐约的,竟似乎很紧张,好像很想立刻就离开这里,却,又不敢明显表现出来…… 他在怕什么?怕她?她还没露出“本性”怎么他吧?他怕她什么?还是……怕屋外的人?额,屋外有人吗? 萧如玥疑惑,竟无法确定哪一种猜测可能性更大。 “不行!我不回去!” 五夫人李飞燕竟一改往日的柔顺,拍开他伸来的手并侧身微闪,横眉怒瞪他,却也泪水喷涌止不住:“萧云卿,你可以冷酷无情到不顾儿子的死活,但我不能,我做不到,昊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好不容易才拉扯长这么大,我不能!我怎么能……”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倏地又扭头看向萧如玥,声泪俱下的哀求:“六小姐,我求你,我求求你看在大家一家人的份上,看在跟昊儿是兄妹的份上,去求求大伯……” “飞燕,别说了,这是他的命,你改变不了的,就算你能救他这一次,也救不了……” 五爷萧云卿这话让萧如玥不禁挑起眉,本想继续听下去,不想五夫人李飞燕却猛的又歇斯底里起来:“那又怎样?起码能救一次是一次!我不像你,明知道儿子会死,却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明知道他今天会被带走,却什么也不做!” 五爷萧云卿咬牙,似在隐忍什么的慢慢深呼吸,而后语气依旧温软:“飞燕,你是长辈,你在侄女面前这样子像什么话?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说着,再度伸手来拉她。 “回去?回去给儿子收尸吗?不……恐怕过了今晚,我们连他的尸首都找不到了……昊儿会像那些人一样……” 五夫人李飞燕再度躲开萧云卿的手,满面悲戚:“我受够了,萧云卿,我受够了你的懦弱无能!你说只要我们安安分分不惹事不掺和就能平平安安的,我信了你,可现在呢?昊儿他还不是出事了,而身为他父亲的你,分明早就知道,却竟然只是看着,什么也不做的眼睁睁这么看着……” “够了!” 隐忍似乎已经超越极限爆了表,五爷萧云卿突兀喝断五夫人李飞燕的控诉,沉面沉声:“我什么都没做?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我做得还不够多吗?打从他懂事开始我就费尽心思不断的教导他,在这个家要安分守己,不要惹事,不要争强好胜,不要耍小聪明,不要以为纸能包住火,不要以为别人都是瞎子是傻子……可他听进去了吗?” “对,他听进去了,可听进去的全是你的话,要争气要好强绝对不能输给其他兄弟不要让人觉得你是庶子就好欺负……现在好了,他确实做到了,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竟设计陷害自己的堂弟堂妹!” “你觉得大哥做事不念亲情太狠绝?那昊儿呢?勤政不是他跟他一起长大的亲堂弟?他怎么就能眼都不眨一下把勤政害成那样?那不算狠?还有如玥,倘若她只是寻常孩子,倘若她不是大哥和兰儿大嫂的女儿,勤鑫今天又在烈风身上搜出东西来,那心狠手辣谋害堂弟的罪名岂不扣死在她头上?你觉得她还能有活路吗?” “飞燕,我问你,你儿子的命是命,别人的就不是了?” 算起来,五爷萧云卿的声音并不高,却似乎压抑许久终于得以发泄一般,一股脑儿喷得铿锵有力字字诛心,愣是把五夫人李飞燕喝得面色大变,却无言以对。 在场的丑姑和晓雨晓露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像听懂了,却又总觉得,貌似有什么地方没懂…… 萧如玥始终静默的听着,仔细观察着五爷萧云卿夫妇两人的神色,特别是五夫人李飞燕身有八月身孕,总不能让她在自己的地头上出事了。 两人看起来,倒真不像是故意跑来这里演戏给她看,只是……这五婶为什么说五叔早知道萧勤昊会出事呢?毕竟是父母,比别人早一步发现端倪倒还好,可根据五叔的话,却像是他早在萧勤昊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萧勤昊会有这一天! 早知道?怎么会早知道?除非他能预知能力,不然……等等!预知?! 换成一般人,也许会觉得这很荒谬,可她本人就拥有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超自然力量,而既然她能拥有,却为何别人不能? 灵光闪过如此一想,萧如玥看着五爷萧云卿的眼神便诡异的微妙起来了。若真是这样,那这个家又多了样好玩的事儿了…… 突兀的,五爷萧云卿脊背就是一寒,足够让他硬生生将那未散尽的余怒压了下去。 这时,五夫人李飞燕却缓过神来开口了:“我承认,我错了,可你若是早跟我坦诚,我若是能像你一样早……” 这一回,五爷萧云卿似乎意识到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不待她说完,就长指一点让她倒进自己怀里,头也没回的将她扶起就对萧如玥道:“我带她回去了,你……就当我们没来过!” 说罢,匆匆就要走。 “五叔!”萧如玥突兀喊住他,凤眸一闪,道:“总是‘看’到不想‘看’到的东西,痛苦吗?” 这话在丑姑和晓雨晓露听来都十分怪异,可,却让抱着五夫人李飞燕匆匆往外逃的五爷萧云卿猛的一颤,微定,而后像没听到她的话似得,逃得更加匆忙。 萧如玥嘴角蓦地勾起,刹那间,邪魅若妖姬:“晓雨,夜深路暗,帮我送送五叔五婶。” 丑姑恰好转眸看过来,心没来由就咯噔一下,狂颤不止。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便知道了好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也许……阎王爷看我可怜,赐我的……】 这一刻,她真的相信,这孩子,是从阎王殿回来的! 丑姑那边心脏还在狂颤,这边萧如玥却已踱步往外:“晓露,我们出去走走。” 丑姑又是一惊,忙问:“六小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姑姑放心,更晚我不也常出去吗?没事,你累了就先睡。”萧如玥回眸笑道,又变回了那个看似柔弱惹人怜的小姑娘。 有一瞬,丑姑有点接不上话:“我……夜里乱走总是不太好,你小心些,别去太晚,那件衣服还没做好,我等你回来。” “好。”萧如玥笑应,并没有特别之处,就那么散着发的领着点上灯笼的晓露便出了门。 房里,丑姑不知为何竟不安的走来走去,殊不知,烛光将她的身影拉上窗子,只要站的够高,远远都能看到…… 晓露不安出声:“六小姐?” 出了院子一段距离,六小姐就忽然跑了起来,停在这座空楼下,竟开口让她施展轻功带她上屋顶,然后,沉默的看着紫竹院方向……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 “没事。”萧如玥笑道:“我们走吧。”说着,竟就要自己往下跳。 晓露差点吓得魂飞九天,慌忙伸手拉住她,刚才想的事情也被抛到了不知名的犄角旮旯。 萧如玥呵呵直笑:“瞧你紧张的,真以为我会自己跳下去?” 砰砰的心跳影响大脑运作,晓露胡乱的点点头后,又觉得不对似得,忙又摇摇头。 “呵呵,放心吧,我可不想把自己摔成肉泥。”萧如玥笑着安抚太紧张而出了死劲拉住她的晓露。疼啊喂~ 难得,晓露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萧如玥,但很快,又恢复那种想不通就不想的态度。 不多久,两人到了映月泮。 看着萧如玥毫不迟疑往外走,晓露惊愕,迟疑,纠结了一阵,最终只是低头提着灯笼跟着走。 萧如玥几不可见的抿唇笑笑,什么也没说,一副没注意到的径直往外书房走, 外书房,烛光明亮,夜三木头人似得垂首立在门外,维持那个垂眸盯脚尖的姿势。 一如往常,并无稀奇之处! “六小姐?”夜三闻声抬头,惊愕。 萧如玥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他不用通报。 夜三退开一步,是礼貌也是恭敬,却也把自己藏进了暗处,垂首,便瞧不见了脸上神色。 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很有学问,不是什么人都做得那么自然…… 萧如玥抿唇而笑,伸手推开门便直接走了进去,一如第一次来。倒是那个爹,这回不等她吭声就抬头看了过来。 “听说您把三堂哥带走了。”直接得,让门外的夜三和晓露纷纷一愣。 似已经得到她这时候忽然到访的答案,萧云轩低眸,继续看他的书。 “这反应还真是不出所料……” 萧如玥笑道,也不在意似得停在一幅字前,状似欣赏,继续得非一般的云淡风轻:“我就说嘛,我一个心血来潮捡回来的弃女,怎么可能在您这里讨到什么面子!唉,也不知道五婶怎么就认为我能救三哥呢?” 似不指望萧云轩会应声,萧如玥很自然的欣赏到旁边另一幅字去,继续又道:“本来呢?我是不想自讨这没趣的,可五婶大着肚子慌慌张跑我那去又哭又求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娘,啊~……” 扭头略显歉意似得看了萧云轩一眼,却又明显诚意缺缺的很快别回那幅字上:“不好意思,因为我没见过我娘,所以擅自发挥想象力稍微想象了一下,嗯……觉得大概差不多就是那个样子,就鬼使神差的来了。” 好像说完了,萧如玥转身往外就走,却很快又停了下来:“啊,对了……” 回头,嫣然而笑:“我记得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说过,既然十四多年来都不曾管过我,那么以后也请不要端着父母长辈的架子管我这儿管我那儿,而现在看来,得稍微补充一下……” 稍微停顿一下,才又道:“麻烦,也不要时至今日才假惺惺的自以为是弥补我的做多余的事,真的,我不但没法感激,还会觉得困扰!而且煞星什么的,我觉得挺不错的啊,反正我当初也是因为这个才被送出去的不是吗?何况,您没听说吗?那庵堂里的佛祖都因为无能化解我的煞气而**了,您觉得你能比佛祖更厉害?算了吧,您没事就歇着吧,实在太闲,就去关心那些希望你关心的人,偶尔抽个空缅怀一下我那短命的娘,我相信这就足够满足傻乎乎的她了。” “嗯,暂时就这样,以后想到什么再补充,您继续忙。”说罢,若无其事往外就走。 一向面无表情的夜三,此时也控制不住用看怪物似的眼神看着萧如玥,睁睁看着她把吓得魂不附体的晓露拖走…… 书房里,死寂一般的静。 好一会儿,萧云轩出声:“带五爷过来。” 夜三呆了一呆,应了一声是,转眼没了人影。不多久,萧云卿被带到了外书院。 也不知在想什么,萧云卿竟在萧云轩面前都有点不在状况内的频频开着小差,冷不丁听到“不许再回来”时不禁一怔,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萧云轩。 “大哥……” 萧云卿不是感激得说不出话,而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毫无征兆的,身子猛然一震,瞳孔旋即倏地放大,竟招呼也不打就慌慌张扭头往外冲。 到了门口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似得,赶紧又停下来,忧更多过喜的道谢并承诺:“多谢大哥,我保证,他不会再踏进萧家一步。” 说罢,匆匆就往外跑,却并没出多远,就跟自己院里比他还慌张的武婢遇上。 来不及拦,那武婢惶恐的声音传出:“五爷,六小姐并没来,不过五夫人她……” 门外的夜三看得很清楚,萧云卿拦住了那武婢的话并把人硬拖了出去,很急。 夜三蹙眉,而后转头看进书房,接收到萧云轩眼神的命令,便悄悄跟了上去…… 半夜,下北园闹腾起来,五夫人李飞燕动了胎气,严重到母子难保! 府里的长辈都为这事惊醒了,不断派人到下北院探消息,所得自是一次比一次糟,萧老夫人为此一直呆在佛堂里祈祷…… 凌晨时分,五夫人李飞燕已经奄奄一息,而请来的城中名医却还想不出任何办法,五爷萧云卿一怒之下,把人全轰走了。 这等同就是五爷萧云卿变相的放弃了救治,众人心知肚明,便维持沉默态度,也不再派人到下北院打探消息,而…… 所有人都认为已经放弃的萧云卿,却门也没敲的直接翻墙进了紫竹院,在房外窗下,低声把萧如玥叫醒。 其实,他进院的时候,萧如玥就惊醒了,只是假装没发现的没动,且,余光看到丑姑动了,但没起来…… 萧云卿这一出声,两人都名正言顺的“醒”了。 点灯穿衣,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但外面的萧云卿却等不及的不停催促,还来来去去,就那一句:“如玥,你穿好就直接出来!” “六小姐……” 见萧如玥拿了两只装着药丸的小瓷瓶,一副出去就会跟萧云卿走的样子,丑姑着实不放心,把从塔娜那里赢来的袖箭和短刀都塞了过来,神色中的担忧关切,半点不像作假。 “姑姑放心,我自有分寸。”萧如玥笑着接过短刀,别起,抬手就随意拢了拢长发,边简单用发带固定,边往外走。 晓雨晓露已经醒来并站在了耳房前面,但她们的主子为人处事一向不按牌理出牌,没有命令,她们也不好有所动作,只是戒备的盯着萧云卿杵在那里。 萧云卿已经改守在门口,看到萧如玥那随意的发型,神色怪异了下,很快被来的目的掩盖,焦急道:“飞燕现在很危险,你能不能帮帮忙?” “不知道。”萧如玥直接摇头,却往外走。 萧云卿怔了一下,赶紧跟上,就听到萧如玥对晓雨晓露等人道:“免得引起注意,你们就别跟了。” “可是……” “放心,相比之下,五叔更怕我。”萧如玥呵呵笑道。 在场当中,晓露听得最是迷糊,迈腿要跟,却被晓雨拉住了,惊愕看向她:“晓雨!” 晓雨只是摇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六小姐可能比她们两个加起来都强?有什么依据?没有!所以,不肯定的事情,干脆别说! 下北院。 五夫人李飞燕的意识已经很飘忽,要不是一直有人在她耳边吵,一见她要合眼就掐她人中,她早已经昏迷着,就迈进了鬼门关…… 眼下房中,不,准确的说是这个小院子,闲杂人都已经撤走,留下来的都是绝对信得过的亲信,和,刚带着萧如玥回来的萧云卿。 “你能救她吗?”萧云卿问得焦急。 不想,换来萧如玥无比平淡的一句:“我为什么要救她?” 看到萧云卿出去一趟忽然带着分不清到底是五小姐还是六小姐的小姐回来,留在屋里守护五夫人李飞燕的人已经惊愕不已,再加上萧如玥这一句,简直……不敢置信! 萧云轩也瞪大眼看着她。为什么要救,而不是救不了,所以她……真的有能力救?! 看着面前这个孩子,这个应该是他侄女的孩子,萧云卿一瞬间脑子凌乱的闪过很多东西,却,最终都被否决,他深吸一口气,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付出的绝不推辞。” “你……”萧如玥旁若无人一指指向萧云卿,粉唇微勾,笑得让人毛骨悚然的邪魅:“从今往后,为我所用!” 这话一出口,顿时引起一片倒吸气,就是当事人萧云卿,也未幸免,如同看着妖物一般看着萧如玥,面色一片青白:“你为什么……” 一句话没说完,突兀止住,定定看着面前这个眉目弯弯长得很无害,却,让他感受到一种不亚于大哥甚至更甚的毛骨悚然的威慑感的孩子…… “你会后悔……” 话脱口而出,他先后悔了。 “后悔那种东西,是无能者的专利,而我……从不知道那玩意儿是圆是扁!”萧如玥笑着走到床边,拨开杵在那里碍事的武婢,忽然问:“喂,有没有银针什么的?” 有一瞬,屋内死静,被雷死的静! 尼玛来救人的,竟然连重要工具都不带…… 暂时没人有反应,萧如玥倒也不闲着,摸出带来的小瓷瓶,分别倒出两粒丸子,一边捏开五夫人李飞燕的嘴一边扭头对萧云卿道:“你,过来!” 完全霸气的女王架势,让本是叔长辈的萧云卿,听话小弟般几步窜过去,才想问要做什么,就听萧如玥下令:“用你的内功帮她快些消化药丸,不过她现在可是双身子,下手重了可是两条命,你自己看着办!” 众人瞠目结舌……有这么救人的吗? 萧如玥没理会萧云卿什么表情,转眸忽然一扫,不怒自威:“银针呢?没有?那就给我弄绣花针来顶着!”别问她为什么没有银针那种东西,她又不是专业大夫,凭什么就非得有那种东西不可? 方妈妈刚好跟萧如玥目光对上,吓得浑身一震,慌忙去拿来:“五……六……”这这这,这人到底是五小姐还是六小姐啊? 萧如玥微笑接过,这一瞬俨然变回了无害小姑娘的模样,却顿时让方妈妈凌乱了。老天,谁来告诉她,刚才她看到的是错觉么么么么…… 一阵忙碌后,总算把五夫人李飞燕从鬼门关前拖了回来,虽然一番折腾让她变得很虚弱,可至少是脱离险境稳定下来了。 “谢谢。” 退避屋里其他人后,萧云卿很慎重的道谢。 “你谢一万遍,该付的代价还是得付!”萧如玥懒懒道。 萧云卿蹙眉,实在搞不懂这个可怕的孩子:“你要我有什么用?没看到吗?我根本没用,世间万物生息存亡早有定律,就算我‘看’得到,也终究避不开,就算避得开,也要用相等甚至翻倍的代价去换取……” 明白人话摊开了说,倒是省事的多!可是…… “照你的意思,五婶会这么危险是因为三哥得救了?那就奇怪了,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求我救五婶?你就不怕五婶得救之后,那所谓命运的东西,又回到三哥身上?” 萧云卿抿唇沉默,还一会儿,疲惫的在旁边的太师椅中坐下,捂额掩去脸上显露的痛苦。 “你觉得,一命换两命不值得?”萧如玥挑眉。 萧云卿倏地抬起头来瞪着她,想要反驳,却反驳不出任何话来。 这就是所谓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吧…… 萧如玥笑,竟又接回刚才断了的话题:“你管我要你做什么,反正契约已经生效,你想后悔都来不及了,否则……呵~,我会让你深深领悟后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萧云卿面色唰一下就难看起来。 明明对象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侄女,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可,他却总感觉有种威胁感,让他觉得这种明明该是不合理的她“高”他“低”的交谈相处方式,该死的理所当然! “我现在算是搞清楚那天在福临苑第一次见时你那怪异的表现了,说说看,你怕我怕成那样,是因为‘看’到我什么了?”萧如玥也坐下,喝起刚送来的参茶来。这破身子可不适合熬夜,迫不得已的话,自然是能补就补。 不想,她这一问,倒让萧云卿沉默许久,她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忽然面色难看的来了句:“你……什么都没有……或者不是没有,而是我……‘看’不到……” 萧如玥挑眉,笑了起来:“是吗?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却对她流露出那种戒备和恐惧?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不过也罢,不管他究竟看到了怎样的她,反正,他现在的能力归她所用了! 回紫竹院的时候,萧如玥心满意足,却始终没有说到底要萧云卿做什么,问不到,萧云卿也不敢再问,只是把萧如玥送回去后,他一夜难眠…… 五夫人李飞燕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萧云卿坐在窗边出神,犹似被什么折磨得筋疲力尽似得疲惫,这让她不由就想到了萧勤昊,心头一跳,费力撑起身子就道:“五爷,昊儿他……” 话出口,却问不下去,这让她一个当娘的怎么问? “你别动,昊儿他没事……”暂时没事! 格外沙哑的声音透出萧云卿一夜未眠的疲惫,他起身走过来,将妻子按回床褥之中:“大哥的意思,是要将昊儿送走,不许他再踏进萧家大门一步。” 等同,逐出家门! “什么?!”五夫人李飞燕惊呼,面色跟着就是一变,不只是这个消息震惊了她,更是自己的双身子,不堪附和太大的刺激:“这怎么行?昊儿他……” “飞燕,这已经是如玥能争取到的大哥最大的让步了!”顾及这妻子现在是双身子,又好不容易才脱离危险,萧云卿的语气尽可能的轻,可…… “如玥?” 五夫人李飞燕略微怔了一下之后,大喜:“如玥真的去求大伯了?毕竟是兰儿大嫂所出,大伯果然还是无法真的无视她……”猛然想到了什么,叨叨着就要起身:“对啊,如玥既然都能求得大伯放过昊儿,怎么就不能求大伯让昊儿继续留在家里?我现在再去找如玥……” 妻子的执迷不悟,超乎萧云卿想象,他微愣,下一刻怒火一下就烧到了头顶,一把将起身的妻子按了回去:“够了飞燕!” 总是‘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让他身心疲惫,没直接疯掉无疑是他最大的不幸,他时常分不清楚眼前的事到底是真实发生着,还是不久的将来才会发生的幻象,这种混乱让他筋疲力尽,让他烦躁不安,他甚至想过用死来逃避,可因为‘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只能偶尔从别人的未来中‘看’到自己的身影,以至于他每次以为绝对死的成时都可笑的被人救了! 逃不开这命运的枷锁,他只能认命,所以他尽量少跟人接触,以免又‘看’到别人的‘东西,’书画不知不觉成了他发泄的途径,只是……那些‘东西’始终在那儿,只是因为转移了注意力而压在一个角落里,不断囤积囤积,到达一定程度,总会爆发…… 就如他现在,他心里明白妻子作为一个母亲并没有错,他并不想冲她发怒,可,冲口而出的话却夹满怒火,甚至是不该出口的内容:“不要再去招惹如玥那个孩子,她没你想象的那么乖巧那么善良,不要只想着昊儿昊儿,昊儿确是你十月怀胎所生,可你腹中的孩子就不是你十月孕育吗?昊儿是你的全部吗?为了他你就不管不顾其他人其他事了?斌儿如画不是你亲生吗?他们你就不管了?还有我呢?我到底算是什么?” “你以为我想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如果事先‘看’到就能预防就能改变,我生母柯姨娘就不会死,如同我兄弟一般的冬青也不会死,还有奶娘……可事实是无论我做什么妄想改变什么,结局都一样,谁都没逃开,她们最终,只是比我做多余的事之前先‘看’到的更凄惨而已,然后,又剩下该死却总死不成的我!” “我确实是个无能的父亲,时至今日,唯一能做的竟然是让自己的儿子不变得更凄惨而已……”一阵发泄过后,萧云卿克制不住的留下泪来。 倒是,五夫人李飞燕被他吼清醒过来,心中的疼痛,不由更倾向于眼前这个无助痛苦的男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甘不愿也依旧要嫁给这个当年萧家最没用的五少爷,婚后,他待她很好,可那不争不抢怎样都好的温懦脾气却她失望不已,为此,在教育昊儿的事上没少起争执,最后,他沉默了,她还以为她赢了,还自以为是的以为多生几个孩子真能讨老夫人高兴,硬为他纳了几房妾,逼着他…… 【看着吧,任你们机关算尽,这个家的大权最终还是会由大哥掌管!】 当时她还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他怎么就笑得出泪,还骂他懦夫,虎着脸将他往新纳的妾房中去,却忽略了他眼底那无尽的悲怆,直到……他夜里恶梦越来越多,白日愈发沉默一味沉迷书画,有时出神想什么的一整天不吃不喝,以前隔三差五脱口的话一一应验…… 她为此心惊胆颤,大病一场,半梦半醒间听到他的坦言,虽然不敢置信,却总算明白原委,可时已如流水去不复返,再回首,千般错已成…… “云卿,对不起,我……”除了抱着他陪他一同流泪,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脆弱又坚强的男人。 “我没事……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作为娘,你没错,我根本不该冲你发脾气……”一同发泄后,萧云卿似已经平静下来,搂住她轻声安抚。 李飞燕点点头,可一想到暂时脱险却不知道未来究竟会如何的萧勤昊,悲不禁又起,落泪不止,控制不住的问:“真的……不能找如玥帮忙吗?我觉得那孩子很像兰儿大嫂啊……”兰儿大嫂当初,也是有求必应的。 萧云卿摇头:“不……不要被表相骗了,那孩子……硬要说的话反而更像大哥……不……可能,比大哥更可怕……” “什么?”李飞燕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你……‘看’到了什么?” 萧云卿抿唇,只是摇头。 他,只是时不时的‘看’到别人一点一点的未来,但像那种一点都‘看’不到的,至今为止,算上自己也只有三个人——自己,大哥,还有……如玥那孩子! 以前他一直想不明白,大哥虽然不大爱说话,却也不失为一个好大哥,可为什么他的未来是一座巨大而满是锋利棱角的冰山?那种坚无不摧的存在让人毛骨悚然望而生畏,好像不管是谁,撞上去都只是死路一条!直到他看到兰儿大嫂,直到兰儿大嫂去世,他才明白…… 但,这孩子算怎么回事? 如果说,那座冰山是大哥潜意识拒绝被窥探的无比痛苦却又坚韧的内心的具象化,那么……他在那个孩子身上看到的那片黑暗也是那个孩子拒绝被窥探的内心? 黑暗,可以容纳天下万物,让各种可能栖息,却,也是杀戮最钟爱的战场,无声无息无影无形,噬尽一切…… 如果大哥能筑起那样的心墙是因为遇上的事打击太大并且他本身拥有足够强大的能力,那么这个孩子呢?她到底拥有什么,才筑得起那种让人完全无法窥探且更毛骨悚然的世界? 太可怕了,越想越可怕,甚至觉得比起大哥那种单一具象的危险,这孩子那种拥有太多可能根本无法揣摩的危险,更可怕…… “总之……那孩子,能远则远,不能远,也千万别犯她忌讳!” 不到十二个时辰,萧家连出两件大事,一是五少爷萧勤政落马重伤,活不活得成得看造化。二是五夫人李飞燕动了胎气,恐怕母子难保,可…… 一夜过去,宛若变天似得,五少爷萧勤政醒了,算是度过了危险期,而已经放弃了治疗的五夫人李飞燕,竟然也母子平安了! 萧府,弥漫一股喜气中又莫名颤栗的诡异气氛,果然…… 大清早,大当家萧云轩把大少爷萧勤鑫找了去,但也一时没人瞧出来是个什么事,以至于很久很久没再看到三少爷萧勤昊,也没能将事情联系在一起! 不多久,老夫人也因为六小姐被送出府的真相一事召集了“胡乱招摇”的内院所有下人,说是要进行一番严惩,特别是最先乱“造谣”的,架势看着都吓人。 萧如玥本不想掺和,可竟然连她的人都被一并带去,那就是萧如雪萧如月不来请她,她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府里,除了那些出不了头的小辈庶子庶女们和五夫人李飞燕,这时候内宅各院能说上话的主子基本都到了福临苑,屋外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婆子丫鬟武婢。 真正的,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六妹,一会可要好好说话。”没进门前,萧如雪如此告诫,如是一片好心,却终究因为年轻功力不够,眼底的怨愤泄露了她真实的情绪。 “五姐,六姐聪明着呢,知道分寸的啦,你别担心。”萧如月反倒安慰起萧如雪来,只是话有那么点…… 萧如玥心中冷笑,一律假装没听到,跟着萧如梅为首的几个堂姐妹也围了过来,倒是没说什么,但意思分明就是请她连着她们那一份好好求情。 真的,差一点,萧如玥就要笑出声来了。 那些下人胡说八道的时候,怎么没见她们站出来封住那些下人的嘴遏止事态恶化?现在,忽然意识到老太婆有可能会挑一个出来杀一儆百,就都不想做替死鬼的着急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淡淡一句,不管那些姐妹的表情是多么错愕多么难看,萧如玥径直迈进已经在审讯着的厅堂去。 “这些人也不过是闲着没事说说陈年往事而已,祖母何必大动干戈……” 淡淡一句“陈年往事”,不但变相的承认了她当年被送出去确实就是那么回事,而且,她也知道,再加一句“何必大动干戈”,简直就像是在说“我知道但我无所谓不在意那你说你大动干戈是不是瞎操心”! 顿时,屋里屋外一片惊愕,就是靠在罗汉床上冷眼看训不怒自威的萧老夫人,也不禁愕然抬眸,看向那款款入厅来的小人儿…… 只见她水眸弯弯唇角微翘,明明在笑却好像又根本没笑,一种与她无关的云淡风轻! 厅里坐着的几位萧家夫人,包括端木芳儿和萧老夫人,纷纷就是心头一秫,个个变色,回过神来仔细再看,萧如玥却已垂眸低眉福下身去正行礼,俨然不过就是个像极了端木兰儿的孩子…… 难道刚才只是错觉?怎么回事! 058 气死人不偿命 “祖母,算了吧,您控制得住她们的嘴不说,也止不住她们的心不那么想,何必呢?” 萧如玥软声出口,却一点恳求的意味都没有,淡淡的犹似在描述再浅显不过的道理:“而且,您这般大动干戈,知道的人还说您是疼惜孙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搬弄是非胡搅蛮缠破坏家庭和睦……” 你说,你这是在表现疼爱我,还是在害我? 闻声,萧老夫人面色就是一霾,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叹得有模有样:“唉~,你这傻孩子,不但长得像极了你娘,连性子都……你这样,会吃亏的。” “吃一亏长一智嘛,亏吃多了,人也变聪明了。”萧如玥笑着说起俏皮话来。标准的打一巴掌,哄一哄。 这梯子不下,萧老夫人就不是萧老夫人了,立即摆起一副被逗乐的笑脸来,对屋里几位媳妇道:“这孩子可真是……” 几位萧夫人,自然包括端木芳儿,纷纷应景的掩嘴笑着附和几句。 气氛活络得差不多,萧老夫人微抬手让几位萧夫人安静下来,一摆脸谱,威严十足起来:“既然六小姐都这么说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但往后,谁再胡嚼舌根……”猛的拍出一声“啪”,惊得屋里屋外一片心颤,才沉声继续:“我定不饶他!都听~明~白~了~吗?” 一片伏地应和声后,就是对萧如玥响亮亮的叩谢,除了没烧高香外,场面颇有那么点初一十五庙堂拜神的壮观。 萧如玥莞尔,本想等人散去一些就离开,却不想萧老夫人却叫住了她,笑容和蔼的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姑姑,你先带荣妈妈和水卉她们回去吧,我有晓雨晓露陪着就行。”萧如玥笑着吩咐也被带过来的丑姑。 丑姑不让自己脸上的伤疤碍了这个宅里的贵人们的眼,始终勾低着脸,听到萧如玥这话,倒是松了口气,点点头便领着紫竹院的人离开福临苑。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⑼ ⑼ . c o m “你们也不用留这儿侍候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萧老夫人冲几位萧夫人摆摆手,意识很明显,她要跟萧如玥单独谈谈。 端木芳儿为首,几位萧夫人纷纷起身行礼告辞。小辈们亦是。 唯有萧如月还想留下来,听听老太太这么神秘的留住萧如玥一个人到底是要说什么,却因为端木芳儿看了她一眼的眼色,不得不告辞跟上。 福临院外分手时,四夫人房氏猛的噗哧就笑了出来,对端木芳儿道:“想不到如玥那小丫头看着柔柔弱弱的,竟长了这么利的一张嘴儿,难怪大伯对她都百般纵容……大嫂啊,平日里可真是辛苦你了!” 换言之,大当家和老太太都敢杠的人,平时会把你放在眼里吗? 萧如月听着拧眉,端木芳儿却只是抿唇浅笑,轻声应道:“瞧你说的,我们如玥那丫头啊,别的就不说了,这哄人的本事嘛,还真是无话可说。” 府里谁不知道萧如梅指望不上爹娘,改拍老太太马屁拍得勤,只可惜一直没能拍出个屁来,老太太始终不咸不淡没对她表示偏爱。 四夫人房氏一听,脸色就不好看了,正要发飙骂回去,却被二夫人陶氏拦住了:“三弟妹,你不是说今天要到到庙里还愿吗?还去不去呀?这时候可不早了。”边说着,边拽她。 四夫人房氏冲端木芳儿冷哼一声,扭头对上二夫人陶氏已经是一张和气的笑脸:“去去去,怎么能不去?二嫂要不要一起?我跟你说,那庙里的菩萨可灵验了……” 被四夫人房氏拉走之前,二夫人陶氏礼貌的微微对端木芳儿点了个头告辞。只要大房还掌权一天,明着干就是不理智! “也不知道勤政现在怎么样了,大嫂,我也回去了。”三夫人沈氏牵强笑着告辞。 “香茗……”端木芳儿张嘴,却难以启齿状。 “大嫂放心,勤鑫也说了,如玥自上次马场回来后就没去过马厩,这事不可能跟她没有关,再说,也不是如玥让勤政去找的烈风,被贼人下阴手摔了,也算是勤政自己惹下的祸,该他长长记性,根本怪不得如玥,倒是我……”三夫人沈氏垂泪,说不下去了。 “都是当娘的,遇上那样的事哪能不急?换成是我当时也定是要彻查的。好了好了,别哭了,哭坏了岂不便宜了那奸险小人?那小人如此歹毒,恐怕就是想撕破我们大房和你们三房的关系,让我们打起来,我们偏不上当,气死他!” “噗哧!”三夫人沈氏忍俊不禁破涕为笑:“对对,我们气死他!” “这就对了。”见她笑了,端木芳儿松了口气般,用帕子给她拭眼角的湿意,又道:“不是我说,勤政那小子身子结实着呢,瞧着吧,要不了多久他准又能活蹦乱跳了,你别太担心。有什么需要,就让丫鬟直接到库房拿,府里一时之间没有的,就让人留意了,只要能让勤政快些好起来,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嗯。” 两人又客气两句,才分手各回各院。 “五姐?你要在这里等六姐吗?”萧如月本是要跟着端木芳儿一块走的,可看到萧如雪站在那里脸色难看的看着福临苑,她就实在忍不住的蹭过来跟她“聊聊”。 咬牙,切齿,转过来却已经是一张柔和的笑脸:“本来有点事想跟她聊聊的,可也不知道祖母要跟她聊到什么时候……算了,我还是先回去,晚点再去紫竹院找她。” “哦~”萧如月咧嘴:“对了五姐,你那只雀雕伤好了吗?画锦画帛也有些时候不见了,最近怎么样了?说起来我也有些时候没到你院子玩了,这时候去应该不打扰吧?” 这臭丫头……萧如雪险险发飙,但最终还是忍了下去:“不打扰,八妹不嫌弃我那儿满是药味儿就好。” “嘻嘻,怎么会呢?” 福临苑内,一老一小也正打着太极。 “瞧着气色似乎比先前好了不少,看来陈大夫的方子确实不错。” “是啊,以前都没什么机会吃这么多好东西,如今天天喂着,总得认些账。” “唉~,毕竟庵堂,恐怕是肉沫都没点儿,难怪你这么瘦身子这么差,不过万幸啊,总算保住你了……” “不是呀,庵堂里也是有肉的哦。”萧如玥慢慢喝了一口参茶,抬眸,笑吟吟一派毫无心机的模样:“山珍海味鱼翅燕窝什么的,都有哦,只不过都轮不到我吃而已。” 这话,顿时让萧老夫人和留在旁边时候的洪妈妈微僵,怔住。什么什么?庵堂里有山珍海味鱼翅燕窝? “供奉菩萨用的吗?呵呵,可真是奇特了。”洪妈妈一副长见识了的模样笑着接话, “不是呀。”萧如玥继续单纯无邪:“不是供奉菩萨的,是庵里的师父们和那些常来的大爷们吃的,可香了,可惜他们每次都躲在房里吃,我一次都没吃过。” 听罢,萧老夫人和洪妈妈的心头就克制不住的同时一跳。 在这大宅子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很多事情就是没亲眼见识过,也听说过,而其中自然包括那种达官贵人的另类“后院”!可是……怎么会……明明当初…… 她们吃惊的表情不是作假,证明她们确实并不知道那座老庵和怀慈庵的真面目,因为从没想过她能活下来,更没打算再将她接回来,送出去后就不闻不问,倒让某些人钻了空子也是说得过去的…… 萧如玥继续当睁眼瞎,淡定吃糕点,却也不露声色往屋外瞟。错觉吗?总觉得外面从刚才开始,气氛忽然间就不对劲了! 如果不是错觉,那么,这宅子里能有这么大气场侧漏的人,就只有那一个…… 喝茶的动作,遮掩了萧如玥嘴角翘起的弧度,不待那边萧老夫人从震惊中缓过神,她又道:“祖母,我跟您说,我之前住的那个庵堂可有意思了……” 萧老夫人脸色十分难看,却,不好让萧如玥闭嘴。还好洪妈妈机灵,笑着道:“说了这半天,六小姐也累了吧,要不奴婢……” “洪妈妈真是体贴人呢,可是我不累哟,一杯参茶下腹,我现在精神头可足了,说上三天三夜都不是问题。”萧如玥低眉垂眸,笑着把玩手中喝空了的茶杯:“而且,那么有趣的事情不跟把我送去那儿的祖母分享一下,我怎么过意得去。” “六……”洪妈妈面色一变,正想说些什么岔开话题也好,却不想被萧老夫人拦下了。 该来的总是回来……萧老夫人吸了一口气,敛了慈爱的脸谱,面无表情的看着萧如玥道:“你恨我?” 萧如玥蓦地笑了,抬眸,一字一顿反问:“不,该,吗?” 做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萧如玥嘴里说出这话,萧老夫人还是不由的倒吸了口气,但并不是因为内疚什么的,而是,这孩子有一瞬流露出来的渗人气势…… “我一直在想,您那天应该是脑门被驴踢过吧?不然怎么也不想想,其实说不定四哥是被抢着先出生的五姐捂死的或踩死的,而并不是我克死的?” 萧老夫人顿时气得浑身发抖:“胡……胡说八道!” “确实胡说八道,我还在我娘肚子里,怎么克的四哥?隔着我娘的肚皮菠萝菠萝蜜的念咒?” 萧如玥频频点头,捏了块点心放进嘴里,边嚼边说话,唾沫与碎末同飞:“如果我都能隔着我娘肚皮念咒咒死我四哥,我五姐跟四哥为什么就不能为了谁先出生在我娘肚子里打起来?呀~说来说去,最小的我才是那个受害者嘛,可结果呢?我却被当成煞星送……” 一段更比一段理直气壮的瞎扯,愣是把洪妈妈震惊得不知该怎么反应,把萧老夫人老脸都气歪了。 砰声拍桌,萧老夫人沉声喝道:“胡说八道,住嘴!” “奇了怪了,您留我下来,不是要跟我聊天?呵呵,我还没开始将那座神奇庵堂的事呢,您别着急嘛。”萧如玥咧嘴笑道。 “六小姐……”洪妈妈赶紧递眼色,做和事佬。 可,这和事佬可不是她能做的! 萧如玥转眸看向洪妈妈,笑得一派无害:“洪妈妈,您眼睛怎么了?唉,年纪大了就是这样,不是这儿有病就是那儿毛病,不过有病您真得早些治,不然传染给人可不好……” 话没说完,萧老夫人一双老眼果然就疯狂抽搐起来了,不过不是被“传染”的,是活活被气的,并不断想四周延伸,直至整个脸部肌肉都在抽搐,浑身都在颤抖。 “六小姐……”洪妈妈瞧着老夫人情况不对劲,几近哀求了。 “嗯?我们说到哪了?唉,都是你打断了我,啊~,想起来了,说到我被送去那座神奇的庵堂。” 萧如玥一副冥思苦想才好不容易想起来的模样,满脸灿笑:“知道那座庵堂有多神奇吗?首先,那里的菩萨个顶个的慈眉善目,可惜个个都是瞎的,要不然我就在她们眼皮低下,她们怎么就看不见我被打被欺被饿肚子常常蜷在小小的角落里哭泣祈祷呢?” 怒极还强忍着的萧老夫人一怔,脱口而出:“她们打你?” “是啊,不过不得不说,师太就是师太,打人都好有水平,每次都让我痛得半死,却始终半点疤痕不留。”萧如玥一副回忆钦佩的表情,让萧老夫人和洪妈妈看得心头阵阵发寒:“女住持说,我的脸和身子将来都是要用来换钱的,所以不能毁了,可真是万幸啊……” “!” “我在庵堂里住了十四年,就求了佛祖菩萨十四年,但她们太可恶了,竟然一个都没理过我,还让女住持跟我说,有位大爷花了大钱养着我,第二天一早就来领我走,我无从得知对方是什么人,太害怕了,就一个想不开,躲在柴房里上了吊……”萧如玥声情并茂却又语速快速,让人插不上嘴,但又咬字清晰,让人听得十分清楚。 萧老夫人和洪妈妈,顿时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来。 “不过,我可能真的是煞星哦~,不然明明到了阎王殿,阎王爷怎么也不敢收我!”萧如玥嘿嘿笑着,咧出白牙,霎时间给人一种森冷感:“你们说我厉不厉害?竟然连阎王爷都怕我也,直嚷嚷着让我哪来回哪去,心中有冤直管找人去报,只要不留在他的阎王殿就好。” 萧老夫人明明提醒自己这孩子的话是疯言疯语,却控制不住毛骨悚然,受不了的沉声喝道:“够了,住嘴!” 萧如玥犹似未闻,单手托腮,单手递那空茶杯:“说了半天,口都渴了,洪妈妈,能不能给我添点水?” 洪妈妈不知如何反应,就听萧老夫人出气比入气多的沉声道:“你……你早就知道自己被送出去的原因却为何一直没提?你……想利用你爹来报复我?你以为你……” “噗哧,哈哈哈……” 萧如玥突兀喷笑,逐渐收敛成淡淡的浅笑:“真奇怪,谁都没问,我干嘛要提?您还真是爱自抬身价胡乱决定,谁告诉你我想利用我爹来报复你?再说了,我就算要报复你,好像也不用浪费力气去利用这个利用那个吧?我不是煞星吗?隔三差五放点煞气煞煞你不就得了?” 萧老夫人只觉得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面色铁青浑身发抖:“你……你……” 轻咳一声,萧如玥一本正经道:“咳咳,真是不好意思,我有娘生没爹教,从小就这么没教养,改不了的,您为了身子还是别太在意的好啊。” 萧老夫人咬牙切齿抖着手指着萧如玥:“你……你……你给我滚出这个……” “家”字还没出口,骤然一股寒气袭来,萧老夫人一怔,抬头,就见一抹挺拔的身姿立在门外,冷冷的看着她,只是…… 她抬头看出去的时候,他已转眸,看向萧如玥! 萧老夫人胸口猛的就是一阵剧痛,再也发不了声。她等啊等,盼啊盼,十几年来千方百计,好不容易他总算是来了,却,连眼神都不愿跟她接触…… 一直注意着萧老夫人的洪妈妈跟着往外看,心头一跳,惊呼:“大爷!” “不好意思啊,把你娘气坏了。”萧如玥嘴角微翘,起身往外,怎么看都诚意缺缺。 萧云轩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看着她,什么也没说,亦或者……说不出什么来。 出门才发现,屋外的人都不知哪去了,难怪她刚才说气氛怪异…… “要逐我出家门吗?”站在萧云轩面前,萧如玥笑吟吟的问,等不到回答,又道:“你不出声,我可就当你没那个意思,又回紫竹院去继续蹭吃蹭喝啦。” 他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但是太快,她根本没来得及捕捉,而除此之外,他还是屁都没应她一个,不过,却也算是他默认了她的自作主张——回紫竹院继续蹭吃蹭喝! 大摇大摆从他身边走过,萧如玥出小院过长廊,才找晓雨晓露,原来她们和侍候萧老夫人的人一样,被洪妈妈事先支到了这里。 “这儿已经没我们的事了,回去吧。”萧如玥淡淡一声,带着晓雨晓露回紫竹院去,福临苑的人,则回小院去。 “轩……”萧老夫人看着萧云轩还在门外,不禁张嘴出声,却,一声唤还没完,那盼了十几年的人看也没看她一眼,就扭头又走了。 又走了…… 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萧老夫人一口气缓不过来,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洪妈妈眼疾手快扶住她才没让她摔倒地上去,吓得面色发白,“老夫人,老夫人……来人啊……” 萧老夫人昏倒了,大夫说是年纪大了受了太大的刺激,就是醒过来,往后的日子恐怕也得这么在床上躺着过了。 众人听闻这消息,无不惊愕。 老太太身体一向健朗,早上时还能威风赫赫训斥下人,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再说了,老太太嫁入萧家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什么事能把她刺激成这样? 不约而同,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同样闻风而来的萧如玥! 早上,老太太留她一个人说话,然后没多久就…… 不知为何,此时看着那依旧清新可人宛若玉兰花般的孩子,众人冷不丁就觉得脊背一寒,一股子说不出的毛骨悚然感! 先前为不妨碍大夫施针救治,闻讯赶来的小辈们全挤到厅堂旁的暖阁去等消息了,房里就只剩下福临苑的洪妈妈和几个麻利的婆子丫鬟,以及大夫人端木芳儿,二夫人陶氏,三夫人沈氏,四房萧云展夫妇,五爷萧云卿。 五夫人李飞燕,昨晚还在鬼门关前转悠,福大命大才脱了险,以免再动胎气所以没来,大家都能理解。 大爷萧云轩嘛,时间长了大伙都习惯了,虽然还是派了人去通报,可都清楚,他来了才奇怪!而二爷萧云峰和三爷萧云凌,送消息的人恐怕都还在路上…… 趁着大伙儿都关注大夫施针救治的空隙,端木芳儿轻轻将洪妈妈拉至一边,抹了抹眼角的泪,才低声问:“洪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若真是如玥那丫头做了什么,她好歹也有个心理准备之后怎么应对,可…… “是啊,早上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就……”四夫人房氏也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举着梅花帕子抹眼泪,一副伤心泣不成声问不下去的模样。 二夫人陶氏和三夫人沈氏都没有靠过来,留在床边倒是一副关注着大夫施针的模样。 端木芳儿面色顿时变得铁青,咬牙切齿却发作不能,一口气憋在肚子里乱爆。 洪妈妈跟在萧老夫人身边也几十年了,一路看着这几位夫人个挨个的进门,哪能不清楚她们私底下那点恩恩怨怨,好在老夫人威严镇着,她们虽然互相不顺眼,却也没敢把事情往大了闹腾,可,现在老夫人…… 更何况,就这事,她能说什么?说六小姐放肆不敬刺激老夫人在先,十几年没再到过福临苑的大爷忽然出现,却待六小姐走后又一声不发转身离开,打击到了老夫人? 想起那对父女站在门口的情形,洪妈妈直觉头皮发麻浑身冰凉。 她至今为止,还从没见过一个人,能用那么自然的平等的姿态站在大爷面前,恍惚一瞬间,她甚至出现了那孩子身上有另一个身影的错觉…… “……洪妈妈……洪妈妈?” 四夫人房氏的声音唤回洪妈妈游走在外的心神,看着面前两位夫人,又看了看床上还不省人事的萧老夫人,和床边守着却竖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的二夫人陶氏和三夫人沈氏,洪妈妈暗暗深吸一口气,豁出去私自做了大胆的决定—— “事实上……大爷他……来过……”确是心有余悸而让低声颤颤,倒更自然更能让人信服。 闻言,萧家四位夫人和萧云展萧云卿兄弟俩具是一怔,脑子卡壳起来…… 那个……自老太太私自做主将端木芳儿作为大房继室抬进萧家大门后,就一步也没有跨进福临苑的大爷……竟然……到福临苑来了? 得到洪妈妈的点头确认,众人瞬间面色大变。 大爷竟然到福临苑来了,大爷竟然……他来干什么?难道……就……因为老太太单独留了那个孩子……? ! 隐忍忐忑的看着众人的面色,洪妈妈总算暗自松了口气,而果然如她所想,谁都再也没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暖阁又是另一番气氛。 静…… 十多堂兄弟姐妹聚在一起,却,静得出奇! 因为年纪比较大的几个都不说话,还时不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往萧如玥瞟,搞得气氛很诡异很压抑,年纪小虽然不懂却很敏感,硬是被吓得不敢出声,挤挤做一团,不安的缩在一个角落。 这时,门咿呀一声推开,顿时惊得小家伙们一颤,惶恐扭头看过去,顿时有种看到救世主的感觉…… 一进门感觉到诡异的气氛,跟着就看到那群缩在一起的可怜小兔子,萧勤鑫挑眉,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大堂哥(大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几个小的,直接扑过去寻求庇护。 萧勤鑫失笑,一手抱起一个三四岁的小家伙,两腿还被抱了一圈,寸步挪不得,不禁道:“我的好妹妹们,祖母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你们担心固然出于孝顺,可也别把气氛搞成这样呀,瞧瞧,弟弟妹妹们都被你们吓到了。” “大堂哥教训得是。”萧如梅率先尴尬一笑,起身走过来,柔声轻哄了抱住萧勤鑫腿不放的庶妹,带走三个。 败那个没用的父亲所赐,这些胆小的小家伙,基本出自四房…… 许是知道指望不了大房的嫡女们动身,七小姐萧如画作为当中大多数的姐姐,也起身走过去带走两个,让萧勤鑫总算能迈开腿走动。 萧如画,五房长女,比萧如雪萧如玥姐妹两小七个月,姐妹中排第七,长得像极了五夫人李飞燕,脾气却完全继承了父亲萧云卿,许是耳濡目染,对书法绘画也是十分痴迷,一向比萧如梅出镜率更低更沉默,先前倒是随大流到过几次紫竹院,却除了送两幅字画礼貌的问候外,也没多跟萧如玥说上过几句话,倒是跟萧如鸢反而有共同语言,时不时帮萧如鸢画些刺绣的花样…… 萧如玥起初还以为那是她的另类攻势,可如今,她大概可以理解那是天性和后天的刻意培养所致。 “六妹……” 闻声看过去,就见萧勤鑫关切的看着她问:“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那张假面,骗别人还行,骗她,却太嫩了点……萧如玥摇头:“我没事。” 刚才还防什么似得防着她的萧如雪,这时候也伸手过来拉住她的,一副好姐姐的样子:“别瞎想太多,我们都知道跟你无关。” 那还何必特意提一提?萧如玥真是哭笑不得了。 而不只是萧如雪,萧如梅和萧如月也不甘示弱的过来凑一份热闹,一人一句的安慰她,虽然假惺惺得让萧如玥想笑,却也拜她们所赐,气氛逐渐缓和了。 一一一分分分一一一 洪妈妈那句“大爷来过”简直是把双刃剑,虽然名正言顺让几位夫人不能再追问萧老夫人倒下的始末,等同变相的削减了萧如玥的罪过,将责任推向萧云轩,可…… 谁敢说,把老太太是被大当家气瘫的? 责任,最终又不清不楚的落回到萧如玥身上! 然后…… 不知哪里谁起的头,才被萧老夫人压下去的“谣言”,又一次私底下风靡起来,这一次还包括五少爷萧勤政受伤,五夫人李飞燕动胎气差点母子不保,洗衣房弄丢六小姐衣服的婆子平地摔死,一丫鬟吃饭忽然噎死等等,一切没法解释的可怕时间,都最终解释成……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本来知道萧勤政中毒才落马逃不及的就没几个人,如此一番以讹传讹下,倒是大多数人都信了,导致一时间,萧府人心惶惶,就怕自己是倒霉的下一个,外院的暗自庆幸,内院的欲哭无泪,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好在远远看到某小姐的时候,能及时找个地方藏起来…… 外书院。 夜三忍不住蹙眉道:“爷,这样下去只怕会传出府外去,到时候坏了六小姐的名声可……要不要控制一下?” 萧云轩抿唇不语,冷不丁想起那晚萧如玥给萧勤昊求情时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和,在福临苑时…… “由她去吧……”隐隐的,似带着一丝丝的疲惫。 夜三瞪大眼,惊愕的看着萧云轩,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想到萧如玥,也不知怎么就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话又吞了回去…… 不过,虽然他们没出面,那个当事人也没做声,却还是有人率先站了出来—— 萧如雪! 以保护孪生妹妹为名,萧如雪下令抓了几个人暴打半死之后,私下里议论的声音终于低了下去,虽然还是怕,却也不敢再明显表现出来的一看到人影就远远躲开…… 紫竹院,某当事人听到后,直接喷笑:“哈哈哈……看来她被牵连了啊~” 毕竟孪生姐妹嘛,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怕分开了贴身的人都分不清谁是谁,何况其他人,所以……搞不清楚的可怜下人们,干脆连昔日使劲拍须遛马的天女大人也一块当瘟神躲了,这让骄傲的萧如雪小姐情何以堪…… 一旁,丑姑三人面色微妙,嘴角抽搐。 这时,京都,武王有客。 二十五六岁的青布衣男子,个头不高圆身圆脸,白里透红的脸上淡短眉小细眼,束高头顶的发髻用青布裹着,简单插了一根像似随手掰来的细竹当簪子,活像大包子顶着小包子,浑然天成的喜感,此时脸上眉飞色舞中透出明显的谄媚,将一小白瓷瓶轻轻搁桌子,轻声轻气的问: “王爷师弟啊~,这宝贝……你从哪弄来的?” 虽然皇甫煜也早看出来当初萧如玥给的药丸子不简单,倒还真是没想到,竟能让他的药痴师兄给出这么高的评价,甚至…… 微笑,应道:“自然是人给的。” 谄媚一缩,药痴猛然暴起,掀桌:“你耍……!”双手扣着的桌子竟然一动没动! 看去,皇甫煜不知何时单手搁上了桌面,正托着腮微笑的看着他:“许久不见,二师兄也是一点没变呢~” 圆脸眨眼之间堆满了笑,顾左右而言他:“哈哈,今天天气真是不错,诶哟~,爪白又大了不少。” 屋外,正下着今年第一场鹅毛大雪,屋里,爪白兄斜眼表达鄙视。 “嗯~,确实是个堆雪人的好天气……” “!”圆爪一探捞走桌上的小瓷瓶,短腿同时往反方向蹿…… “啊!想起来那个给我药丸的叫什么了!” 某王一句话,让准备肥鱼跳窗的某人屁颠屁颠的又跑了回来,屁股落上板凳的同时那抄走的小瓷瓶又回到了桌面上:“叫什么叫什么?住哪里住哪里?” 皇甫煜维持托腮的姿势微笑着坐在那里,顶多就是嘴角抽高了一点点, 药痴立马识相的站起,倾身贴耳过去,却等了半天没动静,青筋倏地就窜了满额:“你个臭……” 耳边的细声一下压住他烧上头顶的火气,可他才闭嘴,那边似乎也说完了…… “你……” 药痴霍地站直,横眉怒目指着微笑的皇甫煜一阵咬牙切齿,忽的坐到地上去,像个要不到糖撒泼的孩子在地上打滚:“师父啊,您老人家快来看看啊,小师弟又欺负人啦……” 越嚎越大声,屋外各处的侍卫都忍不住纷纷往这边探头,可屋里的某王大人却又“聋”又“瞎”,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扬声问屋外:“现在雪有多厚了?” “回王……” “回回回回个屁!” 一粗嗓门盖过外面的声音,刚才还在地上打滚的人现在又好好的坐到皇甫煜对面去了,一脸严肃的看着皇甫煜:“堆什么雪人啊,都多大的人了,还是个王爷呢,给我严肃点!以免你往后丢人现眼连累师门,作为师兄,我看我有责任有义务留下来好好督促你的言行举止……” 屋外,十八近卫听得瞠目结舌。王爷这些师兄弟怎么……“疯”得一个比一个严重! 皇甫煜不温不恼,由头到尾只是微笑,药痴好像终于找回一点作为师兄的威严般,话锋突兀就是一转:“我瞧你面色隐敛晦暗不太对劲,伸手出来,我给你把脉瞧瞧。” 笑意加深,皇甫煜很干脆的伸出手去…… 一一一分分分一一一 一只雀鹰出京城至通城,入萧府,熟门熟路落娇园。 看罢手中的字条,萧如雪面色一片黑青,嘶嘶嘶,三两下把字条撕了个粉碎又搓成一团丢在地上踩踩踩。 新来代替受伤的画锦的武婢画眉还缺乏经验,拿捏不准到底要不要把笔墨纸拿走,弱弱的小声问:“五小姐,还要笔纸不……” 萧如雪正觉气还没出够,有人撞上来,正好。 看也没看,猛的就冲出声的方向甩一耳刮子,不想画眉不够机灵,竟本能就抬起手中摆着笔墨纸砚的小托几挡…… “啊!” 一声杀猪似得尖叫,伴着噼里啪啦的声响,萧如雪手肿了,画眉一脸的墨! “呀~,五小姐!” 惊呼未落,一个三十五六的妇人已窜到了萧如雪身边将她扶住,小心而技巧的护住她转眼就肿起来的手,并麻利的吩咐:“福月,快拿柜子里药膏来,福华,杵着作甚,还不快过来搭把手,小心些,五小姐您慢些……” “奶娘?呜呜,奶娘,你可回来了……”萧如雪看清来人,忍着的泪一下就决堤了。 这妇人名叫王翠锦,是萧如雪的乳娘,因为尽心尽责把萧如雪照顾得好,不但自己就这么顺理成章留在了娇园,还帮丈夫在萧府外院讨了小管事的差,仗着萧如雪的势在萧家下人中也是有头有脸的,只是三年前公公忽然病逝,夫妇二人不得不暂停了手头的差事,带着子女回老家守孝…… 毕竟是自己喂着奶一手带大的,王翠锦对萧如雪确实有真情实意在,再加上她们一家得靠着萧如雪的势生存,更加要小心翼翼不敢怠慢了,尤其是端木芳儿才进门那几年,跟几个姨娘斗被几个妯娌掐,难免没些风尾扫到萧如雪这边来,也都全靠这王翠锦给她挡着。 虽然三年前离开时曾悄悄叮嘱萧如雪,就算有父亲萧大爷撑腰,也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千万别跟端木芳儿明着闹翻,但,三年漫漫足够发生很多事造成很多改变,所以王翠锦一直担心得要命,这不,三年孝期刚过,她就急忙忙赶回来了,刚去端木芳儿那里行了礼就马不停蹄的过来,却一进门就撞上了这事…… “没事没事,不疼啊不疼了……”王翠锦心疼的边吹边给萧如雪抹药膏。 人,会不由自主的对特定的一些人一些事依赖,就算是向来高高在上萧如雪也是如此,即便跟前这个人已经三年没见,但那份依赖还在,听着她像小时候她那般哄自己,莫名就觉得安心,不禁止了泪。 或者,也可以说这是……王翠锦非常成功的地方! “奶娘,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好多好多事,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萧如雪缩进王翠锦的怀里,想要从中寻到一种,名叫母爱的东西:“你知道吗?我那个妹妹回来了……” 王翠锦微愕,旋即摆手示意屋里的人都出去。 画眉从刚才开始就跪在那里直哆嗦,房里忙碌的画面,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道歉求饶,要不是福月福华机灵将她拖出去,她恐怕又得杵在那里惹眼。 画帛不过是偷个空闲去给画锦送点东西,回来就察觉气氛不对,挨近福月一问,知道是王翠锦回来了,脸色顿时煞白起来…… 其实,当年王翠锦相中的武婢是晓雨晓露,只是被画锦事先无意中听到消息,还想出了吸引萧如雪的点子,和画帛两人都看不惯晓雨晓露从小到大就特别得师父偏爱,一拍即合,并真的得了当时年纪还小的萧如雪的眼! 可,虽然萧如雪欢喜的领了她们,王翠锦也不好说什么,却难保王翠锦不会揪她们的错或者是能力不足的问题,怂恿萧如雪把她们扔回武房去,所以,为保住在娇园的席位,那几年她们提心吊胆是真的下足了苦功,而三年前王翠锦一走,她们便成了没老虎镇压的猴子,不知不觉仗着萧如雪作威作福当起了“大王”,甚至忘了王翠锦这号人存在…… 现在……完了…… 画帛一阵头重脚轻后,猛的扭头又往外冲,找正在养伤的画锦想办法去。 桂香院。 “这~下~,人算是终于到齐了……”依靠在软榻上的端木芳儿,一扫几日来堆积的阴云,红唇微勾:“徐妈妈,你说~,那丑姑和这王翠锦,谁会更狠一点?” 不狠,或者不够狠,就注定是输家!连命一起输掉! 徐妈妈笑而不答。夫人的能力手段,她从不曾怀疑过。 “去吧,把那些人都叫来……” 059 暗潮 萧如玥这边才听说萧如雪的奶娘回来,那边萧如雪便带着人上她紫竹院来了,还拎了大小不一的好几包特产。舒榒駑襻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真的看到萧如玥的时候,王翠锦还是吓了一跳。 就五官而言,姐妹两太像了……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而真要说哪不同的话,就是六小姐的脸色没有五小姐的好,人也相对清瘦一些,但眼下是冬天,大家穿得都多,不够仔细还真是看不出来,还有就是……气质! 与五小姐的高贵优雅不同,这六小姐看上去是浑然天成的温婉恬静,尤其是那双凤眸,半点没有被捧惯了的五小姐的清傲独尊,有的是柔光涟漪,幽幽道不尽委屈似得,一下就扎进人心里去,让人忍不住就想怜惜她,可…… 就是这么一个小人儿,近来却将萧府搅成这样?甚至那位萧老夫人都倒下了?而且,晓雨晓露竟然成了她的武婢! 武婢不是一般丫鬟,不但要有毫不犹豫豁出性命护主的觉悟,更要有不被利益动摇的忠诚!所以,她当初相中了晓雨晓露,只是万万没想到被画锦画帛那两小丫头钻了空子…… 自己的失误,她认了,而一直没将画锦画帛踢走,是因为她发现画锦画帛两丫头还有点意思,怕她把她们踢出娇园而将晓雨晓露带进去,背地里没少聚众恶意打压晓雨晓露,甚至误导年纪还小的小姐们挑武婢的标准……也为了看看晓雨晓露到底有多“扛”,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们闹,反正“标准”已经被扭曲,她又一旁看着,晓雨晓露是肯定没法从武房到哪个小姐的院里去的,只要关键时刻她站出来拉她们一把,所能得到的忠诚绝对远远不是钱财堆起来的所能及!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公公忽然病逝,她又怕匆忙间太突兀让大夫人瞧出端倪来从中作梗,才一咬牙没把晓雨晓露换进娇园,结果三年一别,这等同不存在的六小姐不但回来了,竟然还将晓雨晓露给领走了…… 听说,人是六小姐自己开口要的,只是没人说得清到底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那个传说中的丑姑教的? 王翠锦神思飞转,不动声色的往垂头低眸的丑姑睃去,却没不知道,自己的视线才离开萧如玥,自己也成了被观察的目标。 五官本身挺标致,但刻意修饰过,配着鹅蛋型的脸和别了两朵不大不小的珠花的圆鬓,黄裙蓝袄简单大方,恰到好处的给人传达一种她很务实但并不木讷的信息…… 这人一看就不简单啊~ 也难怪,萧家门槛本来就高,没后台没本事也挤不得进来,更何况还要通过层层筛选最终成为萧家天女萧如雪的奶娘!说不定,当奶娘之前的经历就不简单…… 不过,若不是她要守孝三年,萧如雪应该也不至于被某些存心不良的人捧成现在这样吧~ 萧如玥也是个能装的,微笑着请萧如雪坐下,因为王翠锦是萧如雪的奶娘又兼顾了教养妈妈的角色,身价自然不一般,当然也要请她坐下。 王翠锦倒也落落大方,恭敬的谢过之后,便坐下了,没有一般仆妇的扭捏,却也不会让人有被轻视的不舒服。 “六妹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当初,你也是喝过几天奶娘的奶的。”萧如雪笑着打开话题。 所以……是要她吐出来还回去,还是要知恩图报一下把王翠锦当佛供起来? 萧如玥莞尔,这种话题实在不知道怎么接,便只是礼貌的微笑,可由于天生的好皮相,却阴差阳错给人一种因为应不上话而尴尬不知所措的感觉。 萧如雪看着就一肚子火。就爱装! “都是那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王翠锦微笑中透出一股荣幸感,很自然,这时晓雨晓露刚好端来茶和糕点,她不经意似得一眼,目光就停在了糕点上,惊讶道:“府里的厨娘换了吗?这点心似乎比以往的更别致呢。” “这些点心都是丑姑做的,奶娘不嫌弃的话,尝尝看。”萧如玥道,随着孪生姐姐一起称呼王翠锦了,算是尊重。 “是吗?那奴婢就不客气了。”王翠锦也不客气,大大方方捏了块如意糕尝了一口,立即“呀”了一声,扭头就两眼晶亮的对丑姑道:“这如意糕做得可真是绝了,妹妹是怎么做的?能不能教教我?” “王妈妈过誉了。”丑姑礼貌应道。 “哪有,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妹妹太谦虚了。” 王翠锦笑着说道,那边萧如雪也接上话来:“奶娘,丑姑可不止糕点做得绝,她做的小菜就是府里的厨娘都比不上呢!”说着说着,就酸溜溜一副妒忌得不行的样子:“怪不得六妹要在院里弄个小厨房,学厨艺是幌子,解馋才是真吧!” “是吗?”王翠锦笑应。 “当然是啊!诶哟~,说得我都馋了……”萧如雪转眸看向萧如玥,笑得一片期待的:“要不,六妹今儿个就赏个脸,留我们在这里吃个午饭呗,也好让奶娘见识见识丑姑的手艺,要是能学了回去,我往后也有口福了,馋了也不用再厚着脸皮到紫竹院来蹭吃蹭喝。” “好啊。” 萧如玥很干脆的就答应了,而建小厨房本来就是挂着学厨艺的幌子,食材每天都充裕,倒也不用费心去准备了,而一些特殊工具,不用的时候都分批藏着,除非王翠锦真当这里是她的地头那么大刺刺东翻西找,不然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一餐过后,又闲聊了会儿,萧如雪和王翠锦才告辞离去。 “六小姐,那王妈妈不简单,可能以前在京都的哪位亲王府上当过差。”丑姑道。 “哦?”萧如玥挑眉,笑看着丑姑:“姑姑怎么知道?” 丑姑神态自然的应道:“在厨房那王妈妈挽袖子帮忙时,手腕上的玉镯子露出内侧雕刻的花纹,形状很像凤国亲王府才可以刻的徽纹,不过也只是晃眼的功夫,奴婢看得并不大仔细,也不敢肯定是不是。” “这个奴婢以前听说过。” 晓露接话道:“不过已经有些年了,奴婢也不记得是听谁说的,反正大概是说五小姐的奶娘王妈妈的祖父,以前是瑞亲王府的老管家,王妈妈因为跟当时的小郡主年纪差不多,就留在王府里伴着小郡主一起长大,不过她并不是卖身王府的奴,所以后来年纪到了,就跟指腹为婚的人成亲嫁到了通城来,当年萧府找奶娘的时候,正好她那二小子也不用喂奶了,就来试试看,凭着出身和教养被老夫人相中了,再后来,她把她相公也弄进萧府来了,好像是在外院当个什么管事吧,而夫家原本的那间小饭馆就由她公公和大伯管理着,三年前她公公去世……” 比想象中的还详细! 萧如玥看着晓露笑,搞的晓露怪不好意思的,好在她也没再多问什么,而她没多说,丑姑知道她是心里有数了,便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而另一边。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照您说的近来的事和奴婢所看到的,这六小姐还真是邪乎了……而且……”王翠锦蹙眉道:“奴婢没有看错的话,就是那个丑姑,也大有来头!” “奶娘瞧出什么了吗?”萧如雪问。 “不……”王翠锦摇头:“六小姐有些邪乎姑且不说,就是那丑姑奴婢刚才也没探出什么来。” “不会吧。”萧如雪有些不敢置信。 “真的。”王翠锦点头:“刚才我故意跟进厨房帮忙,处了也不算短,可那丑姑还真就没主动说过一句话,而我问的,她也答得十分简单,可以的话,都直接用‘是’或‘嗯’来回答的,瞧不出掩饰什么的样子,身上也没有佩带任何饰品,就那双粗糙的手看着像是干粗活的,但……她谈吐举止这么分寸,隐隐偷出来的教养,可不是一般大户人家能教养出来的,又怎么就到山野庵堂里当起厨娘来了呢?” 这么一提,萧如雪也不禁蹙眉了,以前她就觉得丑姑确实不太一样,却一直说不上来,如今听王翠锦这么一分析,她猛然想到了,那丑姑不一样的地方,是举手投足间不经意透出来的气质! 只怕,一般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 而,这样的人,竟跟在六妹身边当个仆妇,岂会不怪? “其实,奴婢听说……” 画帛终于等到机会表现,小小声开口引得萧如雪和王翠锦转头过来,才继续道:“奴婢听说那丑姑原来是想到庵堂出家的,只是那庵堂不干净,好像逼她做什么,她不肯,硬是划花了自己的脸蛋儿,然后就成了那间庵堂的厨娘……” 萧如雪听得糊涂,而王翠锦却是心头一跳,打断画帛:“你听谁说的?” “画……画锦……” 王翠锦盯着画帛的杏眼微微眯起,唇却蓦地勾了起来:“猛然想起来,听说画锦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瞧我,回来一通乱忙,都还没去看过她呢~” 被王翠锦那么看着,画帛感觉心脏有条蛇盘住了似得,冰凉冰凉的阵阵发紧,喘气困难。 萧如雪讶异王翠锦忽然这么说,奇怪的看着她,就听到王翠锦转头过来笑道:“五小姐,奴婢想去看看画锦,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虽说那个六小姐也是吃过她几天奶的,可却终究不是她喂养着一手带大的,严格算起来根本没有情分,如果六小姐跟五小姐没有冲突,她倒也能看在五小姐的份上一并照顾六小姐,可……没办法,五小姐喜欢上了那位晋安侯潘二公子! 眼下也不管六小姐对人家潘二公子是什么心思了,反正五小姐已经切断了本该两人的联系,姐妹两的战争迟早是免不了,只是在那之前,她得好好替五小姐筹备筹备,不然……“好啊。” 萧如雪虽然心里有些犯嘀咕,却也看得出王翠锦是要提示她什么,便点了头。 爪白爪劲惊人,上次赐画锦那两爪也算爪下留情,却还是让画锦伤得不轻,为了伤口更好更快的愈合,大夫在她昏迷时剃光伤处附近的头发上药包扎,这还不算,还告诉她直接被鹰爪撕裂的部分就算是愈合了,也不会再长头发…… 换言之,眼下她头顶那片地中海,往后,将永久性绽放一朵灿烂滴变形菊花! 而,她还为这事消沉着,竟又听到了更恐怖的消息——五小姐的奶娘,王翠锦回来了!王翠锦本来就不喜欢她们,只不过看在五小姐的份上和她们确实够努力,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把她们踢出娇园,三年前离开时还警告过她们,要是五小姐有个闪失,她就撕碎她们,只是她走后,没了威胁的她们仗着五小姐的势不知不觉就傲慢起来了,更觉得只要哄住了五小姐,就算她回来也威胁不了她们,所以,她们无所不用其极,为保住地位卑鄙下流无耻又如何?却哪想人算不如天算…… 六小姐回来了! 然后,一直被她们恶性打压着的晓雨晓露进了紫竹院,猛的就翻了身! 虽然画锦早有心理准备,但王翠锦真的来到她跟前,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心直哆嗦,而且,这老女人好狠啊,明知道她让画帛引她来这里的目的,却竟然还带着五小姐一起来! 咬牙,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 “躺着吧,你伤着呢。”王翠锦微笑着把画锦按回了床上。 画锦心一慌,不由就望向了萧如雪。 “奶娘让你躺着,你就躺着吧。”萧如雪云淡风轻的话,让画锦的心更往下沉了一层,眸光也暗了些。 她这是傻了,竟然以为这三年不择手段的鞠躬尽瘁,能胜过王翠锦的喂养之恩……算了算了,她怎么可能斗得过这只老狐狸?她们从以前开始,就没脱离过她的股掌! 画锦暗叹一口气,“谢五小姐,谢王妈妈。” 屋里没多余的人,王翠锦开口也直接:“说吧。” 萧如雪狐疑,看向画锦。 画锦暗暗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五小姐,请高抬贵手,容奴婢和画帛继续留在娇园侍候您!” 听到这话,萧如雪忽然明白了王翠锦让她来的意思,故而挑眉:“我还留着你们做什么用?继续丢人现眼吗?” 画帛一听,面色顿时煞白一片,慌张的看向画锦。 “奴婢可以给五小姐引荐一个人……”被褥中的手紧张的握成拳,画锦继续道:“一个知道六小姐过去的人!” 萧如雪微讶,扭头看了王翠锦一眼,见她微微颔首,略微有些不满的紧了紧眉,却还是应了画锦:“虽说不过是多养两张嘴而已,但是……也总得有些价值!” 算是得到承诺,画锦也自信起来:“奴婢相信,这点价值还是有的!” “说吧。”萧如雪有些不耐烦。 “不知五小姐还记不记得去接六小姐回来的陈妈妈?” 一一一分分分一一一 “奶娘……真的要这样吗?” 看着从厨房拎了食盒出来已走远的画帛,萧如雪忽然有些不忍,毕竟……画锦画帛也是尽心尽力侍候她好些年的。 “五小姐,您不能太仁慈了……”王翠锦正色道:“您想想,今天她们竟然为一席之地都敢威胁您,那么日后,若是有人许诺她们利益,让她们加害您呢?” 萧如雪一怔,瞪大眼。 “奴婢知道,您念着多年的情分现在心里非常不好受,但是……”王翠锦轻轻吐声,却字字清晰有力:“五小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您要记住,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想从别人手里抢到自己想要的,你就得狠!非常狠!狠到遇神杀神!遇魔弑魔!” 萧如雪的瞳孔,一瞬间又大了一圈,但很快,似领悟了当中真谛,不但恢复过来,还蓦地勾起了笑:“奶娘,你说得没错!” 见她明白,王翠锦也笑了,慈爱的轻揉她头:“五小姐,看过傀儡戏吗?” 萧如雪愣愣点头,猛然大悟,笑容多了一抹邪魅。 王翠锦笑容更大了:“五小姐,您记住,您尊贵无人能及,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得您亲自弄脏哪怕一根手指头!” 一一一分分分一一一 画锦画帛先后忽然开始拉肚子,起初还没在意,不想没多久就竟然开始拉血,还伴着吓人的高烧,画锦本来伤就没好,当天都没挺住,而画帛,虽然硬撑了两天,却最终也没了。 自己的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死得稀里糊涂,萧如雪大怒,求端木芳儿清整厨房,否则她们往后吃得也不安心。 “这王翠锦果真不是省油的灯,不但灭了画锦画帛的口,还逼着我们不得不把厨房的人都换掉以安众心……” 本是让人恼怒的事情,端木芳儿却勾唇而笑,看得萧如月不禁蹙眉:“娘,您就这么由着她们?厨房大多都是您的人吧,就这么换掉也太……” “傻丫头,有我们的人,不也有别人的人么?”端木芳儿呵呵直笑。 萧如月一愣,恍悟:“哦~” “换!当然要换!”端木芳儿翘高的嘴角,却多了一抹冷冽:“身为萧家当家主母,事关萧家上上下下的饮食安全的大事,我岂能怠慢?所以,不但要换了东院厨房的人,其他五院的厨房,也要彻彻底底的清清整整!” 所以……除了私用的小厨房外,内院六大厨房,统统躺着中枪! 而这场混乱,萧老夫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老夫人,您要保重身子啊……”洪妈妈忧心忡忡。 老夫人的情况比大夫预计的要乐观的多,并不是瘫在床上一动不能动,但也要有人出劲扶着她才能勉强下床走动,说话也因为舌头不利索而吐字不清,已然没了往日的渗人威严!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太激动了,否则再倒下去,就难在起来了…… 西院。 “二爷怎么还没回来?”二夫人陶氏眉头轻拧,不自觉的摩挲着指间的血红玉戒。 “晚些应该到了。”随侍的方妈妈应道。 “算了,谁让是老大掌权呢?由着那女人去闹吧……”二夫人陶氏很快想通了:“这个家,迟早总归是要分的,分了之后就不用再看那女人趾高气扬的嘴脸了。” “哼……不过就是个贱蹄子~” 南院。 砰,四夫人房氏玉掌重重打在身边的茶几上,咬牙切齿:“端木芳儿那个贱人简直欺人太甚!她们东院厨房出了事,那是她自己没管教好,凭什么连我们南园也要跟着清整!” 屋里的下人都噤若寒蝉不敢搭腔,唯有萧如梅恍若未闻,一手托腮一手执书,似看得正入迷。 “四爷呢?”四夫人房氏忽而横眉沉声问道。 下人们生怕自己站前了被点名似得,不自觉往后退了小步。 “娘,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萧如梅眸不离书,懒懒应了一声,翻页。 本就火气上冲,再听女儿说这话,四夫人房氏简直要爆炸了,可,自己女儿什么脾气自己还是清楚的,就算她现在气得掀了房顶,这孩子也还是那副无所谓懒得理会的态度,她也不能怎么她,最终不过是白气一场! “娘,您这样有意思吗?” 萧如梅又翻了一页,语气还是那么轻:“省点力气吧,您明知道只要大伯父还当这个家,您就是闹翻了,也是斗不过大伯母的~,说难听点,您得罪了她,说不定哪天忽然分家的时候还要被她多多刁难。” 四夫人房氏一口气堵在那里,出不去下不下,面色铁青发黑。 上北院。 三夫人沈氏好似专心于照顾受伤的儿子,对这次大规模人事变动根本没在意…… 而大少爷萧勤鑫,一年到头多不在家,就是在家也住外院,莫说是厨房,就是整个内院的人事都变动,也跟他没有直接的关系,更轮不到他一个后生小辈出声,与其多事自寻麻烦,还不如趁着难得的休假,好好享受,空闲就去福临苑陪陪老太太…… 下北院。 比起厨房的人事调动,五夫人李飞燕更在意的是别的事情…… 她从方妈妈口中得知,那夜动了胎气,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说她和腹中的孩子没救了,是五爷萧云卿将萧如玥带来将她救活的,既然如此,那……“如玥那孩子医术如此了得,为何不肯出面治治娘呢?兴许她一出手,娘便好了。” 纸上游走的笔蓦地顿住,脑中浮上那张稚气未褪尽的笑脸…… 【五叔知道这些年我在外面是怎么活的吗?】 脊背一寒,萧云卿回过神来,笔尖的墨已将纸上的字毁了…… “云卿?”等不到回答,五夫人李飞燕不禁扶着腰靠过来,看到纸上毁掉的字不禁一怔:“怎么了?” 萧云卿只是摇头,沉默的放下笔,本是要将那页废掉的纸撤走,却不知为何拿在手,竟盯着坏了整幅字的墨渍不知所思起来。 五夫人李飞燕愈发不安了,轻拽了拽他:“云……” “知道为什么娘不折手段也一定要让大哥接管萧家大权吗?”冷不丁的,萧云卿忽然问。 五夫人李飞燕一怔,摇头。 “曾有高人预言萧家有一大劫,轻则倾家荡产,重则满门绝尽,唯一有可能渡劫的办法就是……让大哥继承萧家所有!” 萧云卿低声,竟略显有些平板:“不知为何,爹娘对那预言都深信不已,可能是为了让渡劫的几率更大些,大哥从小就接受着超乎我们所能想象的教育,爹娘觉得,大哥越是优秀,我们萧家的希望就越大……” 嫁进萧家十几年来,五夫人李飞燕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事,不禁瞠目结舌,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萧云卿转头看向她,墨眸竟蒙着一层灰似得暗,出声却很淡:“你不是一直问我,我生母怎么死的吗?” 看着他这样,五夫人李飞燕心头就是一跳,刚张嘴想要让他别说了,他却已经开了口:“大哥很优秀,优秀得吓人,虽然没有现在这么恐怖,但他以前就很少话,甚至从来都不笑……在遇到兰儿大嫂之前,我从没见大哥笑过……不过,爹娘都觉得那是大哥的天性,并没有在意,但我生母觉得大哥会那样是爹娘的原因……” “我生母是随娘陪嫁过来的通房丫头,因为怀了我,才被抬了姨娘,但她依旧像以前一样本分的侍候着娘,所以娘对她不错,待我自然也比待三哥亲厚一些,可也因为这样,才让她无意间听到了这个秘密,才……招来杀身之祸!” 五夫人李飞燕倒吸了口凉气。 “我假装顽皮撞翻娘赏她的有毒鸡汤,引她离开做过手脚的阁楼,一次又一次……我以为我能救她,可惜……”萧云卿惨然一笑:“也不过是逼得她为了保护我,不得不引火**而已。” 心突兀漏跳一拍,李飞燕大惊失色,张嘴,却似有块石头卡在嗓子里,发不出声音…… “就算爹娘在那里,我也还是想去救火的,可是……有人在身后把我打昏了,再醒过来,就看到了大哥……我很生气,什么也没想就扑上去打他,结果……” 萧云卿突兀的嗤笑了声:“反而被打得很惨,足足躺了两个月才下得了床!而当时毕竟年纪小,我好了一些后又去找他,倒也知道明着干是动不了他的,所以使了些当时自认为很高明的手段,结果……又被修理了一顿,还被吊起来放火烤……” 李飞燕蹙眉,搞不清楚这有什么好笑的,就见萧云卿看着她,幽幽道:“就算没有直接烧上身,也很热,很热很热……如果烧上身,不知道会有多热……” 猛然间,李飞燕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因为太不可思议而不敢相信。 “很意外是不是?”萧云卿笑着,却有些说不清的怪异复杂:“我也很意外,何况他放我下来之后,还给我一封信,一封……我生母生前托他转交的信……保存了两个多月原封不动,写着那个秘密的信……” 屋里,一片低压的沉默。 李飞燕故作轻松主动岔开话题,看着萧云卿手里那幅字道:“诶呀,好好一幅画,就因为这一点墨给毁了,真可惜。” “……嗯……” 一一一分分分一一一 在萧府为各种事情闹哄哄的时候,运送粮草到克吉烈族的人回来了,并带回了塔娜的信和萧如玥要的两种矿石。 不过,信和矿石并没有直接递进萧府来,而是买通了后院的小厮,辗转送的口信。 而这一次,萧如玥决定亲自出去。 以回到通城这么久,还没逛过为由一说,端木芳儿就干脆的应了,只是要求一定要带上晓雨晓露,也绝对不许到外城去。 萧如玥满口答应,回紫竹院就让丑姑多准备一套衣服,并问:“姑姑,你要不要也出去逛逛,买些东西?” 丑姑摇摇头:“奴婢没什么好买的,倒是六小姐,您早去早回。”说着,递过来袖箭和短刀:“以防万一。” 萧如玥没反对,将袖箭装在腕上盖在袖子里,短刀则绑在小腿上。 丑姑只是看着,没说话,末了又给萧如玥递来斗篷:“外面冷,您自己多注意些。” 她多希望,丑姑真的能一直一直这么下去…… 笑着披上斗篷,萧如玥领着晓雨晓露出了门。 前后两拨人,跟着萧如玥的马车出了萧府,一前一后跟着…… 见萧如玥挑开马车窗帘子往外望,晓露不禁奇怪:“六小姐,怎么了?” “看风景啊。”萧如玥呵呵笑应,往后的瞥的视线调回,不经意间看到一抹眼熟的身影,道:“停车。” 马车一停,萧如玥便戴上面纱往外钻。 晓雨晓露惊愕,赶紧跟上。 难得回家一趟,秋月想给弟弟妹妹买点布料加做冬衣,正在挑花色,肩头突兀搭了只手…… 吓了一跳,回头,惊见是一身形跟自己差不多,戴了面纱的女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了那女子身后牛高马大的两武婢晓雨晓露,魂险些就此出走了! “六……” “嘘~” 秋月关闸似得合上嘴抿紧,睁睁的看着那笑眸弯弯的人靠近过来,语气亲切的问:“相中了吗?” 点头,又摇头,秋月不知道怎么回答。 “要~不~,再多看几家吧……” 这回,不知是秋月,晓雨晓露也瞪大了眼,脊背一片阴冷。 不多久,三人又回了马车上。 “晓雨……”晓露低声,想哭。 晓雨憋了半天,挤出两字:“……没事……”大概! “我有事……” 细弱一声,戴着面纱的人白眼一翻直接晕了。好在天气冷,马车里铺了厚厚的褥子做垫,不然保准得咚一声。 “现在怎么办?”晓露使劲疯狂的抓头,问声却很轻很轻。 晓雨也好想抓头…… 醉香楼。 二楼角落靠窗一桌,柳翊优哉游哉的喝酒吃菜,状似无聊的看着窗外街上来往行人,实则在等丑妇魁婢二人,但…… 大宅大院规矩多,该不是今天出不来吧?诶~,出不来也好歹捎个口信呀,搞得他现在走也不是,守又不知道要守到什么时候,他好歹也是堂堂神鹰镖局少主,也很忙的好不好? 这时,有脚步声行近,还到了自己这桌就不打招呼的直接坐下了…… 哟~,敢情接头人换了? 柳翊挑眉,转头,目瞪口呆……桌对面兀自坐下的小姑娘,竟毫不客气自己取了筷子就吃了起来! 瘦瘦小小十三四岁的样子,双丫鬓除了发带没有任何饰品,巴掌大的鹅蛋脸肤色黄黄的,雀斑点点就算了,还有个巴掌大的暗红胎记覆盖整只左眼并不规则延伸至半张左脸,乍一看,丑得实在触目惊心,但…… 通城可是他的管辖地盘,有丑得这么有特点的一号人在,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小姑娘,你是不是坐错桌了?”柳翊笑问,非但没有嫌弃,反倒仔细起那张触目惊心的小脸来。 巴掌大的鹅蛋脸,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五官应该很标致,但那些脏东西实在太扎眼,浑然天成也并不像什么特殊东西抹上去的,让他没法完全无视的掘出纯五官的面貌…… 怪了~,不是易容不是伪装,那这丫头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地里长出来的? 丑丫头抬眸看向柳翊,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漂亮的白牙:“起码看得到的地方半点淤青都没有,似乎真没被抢,小玉哥哥眼光不错。” 柳翊略微怔了一下,慵懒靠窗的身子一下坐直起来,定定看着对面的丑丫头好一会儿,忽的把座边的粗布大包裹拎上桌面,笑:“姑娘可知,这是什么?” “砸得死你的东西。”丑丫头边吃边说。 “……”柳翊默默,心中暗道:主子主子,您真威武…… 对面的丑丫头却当他不存在似得,起身走过来就不客气的直接解开包裹,仔细端详起包裹里一大一小两块石头来。 果然不出所料,其中一块真的是陨铁! 丑丫头眼底一闪而逝的欣喜光泽,看得柳翊又是一愣,不禁目光一转,看向她指尖摩挲的黑色石头。 干镖局的,哪能没点眼色,他自然第一次看到这两块石头的时候就知道是铁矿石,眼下她手中摸着那一块,黑中隐隐透红,极沉,他之前也从未见过,难怪肯用那么多粮草换…… “有信得过的铸剑高手么?”丑丫头冷不丁忽然问道。 柳翊惊愕:“你要铸剑?” “不然呢?花那么大价钱买它当馒头啃?”丑丫头好笑的问。 可是你……柳翊面色说不出的怪异,想起某人之前交代,便点点头:“认得,说来也巧,现正好在我府上做客。”准确的说,是前不久来了之后就赖着不走了! “带我去见他。” 丑丫头干脆了当得,让柳翊又一次错愕…… 神鹰镖局,通城分局。 说实话,自己的地盘后门偷偷溜着进,柳翊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怎么想都觉得……特么别扭! 不过,看到某个不要脸赖着蹭吃蹭喝的人喷茶什么的,他的心,一下就平衡回来了…… “听说你会铸剑,可不知道炼铁技术如何?”白衫俊脸,一身纨绔子弟范儿,但那双暴露在袖子外的手,倒还有点铸剑师的样…… 唐镜明呆滞的表情从兀自坐下的丑丫头脸上,转到柳翊脸上:这个人……该不会……是我现在脑子里想的那个人吧? 柳翊咧嘴,耸肩:谁知道呢? “姑娘贵姓?”干脆的,唐镜明直接问。 丑丫头轻叹,失望开口:“原来是个不会炼铁的伪高手吗?” “噗~” 看到唐镜明那张瞬间崩了的俊脸,柳翊真心没忍住。 “谁说我不会炼铁?不会炼铁我拿什么铸剑?”反驳的话出口,唐镜明立马后悔了,他一个成年人一个大人,为什么要跟个小丫头这么计较呢? 为什么呢为什么…… “那就好。”丑丫头端起茶喝了一口:“明白人使起来总是要简单容易些。” 使……? 唐镜明和柳翊都是一愣。难道…… “我要造一把短刀,价钱不是问题,但从炼铁到铸造,全程必须按照我说的做!” 回应她的,是两张被雷劈的俊脸…… 不多久,这事完完整整半点不落的汇报到京都某武王大人那里。 “噗~”皇甫煜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药痴在他身后垫脚探头,小眼精光闪啊闪:“哟~,这丫头好大的口气,竟要老四听她安排,什么来路啊?”目光转向皇甫煜的脸,霎那间宛若见鬼。 这这这……这死孩子也会有这种表情的吗? 揉亮眼睛再看,他已转头过来看着自己,那一脸如镀佛光的不染纤尘,差点闪瞎他一双绿豆眼! 皇甫煜好像根本就没被问过,反问:“瞧了这些天了,二师兄查出我到底什么问题没有?” “你……容我再仔细观察观察……”药痴一口气冲出来,却软趴趴的收了尾。 “要不~,我给你点提示?”皇甫煜满脸纯良。 药痴顿时喜笑颜开:“好啊好啊,最好顺带把做药丸子那人也一并供咳咳,提示提示,一并提示了。” 皇甫煜微笑。 僵持一会,药痴又跳脚抓狂了:“你个死孩子,小时候明明那么可爱的,长大怎么就成这样了?” “不是亏得师兄们孜孜不倦教~导~有~方~吗?” “我呸!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对面微微下弯少许的眼角,让花痴猛就收回后半句,顾左右而言他:“奇了怪了,今天怎么没看到爪白?那畜生又野哪里去了?” “二师兄……”皇甫煜忽然敛了微笑,正色问道:“我现在的情况,是不是有些像我兄长当年?” 药痴抿唇,难得不疯癫的正色,好一会儿才应声:“……嗯。” “你现在也还是没有办法?” 药痴什么也不说,扭头就往外走。 “二师兄已为我兄长之死自责避我一年不肯相见……”皇甫煜轻叹:“好不容易来了,却始终不给我机会让我说说心里话,还这就要走了?” “……你放了我吧……我……我实在无……”僵在门边的药痴涩声求道。 “是吗?糟到连你都丧气成这样,看来我迟早也会像兄长一样……”皇甫煜深叹:“既然如此,还劳烦二师兄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到时候记得喊上其他师兄一起来给我收……” “收收收收什么收!收你个头!你根爱装蒜的葱,少拿那张脸忽悠人,爷爷我火眼金睛早看清你那黑心黑肺一肚子坏水的本质,想几句话就忽悠爷爷给你做白工?做梦!还有,他奶奶的你哥那笔医药费你什么时候付?” 薄唇微勾,皇甫煜给那个气势汹汹揪着自己前襟却哭得稀里哗啦的小男人,递上锦帕:“师兄,注意形象。” “¥,¥,¥……,……” 通城,萧府。 某些某些风靡之后,紫竹院果断清静很多,那些个堂妹堂弟,就像忽然间集体殷勤起来的一样,忽然间又集体消失了。 萧如雪和萧如月跟她毕竟同房姐妹,不来怕被人背后戳脊梁,所以也还是像以前一样偶尔来客串一下,唯一不得不每天往紫竹院跑的,就只剩下萧如鸢了…… “六姐,能陪鸢儿去个地方吗?” 一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萧如鸢,竟提出这样的要求。 060 我,是萧如雪! 不出萧如玥所料,萧如鸢还真是带她到观景楼看那个倔强丫头的萧如云。 “谁让你带这个煞星到这来的?” 萧如云沉脸一开口,就让萧如鸢难堪,让楼里的冰剑寒弩和一干丫鬟惶恐,让晓雨晓露面色不虞,但……唯独萧如玥听着却反而乐了。 真正咬人的狗,可不会这么吠,而且……妹子,若真讨厌我,瞧见我你两眼闪啊闪的闪啥玩意儿? 萧如玥笑眯眯的走过去,弯低身贴近她,略显挑衅的道:“你……也怕我把你煞到了?” 众人听着这话均是一怔,毕竟有些话有些事,背地里七嘴八舌添油加醋沸沸扬扬都可以,当着人家的面说,可多半没那胆,何况当事人如今,竟云淡风轻好像没有那么一回事似得自己说出来,这实在有那么点…… 不过,萧如云果然没让萧如玥失望,想都没有想就直接冷冷的反驳她:“怕你?凭什么?就因为那所谓的煞气,哼,荒谬!无稽之谈!你若真有那什么煞气,倒是放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啊。” 萧如玥抿唇而笑,懒得去理会周围那些人什么表情,兀自就往萧如云臀下的长椅挤去:“谁教我弹琴这事啊,实在太久远了,我得好好想想……” 萧如云本是一副要发飙的模样,但听着这话,半张的嘴愣是死死的又锁上了,冷哼一声,却竟起身让了座:“听都没听过的曲子,要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山野民曲,就是你自己要面子胡乱弹唱的,谁想知道谁教的你!喂,别弄坏我的琴,你赔不起的!” 似乎还是第一次听到萧如云说这么长一段话,众人大多是瞠目结舌的神情,萧如玥却只是抿唇笑笑,熟练的试音调音。 “南无阿弥陀佛/抚平已乱的心湖/南无阿弥陀佛/指引净土的归途/日升日落一幕幕/年华有如水悠悠/年复一年空虚度/换回只是无限苦/本想幸福会长久/却始终飘渺也虚无/曾经不想再盲目/却一而再再的坠入/南无阿弥陀佛……”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萧如云显得很惊愕,而现在……略偏有些复杂的若有所思,不自觉的,往对面的外书院望去。 而带萧如玥来的萧如鸢,反而从对琴曲的惊艳中回过神后,看着那样的萧如云犹似心安松口气了一般,悄悄的,退出了观景楼…… 这些,萧如玥都当没看到,专心一意的抚琴高歌,倒是真没想到过,这一次的琴声歌声,竟会让那些在府中做客的通城里的富贵娇客们听到。 萧老夫人病倒的消息已经传到外面,以此为由登门探望的女眷可谓络绎不绝,而毕竟上了年纪,怎么个生病倒下的缘由始末绘声绘色说个三天三夜不重复都行,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府上夫人好几位,各有交际圈,招待一事自然得分工合作,各领相熟…… 不过,设计的关系,六个内院正门进进出出都必定经过映月泮,而东院观景楼就挨着映月泮,所以,这琴声歌声被听了也纯属巧合而已。 几位夫人本要离开的,被歌声吸引不由停下来聆听,不知谁提了句:“听着似乎是佛曲,却是从没听到过……” “是啊。”一群人附和。 “呵呵,这曲子不久前我也是第一回听到,说实话,也是为之惊艳不已。”二夫人陶氏笑应:“后来听说是六丫头如玥奏的,更是惊艳就成了惊愕,着实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原来是六小姐……” “唱得可真好,宛若天籁……” “是啊是啊……” “话说回来,我们倒是听说六小姐回来一段时间了,却是没见过她走动,丫头们平常过来叨扰,回去也是都说没见着,只听说她身子不好连东院都不怎么出,不知现在养得如何了?” 说是身子不好谁也没见着,却听说,前不久去了马场……众人心中嘀咕,却也不好直接问出口。 二夫人陶氏哪能没看出来,笑应道:“承蒙诸位挂念了,那丫头现在天天药膳滋补品的喂着,看着倒也还行,可毕竟是出世就落下的根子,哪能说好就好得了,这不,上次去马场回来就立马又病下了,唉~,时好时坏的。” “原来如此。”众人觉得颇有道理:“那可真的注意些。” 既然二夫人陶氏主动提到了马场的事,好事者难免不借题三八一下,只是声音压低了点,有点神秘兮兮的:“我听说……六小姐以前是不会骑马的,可听武婢说说竟就会骑了,还驯服了马场里最烈的悍马?” “是啊,我也听说了,本还以为是我们家丫头胡说八道,可丫头说,是八小姐亲口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不怪诸位这么惊讶,就是我,起初听到时我也吓得不轻,不过这事还真是真的,那悍马烈风现在就拴在府里的马厩中……”二夫人陶氏笑应,忽而轻轻一叹:“唉,也亏得她是个丫头身子又不好,要不然以她那天赋……” 在场哪个肠子不是弯的,哪能听不出二夫人陶氏这话中话,乍一听十分吃惊,可转念细想,又觉得并不是不可能…… 萧家以马起家,继承人首要必备条件自然要对御马有足够的天赋,更没有明文规定继承人一定要是嫡长子,而现任的当家萧云轩,许是脾性的关系,做事向来有偏离常规的范儿,又份外偏爱先夫人的孩子……所以,二夫人陶氏这话就大有学问了! “是个丫头”不过是次要问题,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身子不好”,要不然以那种惊人的天赋,说不定就成了不在乎世俗礼教的老大心中的继承人! 看大家听得明白,但不好摊开来讨论,二夫人陶氏旋即自然的转开话题,又客套了几句,夫人们才纷纷告辞。 看似就此结束,却,已经不约而同在心中种下了种子…… 东院,桂香院。 萧如玥早知道端木芳儿没事不会特地找自己走一趟,所以,进屋后看到挤了一屋的男女老少一溜的生面孔,也并不惊奇,倒是站在端木芳儿身边的萧如雪柳眉轻拧,一副惊讶中若有所思的模样。 “如玥,来。” 端木芳儿招手让萧如玥靠过去,便亲切和蔼的给她和萧如雪介绍起人来:“这些人都是姐姐也就是你们的娘的陪房,这是陈平一家子,这是张牛一家子……” 叨叨着把人介绍完,那些陪房又给萧如玥和萧如雪行了礼,端木芳儿才道:“以前你们年纪小,姐姐留下的这些人和嫁妆产业什么的,就由我帮照打理着,可如今你们都这么大了,如玥又已经接回来,这些也该是时候交还给你们自己打理了。” 诶哟~ 萧如玥暗暗挑眉,很给面子的露出惊讶的表情,而萧如雪,则是看似镇定,眼底一片幸喜之色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两人的反应让端木芳儿很满意,旋即微笑着拉两人转过身来,指着桌上厚厚几叠账簿:“连着姐姐还在时,总共十八年的账单全在这儿了,撇开商铺宅子田地山林不算,积积攒攒十八年余,光银子就有八十多万两……” “这么多?”萧如雪不禁咋舌。她其实大概知道娘生前留下的产业有哪些,但看着好像都不是能赚钱的,却没想到也能攒出这么多来,自然惊讶。 “傻丫头,也不想想我们家是做什么的?仅凭你爹的声望,大家也得卖姐姐脸面不是?而且,要不是姐姐没有那个赚钱的心,攒个十八年,钱也不止只有这个数。”端木芳儿笑道。 萧如雪想想,觉得有点道理。 萧如玥却忽然问:“这么多产业和钱,以后都给我们管?” 端木芳儿没从她那张柔美的小脸上瞧出什么端倪来,也就以为是太吃惊了,毕竟这数目对她们这个年纪而言,是天文数字的大数目了。 便笑道:“我知道,忽然让你们管这么多产业这么多钱,你们会有些不知所措,但我一想你们都是我们萧家的嫡女,日后嫁人也定是做当家主母的,与其嫁人后忽然接手闹得手忙脚乱,还不如趁着没出嫁的这个时候好好历练,有个什么,我也好给你们说说。” 说得头头是道,却……真有这么好心? 萧如玥冷笑,就见萧如雪对端木芳儿说了一句“劳得母亲费心了”,就往她这边看过来,道:“六妹,你的意思呢?” “我听五姐的。”萧如玥笑应。反正就算萧如雪敢不要面子,也不敢真当那个冰冻死尸爹是死的,横竖比划来比划去,也顶多就在固定产业上费脑子占便宜而已,那笔现银,还是得老老实实把该给她的那一半给足了她! 萧如玥的回答,让萧如雪很满意,笑容也甜了几分,转头对端木芳儿道:“那就听母亲的安排吧。” 端木芳儿为难了:“毕竟是姐姐留下,是属于给你们两的,我就不好作主怎么分,所以,还是你们姐妹两自己私底下商商量量,决定好了跟我说一声,有什么不懂不知道处理的,我从旁指导指导……”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让我们姐妹两为这笔财产掐着打起来,才是你的目的吧…… 萧如玥冷笑,当场就轻轻泼她一瓢冷水:“我没关系,都听五姐的。” 果然,这话不知萧如雪惊愕,端木芳儿惊愕,所有后来知道这事后的人,都惊愕! 娇园。 王翠锦蹙眉了:“六小姐真这么说?” “是啊,我也吓了一跳。”萧如雪点点头。若是以前,她肯定就觉得萧如玥是真不在乎,但如今也相处一段时间了,对那个妹妹的表里不一……哼,真真是领教了! 王翠锦抿唇不语,在屋里走了两圈后,问萧如雪:“五小姐心中可有打算?” “这事保准已经传遍全府上下了,就算我无所谓那些贱嘴胡说八道,却也要碍着我爹……”说到这里,萧如雪心里就一阵发堵。 虽然爹至今为止都并没主动做什么,但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六妹那些惊世骇俗的放肆,却难免不让人多想……他,已经比较偏袒六妹了! 这种情况下,她能怎样六妹吗? “至少明面上的钱,我是要分足一半给她的,要动手脚,也只能动那些明面上看不出来的产业上。”大家说也只是说分到了多少个商铺多少座宅子,却谁会去细究哪个商铺比较赚,哪座宅子比较好,那块田地收成比较好…… “五小姐的意思是,现在就把钱和产业全分清楚了?”王翠锦问。 萧如雪愣了一下,点头。 “奴婢有个主意,不知五小姐意下如何。”王翠锦笑道:“明面上的钱,大数先分了,但产业就留着一起管理,那几万的零头嘛,则用做产业的周转。” 萧如雪听着微微凝眉,但看王翠锦似乎有所准备:“奶娘的意思是……” 王翠锦靠过来,在萧如雪耳边一阵低语,直听得萧如雪眉开眼笑频频点头:“这主意好,就这么办。” 萧如雪很快找了萧如玥,把分法一说,萧如玥想也没想还是那句:“都听五姐的。” *我是分界* “没想到五小姐竟然这么大方。” 晓露咋舌,总觉得不可思议,而晓雨却若有所思,但似乎没想通,纠结着。 还是丑姑一语道破:“恐怕她们已经谋划好在产业上做手脚的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她们弄出名堂再看着办,现在何必浪费精力瞎猜。”萧如玥不为所动。黑吃黑什么的,她最拿手了,萧如雪真敢动手脚,那她就不客气的顺便把她本也给黑了。 “嘻嘻,六小姐说得没错,等她们弄出名堂再看着办!”晓露咧嘴笑应,完全没察觉自己那语气,就好像相信天塌下来萧如玥也能顶着似得。 短短数月相处,严格算起来真没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已让人有了这种信赖……嘴角微勾,丑姑笑了,看着萧如玥如看着慢慢强大起来足以让她引以为傲的女儿一般。 不过,这气氛很快被某人一句话打破了—— “准备准备,我们出去一趟。” *继续分界* “你最近时常出去,是不是缺什么?”端木芳儿蹙眉,担忧道:“要是缺什么,吩咐人去买就是了,何必自己跑一趟?眼下天寒地冻的,你身子骨好不容易才见好一些,可别又累着了……” “母亲放心,我很好,也并不是缺什么,只是以前没机会出去逛过,便以为没什么好逛,不想出去见识过后,就有些上瘾了,想多出去转转。”萧如玥应对自如:“再说,通城真的好大好大,哪是一两天就能逛齐全的。” “原来是这样。”端木芳儿笑了,又交代了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就放了行。 而萧如玥出去,当然不是闲逛。 说实话,费了那么大劲得到的陨铁和另一块好矿,要不是没法在府里炼铁铸剑,她就自己动手了,所以,她怎么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交托给完全不知能力如何的人?万一最后变成一把烂刀怎么办?天知道还能不能再找到这种陨铁! 亲自设计,亲自指导,亲自监督……她要亲眼睁睁看着短刀造好,达到她预想的水准! 只是,她也真没想到,自己这么频频外出,倒是让某些贱人钻了空子…… 京都,晋安侯府。 瞎子都看得出来,潘二公子潘瑾瑜每隔个几天,心情就会大好一次,至于具体原因,知道的人却不多,世子爷倒是其中之一。 只是…… 看到潘瑾瑜阴沉着脸,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世子爷很是诧异:“怎么了?”平常看罢那只雀鹰带来的信,他都是眉飞色舞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看了眼床上面色苍白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虚弱兄长,潘瑾瑜闷声摇头:“没事。”不等世子爷开口,又道:“我出去走走。” 怕兄长像母亲一样忽然就没了,自己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陪他最后一程,潘瑾瑜自通城匆匆赶回后,就一直住在世子爷的屋子里亲自照顾他。 兴许是这个原因,世子爷虽然没见好,却也这么挨过了一天又一天。 “谨瑜……” 世子爷的唤声,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叫住潘瑾瑜,甚至,可能根本没听到……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许是一母所出的关系,世子爷又遗传了母亲的病,兄弟俩虽然性格天差地别,关系却十分要好,潘瑾瑜桀骜不驯连父亲晋安侯都不放在眼里,却不会无视世子爷的任何交代任何事,而世子爷对潘瑾瑜也是百般纵容,从小到大不管他闯什么祸都会包庇他替他求情,甚至放任他以跟父亲怄气为由在外放荡数年,晋安侯每每怪他宠坏弟弟,他也总是笑着说“他可以替我去外面看看广阔的世界”,让晋安侯不好往下继续说…… 不过,不管隔着多远,兄弟俩的敢情都是无需质疑的好,要不然潘瑾瑜也不会上次听到世子爷不省人事而匆忙赶回,分明很想去通城却一直忍着,寸步不离的守住世子爷,半夜有个风吹草动都会惊醒的人,现在竟然没听到世子爷的唤声,足以证明他有多反常! “锦玉。”世子爷改唤了自己的贴身小厮,低声吩咐几句,锦玉转身出了房外的书房。 锦玉在书房的纸篓里找到撕碎的纸条,怕看到不该看的内容,所以没敢拼凑的直接呈给了世子爷。 世子爷看罢,一阵沉默,却也没有就此提起。 两天后,潘瑾瑜派去通城打探的人回来了,只是所探得的消息让他听后面色更加阴沉…… “这里离通城也不过一日半的路程,亲自去一趟又如何?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世子爷浅笑开口:“要相信自己的眼光。” 潘瑾瑜微讶之后,横眉怒瞪一旁的锦玉。不用想,也肯定是锦玉打听了,然后告诉大哥的。 “不去!”潘瑾瑜故作轻松:“哼,天下何处无芳草,若她真是那么那么……本少爷何必单恋一枝花!” “那么什么?”世子爷挑眉,笑问。 潘瑾瑜答不上来,扭头望窗外,一副欣赏雪景的模样。 “万一只是误会呢?她不是还有个孪生姐姐吗?你都险些认错,何况是其他人?万一……上次那惊鸿一瞥,人家姐姐已经看上你了呢?”世子爷再笑。 潘瑾瑜蹙眉:“哥~,你瞎说什么啊……” “我瞎说?” 世子爷笑容不减:“我可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弟弟有多优秀,论相貌论才华,你都有足够的资本让天下女子为你一见倾心,趋之若鹜!啊~,再加上痴心痴情这一点,女人应该打破头都要抢了。”后面一句,显然是调侃。 “哥……”潘瑾瑜哭笑不得。谁会想到,这病弱世子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恶心人? “你啊,什么都聪明,就这种事最糊涂。”世子爷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哥~”要不是看他病着,潘瑾瑜打昏他的心都有了。他凭什么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明明跟他一样…… “我说错了?啊对,我说错了,你不说糊涂,你是木讷,是迟钝,是呆!”世子爷依旧笑着,话却更狠了:“就算你瞪我也改变不了事实!你说你,要不是木讷不是迟钝不是呆,怎么会浪费四年大好时光在那里瞎转悠,最后把人给弄丢了?” 潘瑾瑜被堵得满脸通红,一句话应不上来。 “错一次也不打紧,还挺直腰杆理直气壮的准备错第二次……呵呵,小子,你继续犯浑,我等着看你哭。”世子爷咧嘴,笑得好不嗨皮。 他要不是他哥,他要不是病着,他已经一巴掌拍死他了…… 潘瑾瑜横眉怒目气得不行:“去就去,你给我等着!等着!”吼罢,扭头往外奔。 “噗~”世子爷只喷笑一声,却已面色大变,宛如被抽空了似得,俨然没了刚才的生气。 锦玉眼眶一红,赶紧过来扶他躺下,嘴上却还说着俏皮话:“二少爷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他不是小孩子脾气……他也知道我在激他……他只是为了不让我内疚……”世子爷虚弱笑道,低声说话已经很勉强,忽然皱眉:“糟了~……忘了提醒那小子先把人给定下来……要不先毁人家名誉也行……” “世子爷,哪有你这么当哥哥的。”锦玉笑得两眼泛水光。 “这不是没办法吗?要我走了……他至少还得守一年孝……谁知道……一年会出多少事……” 看着世子爷沉沉就要昏睡,锦玉不敢再出声惊扰了他,却不想手却忽的一把被抓住,已经撑不开眼的世子爷又道:“告诉侯爷,只要我还有气,就不许叫他回来……” “嗯嗯,奴才马上去说。”锦玉用力点头,已泪已满面。 二少爷,您可得快些啊,不然…… *分界* 晓露脸都黑了:“六小姐,你竟然还笑。”太不敢置信了。 萧如玥耸肩,无所谓道:“其实吧,某种意义上而言她们确实没有胡说,我每天出去见的人,确实是男的。” 丑姑别开眼,晓雨垂下头,两人都装没听到,反正……有些事嘛,多了就习惯了麻木了,有些人嘛,你再怎么提心吊胆看不过去堵得心肝肺肾疼,她也就那样,没得变了。 但,也有人看不清这个事实…… “六小姐,这事关您的名誉也……”晓露惊呼:“你……” 嘴张得很大,却绞尽脑汁想不出说教的东西来,往后一退,跟旁边两人道:“姑姑,晓雨,你们快说说她。” 那副“我不行,你们上”的架势,一下就把萧如玥逗乐了,笑得花枝乱颤。 晓露起初还有点莫名其妙,看到丑姑和晓雨一个别开脸一个低着头的抽嘴角忍笑,她猛的就明白了,满面通红嗔道:“六小姐,人家这是为你抱不平也。这事谁干的,脚趾头想都知道,你却理都不理……” 画锦画帛死后,五小姐就在武房里挑了最高大的两个武婢,补空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便谁也没在意,可现在……虽然那两武婢身材比不上她跟晓露高大,可不太熟的话,远远看着难免没有个视觉误差! “怎么理?”萧如玥反问:“冲上门去吵一架?我有证据吗?她要是反过来问我去了哪里,我怎么回答?” 晓露一窒,答不上话来,却又觉得不能就此作罢:“可是可是……” “没事,时候到了再一起跟她算,现在嘛……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萧如玥摆摆手:“刀今天应该就好了,我就再出去这一趟。”顿了一下,问:“秋月今天应该回来了吧?” 想起苦逼的秋月,晓雨晓露纷纷掬一把同情泪。 秋月也是个嘴巴不伶俐不会讨欢喜的,因为没靠山才被随手丢进紫竹院做了粗使丫鬟,平常打打水扫扫地也算清闲,一直老实本分谁也没招谁也不惹,哪想上次难得轮到她休假,回家的路上竟然会被瘟神咳咳咳,被六小姐火眼金睛看到身材跟她差不多,拉去做了一天的替身…… 若就是这么过去了,倒也没什么,可六小姐现在又提起,分明是已经记住她这么个人了,换言之——秋月妹子,欢迎不久的将来,加入这个隔三差五心惊胆颤队伍啊~ 管着紫竹院的丑姑应道:“确实是今天回。” “呵呵,要是一会在外面遇上就好了。” 丑姑三人纷纷斜眼:你又想干什么? 只是…… 萧如玥一切准备就绪正要出门,外院却忽然来人,说是萧云轩让她到外书院去一趟。 回来几个月,那个爹主动找她,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知道什么事吗?”换做是别人,估计屁颠着往外跑了,可是萧如玥却犹豫着并不是那么想去,因为她已经跟人约好时间了。 唉,拜萧如雪所赐,跟她拥有一模一样面孔的自己到哪都显眼,这几天要不是多亏了柳翊帮着打掩护,她就是能摆脱那些跟踪出门的人,也没法做到真的不暴露行踪,而这些袒护,全是仗着“小玉哥哥”的脸面蹭来的,再不守时,就太那啥了。 “奴才不知。”那小厮应道。 “那就等我回来再说。”萧如玥摆摆手,准备走。 “六小姐,夜三爷已经吩咐马车停到大门外去了。”那小厮又道。 萧如玥额角噌一下就窜起青筋。 平时她都吩咐马车在后门等的,夜三让马车停到大门外,分明就是逼她“顺路”! “是吗?夜三叔可真是有心了……” 外书房门外,竖耳倾听房中动静的某夜叔冷不丁就打了个寒颤,神经质的四下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旋即注意力又回到书房里。 书房里,坐了两人,却静……得让人忐忑。 这萧大当家,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现在总算明白当初陈玉晨形容半天没形容出来是为什么了…… 被晾在那里已经超过两柱香时间的潘瑾瑜,绞尽脑汁搜刮半天,愣是找不到一句有可能跟这样明摆着“扰我者死”的萧大当家搭得上话的话。 而且,他要说什么?我认识你女儿四年了我非常喜欢她你能不能把她交给我?可人家要像大哥说的那样,反问他四年都在干什么了怎么办?再说,那地方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丫头到底为什么被养在那里实在……古怪! 或者,怒气冲冲质问人家为什么把自己亲生女儿丢在那种地方吃苦受罪?凭什么?更何况,骂了人家之后还怎么让人把女儿交给自己?上门抢人不成? 没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前贸然得罪这个萧大当家,都是不理智的,所以,只能坐得尽可能自然的,等…… 终于有脚步声传来,很匆忙,虽然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却并不是她……潘瑾瑜蹙眉,没一会儿就有礼貌的敲门声传来。 “爷,六小姐刚才直接出府去了。”夜三边说边冒汗。他真尽力了,可是那个横竖怎么看怎么柔弱的六小姐一旦跟爷杠上,就……瞬间威武无比! “……”萧云轩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潘瑾瑜道:“她出去了。” 听到萧如玥直接出门去的一瞬,潘瑾瑜脑子是空白的,回过神来就听到萧云轩那句,却也顾不得别的了,倏地起身抱拳:“晚辈叨扰了,告辞。” 萧云轩一声不发,由着他就这么走了。 不一会,书房里飘出一声:“跟上去……” “是。”夜三颔首,转眼没了人。 话说萧如玥,虽然路过外书房,却并未入,而是直接出大门准备上马车走得大摇大摆的,却偏偏……有人早不急晚不急,这个时候急着要马车! “六妹,我忘了今天跟人有约,现在已经迟了,再让人准备马车就更迟了,你能不能把马车先让我?”萧如雪一脸焦急歉意。 晓雨晓露一听就来气,萧如玥却默不作声的看着萧如雪,直看得她一阵阵发毛,才蓦地勾唇一笑道:“好啊,反正我也不急。” “谢谢,我回来给你带礼物。”萧如雪感激道,便匆匆上了马车,似乎真的很赶。 等着离去的马车,晓露感觉火都烧到头顶了:“六小姐!”她怎么什么都能让? “别急。”萧如玥淡笑,转身又进了大门。 晓雨虽然也气,却并没有晓露那么激动,顺手把晓露也拽着跟了回去,却发现萧如玥并不是要回紫竹院,也没有急着吩咐人准备马车,而是趁着人不注意,忽然缩进了大院里的假山群中。 她们在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大门口,有人进出,看得一清二楚。 才藏好,就看到有个年轻公子领着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匆匆往外…… 看清那人,萧如玥一愣:“咦?” “六小姐认识那位少爷?”晓雨奇怪的问着时,那些人已经骑上牵来的马,往萧如雪马车走的放心呼啸而去。 “……算是……”萧如玥若有所思着,从假山里走出来。 “六小姐!” 夜三惊讶的声音,引萧如玥抬头看去,就见夜三看看她,又看看大门方向。 挑眉:“夜三叔,我在这里很奇怪吗?” 夜三张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闭上,摇摇头。 满脸写着有事,没事才怪! 萧如玥冷笑:“没关系,你不说我大概也猜到了。”说罢,转身就走。 看着萧如玥的背影,夜三蹙眉,纠结着是要跟上潘瑾瑜,还是就回头去给萧云轩回报一声。 咬牙,转身出大门,先追人去…… 萧如玥转身回了紫竹院,劈头一句就跟丑姑说:“给我找套白色的衣服,白色的披风。” 丑姑错愕。 *分界* 还不到闹市区,又下着雪,街上偶尔有几个人走动,几个人骑马强行拦下一辆马车。 为首的是个华服公子,生得俊美非常,几乎在拦下马车的第一时间,就翻身下马往马车这边走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知道我们……”马夫瞪着那华服公子怒道。 “陈伯,出什么事了?” 轻轻柔柔的声音自车厢里传出,让抬手正要掀车帘子的潘瑾瑜一颤,喜形于色:“丫头!” 帘子从里面掀开,两个刀剑出鞘戒备状态的高大武婢半蹲在车厢门内,几乎挡尽了马车里面的情形,再加上光线略显昏暗…… 潘瑾瑜即使就站在马车外面,也只能勉强大概看得清车里的人的模样! “你……你怎么会在这?”马车里,柔声显得很惊愕。 声音轻柔得跟刚才一模一样,但,潘瑾瑜却微微凝了眉,却并没有表露出来,又道:“因为之前没看到你人,所以一直不敢问……为什么不迟而别?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世?” 马车里的人,紧张的绞紧手中的锦帕,屏息道:“我……” “算了,这都过去了,但是……” 潘瑾瑜蓦地沉下脸:“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吗?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却竟然告诉我你喜欢上别人了!你竟然这么快就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是我对不起你,你……” 额角猛的窜起青筋,潘瑾瑜咬牙沉声打断:“萧如雪!你是萧如雪吧!” 萧如雪一怔,缓不过神来。 “我跟她从来就没有过任何约定!” 伴着这沉声又一吼,啪砰一声巨响,一侧马车壁生生被蛮力撕下来…… 萧如雪僵坐在车里,呆若木鸡。 “放肆!” 两武婢回过神来,刀剑齐齐刺向潘瑾瑜。 “不要!” 萧如雪尖叫出声时,只听砰砰两声脆响,自己那两新武婢手中的刀剑,竟生生被潘瑾瑜那修长的指折断,而他,正愤怒的瞪着她,宛如要将她撕碎当场。 “潘二公子!”夜三赶到,惊愕。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慢了那么一下,竟就变成了这样。 而,潘瑾瑜却当他不存在,冷冷瞪着萧如雪,一字一顿道:“我只想知道,她,至今为止知不知道我再找她?” 萧如雪咬牙攥紧拳头,微扬着下巴看着他:“我跟她明明长得一模一样!” “想要不一样,很~容~易~啊~!” 潘瑾瑜这话出口,众人心头就是一秫,夜三赶紧挡在萧如雪面前:“潘二公子,不管怎么说五小姐和六小姐都是孪生姐妹,你……” 潘瑾瑜却并没有理他,转身上了马,居高临下:“她现在在哪?” *又来分界* “奇怪……”柳翊在包厢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她向来很准时的,今天怎么这么迟?” 唐镜明倏地的斜眼往上瞟了一下,咧嘴奸笑:“可能预感到了什么,故意躲着。” 这时振翅声传来,下一瞬灰影从敞开的窗子掠进,盘旋而上,落在半空躺在细绳上的人身上,拍着巨翅粗嘎直叫,好像在报告什么。 “怎……” 柳翊蹙眉才吐了一个字,细绳上的人已经落地,并转眼就从窗子出去了。 “肯定出事了!”唐镜明拍腿,兴致勃勃跟上。 “诶,等等我……” 要不是一只大雕在半空还有个目标追,后面出来的两人早把人跟丢了。 唐镜明:“这死孩子,他浑身长腿是不是?” 柳翊:“你敢当他面说么?” 唐镜明:“¥¥,¥,……,……” 远远看到皇甫煜站在一间屋顶上不动,好像正在看什么,两人奇怪的交换了个眼神,靠过去,而后就被街道上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街上,一大群人民群众正在围观几个女人打架!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㈨ ㈨ . c o m 额……不,准确的说,是一个小女子正挥舞着马鞭狂抽好几个小女子! 那挥鞭子的小女子横眉怒目,似乎气疯了,竟也没察觉脸上的面纱落了一半根本已经挡不住自己的娇颜,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不少人认出她,是萧家五小姐,或者是六小姐! 被打的……好像也是通城里有些名气的小姐,可是贴身丫鬟一个不见,现在珠花倾斜蓬头垢面浑身狼狈,压根瞧不出是哪家小姐,何况,都搞不清楚状况,谁肯趟这趟浑水去救人贸然得罪萧家? “胡说八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妹妹跟男人幽会了?你看到了?你看到了?还是你?左眼还是右眼,剜出来让我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什么都没看到就跟着胡说八道,不知道名誉对闺中小姐多重要吗?要不要我当街扒了你们衣服毁你们名誉,试试看你们还活不活的成!” 这位貌似是萧五小姐的萧家小姐一边骂,一边彪悍的甩着马鞭,啪啪啪,听着声音都觉得疼。 “哼!” 似乎终于打累了,那位貌似萧五小姐才停下马鞭,微仰下巴,居高临下的瞥着哭着抱成一团的几个狼狈小姐,字字铿锵有力:“我告诉你们,我妹妹好欺负可不代表我萧如雪也好欺负,你们再敢背地里胡嚼舌根说她坏话毁她名誉,我见一个打一个见一次打一次,还让我爹,把你,你,你,你们家,全毁了!” 说罢,昂首挺胸转身就走,穿过围观群众主动让出来的道,上了一辆马车。 屋顶上,皇甫煜忍俊不禁:“噗~,这丫头可真是……” 唐镜明斜瞥柳翊:刚才那丫头,是五还是六? 柳翊回瞥唐镜明:听主子这意思,貌似是六…… 竖拇指异口同声:“威武!” 于是,萧六小姐跟男子私会神马的,这一个刻起过时啦,萧五小姐横眉怒目当街抽人护妹神马的,才是香喷喷**辣新鲜刚出炉滴…… ------题外话------ 标题神马的,无能啊……亲们还是直接看文吧 061 翻啊滚。。。 发现那两人从刚才开始就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萧如玥一抬头,那两个人就各顾各的“忙碌”起来,显而易见的有鬼,微微挑眉,笑:“两位要是都爱上我了,不用这么偷偷摸摸,欢迎排队追求。” 唐镜明和柳翊愣住,而后脑子里出现了……某人猛甩小皮鞭抽人不手软,身后站了个双手环胸笑得很欣赏的少年的画面…… 猛就是一激灵,使劲摇头,低头做事,好忙好忙的样子。 柳眉又挑高了一点,萧如玥起身,吩咐唐镜明:“那个唐什么,小心别把我的刀给磨坏了。” “我叫唐镜……”明字还没出口,萧如玥已经到屋外去了。 顿时,唐镜明一脸吃到苍蝇的表情,对旁边打下手的柳翊道:“你说这丫头是不是瞎的?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她她她……竟然没看到?” 柳翊赏他个白眼:“这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大侠,你要是把手里这把刀磨坏了,我相信,不止外门瞎的那位小姐不会放过你,某位还会把你丢到草原北部流放,直到找到一模一样的矿石再造出一模一样的刀子……” 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突兀的就停了下来,而后看着唐镜明的双眼贼亮贼亮的,咧嘴:“这主意好像相当不错……”边说着,边要伸手去抢唐镜明手中那把短刀,满脸写着“我要毁了它”。 “死开!”唐镜明气得要死,一脚踹过去。 听到屋里的吵闹声,萧如玥回头,咋舌,那两人刚刚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打起来了?传说中的基情? “你们要亲热我不反对,不过前提是别把我的刀弄坏了。”萧如玥扬声冲屋里那两人吆喝。 “噗~” 二楼窗子开了一条缝的小楼里,有人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王爷,您真的不出去?”那你大老远跑来是要干嘛? 白易现在才知道,自己主子原来有偷窥的嗜好,而且对象还是个……嗯,严格说起来,还是个孩子! 透过窗缝看着后院里那个小人儿的皇甫煜,抿唇不语。 他要说什么呢?说他不敢出去见她?他招架不了她的古灵精怪,那双美眸看着他闪啊闪的,他就狼狈得不知所措,然后……要有多蠢有多蠢! “她可是萧大当家的嫡小姐,撇开相貌不说,就那身份,想娶她的人就能从通城排队一路排到京都……”白易颇有那么点苦口婆心:“您就不怕她被人求了去?” 瞎子都看得出来主子喜欢萧六小姐,非常喜欢,要不然也不会一听说她稍微出了那么点问题,就连夜赶过来,可……他真搞不懂啊,明明喜欢,却为什么总是避着不见?这样有意思吗?另类情趣? “她不冷吗?”突兀的,皇甫煜总算是开口了,却蹦达出一句让白易愣了好一会儿的话来。 连夜赶路睡都没睡的白易感觉火气顿时往上冲:“这您不是该去问……”她吗? 啪一声闷响打断白易的话,下一瞬飞向他面门的石子落入皇甫煜忽然伸过来的大手中,楼下后院中那小人儿,正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们这边。 怎么会!白易震愕。 “还不出来吗?”萧如玥挑眉。 楼里:“……” “那就呆着别动,永远别出来啊。”萧如玥无所谓的耸耸肩,转身准备要走的样子,就听到身后小楼,窗子敞开了。 皇甫煜讪讪探出半身来,白易不见了踪影。 之前几次见,他那头长发都是随意的散在肩背,这一次却是往后束了一部分,简单的用青色的玉簪固定,不过他好像总能把平民的衣服穿出贵族的气质来,一身质地款式普普通通的深青色袍袄穿在他身上,都格外的精神,还一股子春芽吐蕊的清新…… “喂喂,好戏,好戏。” 那一头屋里,唐镜明一脸欠扁的兴致勃勃,踹了踹柳翊一起凑热闹,但是…… 小楼上的人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长指只轻弹了下,便有什么东西从他手中飞出,哧哧两声轻响便打在了唐镜明两人所在的屋门上,而后一拽,两扇门砰一声关上,而那东西,也飞回了主人手中…… 萧如玥站在后院中,东西刚好是从她旁边飞过去又缩回去,虽然快得只是晃眼的功夫,却也足以让她瞧清是透明丝线类的东西。 传说中的……天蚕丝?! 虽说那招让她瞬间想到了蜘蛛侠和东方不败,但能把那种看起来就轻飘飘的东西弹指间打这么远,这位“小玉哥哥”还真不是普通人,搞不好跟那个冰冻死尸爹有得一拼,而且……他若要杀她或者对她不利,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他怎么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的?那副不愿在人前露脸的样子,与其说是害羞,还不如说,是担心自己的身份让人知道的?难道他什么神秘组织的头儿?或者是头儿的儿子? 好像有可能,不然他怎么能使得动堂堂神鹰镖局的少主?而神鹰镖局,似乎也不是表面看上去看的那么简单…… “你怎么知道我在?”皇甫煜讪讪的问。 “你很喜欢让人仰着脖子跟你聊天?”萧如玥反问。 “噗~”那屋唐镜明喷笑,似乎也知道自己破坏了气氛,屋里扬声:“你们继续啊,我们很忙,没空听。” 萧如玥挑眉,回头看着那屋,正想着要不要先进去把人给绑了,就觉有阵轻风从身边掠过,旋即耳边听到一句“你稍微等一下”,跟着,本该在小楼上的人已经伸手推那屋的门,走了进去。 一切似乎是慢条斯理的优雅,却,快得吓人! 萧如玥再次咋舌,忽然发现轻功神马的好方便,而她要想继续在这个世界混下去,也得跟上时代潮流才行。 嗯,回去后找本武功秘籍什么的学学…… 就在萧如玥思绪出差的那么一小会儿,那屋里已经噼里啪啦伴着骂声的响得热闹,等她兴致勃勃跑过去凑热闹的时候,却只来得及看到—— 柳翊远远缩在角落看热闹,唐镜明被一脸微笑的皇甫煜踩在地上…… 这……结束得未免也太快了点吧?而且……看着笑着把人踩在地上的皇甫煜,萧如玥觉得有必要重新评估他的为人,比如……天然黑? 似没想到萧如玥会跑来看热闹,三人愣了一下,皇甫煜略显慌忙的抽开踩在唐镜明胸口上的脚,柳翊背过身去表示什么都没看到,只有唐镜明不怕死的冲她伸出手哭丧着脸求救…… “救命,师弟m……” 某个关键字眼没来得及落音,就被一脚踢贴到墙上去了,落音华丽丽变成名为“啊”的尖叫声。 “原来他武功这么弱?”看热闹的小妞儿冷不丁的发言。 他不是弱,而是……背着身的柳翊默默。 “不过你把他弄昏过去了,谁来给我磨刀?你应该知道我出来一趟不容易,真没太多时间。”萧如玥蹙眉走向唐镜明,如果他是真晕过去了,她得把他弄醒。 没办法,那刀子硬度和韧度都超乎她原先的预想,在这个基本什么都是纯手工的世界,她恐怕全身力气都压在刀上磨半天都磨不去一点,要想靠自己把它磨锋利了简直是天方夜谭,而那个唐镜明,虽然流里流气,却是有真本事的,磨刀子的时候似乎还注入了类似内力的东西,刀子磨损得虽然也慢,却总比她强不知几十几百倍! 虽说这刀子也不是急着用,可因为今天自己冒充萧如雪当街抽人的事,她想再出来恐怕也得隔一段时间了,到时候,天知道这个唐镜明还在不在这里?再者,一般有点特长的高人脾气都有些怪,他现在被打了,醒过来翻脸,出再多钱都不肯继续干怎么办? “……我帮你……” 听到这话,已经向唐镜明伸出手的萧如玥定住,错愕的回头,而柳翊,也一脸见鬼似得扭头回来看着皇甫煜。 萧如玥迟疑了下,才问:“你会吗?” 被那么怀疑的看着,皇甫煜微窘,墨眸左右飘忽,好半天总算憋出一句:“……大概……” 萧如玥被雷了,难得呆若木鸡的样子,很可爱。只是这份可爱不过昙花一现,很快就被喷笑掩盖:“我还是把他弄醒吧,你……”目光赤果果上下打量他一番后,道:“真不适合干这种苦力活儿。” 这丫头不但眼神很打击人,话更…… 柳翊嘴角抽抽着,看向皇甫煜,却见那个背对着他的主子大人一声不发,忽然,转身就往外走了。额,被打击到了?不是吧…… 好奇之下,柳翊闪到门边鬼鬼祟祟往外望,就见他以为受伤的那主子大人,正站在左侧屋角下,似听着人汇报什么事情。 正当柳翊想被发现前缩回去,却见主子大人忽然扭头看过来,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萧如玥弄醒真的昏过去的唐镜明也不过一下的时间,就不见了皇甫煜和柳翊。 “他xx的死孩子,下手可真狠……”唐镜明一醒来,就捂着还在辣痛的地方破口大骂,一副再见到人,要把对方撕碎的模样。 不知为何,萧如玥却觉得他们感情不是一般的好,只是相处的模式有那么点另类,而这种另类模式,没有足够深厚的感情基础是绝对建立不起来的,他刚才还叫“小玉哥哥”师弟,这种关系这种感情,让她不禁……有那么点小羡慕! 只是她没想到,那略微的晃神却被唐镜明捕捉了去,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惆怅,恍惚间竟跟某个无良师弟有极其相似之处…… 瞬间的惊讶之后,唐镜明嘴角抽搐起来。这些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数来数去也不过就活了那么几个年头,深沉个鬼啊~ 萧如玥回过神来,就看到唐镜明一脸纠结着“我该拿这孩子怎么办”的看着她,莞尔失笑,她最近遇上的人,都好有“特色”! “这个外面没有卖的哦,化淤止痛的效果非常好,给你。”萧如玥塞给他一小瓶药膏,眉目弯弯笑容不减:“天黑之前,能把刀子磨好吗?” 总算见识到什么叫拿人的手软了……唐镜明看着手心那跟他拇指差不多大小的瓷瓶,深深感慨,可是:“我堂堂唐镜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廉价了?” “唐大师误会了,该付的钱我一个筒子都不会少付的,这个嘛,只是附加福利而已。”萧如玥微笑着解释。有求于人嘛,总得低点。 “哼,本大师现在没心情了。”唐镜明边说着边把那小瓶药膏往怀里塞。 还真摆起谱来了……萧如玥笑容不减,却已经开始考虑,是要继续哄他,还是干脆点塞他吃两颗毒药用逼的。 “你准备什么时候有心情?” 轻飘飘一声传来,皇甫煜人也走了进来,唐镜明立马摆出自我保护的姿势,滑稽得让萧如玥不由笑出声来。这么“怕”师弟的师兄,真少见。 “两个时辰后见。” 皇甫煜甩给唐镜明六个字,伸手就拉着错愕的萧如玥就往外带。 没人理会屋里唐镜明的大声咒骂,萧如玥怔怔看着拉着她小手的那只大手,正想问他要带她去哪,他已开口:“我送你回去。” “啥?”她以为她的思维已经够跳跃了,可跟他比,瞬间小巫见大巫有木有? 他只是拉着她往前走,什么都没说,而且…… “小玉哥哥啊,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劲,足以捏碎我的骨头?”他是不懂怜香惜玉,还是没把她当女人看? 不料,他竟僵了一下,而后忽的就缩开了手,步伐也突兀的快了不少。 这什么反应?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拉着她的小手? 萧如玥着实错愕了好一会儿,再那背影怎么看都像狼狈想逃却又故作镇定,不由咧嘴笑,拎着裙摆快步追上去。 感觉身后的人追上来,皇甫煜吓了一跳,本能就加快了步子,不想没几步,身后的人又停了下来,再没动静。 怎么了? 皇甫煜蹙眉,回头,却竟迎面飞来一个两个三个……好几个白影! 抬手一一挡开,惹了满手雪沫,就看到那小人儿低着头蹲在那里,一双小手还在不停的挖地上的雪往他身上丢,孩子气得很可爱,却,明显是在生气。 皇甫煜讪讪,迟疑的四下张望了下,才走过去,在萧如玥跟前蹲下:“别气……” 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安慰台词还没说完,那双被雪冻得红彤彤的小手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揪住了他的前襟,刚才开始就没太过头的小人儿慢慢抬起头来,笑得一脸小人诡计得逞:“跑啊~,你倒是继续跑啊~,怎么不跑了?” 皇甫煜木头似得僵在那里,眼还瞪得大大的,俊脸已瞬间红了个透。 诶呀呀,他还真不是普通的不会应付女孩子,明明在唐镜明他们面前挺威武的,却竟然会上她这么拙的当,反应更是精彩绝伦,引人欺负…… 趁他没反应过来,萧如玥一把把的往他脸上砸雪:“叫你跑,叫你躲,叫你欺负我不会轻功……” “……我唔……” 皇甫煜好不容易张开嘴,却被萧如玥一把雪给塞住了:“我叫你解释了吗?不许说话!” “……” 长这么大,皇甫煜还是第一次被人塞了满嘴的雪,错愕之后,反倒笑了起来,扣住那只已经被冻得红彤彤的小手,吐掉雪,问:“玩够了吗?” 萧如玥无耻咧嘴:“没有。” 皇甫煜抹了抹嘴,失笑:“小丫头,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要因为别人让着你你就得寸进尺,否则……” 萧如玥挑眉,有那么点挑衅:“否则什……” 话没说完,眼前青影掠动,她明明抬手格挡了的,却还是没能避免咚一声,往后倒进了雪地里! 那张不染纤尘的脸伸过来挡住她眼前那片天空,本来是想继续吓吓她的,免得她以后真是什么老虎毛都敢去揪,可看着那张有点呆滞的小脸,又狠不下那个心,草草来了句:“差不多就这样。” “就这样?”萧如玥挑眉,忽又伸手一把揪住他的前襟。 皇甫煜确实没想到这小丫头胆子大到这个程度,一个不备被她抓个正着,下一刻小腹一疼,跟着就是天旋地转…… 看着已翻身骑在自己腰上的萧如玥,皇甫煜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以为是这样!”下巴微扬,萧如玥胜利者似得睨着他,小手也不闲着,利索的拉扯他的衣服,一副要把他扒光的样子。 秀气的俊脸瞬间红霞密布,皇甫煜一把抓住那双作恶的小手想将她推开,却没想到她双腿竟钳住他的腰不放…… “下去!”难得的粗声,却因为太窘而没有威胁力。 “偏不!”看他还敢不敢跟她一个现代魂比流氓。 “你……”皇甫煜又气又窘,却还不能把她丢出去。 “我我我我,我怎么了?我有娘生没爹教就是这么没教养的,怎样!”悲催的身世,硬是被她说出牛哄哄非常了不起的气势。 皇甫煜顿觉心似针扎的疼,看着那张倔强又傲慢的小脸,想安抚她,却不知道怎么安抚,哪还记得被她气得半死的事。 “玥玥……” 轻柔的声音传来,萧如玥怔住,才发现他神色变了,而被他那么看着,她浑身不自在,活似好几只猫抓挠上心。 “玥……” 又一把雪堵住他的嘴,萧如玥霍地起身,扭头就跑。 尼玛,哪个流氓骂人会先把话在脑子里过一遍?她不过随口那么一说,他要不要这么认真? “不去追啊?”缩在屋里看热闹看了半天的人忍不住提醒。 这回皇甫煜竟没立马跟他们算账,翻起身就追了出去,可……萧如玥已经利落的爬上了巷子外的马车,并马上就叫马车走。 明显是不希望他追! 而,看到头发乱了还滚了一身雪的萧如玥,晓雨晓露却吓得不清,好在过来这边前她们就让马夫先回去了,让晓露负责赶车,不然…… “六小姐……” “跟人打了一架,没事。”萧如玥边脱外套边道。 外面的晓露瞪大眼:“跟谁?”怎么不叫上她? “别问。” 萧如玥难得沉声,惊得晓雨晓露纷纷变色,闭上了嘴。 换好干净的外套,梳好头,萧如玥犹豫了一下,才挑开马车窗帘一条缝往外看,没看到后面有人跟上来,暗暗松了口气。 殊不知,人其实就近在道边的屋顶上…… 不多久,白易跟上来:“王爷,晋安侯世子昨日申时病逝,潘二公子刚得到消息,已经赶回京都。” “嗯……”皇甫煜心不在焉的应了声,看着马车停在萧府门前,萧如玥从马车上下来。 忽的,萧如玥扭头往这边看过来。 皇甫煜没躲,但她却只看了他一眼,就扭头进屋去了。 “……王……” “不要烦我!” 突兀沉喝,吓了白易一跳,回过神来,皇甫煜却走了,哀嚎一声赶紧追上去道:“我们也得赶回去啊……” 萧如玥没想到,才进门,夜三就迎了上来。 “六小姐,爷请您过去。” 人还没走? 萧如玥蹙眉,一声不发往外书房去,到了进门却是一愣…… 那人没在,萧如雪却在,还是破天荒的跪着抽泣……这是在演哪出? 萧如玥挑眉,转眸看向萧云轩,诶哟,竟然还是那副没有反应的死人样! 大刺刺的找了个位子坐下,提醒那位冰冻死尸爹:“我来了。” “六妹……” 冰冻死尸爹还没反应,萧如雪已经泪眼婆娑的跪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隐瞒潘二公子找你的事,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第一次见就……” “喜欢就喜欢嘛,哭什么?”萧如玥拉她起来:“吓我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你喜欢让给你就是了。” “咦?” 萧如雪错愕的停住了哭泣,萧云轩也抬起头看过来。 “干嘛?我说错什么了?”萧如玥莫名其妙的样子。 “你……把潘二公子让给我?”萧如雪太不敢置信了:“为什么?” 萧如玥失笑,掏出手帕给萧如雪擦眼泪:“什么为什么?我连潘二公子是谁都不知道。” 这话出口,房外的夜三都目瞪口呆。 “干嘛又是这种表情?”萧如玥蹙眉,而后摆手无所谓道:“算了,随便啦,我累了,先回……” “如雪,你先回去。”萧云轩忽然开口。 姐妹两同时一愣,还是第一次默契的面面相视。 “爹……”萧如雪出声,却最终没敢说什么,拽了拽萧如玥:“我在紫竹院等你。” 萧如玥点头,有些惊讶萧如雪竟一瘸一拐的往外走,不像装的。额,她应该也不敢在这冰冻死尸爹面前装模作样吧,所以天寒地冻,真跪了一段时间…… 有时候,她真搞不懂这个爹,到底是不是心疼她们! 抱着对某爹的不满,萧如玥三两步追上去,扶着错愕的萧如雪就往外,却不知道,那双冰冷没有焦距的墨眸,为此微微闪了闪,只是昙花一现般很快便不见了。 “还是背她回娇园吧,回去后让王妈妈帮她揉揉膝盖,不然落下毛病可不好。”见萧如雪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萧如玥失笑:“我跪得比你多多了,知道大冷天跪冰冷的地板是什么滋味。” 瞳眸又大了一圈,萧如雪怔怔的看着那张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伸手拉住她,恍惚间,似乎没有了往日那份清傲独尊…… 愣了一下,萧如玥莫名问:“怎么了?”怎么又哭了?难道怕她后悔,叹:“等会我去娇园找你。” 萧如雪咬着唇点头,松了手。 待萧如雪走后,萧如玥扫向夜三,和旁边的晓雨晓露:“干嘛都这样看着我?”她做错什么了吗? 不等三人回答,转身就进书房去了。 “什么事?” “……” “您到底有没有事?” “……” “没事我走啦!” “……” 白眼一翻,萧如玥不再问,转身正要走,那头才终于诈尸:“潘瑾瑜,晋安侯府二公子,说是跟你认识有四年了。” 所以,是想问她对人家有没有意思的意思? “您说话就不能直接一点?”萧如玥回头反问。 “怎么说?” “额……”貌似真没法把正常模式往他这么不正常的爹身上套。 屋里一片静默。 萧云轩看着她,在等她答复。萧如玥瞪着他,没什么好说。 萧如玥倏地转身,大步往外走:“你继续保持那个死样装聋作哑没关系,我不会蠢到姐妹相残让人家看热闹拍手叫好,那个潘什么鬼公子的,送给五姐了。” 轰,用力甩上门,余音绕梁。 萧如玥走后,夜三伸手想带上因为太大力摔而反弹开的门,却意外的看到书房里的主子,嘴角微微的翘着…… 娇园。 萧如雪回来后,就一直想什么的想得出神。 “五小姐,怎么了?”王翠锦轻声问。 “奶娘……”萧如雪维持着托腮的姿势不变,失神的喃喃道:“如果陈妈妈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当初被送出去的人是我的话,我……能像六妹一样活到今天吗?” 王翠锦心头一跳,赶紧:“呸呸呸,胡说八道,五小姐你尊贵……” “我尊贵无比?”萧如雪叹气,扭头回来看着王翠锦:“是啊,从小到大大家都这么提醒我,搞得我都忘了,我跟六妹,其实是娘一个肚子出来的,我有的,她也该有,她有的,我为何会没有?” 王翠锦错愕的瞪大眼,怎么也想不到,萧如雪这一趟去外书房,回来后思想就转变了这么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奶娘,我真的从没想过,在我锦衣玉食的时候,六妹却在挨饿受冷,甚至被打……我越想越害怕,根本想象不出来,这些年,她……到底怎么撑过来的……”说着说着,萧如雪竟就哗啦啦的落了泪。 虽然不是自己生的,却也是自己的奶喂大的,王翠锦是真心心疼萧如雪,那一颗颗泪珠好似落在她心头似得,她搂住萧如雪安慰道:“五小姐,这不关你的事……” “确实不关你的事。” 突兀的声音,吓了相拥的两人一跳,扭头就看到萧如玥站在窗外冲她们嘻嘻笑:“不好意思,听到五姐在哭,就等不及通报了。” 王翠锦和萧如雪这才注意到,通报的丫头才到房门口。 “五姐,让一让。” 萧如雪错愕的往软榻一边让了让,而后就见萧如玥在晓雨晓露的帮助下,踢掉鞋子就从窗子爬了进来,顿时目瞪口呆。 王翠锦也被吓到了。 “果然近多了。”从窗子进来的人,若无其事发表感言。 “噗哧~”萧如雪喷笑,轻拍她:“你属猴的吗?堂堂千金小姐爬窗,想什么话?” “你忘啦,我这小姐可是半道开始当的。”萧如玥咧嘴笑得俏皮。 听着这话,萧如雪心头就是一堵:“六妹……” “诶,别哭啊,我都没哭。”萧如玥好笑的拍拍她,见她没止住泪,反而哭得更凶了,赶紧看向王翠锦:“王妈妈,快帮帮忙,我快给姐姐的泪水淹死了。” 王翠锦也被逗笑了,哄着萧如雪道:“五小姐别哭了,六小姐都笑话您了。” “笑就笑,呜呜……”萧如雪竟赖皮了。 “哇~哇~……” 猛然爆出的大哭声吓了众人一跳,萧如雪都怔住了,正要安慰那捂着眼睛的小人儿时,她却忽的抬起一张大笑脸,问:“不哭啦?” 众人一怔,转瞬面目扭曲。 “臭丫头,竟然骗人。” 萧如雪娇嗔的假假掐她,她却比猴子还机灵的在不大的软榻上闪来闪去,最后爬上王翠锦的身不肯下来,闹得一屋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六小姐,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是真真承受不住您这么闹。”王翠锦求饶。 “六妹,别闹了。”萧如雪伸手把萧如玥从王翠锦背上拉下来。 冷不丁的,萧如玥忽然来了句:“五姐,这样不好吗?” 众人一愣,萧如雪最甚,呆呆的看着萧如玥,刚想问,萧如玥却拉起了她另一只手,道:“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五姐,我跟你可是亲姐妹。” 这话出口,众人都是一惊,还是王翠锦历练,抬手一挥,将屋里的丫鬟武婢都撤了下去,倒是让她意外的,窗外的晓雨晓露也机灵的带上了窗子。 王翠锦顿觉心惊肉跳。好生厉害的小人儿…… “五姐,其实我很久之前就想跟你说一些事,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萧如玥这话说得萧如雪惭愧不已,她哪是六妹没机会说,是自己根本没给机会她,从一开始,她就对这个妹妹抱持着不好的想法,疑她,恨她,嫉她…… “不~六妹……” “五姐,你先听我说完。”萧如玥挡住萧如雪的嘴,道:“五姐,我告诉你,养大我的庵堂不是好地方,那里的师太都是……” 煞星什么的都被翻出来了,怀慈庵被翻出来也是迟早的事,所以,她也不怕萧如雪知道,而且……不是有句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她跟萧如雪在这个家里,还正好就是这样! 再者,这算是她给这个身体的孪生姐姐一个忠告,如果她继续执迷不悟被人当枪使,那她以后,可就真不会手软了! 一切如此盘算着,却不想话还没说完,萧如雪一下捂住了她的嘴,泪流满面:“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王翠锦想拦已来不及,只能暗暗轻叹,小心观察着这六小姐,到底是真的还讲和的,还是……另有目的。 “你知道?”萧如玥错愕了,但很快她就想通,萧如雪怎么说都在这个宅子里长大,人脉自然有,要不然她今天也不可能知道潘瑾瑜来了而抢她的马车…… 不过,想归想,她还是维持着那个错愕的表情。 “我……我听陈妈妈说得……就是去接你那个……”萧如雪羞愧不安的揪着手:“好像是你回来的时候跟她借了五十两没还,又不让她进你的院子当差,她怀恨在心,前阵子跟画锦搭上线,辗转告诉了我……” 原来如此,但是……“我还了啊。”萧如玥蹙眉道:“我刚回来没有钱,跟母亲说了,她也没动静,我没办法,所以就赖了一阵子,后来斗武婢……”为了让萧如雪看着舒服点,她故意讪讪了下:“赢了钱,我就让晓雨去还了的,可是晓雨说没见着人,就交给了谁转交喝……” 猛然想到了什么,倒吸了口凉气,倒让萧如雪也反应过来了,异口同声:“被人利用了!” “太卑鄙了!”萧如雪咬牙切齿,气得不行。 完全跟着六小姐的思维走了……王翠锦脊背愈发发凉。 “五姐,别生气,过去的就让它都过去。” 萧如玥安慰她:“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摊开话说,只要我们姐妹以后坦诚相待,关系好,她们再有毒计也没用,休想离间我们让我们姐妹相残。” 这话不止点醒了萧如雪,连王翠锦都为之若有所思起来。 “五姐,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过去了,那我就说别的事,首先,我想说说娘留下的钱和产业。”萧如玥拦住萧如雪不让她说,直接道:“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什么钱,自然就不知道怎么用了,你还分给我的一半那么多,搞得我都不知怎么花……所以,那些产业什么的,我想都给你,你怎么说都是姐姐嘛,肯定得要大份一点的。” 王翠锦都傻眼了。 “六妹……” “就这么决定了,以后别拿产业的事烦我,我一听不懂二看不懂,烦也得烦死。”萧如玥打断萧如雪的话,虎着脸道:“你要再说,我就不把那个潘什么的让给你了!” 萧如雪呆了一呆才回过神来,红着脸娇嗔:“你……”却又好像不保险,小声问:“你真让给我?” “啧,怎么说都是个人,要是个东西,我现在就包起来给你。”萧如玥没好气的话,说得萧如雪羞窘不已。 好在,脑子也不是豆腐做的,不至于转身就忘了最重要的事:“他言辞间显然以前就对你颇多照顾的,还那么翻天覆地的找你,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他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他吗?那五姐,通城这么多公子哥儿暗中恋慕着你,你怎么没一一都喜欢回去?” 萧如玥叹气的话,说得萧如雪一愣,竟觉得好有道理。 “我承认,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他帮过我,陪着我,还教我认字,我很感激他,但……我一直只当他是哥哥而已。”萧如玥抓头,一副要抓狂的样子:“啊啊啊啊,我的好姐姐,你到底要怎样才相信嘛?” 看她那样,萧如雪真担心她把头皮都给撕下来,赶紧道:“我信,我信……” 萧如玥总算松了口气,却见萧如雪转眼又黯然下去了,叹气,凑到耳边去低声道:“反正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我告诉你我跟他相识相遇四年间的所有事情,他肯定分不出来!” “真的?”萧如雪眼前一亮。 “就是要委屈姐姐……”萧如玥不好意思道。 “没关系……”话出口,萧如雪就后悔了,满脸通红。 唉~,为爱犯傻的丫头……萧如玥暗叹,但她没瞎,当然看到王翠锦由始自终都抱着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所以,她决定再下一贴药。 凑近萧如雪耳边,神秘兮兮的:“姐,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喜欢……在马场救我的那个少年……” “啊?真的?”萧如雪惊呼。 有些话题,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总是特别兴趣,只要有个伴,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 两人嬉笑着聊了好一会儿,萧如玥才猛然想起似得,提起自己冒充萧如雪当街打人的事。 萧如雪难免面色难看了一下,但一想到自己先干了坏事,顿觉尴尬,便也跟萧如玥坦白了自己冒充她的事。 “没事,反正我出去也是找他。”萧如玥比萧如雪直爽多了,但很快黯然下去:“只是没找到……” “没关系,会找到的。”萧如雪果真安慰她。 姐妹两很快又气氛融洽起来,看得王翠锦浑身都发凉了。 萧如玥离开的时候,王翠锦亲自送。 快到院子门口,萧如玥忽然靠近王翠锦耳边低声:“王妈妈慧眼,应该比我更清楚,姐姐心地不坏,只是被人养歪了。” 心咯噔一下,王妈妈面色大变的看着萧如玥。 “王妈妈怎么了?这脸色可真吓人……啊,当然,我说的不是你,你毕竟缺席了三年多嘛,而三年,能够发生很多事情。”萧如玥掩嘴轻笑:“王妈妈,我问你,若是我跟姐姐相残,这个宅子里的人,谁最得意?” 王妈妈张嘴,差点就接了话。 “因为你是真心待姐姐好,我才坦白跟你说这一番话,也希望你牢牢记住……”往日柔光幽幽的凤眸,此时此刻却锐利如刀,一字一顿带着渗人的冷气:“我,回来非本意,从来没有想过跟姐姐争抢任何东西,只要她不被人唆使冲我发难,我就绝不会动她,而你,有心机该防该对付的,是别人而不是我!” 对上那双眼,王翠锦只觉心脏一阵阵紧缩,冷汗簌簌,浑身不断发凉:“六,六小姐……” “啊~,对了,爹让我带句话给你。”萧如玥忽然想起来似得,边说,微弯的两指边在自己和王翠锦的之间转:“他,都,看,着,的!” 果然,把这个家骨灰级镇宅之宝搬出来就是非同凡响,王翠锦顿时两腿发软就要跌坐在地,好在晓雨晓露接到萧如玥的眼神暗示,一人一边把她拖住。 “王妈妈,你可要好,好,照,顾,姐,姐,哦……” 当然,包括正确的教导! 另一边,神鹰镖局。 有人正苦逼的磨刀,磨啊磨啊磨…… “明明自己把人气跑了,凭什么把气撒我们身上!” 控制不住,泄愤的嘴贱一下:“磨磨磨,我不信磨好了你敢翻墙进人家家去啊——,死孩子,你再碰我一下,我就不干啊——啊啊,你要死了你?啊……” 一片哀嚎怒骂之后,某人还在苦逼的磨啊磨啊磨…… 062 两清 一切如常。 看似如常…… 丑姑目光时不时往萧如玥身上瞟,总觉得那孩子今天哪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姑姑时不时就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难不成是心疼我把我娘留下的产业全让给五姐?”托腮望窗外的萧如玥忽然出声。 “钱财产业,不过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若能为六小姐换来一份安宁,奴婢怎会心疼?只是……”丑姑略微蹙眉:“五小姐毕竟高高在上被宠了这么多年,难免有些……真这么容易就转变过来吗?” “没关系,反正我的目的只是点醒她不要盲目的被小人利用,让小人奸计得逞。” 萧如玥无所谓的耸耸肩:“只要她不太蠢,就能想到当中的厉害,何况那个王翠锦可不傻,放心吧,往后就算有个什么让她们心里不舒服,碍着继母和她几个孩子的威胁,就不会贸然跟我们直接撕破脸皮,这个宅子里她不拉我一条阵线还能拉谁?何况,还有那个镇宅之宝在……” “镇……宅之宝?”丑姑错愕。 “嘻嘻,我爹啊。”萧如玥咧嘴:“这个宅子从上到下,哪个不怕他?他做镇宅之宝当之无愧。” 有你这么说自己爹的吗?丑姑默默。 “话说回来,五姐今天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爹怎么她了,整个人好像被削去了锐气般,真没平日那么清傲独尊了,要不,我也没机会说那番话。”萧如玥喃喃着。 丑姑这回并没有接话,抖了抖刚缝好的新袄,笑着走过来:“六小姐,来,试试合不合身。” “姑姑,你天天窝在院子里缝啊缝缝这么一大堆衣服,我哪穿的了这么多。”萧如玥失笑。 本来宅子里有专门的制衣房,这些事是不用丑姑干的,她却说闲不住,不但不断给她做新衣,还给晓雨晓露做。 丑姑只是笑,帮她把新袄拉扯整齐,仔细到每一个小边角的检查有没有错漏的地方。 每每瞧着这样的丑姑,萧如玥都不禁心中犯嘀咕,就这样一个仔细照顾着自己的人,真的是有所企图才留在身边的吗? 暗暗叹了声,再次把这事抛在一边,萧如玥勾唇问道:“秋月回来了吗?” “申时就回了。”丑姑应道,并问:“要叫她过来吗?”再晚些,恐怕又要睡下了。 萧如玥想了想,道:“叫来吧。” 不一会儿,秋月被带到萧如玥面前,因为丑姑事先说是让她搬个东西的,所以她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这会儿…… 吓到了! 咚一声就给在萧如玥面前,咚咚咚的就磕头:“六小姐饶命,那天的事奴婢已经忘了,奴婢……” 萧如玥一个眼神,晓露便把秋月拎了起来,颇有那么点前辈的派头:“六小姐不吃人,你站好了。” 这晓露真是被宠得越来越大胆了……晓雨蹙眉,想着晚上睡觉的时候,醒醒她。 萧如玥却并不在意,呵呵笑着道:“对,我不吃人,所以你把心放回肚子去吧。” 其实,在紫竹院当差数月的秋月看来,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个月的六小姐,实际上并没有传说的那么可怕,温婉恬静的比府里其他任何一个小姐都要好侍候,以前她甚至偷偷想过,要不是身份悬殊,年纪差不多的她们可能还能交上朋友,只是…… 那一天偶遇而连带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太疯狂太刺激,她当然被吓坏了! 可是,萧如玥长了一副好皮囊,柔美的五官微微一笑就极有亲和力,再加上那双凤眸,柔光幽幽,让人一眼对上就不禁软到心坎里去……当然,这些是以正常人视角而言,某些人除外。 秋月嘛,显而易见是不显眼人群中一员,以一般正常人的视角,面对这么一个萧如玥,脱不了就是一个结果——先被骗,后被拐,再后,就是晓雨晓露那样的死心塌地! 所以,她现在余悸在心,却又控制不住的又被那张脸那双眼给骗了,心逐渐安了过来。 “秋月,愿意到我身边来吗?”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 i_ s_ h_u_9 _9_ ._ c_ o _ m 萧如玥直白得让人咋舌:“但我现在还不会把你提起来当二等丫鬟一等丫鬟,你还是会留在现在的位子,领着现在的月钱,干着现在的活儿……你,要不要到我身边来?” 乍一听,这是个大馅饼,又不是大馅饼…… 不止秋月怔住了,就连同在屋里的丑姑和晓雨晓露,都不禁愣了一下。六小姐这唱的又是哪出? 萧如玥端起参茶喝着,不露痕迹的瞥着秋月,等她自己想清楚。 在这种豪门大院里,奴才的命跟路边的草差不多,而没有靠山还能在最底层挣扎着存活下来的,不是老天眷顾运气特别好,就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木讷! 而自己院里都有些什么人,萧如玥心中清明得很,只是从没表现出来,才会让人觉得她是那天才忽然发现的秋月。 不出萧如玥所料,秋月很快缓过神来,垂低的小脸面色有青有白接连变幻了好几次,足见她那颗脑袋装的并不是豆腐渣的,搞得清楚点头摇头间的利害。 没一会,秋月咚一声又跪了下去,额贴在地面上:“奴婢定当竭尽全力服侍六小姐。” 瞧……要么不说,要么一开口就是加分的!这种奴才,若是不被发现,多半就此默默守着自己的本分尽此一生,若是被发掘,那脑袋一磕下去,就是死也不会再转向的绝对忠仆! 比起丑姑三人的意外,萧如玥却是意料之中,满意的笑了,却又道:“你可听清楚了?我现在还不会把你提起来当二等丫鬟一等丫鬟,你还是会留在现在的位子,领着现在的月钱,干着现在的活儿。” “回六小姐,奴婢听清楚了。”秋月应道。 夜色,笼罩了整片大地。 还不到夜间练习的时间,萧如玥抽空看会儿书。这个世界有着太多太多她所不知道不了解的人。事。物,想要最快速度的补充,首选自然就是书本了。 她喜欢靠在窗边的暖炕上,把窗半开着,这样就冻不着,而冷风又能吹进来,让她保持时刻清醒。 丑姑怕她眼睛坏了,每到这个时候总是多点好几盏灯,尽可能放她近一些,却又不至于让她抬手伸腰碰到的地方。 一切又如常了,看似如常…… 而事实上,萧如玥自己最清楚,自己不过是捧着那本书,大概差不多的时候,装模作样的翻页而已。 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给落了,压在心头很不舒服,可仔细想,却竟然想来想起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 萧如玥忽然大叫,把屋里屋外的人都吓到了,看去,她半个身子吊在半敞开的窗子外面,抽风似得挥手蹭脚,把本来盖在腿上的腿子都踢到炕下去了。 “六小姐!” 还没见过她这样,丑姑和晓雨晓露面色大变的扑过来,叽叽喳喳不停的问她怎么了,晓雨晓露更是一人一边,要把她拉回来。 “别碰我!” 萧如玥喝住她们,继续抽风,还大叫:“忽然好想打人!好想打人!好想打人……” 好想打人?这……是什么毛病? 丑姑三人面面相视,都是一脸错愕的不知所措,再看向萧如玥,她竟就那么翻身从半开的窗子滑出去了。 “六小姐,鞋……” “斗篷……” “不想被打,就别出来。”萧如玥喝住三个捧着衣服鞋袜就要冲出来的人:“让我安静一下,我要冷静一下……” 看着外面的小人儿咚一下睡进雪地里去,晓雨晓露魂都飞了,又要往外冲,却被丑姑拉住。 “姑姑……”晓雨晓露不敢置信的瞪着她。 “让她安静一下。”丑姑轻叹:“若不是心里有事压着,一向比我们冷静的她也不至于这样。” 话虽如此,可是…… “雪那么冷,六小姐的身子受得了吗?”晓雨蹙眉。 “是啊,她可受不得冻,要是病了怎么办?”晓露急的想热锅上的蚂蚁。 “她有分寸的。” *分界* 果然好冷…… 躺进雪里的瞬间,萧如玥控制不住的哆嗦了好几下,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往外冒,但相对的,那股压在心头的莫名烦躁,被淡化了。 闭上眼,萧如玥享受这份让她能够冷静下来的彻骨寒意,殊不知,黑暗中有一只大手,正隔空宛若覆盖在她身上,明明隔着远摸不到,却还是很轻,很轻…… 突兀的鹰啸,让萧如玥猛地就睁开眼,看着那盘落而来的黑影白爪,呆了一呆,倏地就坐了起来,四下张望。 丑姑三人一直注意着外面的情况,对萧如玥的突兀举止,自然惊讶,却谁也没有出声打扰她,不一会儿就看到爪白落在了她腿上。 更惊,面面相视,在丑姑的暗示下,继续保持沉默。 爪白看着萧如玥,一如既往的傲慢,而萧如玥也注意到它身上背着个长型的锦袋…… 萧如玥抿唇,向爪白伸出手,见它没有抗拒还很合作,才取下,打开锦袋,里面赫然是托唐镜明打造的那把短刀,而且已经配好了刀柄刀鞘! 略显暗沉的红黄青白紫五种颜色,不均匀的奇怪扭缠着覆盖整套刀鞘刀柄,刀柄顶部也被削成了奇怪的形状,包嵌了颗拇指大小的白色夜明珠,正散发着莹白的光芒,只是…… 刀鞘刀柄上五种颜色缠在一起,怎么看着像什么东西呢? 萧如玥蹙眉,短刀在手摆来摆去,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往黑的地方跑。 果然,那五种颜色也是夜光的,只是光芒很微弱,稍微有一点烛光都会被掩盖过去,而此时再看,竟赫然是一只…… 五色凤凰! 看清五彩配着刀柄刀鞘原有的微弧勾出的形,萧如玥惊愕的瞪大了眼,却也终于明白,刀柄顶端为什么被削成那种奇怪形状还包嵌了颗夜明珠—— 五色凤凰衔神珠…… 玥! “六小姐?”丑姑的唤声,拉回萧如玥漂游的思绪。 “我在这,没事。”应了声,萧如玥从黑暗里走出来,神色却十分怪异。 “太冷了,还是穿上鞋袜吧。”丑姑一手挂着斗篷,一手拎着鞋袜,已经到了跟前,见她如此,很是担忧:“怎么了?” 萧如玥只是摇头,忍着没四下张望。 她,不喜欢现在心头这种被弄得乱糟糟的感觉…… 她不说,丑姑倒也没在继续追问,给她披上斗篷,就哄她穿鞋袜:“来,我帮你穿……” “不用了。”萧如玥看了一眼还在那里的爪白,扭头径直往屋里走:“我想睡觉。” 今晚不做那些练习了?丑姑错愕,也看了一眼爪白,便跟进屋去。 被冷落的爪白兄似乎也发现呆着没意思,振翅飞走了。 萧如玥确实上床了,却翻来覆去,半天没睡。丑姑知道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所以只是默默的陪在那里…… 不多久,萧如玥忽的又坐了起来:“果然睡不着。” “灯太亮了?”丑姑轻声问。 “不是。”萧如玥烦躁的抓抓头,下床穿衣。 “六小姐这是要出去?”丑姑立马走过来:“晓雨晓露估摸没睡,我去……” “不用了,她们天天跟着我这样没日没夜的耗,也会累的,让她睡会儿吧。”萧如玥迅速穿戴整齐,以指为梳拢了拢长发平整,便放任这么披散着:“我就去外书房换几本书。” 说着,抱起那几本书就往外走了。 丑姑错愕瞬,迅速给她点了盏灯笼,送她到门口,蹙眉看着她小小的身影走出院子。 “姑姑,真的不用跟上去吗?”晓雨站在耳房门前,蹙眉。 丑姑张嘴刚想应声,却见萧如玥又折了回来,板着小脸什么也不说的匆匆进屋。 丑姑和晓雨惊讶的相视一眼,想要跟进去看看,就听到房里有翻东西的声响,而后,萧如玥又从房里出来,看了两人一眼:“都去睡吧,我就是去一趟外书房。” 明显是在说,谁都不要跟。 话已如此直白,丑姑和晓雨也只能作罢,最主要是现在是在宅子里,这个家的人暗地里再怎么恶毒,也不敢明面上动六小姐,何况只要不是高手,六小姐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不过……反常的原因还是要弄清楚! “晓雨,跟我说说,今天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丑姑看向晓雨。 晓雨抿唇沉默一瞬,欠身歉意道:“姑姑,对不起,六小姐虽然没有明说不让说,但奴婢还是觉得,有些事除非她自己开口,不然……奴婢绝不能透露半字。” 丑姑微讶,而后会心一笑:“我明白了。你说得对。” 萧如玥一手抱书一手拎灯笼,大步匆匆。 走着走着,灯笼灭了。 好像愣了一下的定住,发泄似得用力就把手里的灯笼丢在了地上,摸黑继续往前走,只是……摸黑还走那么快的后果是,脚下突然踩了个空。 “呀~” 一声惊呼,下坠的身子已经被人拉住。 黑暗中,有人轻叹,把她拎回来,拉离水边。 他很清楚,以她的身手,是不可能犯这种错误,而就算真是意外,没有影响的情况下她也有足够的能力避开危险,但……他也知道,自己若是不出来,她是真敢大冬天的往一池冰水里跳! “总算肯出来了。”萧如玥冷哼。 夜色很暗,路灯很远,只能看到对方的人影,都瞧不清对方的脸更比说表情,很好! “要是我已经走了呢?”皇甫煜哭笑不得。 “大不了洗个冷水澡!” “……” “伸手出来。”命令出口的同时,也伸手一把拉起他的手,因为自己的手小,所以分了两次才从怀里摸出所有小瓷瓶和一叠厚厚的银票,一股脑儿全塞进他手里:“银票归唐镜明,药丸全归你,就这样。” 干脆利落的说完,扭头就要走,又回头,黑暗中笑得明媚:“我不喜欢被欠,也不喜欢欠人,现在帐清楚了,我舒服多了。” 起步,头皮却突兀一痛,那混蛋竟然扯住她头发! 一个大男人,额,好吧,他只是个大男孩,可也有十好几了吧,竟然干这种三岁小孩都不削的幼稚事:“你……” “小刺猬。” 萧如玥怔住,一下没反应过来为毛会冒只小动物出来客串。 “我不过见你有趣逗逗你,又没有怎么你,你有必要竖起浑身尖刺扎人吗?” “什……”原来那只客串小动物是她吗? “对我来说,你,还真的太小了。” “!?”等一下,他什么意思? “再告诉你件事。” 萧如玥本能竖起耳朵,却不料一只大手落在她脑袋上,像哄宠物一样轻轻的拍:“我的婚事由不得我做主,你就是想嫁我,我也娶不了你,所以……” 略微愣怔了下,火一下就冲上了头顶,一把挥开他的手:“少自恋,谁想嫁你!”说罢,头也不回往前走。 皇甫煜才暗暗松了口气,那走了的小人儿忽的又转身回来,在他错愕之际一把揪住他的前襟,狠狠赏他脚板一脚,转身就跑…… 吃痛咧嘴:“小刺猬。” “刺你个头!下次再胡说八道,我废了你!”跑了的小人儿头也不回的凶悍声明,跑得飞快。 也就是说……还有下次! 皇甫煜唇角飞了起来,待人走远,才微微侧脸,斜瞥一处暗角:“若是没事,我可要走了。” “……王爷想要什么?”没有人现身,声音低沉平板,自然生成一股让人发秫的冰冷。 “她!” 简短的回答,换来一阵冗长的沉默,而后冷声再起:“她还小。” “会长大的。” “……您自己也说,您的婚事由不得您做主。” “我会让能做主的人,主动把她送到我这里。” 显然,胸有成竹到气定神闲,把黑暗里的人也惊吓到了,隔了好一阵才出声:“代价很大……” “那又如何?” “……不管王爷做什么,都不能让她……” “不会让她受伤,不会强迫于她,甚至不会让她发现,我,要的是她心甘情愿,也言出必行!”顿了一下,又道:“大当家满意否?” “……草民会看着。” 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老狐狸! “若是不介意的话……”皇甫煜微微向那边侧身:“改天抽个时间,我想了解一下关于她被养在外面这么多年的真正原因。” “……再说。” 皇甫煜微微挑眉,却也没有再勉强,自己理直气壮定了人家的女儿,事没成之前又插手干涉人家的家事总是不太好,惹毛了搞不好还从中作梗搅黄他的事。 略微点头算是道别,皇甫煜转瞬隐没进了黑暗里…… 外书房。 夜三在,萧云轩却不知所踪。 萧如玥撇撇嘴,只当他是到药地去了,却哪里想到,这一刻,自己的未来已经在人家的筹谋中,而自己的父亲,知情不报! 此时,自以为两清的她心情舒畅,把之前借的书都放回原处,趴在梯子上随手抽了一本武功秘籍翻看。 正认真研究着,一股劲风突兀袭来! 萧如玥顿时大惊失色,本能抬手攀住书架就顺势弃梯而上,梯子倒地时她已经上了书架顶,正准备往下跳,忽觉颈后有袭,赶紧侧滚再下跳,不想她人还在半空,劲风就直逼脑门而来…… 威胁赤果果,逼得她迟疑细想的工夫都没有,只能被动的凭着本能一躲再躲,狼狈上窜下跳,气喘吁吁至极彻底恼火,正要抽刀一拼,对方却忽然罢手了,而她,也终于看清“恶作剧”的人到底是谁! “你……” 瞪着那个负手站在她对面的这个身体的制造者之一,有一瞬,萧如玥想宰了他。 但,愤怒归愤怒,脑子倒没因此而浑掉,刚才那一场严格说起来不算打的打,她由始自终只有狼狈逃窜的份,压根连他影子都看不到,而依他能收手得这么及时来看,恐怕从一开始就有所保留…… 不甘心,却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就算加上还不靠谱的超能力一起拼,也奈何不了他! “哼!”冷哼一声,准备走,却见那个爹伸出背在身后的手来,甩了个东西给她。 蹙眉,却还是不由的抬手接住了,一看,竟是本老旧得发黄的书:“什么东西?”问的同时,已经翻看。 本来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再加上上辈子被训练过快速翻阅及记忆,一目十行,将东西扫描般植入大脑轻而易举,平时慢慢翻其实是不想显露的装模作样! 萧云轩没有应她,甚至又当她是一团空气,兀自弯腰收拾刚才打斗时弄掉在地上的书,旁若无人的慢条斯理,一本本归还原处。 “还以为是什么,不过就一本破书。”萧如玥不削的撇撇嘴,扬手就把书丢回去给他,也不管他接不接,扭头转身就走。 萧云轩看也没看,抬手便接住了书,继续收拾,却…… 噼里啪啦砰—— 偌大的书房,几百书架,毫无征兆就倒了一半,书撒了一地…… 萧云轩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定在准备放入书架的姿势。 书房外夜三跑进来同时,萧如玥也一副惊愕不已的模样回头,高呼:“哇,爹,您神功盖世啊!” 萧云轩:“……” 夜三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瞠目结舌的杵在那里。 “啊~,时间不早了,我回去睡了,爹您也早点睡哦,”有模有样打了个呵欠,萧如玥心情舒畅的出了门。 抓奸要在床擒贼要拿赃,凡事都要讲证据滴,木有证据是不能胡乱冤枉人滴,所以,爹同志,您就慢慢收拾吧! “爷……”眼前的场面,让夜三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手一松,萧云轩手里那本书就掉进了书堆里,而后他一声不发的转身走出来,若无其事的坐书桌后的太师椅里,翻着那本泛黄的老书。 夜三也控制不住的呆了一呆,而后道:“奴才马上让人过来收……” “不用。”萧云轩头也不抬,淡淡道:“就这么放着。” 夜三傻眼了:“春天湿气重,书……”会坏掉。 “那就不要了。”平淡的,好像那堆不过就是没用的垃圾。 “!” 然后,萧如玥再来外书房想借书看的时候……整个面目扭曲。 于是,一鼓作气,把剩下的一半都推翻了,让账册稀里哗啦飞一地,看他还不让人来收拾! 她果然成功了,而且…… “也不知道什么事惹得爹这么不高心……”萧如雪叹气,端茶喝时却斜瞥着她,想从她那里得到点线索,或者答案。 萧府上下都知道萧如玥常到外书房拿书看,所以,如果真有什么惹了萧云轩的,那大概就是……她了! “是不是生意上的事?”萧如玥装傻反问。 没能从萧如玥脸上瞧出端倪来,萧如雪作罢,摇摇头:“应该不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直接转移话题:“七弟估计就这几天回来了,你知道吗?” 萧如玥摇头,说实话,要不是萧如雪忽然提起,她真忘了还有这么个人,随口问道:“七弟是个什么脾性?” 萧如雪不屑的撇撇嘴:“跟十四妹一样,想学爹但学不来,落了个阴阳怪气。” 萧如玥笑了,因为没见到人,她也不好评论什么,倒是,她横竖怎么看,都瞧不出那个冰冻死尸爹有什么值得效仿的。 “话说回来,再有半月就是祖母大寿了,你准备送什么?”萧如雪很快又转移了话题,似乎不想多说那个弟弟的事。 一个嫡长子,一个比嫡子还受宠的嫡长女……就算暂时还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却大概,也难互相顺眼吧。 萧如玥摇头,反问她:“五姐准备了什么?” “这不是还没有才发愁吗?”萧如雪这才叹气,忽就灵光一闪,拉住萧如玥,商量的语气:“要不……我们请爹去给她老人家祝寿?看到爹,祖母一定比收到稀世珍宝更欢喜。” 萧如玥抿唇,犹似一番犹豫迟疑后才开口:“其实我一直想问而没处问……爹跟祖母,到底怎么闹成那样?” “这个……”萧如雪迟疑着要不要说的模样看想王翠锦,不想王翠锦此时正好低眉垂眸,视线没对上没有任何提示,而萧如玥又一脸好奇的等着她的回答…… “这事也有十几年了,我当时还在襁褓里喝奶呢,真不太清楚,只是有一次听到四婶说漏嘴……” “说漏嘴?”萧如玥挑眉。 “我现在当然知道那时候四婶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但是当时还小嘛,所以……”萧如雪不好意思的笑笑。 “如果她是故意说给你听的,那多半是真的,至少也半真半假。”萧如玥分析道。 “嗯。” 萧如雪点头,房里没外人在她也还是扫了一眼门口放心,才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听说,当年娘的死对爹打击很大,爹除了酒什么都不吃,有很长一段时间醉得一塌糊涂,而母亲之所以能进萧家门,是因为被喝醉的爹误认成娘,那个了……”毕竟还只是个小姑娘,说起那是,免不了就红了脸。 “啊?”萧如玥很配合的惊呼。 %51%69%53%68%75%39%39.%63%6f%6d “嘘嘘,别这么大声,小心隔墙有耳。”萧如雪捂住她的嘴:“这事在家里没人敢说的。” 可以想象……萧如玥点点头,拉开萧如雪的手,也压低声:“可这跟祖母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那时候母亲还是未出阁的小姐,爹虽然是她姐夫可也是男人啊,没人放行,她怎么到得了爹面前?那时候祖父已经不在了,爹虽然还没正式当家,可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在管着的,只是因为娘走了他又醉成那样,祖母就暂时撑着场面,而且,撞见那事的就是祖母……” “不会吧……”不会这么狗血吧? “不信你问奶娘,当时她已经进萧府了。”萧如雪一把拉过王翠锦:“奶娘,你来说。” 王翠锦躺着也中枪,顿时哭的心都有了,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好在这事在萧府是忌讳的,她扭扭捏捏迟迟疑疑,萧如雪倒没觉奇怪。 “奶娘,六妹是自己人,你别怕,说吧。”萧如雪给她打气,可…… 王翠锦却更发凉了。 五小姐以前之所以容不得六小姐,一开始是因为怕六小姐分了她的宠,而后是潘二公子,再来是钱财,而六小姐,却也不知究竟做了什么,就让五小姐忽然醒悟了她们之间的姐妹血脉,又大大方方让了潘二公子,还把先夫人留下的田地产业全部让给五小姐,并恰到好处的提醒暗中小人作祟……完全投其所忌! 乍一看这些事情都简单,不过就是大方退让而已,可,若是时机拿捏错,定然是要一步不成步步空的,而事实是,六小姐不但把时机拿捏得很准,还把五小姐摸了个通通透透,要不然,那些事她怎么早不说?而早一步,依照五小姐的性子,也是听不进去的…… 不……也许……被她看得通通透透的还不止是五小姐,甚至…… 一想到这个小人儿回来也不过短短三个月而已,想起那天那双凤眸中骇人的冷气,想起大爷的那警告,王翠锦就控制不住浑身发抖。 她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大爷,其实从来没有放弃过六小姐,他其实一直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暗中教导着六小姐,要不然……她怎么会看到六小姐身上,有大爷的影子! 好一会儿不见王翠锦回答,萧如雪不禁看过去,竟见王翠锦面色苍白浑身颤抖,惊道“奶娘,你怎么了?” “奴……奴婢没事。”王翠锦赶紧摇头。 那日萧如玥那骇人的眼神已经给她烙下阴影,何况可能还有萧云轩在背后撑腰,她哪能不怕?哪敢忘了那些警告?何况……眼下萧如玥就在那里看着。 不能被五小姐起疑发现,要恢复正常的样子,要恢复正常…… “王妈妈,你脸色可真差,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萧如玥体贴道。 “也不知怎地,刚才心头忽然就是一记绞痛,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五小姐,六小姐不用担心。”毕竟是有历练的,王翠锦很快就让脸色恢复了。 萧如雪见她是真没事的样子了,也还是追问了下才放下了心来。 “五姐要王妈妈照顾的地方还多着呢,你倒下了怎么能行?所以啊,改日还是请大夫看看,总是放心些。”萧如玥一本正经道。 “六妹说得没错,我还要奶娘多多教导照顾呢,你可千万不能倒下。”萧如雪附和:“一会就去找大夫看看。” “是。”王翠锦不好再反驳。 “那现在能不能继续说刚才的事?”萧如玥又做起好奇宝宝来:“这事听了一半一半的,浑身不舒服。(压低声)祖母撞见了,然后呢?爹就娶了母亲了?” 真有这么乖,至于闹到十几年不不相见的地步吗? 三八是女人的天性,就算是小女孩,挑起话题也会控制不住的滔滔不绝,所以,萧如雪又贴过来咬耳朵。 “撞见那种事,自然不好看,何况祖母极其注重脸面,怕事情传出去,就说爹不管什么原因糟蹋了母亲是事实,就得娶母亲,但爹那时候已经酒醒了,怎么也不肯,结果,祖母私自做主操办一切,把母亲抬了进来……然后,爹就再也不去见祖母了!” 萧如玥有点傻眼,可……:“爹真不肯?只是起初不肯吧,不然母亲后来怎么生得出如月如云还有勤羽?” “四婶说,母亲那天穿的衣服,跟娘生前最喜欢的衣服很像,而且,爹酒醒的当天,好像还让人验了屋里的酒坛子……”萧如雪低声又道,脸上显而易见的被恶心到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说……母亲给下药?”萧如玥咋舌。但转念一想,那个爹虽然像个死人,可不是真正的死人,大家对他的畏惧程度足以说明他能力,就那样一个人…… 第一次被算计,可以说是正伤心疏于防备,可,怎么会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都上同样的当? 萧如雪点头:“我听说娘跟母亲是姐妹中关系最好的,娘从小身子不好,母亲为了娘还特地学了医,不过她医术到底如何就没人知道了,毕竟她以前是端木家的大小姐,现在是萧家的当家主母,谁会劳动她看病呀。” 这倒真让萧如玥大吃一惊,若不是萧如雪今天说,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女人竟然会医术,而好在自己身子也是真的有问题,要不然怎么瞒得过她? 不过,处处表现得这么关爱她,却从未给她摸过脉……是不削?还是想让人忘了她是个懂医术的而忽略一些事? 倒是,跟萧如雪“结盟”,果然是好处多多,至少这些消息她不容易从别人口中得到! *分界* 还真就是萧如雪说的第二天,七弟萧勤玉回来了。 看习惯了大房一张张长相偏母亲的面孔,乍一见五官跟那个冰冻死尸爹神似的萧勤玉,萧如玥还真有点不适应。 虽然比萧如玥小一年多,个头却比她高大半个头,并没有显而易见的傲气,龙眉鹰鼻的小脸更是不苟言笑,与其说是有着超脱年龄的沉稳,还不如说就是个有事总往心里憋的闷葫芦,倒也举止有礼进退有度,性子确实偏冷漠,却也没有萧如雪说得那么不堪,与其说是模仿谁失败落了个不伦不类,还不如说,是先天与后天结合的养成…… 而且,萧如玥以前就隐约有所觉,如今有这个萧勤玉一比较,就更明显了! 女儿像娘没什么好奇怪的,她跟萧如雪就完全照着短命娘长,半点没遗传到那个爹,所以萧如月和萧如云像端木芳儿也不奇怪,只是那个萧勤羽…… 说真的,剔除像端木芳儿那部分,虽然他也遗传了萧家男儿标志性的鹰眼,可,她总感觉除了端木芳儿那部分的部分,半点没有那个冰冻死尸爹的影子,倒更像……啧,那脸太小还没长成,她也说不准到底像谁,反正不像那个爹就对了! 萧勤玉对缺席了十四年,最近还各种流言蜚语的她也十分礼貌,也给了份从京都带回来的,让她咋舌不已的礼物——一盒胭脂! 他竟然买胭脂!他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年龄,到底是怎么想的?实在太……那啥了! “这是七弟亲自去买的?”萧如玥脱口就说了出来,不想就把端木芳儿惹不痛快了。 似乎没想到会被这么问,萧勤玉愣了下,多看了她一眼,而后面无表情又礼貌道:“听朋友说起给家里的姐姐带京都的胭脂会很高兴。” 所以就买了? 萧如玥愣了一下,不禁想象,一个半大不小还面无表情的男孩子买胭脂的画面,就忍俊不禁的笑了。 她这一笑,把端木芳儿笑得更不爽了。好像她儿子干了什么蠢事似得,可作为长辈,还是后妈,她也不能说什么,还得挤出一脸的儿女成群气氛融洽的幸福表情来。 “好呀六姐,都说拿人手软,你倒好,收了我七哥的礼,不但不谢,竟然还取笑他?”萧如月假装不高兴的模样嚷嚷道。 “冤枉,我可没有。”萧如玥赶紧申辩,不等萧如月再开口,就笑着对萧勤玉摇摇手中的胭脂,道:“这个颜色很漂亮,我喜欢,谢谢。” 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做了什么,可那萧勤玉却略显有些吃惊的看着她后,才道:“六姐喜欢就好。” *继续分界* 这天,老大萧勤鑫把兄弟姐妹们都邀到映月泮的暖阁去,商量小辈的他们给萧老夫人寿诞礼的事。 萧如玥本来兴致缺缺不想去,却被萧如雪拽上了,还告诉她:“就是大堂哥告诉我那个少年的事的。他也想挑拨我们的关系,也不是个好东西。” 而那个坏东西,上次却把找到的毒刺藏起来了…… 她看得清楚,只是没有做声,后来也不知道那个爹给了三房什么,反正萧勤昊就此失踪了,三房也没有再揪着萧勤政受伤的事不放,总的来说,整件事就是不了了之,却又没有人提起! 萧家似乎很习惯这种模式…… 萧如玥沉默,而既然姐妹牌已经打了出去,她也不好驳了萧如雪脸面,就跟了出来。 063 又来惹事 萧家小辈嫡庶堂兄弟姐妹加起来,有三十二之众,但各种原因有些没养活,以至于如今就剩二十一个,而大房怀八个生八个现在还活着七个,成活率显然最高…… 撇开一个两岁一个三岁的太小没来,萧勤昊不知所踪中,还在养伤的萧勤政都被抬来凑热闹了,堂兄弟姐妹十八人众待一屋子已经够挤,再加上随侍的丫鬟小厮……暖阁简直被塞了个严严实实! 萧如玥果断坐了靠窗,就近抬手就将窗子推开条缝,让冷风带着新鲜空气进来,舒服许多。 “六妹,天寒地冻你身子又不好,小心着凉。”萧如雪抬手就把窗拉严实了。 众人错愕,好像这一幕非常不敢置信似的。 想想也是,萧如雪因为出身从小到大备受宠爱,身价比嫡长子还高,高高在上惯了,做戏的嘴上嘘寒问暖可以有,哪削言行并进? 略微的惊讶过后,萧勤鑫的目光变得饶有兴味,准确的说,是饶有兴味的看着萧如玥。 “有没有觉得五姐六姐忽然间变得好好?”萧如月却忍不住凑近萧如云小声问。 不想,萧如云却是一动不动,除了看着萧如玥,半点反应都没有。 看她这样,萧如月不禁凝眉。十四妹该不会真中了六姐的邪?不行,得找机会醒醒她,要不然继续这么下去,指不定哪天她就得吃里爬外…… 啧,就这臭脾气,要不是一个娘生的亲姐妹,她真不想管她! “屋里这么多人,还点着火炉,闷得我难受,还是开一点儿吧。”萧如玥讨好的笑,伸手又把窗推开了。 她都这么说了,萧如雪也不好再把窗关了,就道:“要是冷了,就马上关上。” 这边萧如玥笑着点头,那头萧勤鑫就出声把自己和萧勤政的小厮撤走了,其他人自然效仿,萧勤玉本来就没带人进来倒省了事,但也有人没动静不甘愿附和的—— 萧勤羽! 不过,被萧勤玉定定的看着,萧勤羽最终也没能撑住多久,还是把人撤了。 装模作样至少也是迁就着她,萧如玥也不能没点表示:“不用为了我一个人这样啊……大哥,五弟还有伤在身,还是留着小厮……” “没事,有我在,而且勤政也是个男子汉了,没有那么娇弱。”萧勤鑫笑着道。 “说实话,我也觉得挺闷的,可不是为了六姐你一个人。”萧勤政咧嘴接话,毕竟是练武的身子,这一段时间好吃好喝好药的养着,虽然伤还没好,气色看着却是不错。 “弟弟妹妹们也有我和如画看着,六妹别多想。”萧如梅也出声凑一份,萧如画则微微点头附和。 萧如鸢虽没出声,但也站了起来充当添水丫鬟的角色,两个跟她上下年纪的也起身帮忙。 萧如月撇撇嘴。不就是爹貌~似~纵着她吗?用不用马屁得这么明显夸张? 虽是这么想,可一想到萧云轩,萧如月的心就如同压了块大石似得堵得慌…… 她就想不明白了,同样是女儿,为什么五姐六姐爹就特殊对待?还有,爹竟然还给六姐取了个跟她同音的名字……为什么偏偏就取了这个?若真那么不喜欢她,当初又何必给她取名? 每每想到这个,萧如月就想哭。 好在,萧勤鑫很快挑起讨论话题,让郁闷的萧如月分心没再往那条胡同死钻,积极发表个人建议。 但,管他们叽叽喳喳讨论什么,萧如玥都不想发表任何建议任何意见,由始自终托腮闭目,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 啊~,身子不好什么的,有时候也挺好!当然,如果某些人不要自以为不动声色的,眼睛时不时贴过来就更好了…… “六妹……” 要不是萧如雪见她不应声伸手轻推了推她,萧如玥还想继续装聋作哑的,但她还是惟妙惟肖一副猛然惊醒的模样:“嗯?说完啦?可以回去了?” 众人的目光,瞬间全贴了过来。 “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就……”萧如玥讪讪。 “六姐不舒服,还是先回去吧。”出乎意料的,萧勤玉竟然开口。 众人一怔,纷纷把目光贴过去,却见他一贯的面无表情,若无其事端起茶来喝,好像话都不是他说的。 “我送你回紫竹院吧。”萧如雪觉得说了半天跟往年没什么区别,继续留下来也没意思。 “嗯。”萧如玥自然巴不得,点头应声后,起身向众人告辞。 萧勤鑫倒也不多加挽留,只是柔声交代:“下雪路滑,小心些。” *分界* “做什么?” 要不是萧如月忽然伸手贴上自己的额,萧勤玉恐怕被她盯得满身孔,都不会出声理她。 “七哥为什么帮六姐说话。”太不可思议了。 萧勤玉略微愣了一下,淡淡道:“那也算帮说话?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话?”萧如月瞪了他一眼,贴近过去压低声:“我的好哥哥,你真以为六姐身子很差吗?你是没看到她骑马那股悍劲儿……再说了,她身子真有那么差的话,早被烈风踩死了,怎么可能还把烈风给驯服了!”顿了一下:“烈风的事你多少应该听过一点吧?” 萧勤玉瞥她一眼,不答反问:“难道大夫一直误诊?” “额……”萧如月接不上话的空档,萧勤玉便先走了。气恼的追上去:“我是不清楚原因啦,反正……我就觉得六姐的身子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差。” 萧勤玉没理她,气得她跳脚:“我可是你亲妹妹也,你居然站在别人那一边。” 依旧不理她。 京都,武王府。 唐镜明两眼在那张清秀白皙的娃娃脸上扫了一下,凝眉,走过去…… 药痴微停,忽的弯腰贴近那张犹似不染纤尘的娃娃脸盯了几秒,皱眉别脸,也走过…… 两人这么交叉着走来走去,已经是第十六趟了,并且,似乎还没有停歇作罢的意思。 白易都被晃得眼花,但某个当事人,却纯当那两人是隐形不存在一般,若无其事躺在摇椅里喝茶,赏雪景! 汗:明明亲兄弟,怎么就跟前武王差这多…… 这时,唐镜明毫无征兆猛的就面色狰狞的扑向摇椅中的人,而药痴也十分默契的紧跟其后,两人都快如闪电! “白易,找把铲子来堆雪人。” 闻声的白易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接连两声嚎叫,跟着唐镜明嗖一下飞了出去,脑袋着地狠狠扎在雪堆里,药痴则被反拧着手踩在地上,手心里似乎还抓着什么东西,圆脸上还挂着茶水茶叶,热气袅袅升,而某王…… 若无其事把空了的茶杯递给白易:“还是先泡杯茶来吧。” 无论见识几次,白易都觉得无法习惯的淡定下来。但,他还是接过茶杯去泡新的来。 “你……呸呸……你个……噗噗……你个死孩子$,^y^,^……”唐镜明从雪堆里爬出来,边拍身上的雪,边骂骂咧咧走回来。 这时也被放了的药痴却扑上皇甫煜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活像受了大委屈的孩子似得呼天喊地:“你个死孩子,不就是让你吃个药么,你要不要这样?有病不吃药病就更严重啊你知不知道?继续严重下去早晚会死人的啊你知不知道?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容易么容易么,你怎么就狠心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反倒唐镜明先听不下去了,在身后踹了踹药痴圆臀:“喂喂二师兄,适可而止适可而止,我明明年轻着,半根白发都没有,怎么就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原来你想要一头白发啊,放心,二师兄保你达愿。”药痴回头阴恻恻回了唐镜明一句,再扭头向皇甫煜那边,鼻涕眼泪又齐飙。 “就算你个白眼狼不念着我们,好歹也想想你娘老王妃,她短短几个年头先后送走了丈夫和一个儿子,眼下就剩你一根独苗儿,你要是也没了,她怎么承受得住?要不你再想想师父,他老人家没情没趣抱个木鱼一辈子敲敲敲,不也敲到一百四十多岁都不肯死?你小子好歹争气一点活到他先死啊……” 重新泡茶回来的白易一听,整张脸都在抽,回头向远方默默一句:大师,您当初到底怎么挑的徒弟? 这时,唐镜明走过来接了白易手里那杯茶:“我们师兄弟私话时间,闲人有多远滚多远。”抬腿直接就勾上门。 转身,寻了个位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就自己喝起那杯茶来:“话说回来,二师兄,那些药丸子真有效么?” “你瞎了?没瞧见这死孩子吃了十来天那药丸子脸色见好了些,可现在一停,又开始难看回来了吗?”药痴一把钳住皇甫煜的下巴,把他的脸扭向唐镜明那边的同时,小绿豆眼也横了过去。 唐镜明嘴角一抽,抬手将飞刀插在手边的茶几上:“你倒是给我说活,这刀都是用什么铁造的?”他xx的,他又不是大夫,要看得出来,还用问吗? 皇甫煜莞尔,拍开药痴的手,并道:“二师兄,那边有椅子。” 想趁他说话把药丸子拍进他嘴里的手被挡住,药痴一阵横眉怒目面色狰狞,最后冷哼一声,揣起药丸拍拍身上的灰,寻了位子坐下:“我就奇怪,你每天吃的东西我都亲自检查过,确实没毒,可怎么就……给你药丸的到底是什么人,确实信得过吗?” “嗯。”皇甫煜点头,想起萧如玥嘴角就无意识的往上翘。 药痴一双小绿豆眼瞬间长成了黄豆,而唐镜明则挑了挑眉,道:“还真就是那丫头给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丫头?”药痴两耳一直,贴了过去:“哪个丫头?什么丫头?哪里的丫头?” 唐镜明惊愕了瞬,转眸瞥向皇甫煜,生怕他看不出来似得,两眼使劲闪啊闪:“你小子保护得也未免太夸张了吧?防我还说得过去,竟然连某根筋天生就没长的二师咳咳咳……” 一句话没说完,脖子被那个天生没长某根筋的掐住了:“嗯?你说爷爷什么?没听清,再说一次……” “咳咳咳……”唐镜明狂咳着去扯药痴的手,另一手使劲往皇甫煜那边戳,示意药痴看过去。 药痴扭头,就见皇甫煜托腮别开脸,一副懒得看他们闹的模样,可耳根,却诡异的红…… 挑眉,绿豆眼又大了一圈,不由松开了唐镜明。 “虽说一不留神就直接发春快了点,对方还是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可好歹也不用担心他会像师父那样,跟只木鱼过一辈子……”唐镜明抬手勾上药痴肩头,趁他听得仔细的时候猛一收劲圈紧他脖子:“他xx的,师兄了不起啊?师兄就可以随便欺负师弟啊?” 换药痴因氧气不足而狂咳。 忽然想到了什么,唐镜明忽的松开药痴窜到皇甫煜跟前:“你……该不会是想……你疯了?!” “咳咳咳……什……什么?”药痴揉着脖子走过来,糊里糊涂。 红晕已退,皇甫煜只是笑看着唐镜明。 “你你你……”唐镜明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忽的一把扣住药痴:“照这个状况,这死孩子还能活多久?” “只要乖乖吃药,少说也能再祸害苍生个七八十年,反之……”药痴面色沉了沉:“就算他有神功护体,也顶多能再撑个一两年!” “到底一年还是两年?”唐镜明蹙眉,差很多好不好。 “你问我去问谁?” 药痴火大推开他:“他兄长也是将王身骨,算起来要比你我都强,却也半年就……”说不下去,抬脚踢飞一旁的小茶几撒气,指着皇甫煜一阵发飙:“没错,这小子就是疯了,竟然争着抢着去死!也好,他自己去死也省了我们的事,免得日后哪天还得……” 被唐镜明忽的踹了一脚打断。 “二师兄一张臭嘴就没好话,但他对你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你别……”唐镜明哈哈着转向皇甫煜,却对上他那张笑脸,顿时心头一紧,说不下去。 “四师兄何必紧张,师父交代给你们的那件事,我早就知道。”皇甫煜笑意不减,更云淡风轻得好似与自己无关一般:“放心吧,我不会失控,自然不会让师兄们为难。” 唐镜明和药痴相视一眼,抿唇又寻了个位子坐下,俨然没了往日的疯癫,但这么正经,还真让皇甫煜有些不习惯。 “要~不~,趁我现在没失控……” 茶杯臭鞋破骂齐飞,往皇甫煜砸了过来。 “我们养你这么大容易么我们?再胡说八道把你塞进药罐里炖几天!” “我们养你这么大容易么我们?再胡说八道把你塞进铁炉里炼几天!” 皇甫煜呵呵直笑,抬手就把茶杯臭鞋扫了回去:“好了,说正事。” 一句话,两人臀不离椅的蹭了过来。 “首先,二师兄也说我吃着药丸的时候,状况明显好转,可一停药丸,状况立即又转坏了……不是很明显是我吃的东西有问题吗?可若是吃的东西有问题,为什么二师兄没能查出来?” “我从不怀疑二师兄的能力,可竟然连他都查不出个端倪来,就太不寻常了,最重要的是,我的状况竟然跟我兄长当年的一模一样……” “其实,我兄长当年似乎已经发现了些事情,要不然也不会让我急着赶回来,只可惜我在路上被人袭击耽搁了些时间,以至于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皇甫煜轻叹。 “若真如你说的那样,那我就奇怪了……”唐镜明蹙眉:“你二哥都能提前通知你回来,却为何没不直接递信告诉你他发现了什么?” “通知我回来的信,半途被人劫过……”皇甫煜面色微凝:“我猜,我兄长也预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信上只是简单的让我赶回去。” 见药痴抿唇不语,又道:“二师兄别多想,我想我兄长之所以没向你透露托你告诉我,应该是还没法确认事情是否如他所想,以免节外生枝反而累你……” “行了行了,那本来就是你们家你们兄弟的事,我才懒得管。”药痴咧嘴笑着打断他的话,而后一沉脸道:“但,这些跟你找死有什么关系?” 皇甫煜笑笑:“我兄长比我聪明,也向来谨慎,却竟然也被人悄无声息的算计了,足见对方不可小视,而,普天之下恨不得我皇甫一门死尽死绝的人实在太多,我现在甚至怀疑,我父王的死也不是那么简单……” “所以你小子想拿自己的小命引蛇出洞?”唐镜明控制不住额角青筋直窜。 皇甫煜抿唇而笑,没否认。 “你……”药痴忍着没一脚飞过去,扭头问唐镜明:“这小子疯起来没人拦得住,你还是赶紧告诉我,那个丫头到底是谁在哪!” “二师兄你就省省吧,那丫头看着好说话,其实浑身铁甲尖刺拒人千里,就算你知道她是谁也保准贴不上去,更别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唐镜明撇撇嘴,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眯眼看向皇甫煜好一会儿,道:“你小子……别告诉我引蛇出洞什么的,只是顺便……那丫头才是主要目的!” 皇甫煜:“咳咳咳……” “哈!” 唐镜明忽然笑了一声,而后整个脸都绽放开来了:“真期待她知道自己被你算计时的表情和反应!” 皇甫煜面色微霾:“你若敢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放心,我不会多嘴,不过……”长指摩挲着下巴,笑得一脸贼贼的:“那丫头可聪明机灵得很,你还是自求多福真能瞒她一辈子吧,啊不,你最好还是瞒不了她一辈子,这样我才有好戏看嘛。”一把勾住药痴就起身往外带:“二师兄,我们走,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相信就算全天下都死光了,那小子也绝对活得好好的……” “唉,有些人果然天生不要脸,一本正经的说人家年纪小什么的,却还没见几次就全陷了进去,隔三差五跑去勾搭没成,就卑鄙无耻下流银贱的想出一些破招……” 屋里的人,被他囧了个大红脸。 *继续分界* 离萧老夫人的寿诞还有两天,萧家已经出嫁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就带着各自的夫君和儿女先回到来了。 之前萧云轩生辰的时候,大小姐萧如锦夫妻倒是回来了,但萧如玥并没有见到,而二小姐萧如华正好生了个大胖小子在坐月子,没回来。三小姐出生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不但累得母亲二夫人为此坏了身子隔了好几年才要得上孩子,自己也没出月就没了。 这一次,萧如玥把大小姐夫妇和二小姐夫妇以及她们的孩子,都见齐了,收了她们给的见面礼,也给她们的孩子一些见面礼,一切有那么点按流程办的冷淡。 到底是做了当家主母经过历练的,两人对萧如玥的冷淡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也并没有多凑近乎。 转眼,十二月十三,萧老夫人寿诞到了。 萧府上下张灯结彩,一波接一波的宾客,似乎比当初萧云轩生辰时来的还要多,以至于人手不足,各院能抽出去的人,都抽去帮忙了。 萧如玥的紫竹院当然也不例外,就连丑姑也因为厨艺很好而被厨房的管事亲自上门找了去,现在偌大的院子,就剩下晓雨晓露守着她。 比平时早很多,厨房就派了个妈妈来送药膳,说是厨房忙得不可开交,怕耽搁了六小姐的药膳,就提前做了。 晓雨晓露就觉得那妈妈有些面熟,可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但也没多加怀疑,还按丑姑定的标准,赏了一两银子。 听着晓雨的叨叨,萧如玥还没在意,可一吃药膳,就…… “噗!” 看到萧如玥把药膳吐回碗里,还用茶漱口,晓雨晓露大惊失色:“六小姐,怎么了?” “这些人怎么就这么贱,好好的,非得整出事才舒服!”眼底冷光乍起,萧如玥把那碗药膳递给晓雨:“倒掉它,别让人发现。” 晓雨略微一怔,很快明白了,接过药膳去处理,就听到萧如玥又道:“我一会儿会困得撑不住的睡着,你们就到屋外商量要不要请大夫来……具体怎么演你们自己看着办,不过,都给我机灵点,擦亮眼睛瞧清楚了,到底是谁在外面探头张望,但不管是谁,都不要惊动她!” 虽然不清楚具体,但既然萧如玥都这么交代了,就自然不是小事,晓雨晓露赶紧点头。 064 回敬 今天是这个冬天难得的好天,冬日送暖万里无云,但气温依旧很低。舒榒駑襻 四面透风的内外映月亭,显然不适合寒冬招待娇贵的公子小姐们,于是,萧老夫人和大人们聚在大宴厅,萧勤鑫和萧勤玉兄弟等人则把公子哥们聚在了小宴厅,小姐们则由萧如梅和萧如月领到了暖阁去招待。 小宴厅和暖阁也是内有乾坤,都是两层的,并且两处二层靠大宴厅这一面,都是扶栏梁柱取代了墙,摆了桌椅盆栽,挂了彩纱装饰,方便分坐两边的公子小姐们也能看到大宴厅临时戏台上唱的戏。 有点模仿戏院茶楼的痕迹,也解决了冬天宴请宾客看戏的问题,否则冬日严寒,戏班为了生计可以顶着寒风露天唱戏,主人家却总不好请宾客们到外面吹着寒风听戏吧? 听说萧如雪和萧如玥结伴来了,整个映月泮都是一片惊愕之色,有几张脸尤其精彩,虽说很快掩饰过去,但分明是吓了一跳。 只可惜,当时萧如玥还在桥廊上等候传唤,没瞧见,不然…… 而,她有发现了一个跟萧如雪结盟的好处——一起出现在人前的话,那些本想拒她不见的人,众目睽睽之下没法不失颜面的不见她! 毕竟姐妹两一起来的,见都没见就把其中一个送回去,宾客们多少会有些奇怪吧,一奇怪就忍不住多想,一多想指不定就想出了事情来,而后一发不可收拾……而这些,死要脸面的人怎么能容许发生? 果然很快,洪妈妈亲自出来请,一团喜气的笑得见眉不见眼,暗暗观察着小姐妹俩,特别是……萧如玥。 上次之后,每每瞧着六小姐这温婉恬静的模样,她就控制不住的毛骨悚然,何况这一次…… “先前还听说六小姐您身子不适,正担心着呢。”洪妈妈轻声试探。 “又不舒服了?”萧如雪才知道,不禁蹙眉:“你是不是又开窗吹冷风了?” 虽然听说最近萧如雪和萧如玥姐妹两关系忽然就好了很多,但亲眼看到,洪妈妈还是很惊讶。 她也是看着萧如雪长大的,怎会不了解她那被宠坏到唯我独尊的高傲性子,要说姐妹两达成某种协议结盟了还说得过去,可现在……五小姐关心六小姐的模样,可真真不像是在做戏!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六小姐这就把五小姐收服了? 洪妈妈那头脑子正乱着,萧如玥已绽出浅笑道了句“劳洪妈妈惦记了”,而后又自然的转对萧如雪解释:“五姐别担心,我没有吹冷风。其实那也不算是不舒服,就是吃了药膳之后不知怎么忽然有些犯困,就到床上躺了会,哪晓得晓雨晓露两傻丫头瞎紧张……” 难道量清了?洪妈妈暗暗嘀咕时,萧如雪还是不太放心的加问一句:“真的?” 萧如玥失笑:“不信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萧如雪果然仔细看了看,但并没有看出什么来,只能信了:“外面冷,我们还是快些进屋去给祖母祝寿。” 萧如玥点点头,任她牵着甩下洪妈妈就直接进了厅。 余光瞥见洪妈妈慌忙跟上,萧如玥真心觉得,有些人傲慢成性什么的,有时候也挺好用。 瞧着一模一样的两人进厅,小宴厅二楼,顿时沸腾了。 “天啊……这……到底那位是五小姐?哪位是六小姐?”有人脱口而问。 “分不清楚,我看着两人根本一模一样!” “嘿嘿,萧大少爷,指点指点嘛,别告诉我们,你连自己妹妹都分不清楚。” 萧勤鑫莞尔,倒是大方的低下头去,边有模有样的辨认着,边道:“六堂妹身子骨弱,平常也不多话,性情很是温婉恬静,嗯~,就像一朵洁白的玉兰花,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十分清新可人……” 萧勤玉的目光在萧勤鑫嘴角的笑容上定了定,抿唇别开,望向楼下大宴厅。 “萧大少爷,你说得倒是有模有样,可你到底辨没辩清楚?”陈玉晨笑嘻嘻的靠过来:“你倒是说说,左边的到底是五小姐,还是六小姐?” “我说了你便信?”萧勤鑫扭头笑问。 陈玉晨笑而不应,倒是旁边的公子哥儿热热闹闹的发表着自己的猜测,让萧勤鑫给个准确答案,看看到底谁猜对了。 大宴厅下,萧如玥姐妹两正给萧老夫人请安拜寿。 就是不想看到萧如玥,萧老夫人才让人送加了会犯困的药的药膳,让她好好睡一阵子以免出来捣乱,却哪想……她怎么还是来了! 萧老夫人隐忍不虞,吐字不清的让两人起来,十分欢喜的模样收下萧如雪递过去的姐妹两名义的寿礼——一尊通城高僧开了光的白玉佛像。 示意洪妈妈赶紧把人带走,免得扎她的眼。 洪妈妈意会,立马利索的请姐妹两到暖阁去:“戏就要开唱了,两位小姐请随奴婢来。” 萧如玥乖乖的跟着洪妈妈和萧如雪离开大厅,倒让萧老夫人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这么多宾客在场看着,她应该也不敢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顿时安心了许多。 “六小姐……”洪妈妈趁着萧如雪先进暖阁的短暂空隙,低声唤住萧如玥,哀求道:“今天是老夫人寿诞,宾客满堂,还请六小姐高抬贵手……” 萧如玥盈盈一笑眉眸皆弯,微微后仰贴近洪妈妈,低声:“洪妈妈,其实我本来是不想来的,却哪想你们竟如此‘盛情’邀请……” 洪妈妈面色顿变,脊背一片冰凉:“六……” “六妹,怎么了?进来呀!”萧如雪不见萧如玥跟上,脆声正好打断洪妈妈的恳求。 “来了。”萧如玥抿唇而笑,邪魅自生,撇下嘴还张着的洪妈妈就迈进暖阁去。 晓雨晓露分别给洪妈妈点头行了礼,跟了进去。 “作孽啊,真是作孽……”洪妈妈苦笑喃喃,转身回大宴厅,准备提醒老夫人在六小姐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之前,先离开避避,但…… 侍候了老夫人四十六年,她清楚得很,老夫人是不会离开的,老夫人怎么可能肯向一个小辈,示弱? 果然,听着洪妈妈的低声劝告,萧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真的没有离开。 萧如玥在楼上瞧得清楚,却也不动声色流露出来,更是一抬眸看向对面,就跟看着这边的萧勤鑫四目对了个正着。 萧勤鑫略微愣了一下,嘴角不由就翘了起来,冲她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萧如玥没理他,也纯当那些目光在她和萧如雪来回不断打转的公子小姐们不存在,一副专心听戏看戏的模样静静坐着,偶尔应和一下萧如雪的点评。 送到桌上的参茶,她也若无其事的端起送到嘴边,只是到底喝没喝,只有她自己知道。 按照往年的流程,一场戏唱罢,就是孙儿们上台各展才艺给老夫人贺寿的时间。本来这是在变相的吹嘘孙儿孙女们孝顺又多才多艺,十分长脸的时间,可今年…… 因为不知道萧如玥会做出什么事来,萧老夫人也隐隐不安,可她要是走了,岂不就是认输认错了?还怎么能输给那么一个毛还没长齐的丫,头,片,子?而且,她也从没错过! 小辈们准备了才艺的,都可以上台表演,并不分什么循序,倒是年年都由萧勤鑫领头一场,而今年,他又是一番别出心裁,竟领着几个年幼的小堂弟和小外甥们上台耍拳,萧勤羽也挤进去凑了热闹。 而最大的看点,就是那几个粉雕玉琢年纪偏小的小家伙们,晃晃趄趄姿势不标准步调还不一致,却正儿八经的绷着小脸蛋儿扯开嗓门“嘿嘿哈哈”的吼,把大伙儿逗笑得飙泪,也算是萧勤鑫一番心思成功了。 萧勤玉和萧如云兄妹两组成了琴箫演奏,倒是让萧如玥挺惊讶的。 “六妹,一会我们一块儿上吧,你抚琴,我伴舞。”萧如雪凑近来压低声道。 萧如玥凑过去,一脸为难的低声:“五姐,你会的我真不会,我会的你可能……”讪讪。 这提醒倒是让萧如雪想起了马场那夜不怎么愉快的事情来,讪讪笑了笑,没再勉强,扭头去跟萧如梅几个嘀咕了。 于是,萧如雪和萧如梅,萧如画,萧如月几个一起上了台,因为已经商量好,所以虽然几姐妹都是表演书法,写的也都是寿字,但因为字体不同又都是各自擅长的,一起摆出来倒也颇让人眼前一亮,赢了一片掌声。 又顺利过一场,洪妈妈暗暗松了一点气,不露痕迹往楼上扫去,顿时面色大变呆若木鸡。六六六……六小姐呢?刚才还在那里的六小姐呢? “咦?六小姐什么时候下去的?” 楼上的某小姐惊呼,引得大家纷纷往萧如玥刚才的位子看一眼,再看向楼下大厅,萧如雪跟萧家其他几位小姐还在台上,而那施施然往临时戏台去的人,不正是萧如玥又是谁?而且……萧家嫡长子萧勤玉,正抱着一把古筝跟在她身后! 众人惊讶,难道六小姐这是要表演抚琴? 萧老夫人始终保持微笑的老脸瞬间龟裂,呼吸也略显急促起来,吓得洪妈妈心头一跳,赶紧弯腰贴近耳来低声:“老夫人,别激动,奴婢听说……” 她还没说完,就听到下面不少夫人在议论。 “不久前有幸听过一回,六小姐不仅琴技精湛,歌声也动人宛如天籁,不想今天又有耳福了。” “上次我也听到了!唉,说实话,自从听了六小姐那琴声歌声,回去再听我们家那丫头的,简直……你们说,明明年纪相仿,怎么就差那么多呢?” 一片花枝乱颤的笑声后,有人就对大夫人端木芳儿道:“大夫人也真是,都不给我们提个醒儿,搞得我刚才就一直在嘀咕,一会儿六小姐到底会不会上台,又不好问……” 这一瞬,端木芳儿真是心火怒放,发作不能。 想想,她不但是萧如玥的母亲,还是萧家主母,这宴会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一手把持安排,儿子这会儿都在给人抱着琴,她要说她完全一点都不知道,谁会信?指不定还得被人说她都到这份上了,还装傻什么的! 就算往好一点的方向想,有人会信,可,她好意思说么?她不但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还是那丫头的母亲不是?全通城的人都知道那丫头身子不好,需要细心调养,她这个当母亲的自然落了头等责任,她现在若敢说完全不知道那丫头会上台,保准转身就被某些贱人说她对姐姐的孩子虚情假意,平时就疏于关照,甚至虐待什么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那丫头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柔弱得风吹就倒的样子……到时候,她就是浑身长嘴恐怕都说不清楚! 啧,这丫头真是邪了,这会儿明明应该…… 端木芳儿虽然是个能装的,但也骗得过其他人,骗不过一个宅子里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几位妯娌。 二夫人陶氏和三夫人沈氏,都只是昙花一现的幸灾乐祸而已,但四夫人房氏却是毫不客气的直接笑出声来,好在现在人多热闹,并不算显得特别突兀,但端木芳儿心里清楚。 更加恼火。 短短的功夫,萧如玥已经上到台上坐好,萧老夫人这时候再走,就明显是在告诉所有人,她,不喜欢这个孙女! 虽然这是事实,但关键是,萧如玥的身后还站着萧云轩,这就让老太太不得不忍着一口气坐着了。 一想到盼了十几年总算把人盼来,却是那样的情形,以至于他又是什么也不说的扭头就走了,萧老夫人就觉心头堵得痛,看着萧如玥的眼神,愈发要喷火。 “老夫人,您别多想,奴婢听说六小姐很会唱佛歌的。”洪妈妈低声安抚道,再抬头,就见台上的萧如玥望着端木芳儿那边。 萧如玥忽然望来,端木芳儿也很惊讶,更何况那双柔光幽幽的凤眸里,晃满了忐忑不安,就像是……正在寻求她的支持! 不知为何,端木芳儿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可,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萧如玥引着,她又那么望着自己,自己哪能没点表示? 这臭丫头…… 心头火气更旺,却不得不挤出一脸支持的微笑,冲台上的萧如玥微微点头,一副“别怕,没事,母亲在”的模样,但在别人眼中看来,却更像是…… 六小姐上台,是大夫人授意的? 洪妈妈很是惊讶,收回目光转向萧老夫人,果然萧老夫人面色微霾,忍而不发的模样。 也许……那药膳的下的料本来够足的,只是一不留神,大夫人就中间横插了一手,毕竟这种事,大夫人可是十分擅长的! 坐在台上,众人什么神色一览无遗,萧如玥非常满意的收回投给端木芳儿的关注,低头慢条斯理的检查琴,在万众期待之下,纤细白皙的指挑出动人的旋律。 “有没有花儿常开不败/有没有光明普照无碍/有没有生命青春常在/有没有世界流光溢彩……” 空灵歌声出口,顿时满堂惊艳,一时之间倒没人注意词曲闻所未闻,倒是有那么几个,暗暗松了口气,暗暗庆幸毕竟还是个孩子,总归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腾,却不想她们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到—— “极乐的花儿常开不败/极乐的光明普照无碍/极乐的生命青春常在/极乐的世界流光溢彩/弥陀的大誓愿海/弥陀的慈悲胸怀/去极乐换骨脱胎/去极乐乘愿再来/极乐的鸟儿法音宣流/极乐的万物香光庄严/极乐的刹土不染尘埃/极乐的人民增福免灾/弥陀的大誓愿海/弥陀的慈悲胸怀/去极乐换骨脱胎/去极乐乘愿再来啊……” 一曲罢,满堂死寂,刚才那些惊艳惊叹什么的聆听表情,无一幸免统统变成了——被雷劈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扭曲崩脸! 曲很美,词很妙,歌声更空灵宛若天籁,可……这首歌,貌似好像大概,不适合这个时候唱……吧?! 众人默默,纷纷随着萧如玥惶惶不安的目光,投向端木芳儿。 不管如何,敢这个时候这么干,四夫人房氏都忍不住想冲萧如玥竖起大拇指,敛了敛溜出嘴角的笑,倾身靠向端木芳儿那边,煞有其事的蹙眉道:“大嫂,不是我说,如玥年纪还小不懂事,你……你怎么也……母亲好好的生辰,宾客满堂的,你竟让她唱这首歌……”你安的什么心? 声音虽然压低了,可两人之间隔了几个位子,眼下又满堂死寂,哪能没有第三个第四第五第六……个听了去?顿时,不少人看着端木芳儿的眼神,变成了不敢置信! 显然,有人已经信了。 承认,就是公然对婆婆不敬不孝!不承认,就是对儿女疏于管教!而本来自己是继母,管不了前室的儿女也不是说不过去,可偏偏……那死丫头长了一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好皮相,这时候还用那双跟她生母一模一样的眸惶惶不安的看着她,分明是在暗示众人——是母亲让我这么做的! 端木芳儿一口气,差点就变成破骂从嘴里喷出来,瞪着萧如玥哪还能维持那副和蔼可亲的面孔?可,众目睽睽之下她能耐那丫头怎样? 徐妈妈也是一阵心惊肉跳,更担心端木芳儿为此不顾形象当场发飙,赶紧不露痕迹的轻拽了拽她提醒。 也好在是徐妈妈还冷静的提醒,要不然端木芳儿搞不好真会冲上台去给萧如玥一个耳光。 而,这还不算完。 萧如雪缓过神来,顿时明白萧如玥婉转拒绝跟她同台表演的目的,看着面目扭曲发作不能的端木芳儿,她压在心头十多年的不痛快顿时畅快了。 敛了敛笑,拧起眉,萧如雪大步走上台去。 当萧如雪走到萧如玥身边的时候,满堂目光也被她引得贴过来得差不多,她伸手轻轻扶起萧如玥的同时,扭头愤愤就给端木芳儿一眼。 萧如玥真没料到萧如雪会跑上来凑一脚,刹那间的惊讶后,她轻轻却让台下坐的近的人都看得清的拽了拽萧如雪,抿紧着唇,摇摇头,无声却把“不要”的意思烙入在场者脑中。 什么叫此时无声胜有声?这就叫此时无声胜有声! 姐妹两这合作默契的一出,简直不多想都难,比如,某个后妈威逼柔弱的妹妹干啥干啥,妹妹屈服,姐姐愤慨,却又碍着后妈手掌大权的银威不能咋滴咋滴…… 看到不堪一击的柔弱者被欺凌,多数人都会情不自禁生出一股保护欲,为其打抱不平。好吧,就算碍着权势,并不敢明目张胆当面怎样,但暗地里,也把卑鄙无耻虚伪做作的那谁那谁鄙夷唾骂千百万遍,而流言蛮语什么都,对某些靠脸面生存的人而言,简直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端木芳儿忍无可忍,霍地站起,可话还没出口,那头小姐妹就一个琴瑟着往另一个怀里缩,另一个又十分捍卫的模样紧紧搂住那一个……惟妙惟肖,好似她是吃人巫婆似得。 萧如雪扬声问:“母亲,六妹浑身发抖好似不舒服,我可否先带她回紫竹院?” 诶呀,真可怜,都被吓得浑身发抖了,果然亲娘不在要看继母脸色过日子的孩子很悲惨…… 端木芳儿再一个上气不接下气。 偌大的宴厅,死寂的沉闷,宾客们纷纷小心呼吸降低存在感。虽说不平,却也总不能掺和人家家事不是? “诶哟,大嫂,您倒是说句话啊,瞧如玥那丫头都抖得像秋风落叶似得,你可别真把她吓坏了。”四夫人房氏幸灾乐祸的在一旁火上浇油。 “你个小贱蹄子,装什么装!”突兀一声童喝传来,萧勤羽猛地冲出来就给了萧如玥一脚。 “啊!” “勤羽……” 端木芳儿和萧如雪的惊呼伴着一片倒吸气声,萧勤羽的腿已经踢上萧如玥,只见她小脸一白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十弟你……”萧如雪怒瞪一脸愕然的萧勤羽要骂,却忽觉扶着的人一沉,慌忙使劲拉住却力不能及:“六妹,六妹你怎么了?别吓我……” 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反应过来,已经变成事实了,场面,顿时混乱的低声吵杂起来…… 端木芳儿不禁晃了晃,险些没站稳。之前的都不算身了,现在,她的儿子竟然众目睽睽之下骂前室的女儿“贱蹄子”…… 那头晓雨晓露面色一变,急步往临时戏台冲去,却不想有人比她们更快,她们还没到临时戏台,萧勤鑫已经将萧如玥横抱在怀,欠身冲萧老夫人禀了声,匆匆就往外。 “啪!” 萧如雪猛的一耳光扇在呆呆的萧勤羽脸上,不待他回过神来又猛的揪住他的衣襟拼命摇:“什么贱蹄子?谁教你说的?萧勤羽,她可是你姐姐!她出世没几天就被送到外面养,十四年来吃的苦你这辈子想都想不出来,可你听到过她提起过一个字吗?她哪里招你惹你了?就算你从来没有好好叫过她一声六姐,她也没说过半句不满,她……” “五姐。”萧勤玉上台好心提醒,并要把两人拉下台去,不想萧如雪却拒绝他的好意挥开他的手。 “我自己会走!”萧如雪抹了抹脸上的泪,愤愤瞪了一眼萧勤玉,再来是端木芳儿,高声道:“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说罢,昂首挺胸,大步走出宴厅。 萧老夫人这时候也在洪妈妈的搀扶下起身上了小轿,洪妈妈代为转达意思给端木芳儿:“大夫人,老夫人说累了,这里就交给您了。” 端木芳儿完美的主母与母亲形象,溃于这短短不过三柱香时间…… *分界* 萧勤鑫搞不清楚,怀里的小人儿到底是真晕过去了,还是假晕了…… 出了大宴厅正准备抱她回紫竹院,夜三竟来了。 夜三看到萧勤鑫抱着萧如玥,很吃惊:“大少爷,六小姐这是怎么了?” “这个……说来话长。”萧勤鑫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时候晓雨晓露也追了出来,夜三对她们道:“大爷正好要请六小姐去一趟,你们就直接送她到外书房在去请大夫。”转眸又对萧勤鑫道:“大少爷,麻烦你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萧勤鑫总不能不放人。把萧如玥送到晓雨背上的时候,两眼还在那张小脸上转了转,依旧没有瞧出端倪来。 难道真的晕过去了?就勤羽那一脚? 萧如玥就这么被带到了外书房。 送到萧云轩面前的时候还在挺尸,房里只剩下父女两人的时候继续挺尸,一炷香后坚持挺尸,两柱香……后,挺一挺,原来真的会睡着! 萧如玥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烛光映照出的,紫竹院自己房间的床顶…… “我怎么回来的?”坐起来的同时问道。 “六妹,好些了吗?” 萧如玥只知道房里有人,以为是丑姑和晓雨晓露,却不想应声的竟是萧如雪,惊讶道:“五姐,你怎么会在这?” “听说你一直不醒,我过来看看。”萧如雪的回答,把萧如玥吓到了。 她一直不醒?怎么可能,她明明装……等等,她记得应该在外书房才对,却不记得怎么回来的?不,准确的说,她不记得到外书房三炷香后的事情…… 额! “怎么了?”萧如雪蹙眉,在她眼前摆手。 搞得她瞎了似得。 萧如玥哭笑不得,转眸见丑姑已经回来了,晓雨晓露都在房里,应了声“我没事”,就扭头对丑姑道:“姑姑,我饿了,随便什么都好,快点弄来给我就成,啊五姐,你要不要来一点?” “你吃吧,我不饿。” 瞧着她都喊饿了,向来应该也是没事,萧如雪松了口气,又叮嘱了些,就领着王翠锦等人走了。 “五小姐最近好像真的变了不少……”把人送走后,晓露折回来就道。 萧如玥只是笑笑,看到丑姑端着做好的面进来,立马跳下床奔过去,饿死鬼投胎似得,边吃边问:“对了,我到底怎么回来的?” “奴婢背您回来的啊。”晓雨应道。 额,那换个问法:“那在外书房,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丑姑微讶,而晓雨晓露却都是摇头,晓雨道:“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啊……奴婢将六小姐送进书房后就出去了……书房里始终很安静,然后大夫来了……六小姐,您真的没事吗?怎么就晕了这么久都不醒?” 她也很想知道…… 萧如玥没再多说什么,丑姑才道:“六小姐,五夫人生了位……” “哈?”萧如玥抬起头来:“五婶生了?什么时候?男的女的?” “酉时生的,是位少爷,还特地派人过来说了声。”丑姑笑应。 “他倒挺会挑时间。”不早不晚跟萧老太太同一天生日:“家里现在怎么样?” 这问题,丑姑三人都不好回答,而她们不回答,萧如玥就猜到了大概,冷笑一声。 “六小姐……”丑姑蹙眉,担忧道:“您这么明摆的跟大夫人撕破脸,会吃亏的。” “哼!我之前也没招惹她,她不也没准备放过我?”萧如玥冷笑:“姑姑可知道,今天送来的药膳加了什么?” 丑姑微愣,药膳的事听晓雨晓露说了一下,可她们都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又怎么能告诉她呢? “要不是我机灵,那一碗药膳下去,我就是大命不死的还能再醒过来,也保准要变成任人拿捏摆布的痴傻儿!”凤眸寒芒一闪,冷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决不手软,这点回敬,不过只是开始!” 丑姑三人心头均是一凛。无论几次,她们都无法适应那双总是柔光潋滟的凤眸里,迸射出的如此让人毛骨悚然的寒芒…… “姑姑,给我找套衣服来,我要去外书房。” 话题转得太突兀,丑姑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这么晚了。” 不见萧如玥应声,摆明是非去不可,丑姑暗叹,转身准备衣服去。 *分界* 萧如玥准备去试探一下萧云轩,可是,还在院外,就被拦住了。 “夜三叔?”一向守在房门口的人,这时候竟然守在院门外,而且…… 萧如玥看了一眼向她行礼的徐妈妈,和端木芳儿的贴身武婢,挑眉:“母亲也在里面?我爹在忙?” 夜三抿唇不语,徐妈妈也是垂着头不搭腔,那两个武婢就跟不用说了……光线不够,瞧不清具体神色。 “没关系,我自己去看。”萧如玥大步就要往里走。 “六小姐,请不要为难……”夜三微微蹙眉。 “我不为难你,你却在为难我不是?”萧如玥冷笑,抬手挥开夜三挡道的手臂,大步走进去。蹙眉,夜三再次上前去拦,却不知为何忽然略显僵硬。 “夜三叔,给个面子嘛。”萧如玥笑眸弯弯,斗篷下袖子中,削铁如泥的乌亮匕首正抵着夜三下身重要部位。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种威胁,夜三抿唇,僵硬着向后退了一步,让出路来。 没瞧见具体的徐妈妈整个瞠目结舌。 夜三是大爷的亲信之一,连老夫人都使不动,就算是夫人见到他,也得给几分脸面说话客客气气的,这六小姐竟然轻轻几句话,就让他退开了…… “夜三叔果然温柔。”萧如玥回眸微笑抛了句,便往书房走近去。 晓雨晓露本来准备硬着头皮跟上,却被夜三拦住了…… 院门离着书房本就有一段距离,再加上冬风呼呼影响,门窗又关着等等因素,还真是不靠近点根本听不到书房里面到底有没有声音。 越近,萧如玥越放轻了脚步,竖起耳朵倾听的同时,也考虑着万一听到“那种”声音的话,要不要直接冲进去把那渣爹吓个从此不振,以慰短命傻娘在天之灵,就听到了抽泣声。 确实是抽泣声,但好像……是小孩子的! 萧如玥微微挑眉,蹑手蹑脚贴上门去,还啥都没听到,就听门咿呀一声开了,她倒了进去…… 065 死而复生的熟人 065死而复生的熟人 门毫无征兆的忽然开了,萧如玥倒进去,不偏不斜正好掉进开门的人怀里,短暂的错愕,她抬起头来,就与那双晦暗没有焦距的鹰眸四目相对了个正着…… “简直半夜见鬼似得!” 萧如玥边发表感想,边站直起身,若无其事的转眸,就见端木芳儿两眼发红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己,而她身边,整齐齐的跪了萧勤玉,萧如月,萧勤羽。舒榒駑襻 萧勤玉和萧如月都闻声回过头来,不敢置信的望着她,而萧勤羽,小小的肩头耸啊耸,时不时抬手抹眼,抽泣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好热闹……额,貌似她来得不是时候! 萧如玥默默,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忽的扭头就往外:“你们忙。” 萧云轩算是习惯了她这脾性,但屋里的其他人却……生生被吓到了。 虽说这画面似曾相识,但再见,却又控制不住的是一番新震撼,最最关键最诡异的,还是某人她爹那番放任的态度…… 端木芳儿回过神来,几步追上去:“如玥。” 一般人闻声都会回个头,但萧如玥,却似忽然聋了,或者被屋外的冬风影响了听觉,就跟没听到似得,不急不缓不回头的继续往外走。 冲动是魔鬼,跪在那里的萧如月一口气冲上大脑,就要起身追上去拉住萧如玥,却被萧勤玉一把拽住。 “七……” 萧如月顺着萧勤玉示意的方向看去,一眼看到萧云轩,满腔怒火冲动顿时化作云烟,面色大变的缩了回去。 见她安分了,萧勤玉才松开她,转眸就看向萧云轩,却不想,萧云轩却这时候扭过头来。 每每对上那双宛如没有半点生气的眼,萧勤玉都控制不住心脏咯噔咯噔的跳,但,每次,父亲的目光都只是从他身上滑过似得,从不停留! 这一次也不例外…… 萧勤玉转暗的眸子微垂,目光定在平整光亮的地板上,脑中不停的回放着萧如玥倒进萧云轩怀里时父女两四目相对的那刹那,和,萧如玥那大不敬的言辞,以及,两人间那诡异却自然的相处…… 六姐果然……很特别! “如玥。” 端木芳儿从前面拦住萧如玥,泪眼婆娑的抓着她小小的肩头,甚至哽咽的语带恳求:“千错万错是母亲的错,是母亲疏忽没把羽儿教好……确实应该惩罚他,可……如玥,他也已经这么跪了两个多时辰了,也算收到惩罚了,他还这么小,天寒地冻的……” 对于端木芳儿这种“针对性健忘”,萧如玥也算是习惯了,只是还是对她的话有些惊讶。两个多时辰?那不正好是她莫名其妙没有意识的这段时间? 忽然间,隐隐明白了什么。 “如玥,看在羽儿还小的份上,他是你弟弟的份上,求求你爹,不然……”说到这里,端木芳儿泪更凶了。 “不管母亲信不信,我都真的没有怪十弟,但您要我为此去求屋里那个人,我真的做不到,因为我对死去的娘发过誓,这辈子求谁都绝对不会求屋里那个人!”萧如玥为难的叹气:“要不,你去找五姐?兴许她能说得动爹!” 健忘就健忘,大家一起忘,忘忘更健康,谁怕谁! 青筋顿时窜上端木芳儿额角,可一想到萧勤羽还在屋里跪着,并且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很快便又将怒火压下去了:“你五姐也是说一不二的脾性,为了今天的事气得不清,就算去找她,她也是不会帮的。” 她就想不明白了,端木兰儿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两个女儿! “啊?”萧如玥很吃惊的模样,装模作样略微沉吟一下后道:“那要不我帮你去找五姐?” 你去?谁知道你去了之后会不会就赖在那里不出来?然后给我来个求不动什么的,我还能冲进娇园把你姐妹两拎出来不成? 端木芳儿恼火在心,扣着萧如玥就是不放的继续泪水喷涌:“如玥,就当母亲求你,求你救救羽儿,他也是你弟弟啊……” “我也求你。” 萧如玥抬眸看向院外,一个小小的身影被拦在那里,晕黄的灯笼光芒映出一张生硬紧绷的小脸——萧如云。 “六姐,我也求你。”因为进不来,就只能在院门口那里边说着,边咚一声就冲她跪在了地上。 有一瞬间,萧如玥真的很想笑。这些人真的以为下跪什么的那么有用?若真有用,当初的六小姐,又岂会最后的最后,落了个上吊自尽?何况…… 她们以为她是谁? 不过也罢,她现在已经不是“煞星”,而是萧家嫡小姐萧如玥,所谓入乡随俗,进了这么个爱装13的窝,她好歹也顺应一下大流,再说,一下就把这些人收拾干净了,以后岂不无聊死? 于是,萧如玥煞有其事的叹气,无奈道:“母亲,你再不放手,十四妹也要跪怀了。” 端木芳儿一愣略微松了松手,萧如玥从她手中滑了出去。 “如玥。”见她竟是往外,端木芳儿不禁蹙眉又要跟上来。 “十四妹的身子可比男儿的十弟娇贵。”萧如玥头也不回的说了句,让端木芳儿错愕的停了下来,睁睁的看着她走到院门口,将萧如云拉起。 不禁,若有所思。 萧如玥可不怕端木芳儿多想,就怕她不多想,反正萧如云是她自己的女儿,横竖亏的最后都是她。 “六姐……”错愕的萧如起了一半的身子,猛的又往下跪,却被萧如玥扯着,跪不下去。 “平时不是挺有骨气的吗?怎么?今天膝盖爱上地砖了?”萧如玥叹气,一个眼神,晓雨便过来拉住了萧如云不让她再有机会跪下去。 萧如云张嘴想说什么,不想萧如玥竟忽的伸手用力掐住她鼻子,害她要说话的嘴不得不该做呼吸用。 “腰杆既然挺直了,就别随便弯下去,你的卑微不过是别人的笑话,想不被人笑话……自,己,去,想!”说完,萧如玥也收回了手,甩下院门口一票呆住的人,往书房走去。 凤眸闪起的水光,萧如云一把甩开晓雨,腰杆也直了起来。 萧如玥的言行已经让徐妈妈很惊讶,再看萧如云这样,更……扭头看向萧如玥,心,再一次剧烈不安起来。 没理会收不住古怪神色的端木芳儿,萧如玥直接进了书房,在萧勤玉和萧如月的余光中走到萧勤羽后背,抬脚,直接就踹了过去。 不但萧勤玉和萧如月同时傻眼了,跟上来的端木芳儿也定在了门口处,就是跪了两个多时辰,冷不丁就被踹扑在地上当事人萧勤羽,也七荤八素搞不清楚状况。 “你……”萧如月回过神来,怒上头顶,却又被萧勤玉拉住了。 看着又往萧勤羽身上补了一脚的萧如玥,萧勤玉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露出怪异的表情。 再次吃痛,萧勤羽回过神来,横眉怒目扭头瞪过来:“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我怎么了?准你踹我还不准我多踹你一脚当利息?”萧如玥叉腰虎脸:“嘴巴再不放干净点,利息翻倍!” 端木芳儿抿唇,抬眸看向萧云轩,却见他低头垂眸,一副没看到的模样。 “刚才我就想问……”萧如玥转眸看向萧勤玉和萧如月:“你们也被罚跪了?” 萧勤玉摇头,萧如月脑子还在卡壳中。 “那你们凑什么热闹?”萧如玥没好气道:“还不起来回去睡觉!啊~,顺便把这个一起带走。”指了指萧勤羽。 萧如月瞠目结舌,萧勤玉也呆了呆,而后就转头看向萧云轩。 “你看他做什么?我跟十弟打架,他一个大人好意思掺和么?”说罢,抬头看向萧云轩,笑得凤眸弯弯:“爹,您说是吧?” 萧云轩:“……” “瞧见没,他默认了。”萧如玥抬脚轻踹了踹萧勤玉:“你该不会让我踹了他之后,又拉他起来吧?” 略微的迟钝之后,萧勤玉二话不说起身扶起萧勤羽,低声:“多谢六姐。” 萧如玥却像没听到,低头看着还呆在那里的萧如月:“原来八妹这么喜欢地板。”说罢,不等人有所反应,转身往书房深处走去,装模作样找起书来。 这么多人在,她总得给自己这一趟找个理由…… 萧勤玉和反应过来的萧如月一起扶着萧勤羽出了书房,端木芳儿也随后向萧云轩告辞离开。 “七少爷,十少爷……”徐妈妈一看到人影出来,就赶紧迎上来,而意外的,这一次夜三并没有拦着她。 “徐妈妈,羽儿有些发热了。”端木芳儿对夜三点了个头,便一脸焦急的催促先回去。 一听萧勤羽发热了,徐妈妈也焦急起来,一群人匆匆忙忙的离开了书房。 “是您把我弄晕过去的吧?” 临走前,萧如玥忽然回头问,但那个爹依旧坚持做活死人,完全没听到似得没搭理。 “有本事让我直接睡到明天啊,假,惺,惺!” 萧如玥冷哼,扭头出了书房。 *分界* 萧勤羽因为病了,被留在了桂香院,喝下药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萧如月第一次见端木芳儿如此阴沉着一张脸,有些害怕,时不时就往萧勤玉蹭去,没多久就快贴上身去了,而萧如云回来的时候就直接回了春妍园。 萧勤玉蹙眉看了萧如月一眼,转头对端木芳儿道:“娘,时候不早,我们先回去了。” 端木芳儿回过神来,这才注意萧勤玉兄妹俩在。这失态让她自己都惊到了,但一想是拜谁所赐,凤眸就是厉芒一闪。 压下心头的怒火,端木芳儿微笑应道:“天寒地冻路也滑,小心些。” 看着母亲的萧勤玉略微沉默了瞬,才点头,拽了拽萧如月就往外走。 兄妹俩这才转身,端木芳儿慈爱的笑脸就控制不住的阴霾下去,咬牙切齿青筋乱窜,十分狰狞。 “娘……”走到门口的萧勤玉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突兀的来了一句:“不管是五姐还是六姐,总会出嫁的。” 端木芳儿怔住,回过神来萧勤玉已经离开。 听到那话,徐妈妈也很惊诧,回过神来,也顺势小心翼翼的劝一劝:“夫人,七少爷说得不错,不管是五小姐还是六小姐,总会出嫁的……”大爷再疼她们,也终究不至于把这个家分给她们。 “徐妈妈……”端木芳儿扭头看向徐妈妈:“你也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个家的钱吗?” 徐妈妈应不上,暗暗叹气,一想到那宛如玉兰花般清新可人的六小姐,就忍不住发秫。 *分界* 三夫人沈氏睡不着,翻个身跟还靠着床头看书的三爷萧云凌道:“真没想到那丫头身子真这么差,被勤羽那点力气踹一脚,也晕了这么久。” 不见应声,抬眸,就见三爷萧云凌不知想什么的想得正出神,不禁抬手摇了摇他:“三爷?” “嗯?”三爷萧云凌回过神来笑也扬了起来,扭头:“怎么了?” “也没什么,倒是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三夫人沈氏蹙眉坐了起来。 “天气冷,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见说不动她,无奈的将她搂进怀里,还细心的掖了掖被子:“你啊,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三夫人沈氏脸红了红。她真的嫁了个好男人,虽然也纳了几房小妾,但十几年来都最宠她惜她,甚至,始终谨慎的没让那些小妾怀上生下他的孩子…… “你刚才说什么?”三爷萧云凌解释道:“抱歉,想着生意上的事没注意。” “也不是那么重要,就是忽然想起如玥那丫头……”三夫人沈氏笑应着,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遍,又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丫头虽然身子差了点,胆子倒是不小,呵呵,想起大嫂那张气歪的脸,我就忍不住想笑。” 奇_书 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你啊……”三爷萧云凌失笑,提醒道:“不管如何,分家之前还是不要跟大嫂直接撕破脸。” “嗯,我知道。”三夫人沈氏点点头:“我准备明个儿给如玥那丫头再送点滋补品。”养好了身子,掐人才更有劲不是? 手里的书轻落在三夫人沈氏的头顶,三爷萧云凌笑道:“大哥可都看着的,别太明显了。” 边倾低身,边挑落床帘…… *分界* 萧家六小姐被弟弟一脚踹晕的事,很快传遍通城大街小巷,并插上翅膀,飞到了京都。 “不可能!” 武王府爆出一个高声:“事情肯定被传颠倒了!那小丫头一脚把人踹晕过去还差不多!” 想起那天小丫头把某王利索压在身下的情形,唐镜明越发觉得自己说得太有道理了,频频点头:“肯定是搞错了!” 药痴埋头认真捣药,一对耳朵却竖直拉长着。其实,他隐约大概可能有那么点,猜到做那种药丸的人是谁了…… 半空细绳上的人,抿唇不语。 “当然啦,有些人不要脸的以这个为借口跑去……” 白皙漂亮的大手忽然罩上唐镜明脸来,把他后面的话完全拍回了喉咙里。 “不可言说不可说,四师兄啊,要记得佛祖警示呀~”皇甫煜笑得一脸佛光普照,抬腿一扫,顺势将人拍在地上,扭头看向认真捣药的药痴:“二师兄,堆雪人不?” “好啊。”药痴兴冲冲奔过来接手。 “二师兄你个笨蛋……”两眼金星的唐镜明骂。 “我笨?你才蠢!他不出去,我们怎么跟上去?”圆圆的肥爪子对准脑门啪啪啪的拍。 “诶,对哦。他xx的,你打还打……” 骂了一句,反扑。 *继续分界* “天寒地冻哟,有人不出门哟,有人白跑一趟哦……”屋檐下,有人咧嘴笑唱,抬手勾起一旁的圆脸,深情款款:“玥啊!”一声痛呼,后面更恶心肉麻的话胎死腹中。 “捡到身体健康骨骼奇佳耐打耐炖又耐毒试药人一只,二师兄,拿去。”皇甫煜笑眯眯的把晕过去的唐镜明往药痴怀里塞:“哦,同门互相帮助应该的,不用谢。” “最近确实做了不少药丸愁不知什么效果,不想王爷师弟如此了解我意,嗯,那我就不客气了。”药痴一本正经的点了个头,而后兴致勃勃往唐镜明嘴里塞东西。 白易淡定翻眼望天表示没看见,反正……不死族嘛,是死不了的。 这时,有个人来到萧府大门前。准备叫门的时候犹豫了下,就往后门去了。 皇甫煜瞥了白易一眼,白易立即领会,悄悄跟上那人。 萧府,紫竹院。 “中年妇人?” 萧如玥挑眉,看了一眼那传话丫鬟,接过丑姑送过来的小布袋打开,是张小字条,只有四个字——佛怀慈悲。 略微一愣之后,萧如玥嘴角飞扬起来,透着一股隐敛的冷冽,问那丫鬟:“人呢?” “说是先回城北客栈了。” “这事还有谁知道?”萧如玥又问。 那丫鬟咚一声跪了下去:“回六小姐,奴婢一路过来都十分小心,肯定没人瞧见。” “哦?”凤眸弯弯,萧如玥笑了:“看来她给了你不少银子。” 那丫鬟琴瑟了下,脑袋撞上地面去:“求六小姐饶……” “行了,你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就好,姑姑,送她出去吧。”萧如玥淡淡道。 那丫鬟惊讶了下,随即黯然下去。 虽然都说六小姐是煞星,可也没见紫竹院的人被煞伤煞死,反而还是水涨船高,因为六小姐的关系不但天天清闲又自在,还隔三差五就有赏银领,好多人都想方设法引起六小姐的注意,希望能挤进紫竹院来,她也是其中之一,只可惜…… 不甘心,咬牙豁出去还想再争取一下,却被得丑姑暗示的晓雨伸手一扯,拖了出去。 “六小姐喜静。”丑姑赏了一两银子给那丫鬟时,如此说道。 那丫鬟倒也是个机灵的,面色微微一变后,黯然离去。 丑姑折回来就见萧如玥正在换衣服,惊愕:“六小姐要出去?看这个天,晚些恐怕又要下大雪。” “没事。”萧如玥笑道:“我早去早回。” 丑姑蹙眉,忍不住又问:“是谁?”她想不出来到底会是什么人。 萧如玥笑着想了想,道:“算是一个死而复生的老朋友吧。” 丑姑愣住,也不知怎么就猛然想起怀慈庵,瞪大眼:“难道……” “嘘~”纤细的指点上她的嘴,萧如玥笑眯眯的:“佛曰,不可言说不可说。” 丑姑呆了一呆,道:“奴婢跟您一起出去。”若真是怀慈庵的活口,又能找上这来的,恐怕就只有一个人了,而那个人,也是有些人脉的。 “姑姑……”双手搭在她肩上,萧如玥叹气:“你去做什么?你又不懂武功,真有什么你也护不了我不是?倒是还会碍着我逃跑!放心吧,有晓雨晓露在呢。” 丑姑一时接不上话。 “有些事我必须知道,但能问的,似乎也只有她了。”萧如玥抱住丑姑,道:“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有事的。” 外书房。 夜三凑近萧云轩耳边低语,而后问:“要不要跟着?” 萧云轩:“你去。” “是。” *继续分界* 出萧府瞎转了几圈,萧如玥才来到了城北客栈,而此时不但她罩着宽大的斗篷戴着面纱,就是晓雨晓露也已经半路换了男装戴了黑纱帷帽。 看起来,就像两个江湖汉子和一个小姐。 通城是大城,莫说南来北往的人多了去了,就是这城里究竟住着多少身份神秘的人谁也算不清楚,因此,店家倒也没太在意,收了银子便爽快的让伙计领路。 到了房间前,晓雨也赏了那伙计一两银子,轻松将人支走了。 萧如玥不露痕迹的扫了一眼两旁的房间,暗暗冷笑,抬手便去敲了面前那扇门,晓雨晓露想再迟疑的机会都没有。 “谁?”房里传来谨慎的一声。 “你找的人。”萧如玥应。 不一会,门先开了条缝:“把脸露出来。” 萧如玥直接喷笑:“才知道净缘师太是个胆小的人。”边说着,便解下脸上的面纱。 这话似乎让里面的人惊呆住了,杵着没开门。 “谨慎倒是半点没变。”萧如玥再笑,抬脚,直接把门踹开。 门后的人不备,踉跄后退,是名身姿婀娜的妇人,戴着面纱,外露的两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进来的萧如玥。 “你是五……”话没说完,见晓雨晓露要跟进来,那妇人赶紧道:“让他们在外面等。” 标准的欺善怕恶…… 萧如玥鄙夷的赏她一眼都懒,摆摆手,示意晓雨晓露在外面等。 两人迟疑了下,晓雨先退了出去,晓露赶紧跟着,并机灵的顺手带上门。 那妇人暗暗松了口气,回头,就见萧如玥坐在桌边托腮笑看着她,那感觉……让她无比陌生。 “你……真的是六小姐?”妇人蹙眉。 “净缘师太可真伤人,好歹你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怎么才分开短短几个月,就不认得我了?”萧如玥笑眯眯的问,指了指对面的位子:“不坐下说?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坐着说话的。” 面纱下的脸面色微变,很快便抬手解下面纱……果然是净缘,并且已是一脸微笑。 净缘走过去在萧如玥对面坐下,伸手倒茶,语气就像关系友好的老熟人:“六小姐果然是人中龙凤,才短短几个月不见,就变得让我都认不出来了。” “呵呵,我倒是不知道净缘师太记性这么差,短短几个月就将过去七年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净缘一颤,茶水洒出了杯,抬眸,却看到的是一张笑得无邪的小脸,半点恶意没有,却……让她没来由的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 “我可不是来跟你念旧的。”萧如玥伸手拿起那杯茶,直接就送到了嘴里:“闲话就少说了,到底找我什么事?” 见她喝了茶,净缘顿时安了心,挺直了腰杆:“我要跟你进萧府。” “噗——” 一口茶,完整的喷在净缘脸上,估摸着,还有些进了她的嘴。 “你说什么?”萧如玥若无其事的抹了抹嘴,自己伸手倒了杯茶。 净缘师太脸一黑,抹去脸上的茶水,面色狰狞起来:“臭丫头,我会落到今天这副田地,都是因为你!哼,不想我把你过去的事情抖出来就……” “噗——” 又是一喷,茶水准准的冲进了张嘴说这话的净缘嘴里去。 “额,不要老是说笑话嘛~”萧如玥恶人先告状,一脸无辜道:“人家笑点很低的。” “你……”骂声还没出口,猛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狂吐。 “喂喂,人家好歹每天都有饭后漱口早晚刷牙,你这未免也太打击人了。” 萧如玥的娇声抗议,换来净缘一记横眼,但很快,自信满满的笑铺盖整张脸:“呵呵……你已经中了我的毒,不想死……”直抵喉下的冰冷,生生打断她的话。 “要不要试试看,是中毒的我先死,还是你喉咙先被开个洞?”萧如玥单手托腮,笑眯眯的问,手中乌黑的短刀紧贴着净缘的喉咙:“最近看了好多书,学了好多东西啊,包括人身体结构什么的,要不要试试看……” 犹如张着血盆大口的毒蛇盘上心脏,净缘面色瞬间苍白如纸,怔怔不敢置信的看着那笑意愈发柔和的小人儿。 “听~说~,只要位置下得准刀子又够快,人就算被割下四肢,多余的内脏,只剩下头,心,肺等几个重要部位……是不会死的哦~” 咧嘴,整齐雪白的牙,却瞬间有种野兽獠牙的锋利感:“听着就好有趣,对不对?搞的我真,想,试,试!” “……不……不要……”嘴张张合合,一脸惊恐的净缘好半天才生硬的挤出两个字。 “不,不要,怎么这么耳熟?”萧如玥似回忆起来,净缘雪白的脖子上却突兀的多了点刺目的殷虹:“啊~,想起来了!过去的七年,我常这么求你来着。对了,这刀子削铁如泥真的很快,你可千万别晕,否则……捧着自己脑袋过奈何桥可真不好看。” 腿软想晕了的净缘一下精神起来,泪眼婆娑:“六……六小姐……是……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您大人大量……饶……饶命……” “诶哟,净缘师太真是,说得我好像杀人魔似得,人家明明踩死蚂蚁都不敢。”萧如玥娇嗔:“对了,我有些事想请教一下师太,不知道师太方不方便透露一点?” “方便!方便!”不敢点头,净缘使劲眨眼表示诚意。 笑容陡然一敛,萧如玥起身倾贴过去,两人才听得到的低声问:“李妈妈去的那年,你在萧家遇上了谁?给我把舌头撸直了再说。” “一……一个婆子,好像姓左,五十上下左脸有颗红痣,可我不知道她是哪个院的,她还让人打了我一顿丢出城外,说是再敢去,就要我的命!” “所以,你回头就把气撒我身上了?”萧如玥冷笑,又问:“那七年,花钱养我的又是谁?” “不,不知道!” 净缘见萧如玥不信,打卷的舌头赶紧撸直了解释:“姑奶奶,我是真不知道,他每次来都是把我约在后山,每次都是背对着我站在那块可以一眼看尽后院的大石上,从来没说过话,所有的交代,都是那位大爷的随从传达,而那随从也总是戴着斗笠帽,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半张脸,下巴满身青色胡渣,知道是个中年男人而已,真的,真的!” “那个大爷,什么身形?”萧如玥又问。 “很高,但精壮精壮的,给人感觉很冷。”惶惶的低声应着,说大声了那短刀刺进她喉咙里。 “再见到那些人,还认得出来吗?” “认得认得。”净缘差一点就想点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眼前的小丫头怎么就不怕毒发身亡。 萧如玥才刚把短刀从净缘脖子上挪开,屋顶上就有人打了起来,并哗啦一声巨响,把屋顶给轰了个大洞,两个黑影先打着落下来,后面还追着几个蒙脸的。 “六小姐。” 砰一声,门撞开,晓雨晓露也冲了进来,一人一边架起萧如玥就要走,不想萧如玥却挣开晓雨,伸手去拉净缘。 虽然不知道这些都什么人,但她还得靠净缘认人的,可是…… “你……是你……六小姐,是他,是他,他就是那个大爷的随从!” 顺着面色大变惶恐后退的净缘指去的方向,萧如玥看到的竟然是…… 夜三! 略微的惊诧,萧如玥喝道:“晓雨晓露,过去帮帮夜三叔。”边说着,边把净缘往外带,握紧短刀快步离开。 只是,外面果然也有埋伏,而净缘…… 他x的果然享福享残了,出门才跑个几步,竟然就给她摔了一觉! 萧如玥忍着没加踹她几脚,沉凝横眉,挥刀向一方砍去,却不想飞来的暗器半道就被什么东西打掉了,她只砍到一团空气…… 066 拉帮结派抢师太 咦? 萧如玥略微错了下,回头转身挥刀,竟又是一个空! 真的有人在帮她?还是……变相的接近她?啧,管他的,先带这个废物跑了再说! “不想死就快点起来。舒榒駑襻”萧如玥边拖净缘边叱喝,好在净缘比她高却不算胖,再加上怕死,她一喝就自己蹦起来了,跌跌撞撞跟着跑。 随着几声闷哼,暗器也没有了,但是暗中帮忙的人始终没有露面。 此刻萧如玥也顾不了那么多,一手拽着净缘一手扯高斗篷挡脸和手中的短刀就往楼下冲,哪想竟有个不怕死的伙计,听到打斗声了不跑,还要上楼来,跟她们正要在楼梯半道相遇。 “让开让开……尼玛的,人话听不懂是不是?” 扯着嗓门吼了几声,那伙计不但没跑没缩,还杵在那里瞪大眼,萧如玥一个火大,暂时放开净缘的手撑着楼梯扶栏借力跳起,一扫腿将人直接踢下楼去,中途另一只手压根没让脸露出来。 起跳踢人落地再带人跑,一气呵成的干脆利落,漂亮得让人两眼发亮! 净缘却是吓傻了,感觉拉着她跑的这人,不是她所认识的萧家六小姐,再加上客房那一段,恐惧顿时袭上心头,见客栈外围观的人多,瞧准机会猛的就挣开萧如玥的手,往反方向跑。 店家是怕事的,听到楼上有打斗声,虽指使伙计去看,自己却是第一时间逃出了门外,混在人群里张望热闹,净缘这扭头一跑,刚好把他撞了个趔趄。 “走路没长眼……啊!” 店家站稳伸手想拉住人教训一顿,可惜没拉着,只能破口骂一句泄愤,却不想还没骂完,又被撞! 好在,这回他手快,而对方个子又小,真就被他拉住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某某处顿时闹着要分家似得剧痛。 瞧清楚那一幕的某些人,齐齐感觉胯下隐隐作痛。 某药直接伸手护宝贝:“好凶猛的妹子。” “何止凶猛,简直凶残!”某唐觉得蹲下来才更能缓解痛楚。 不闻第三声,纷纷惊愕望去,原来那家伙正在白易耳边说着什么:去~,还以为他那里也练得刀枪不入不怕打击! 话说回来,萧如玥被净缘突兀挣脱已经够恼火,又莫名其妙被那店家拉住浪费时间,火气上冲就直接赏了那店家弟弟一膝盖,扭头再追,净缘却已经跟她隔开了一段距离。 看热闹的人多,用推的实在太浪费力气,而自己的身份在通城任何地方都太敏感,这一次总不能再冒充萧如雪当街举刀追人。 好在她的面纱是模仿了现代口罩的设计做的,一只手戴上也轻而易举,再扯上斗篷帽子,哼哼,爹妈对面走过匆匆一眼都不一定认得出是她! 装备整齐,举高短刀,扯开嗓门:“不想死的都给老娘让道啊!” 这一招果然奏效,围观群众纷纷惶恐让道,乐得某些人都直不起腰来。 “不行了不行了,虽然凶残了点,但我真的越来越喜欢这丫头了。”感觉某人瞪过来,赶紧解释:“额,我说的是欣赏,纯欣赏,非常纯洁的欣赏。” “奇了怪了,正是英雄救美的好时机,你却躲在这里……”药痴斜眼向某人。 “都告诉你那丫头浑身铁甲尖刺,戒备心重得很,这时候跳出去,保准被怀疑是跟那些人一挂的,他敢出去才怪!”唐镜明懒懒抠着耳朵斜眼某人,咧嘴笑:“再说了,二师兄,你哪只眼睛看到那丫头需要救了?我怎么横竖看着,都是她身边半尺以内的人需要救护?” 三人在屋顶上边走边说,跟街道上那举刀追人制造混乱的小人儿,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忽然,也不知瞧见了什么,三人面色均是一凝,很快默契的分三方散开,并从不起眼的角落滑下街道,挤进人群里,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眼看萧如玥就要抓住净缘,却突兀银光一闪,若不是她缩手快,手就要被人群里忽然伸出来的刀子砍下来了。 而就是这晃眼的时间,已经有两个平民装扮的人将净缘夹住,其中一个手里拿着匕首,就要往净缘腰上刺去。 萧如玥大惊,毫不犹豫就将手里的短刀甩射了出去,目标是那只握着匕首的手,而,短刀出手的瞬间,她也在这一刻成了别人利刀下的猎物…… 不过,她不过是摊上了副柔弱的身子而已,可不代表她真如看起来的那么柔弱! 冷冷一笑,后仰避开利刀的同时向刀来的方向侧滑,小拳头轻轻贴上那贼人小腹肚脐微下的位置,笑吟吟的送上最后的祝福:“黄泉路上走好。” “啊!” “啊!” 几乎是同时两声,有人齐整的从手腕处断了手掌,有人肚脐被袖箭贯穿,甚至不及多想什么,轰然到地就上了黄泉路。 萧如玥趁他倒下时顺势拿走他手上的刀,就往架住净缘的的另一个男子手臂砍去,丝毫不担心误伤净缘。 这不仅仅是信心的问题,更有对她而言,净缘不过是颗棋子,缺胳膊断腿什么的无所谓,只要两眼没坏还会喘气指认,那就足够了。 残忍而冷绝,才是她真正的本性! 瞧着如此的她,不但净缘更恐惧了,就是架着她的那名男子也吓坏了,惶惶缩手躲避,却不想,啥感觉都还没有,颈侧就突兀有殷红喷涌飞溅而出,一把乌黑光亮的短刀快如闪电,却又诡异宛如识路一般重回那小小的人儿手中…… 半点血影没沾的通身乌黑光亮! 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围许多人还来不及避开的直接本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一脸一身,顷刻间,尖叫四起,争先恐后离开的人群,让场面失控般的混乱…… 净缘此时脑子只剩下一片空白,不但高声尖叫,还愈发恐惧的往使劲拨开挡路的人逃跑,一切,皆出于遭遇恐怖逃离的本能,却无疑是在给萧如玥制造麻烦! 要不是不能确定暗处还有人潜伏着,到底多少人,她无力带着一个断腿的女人在混乱中逃跑,她早一刀子削掉净缘的双腿。 有时候,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她不过是把最糟糕的情况计算进去而已,却没想到还真的应验了—— 起码有三拨人突然冒出来跟她抢净缘,真要说不同,就是有一波人马摆明是要杀净缘,而另两拨更诡异,一面护着她不被那一波人马波及,又争着阻止她接近净缘,并且也要抢净缘! 加上她就四拨人的如此混在一起,让已经失控的混乱更加失控,满大街都是哭爹喊娘的哀号声,拼杀声,鲜血飞溅…… 萧如玥直接气得骂x,手中利刀短刀配合无间,挥舞着就冲那些护卫她又挡着她的人劈去,却不料腰上突兀一紧,整个人被向后拽着倒飞! 本能反应,挥刀就向腰后砍去,却只砍到一团空气,她都来不及瞧清束缚在她腰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就如果突兀出现一般,突兀的凭空消失了,而她…… 因为失去了那东西的支撑,悲剧的正外下掉! 好在,下面有人,还正好伸手接住了她!可,她更信这是安排而不是巧合,于是二话不说,挥着短刀就冲抱着她的人砍去…… “喂喂喂,是我啊!” 抱着她的人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干,也不敢赌她辨出自己声音后就会收手,倒也是个利索的,说着的同时就撒手把萧如玥往一边抛开。 落地站稳,萧如玥有些错愕是看着柳翊,虽然觉得他在这个时候这里出现太突兀,却直觉认为这个人可以放心的用,随即三步并作两步跳了过去并把手里抢来的那把利刀塞进他手里:“帮我抢那个师太,额不,抢那个女人!” 边指边扯上惊呆了的柳翊就要往那边冲…… “等等!”好在柳翊在某人的注视下,机灵的回过神来,反手一扣萧如玥就拖着往另一个方向跑,并解释:“衙役马上就要到了!” “那又怎样!”萧如玥挣他的手。 天知道那三拨人哪来的到底什么目的,怎么就突然冲出来跟她抢人,甚至要灭口,而至少有一点她猜得到——她在一走,再见净缘无望,指认的事差不多到此为止! “我的好姑奶奶,难道您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吗?”柳翊哭的心都有了。 接到信号屁颠着跑来,还没来得及喘气,这姑奶奶就直接天上掉下来砸他怀里,二话不说砍他就罢了,某个主子还在暗处不听的用眼神戳他…… 好在老天怜悯,他这边还在挖空脑子想怎么把人弄离开,那边捕快衙役甚至官兵,就倾巢而出的蚁群般四面八方冒了出来。 通城南连京都,北接草原,草原之外是邻国,毫无疑问是重关之重,捕快衙役向来比其他差不多大小的城市多得多,城一左一右还有二十余万的两拨精兵驻扎,真正的安内防外,尤其因为内城里有个战马供应商萧家在,当年先祖皇帝为报赠马之恩也为保护萧家不受干扰能安心育马,明令过驻扎兵将要进内城协助捕快衙役维持秩序…… 因为是先祖皇帝下的明令,历代皇帝也得遵循,这事也就一直从开国坚持到现在,已有整整七十六年,这时候发生这么大的骚动,怎么可能不把这些人都引过来? 这,也是变相疯长萧家势力的一大要素! 但,凡事都有利弊,一面越是光鲜亮丽,另一面就愈发黑暗不堪,有多少人堆砌起了金字塔让你站在顶尖,就意味着会有多少人想把你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来取而代之,何况…… 这个世界,一切的最终说话权归于皇家!皇家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非死不可!也许最初的最初真的念恩,但漫长的七十六年轮替了数代帝王,思想在不经意间不断的慢慢的一点一点蜕变着,谁又知道,现下龙椅中那位王者,是不是还容得下如今气势如虹的萧家? 要垮萧家,也许只要一个小小的理由,比如……现在! 萧家嫡女当街杀人,当家的爹袒护她就成了袒护犯,而不袒护,也脱不了管教女儿无能,而连这点能力都没有,又如何掌家?皇家如何还能安心将战马交与培育?到时候皇家直接介入萧家家权争夺,再来一点暗中作梗,摧毁萧家百年基业,说不定无需一夜! 最重要的是,已经公认是萧家一份子的她,绝对没法不被连累! 瞧见捕快官兵的短短时间里,萧如玥便神思飞转的想到了这些,虽然不甘,却也只能先跟柳翊逃开再说,断不能让捕快官兵追上抓到,或者……被认出来! 回头,净缘正被其中一拨人抓住敲晕了带走,而她,本就只能分出有三拨人,却压根分不清谁跟谁是一拨的,这时候自然也没法认出来到底是那一拨把净缘带走了。 “糟糕,晓雨晓露!”萧如玥猛然想起,不想柳翊忽的抬手劈过来,顿怒举起短刀去挡:“你干什么!” “姑奶奶,我只是想让你安静的快点离开这……里……而……已!”看着凶巴巴的表情陡然一定就倒过来的萧如玥,柳翊大惊,慌忙去接却接了个空,定睛看清把人抱走的人,嘴边的声音就控制不住的一个一个的间隔性蹦达出来。 “她出来的时候应该带有替换的衣服,去把她两个武婢接来。”皇甫煜垂眸看了眼萧如玥身上溅了几滴血的斗篷,说罢话人影一闪就双双不见了,倒还有句忽然想起来似得传来:“顺便给让人给她爹带个口信。” “……哦。”柳翊仰望着,迟钝的应了一声。 武功神马的果然最坑人了,有人不费吹灰之力短短十几年就成了绝世高手,有人苦逼苦逼的日练夜练几十年,也不过艰难的在中游胡乱扑腾。 当然,他属于那种不那么苦逼的,只是跟某些某些不像人的人比起来就……/(tot)/~,不说也罢,说起来就是一把心酸泪! 而此时,因为捕快官兵的到来,刚才还打得你死我活的一群几拨人,顿时鸟兽散,其中抢到净缘那一拨,明显跑得最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以至于蜂拥而至的捕快衙役,满城乱窜的追人,却最终谁都没抓到…… *分界* 竟然又毫无防备的被人偷袭了…… 尼玛的,等她研究通透那本发黄古书的内容学会后,也见一个戳一个搞偷袭着玩! 醒来的萧如玥愤愤瞪开眼,看到自房间的自己那铺床的床顶,有一霎那还是控制不住的惊愕了,但很快,小脸皮下肌肉狂抽不止。 在这个世界这个圈子里,她还真是像极了砧板上的鱼肉,一路戒备,还是逃不开人家的手掌心跳不出身下这块砧板,不少人想怎么切她就怎么切她! “醒了?” 察觉萧如玥醒了,丑姑靠过来,一眼就看到床上的小人儿两眼大睁霸气与愤怒大露,暗惊之下,不敢贸然继续言语。 霍地坐起身来,发现和衣而卧的自己身上的外套换过了,萧如玥微愣,沉声又问:“晓雨晓露呢?” “六小姐,有什么吩咐。”晓雨晓露机灵的跑过来。 此时两人已经恢复了府里的武婢装束,虽说看不出哪里受伤,可脸色都不是那么好,不过毕竟了发生了那样的事,也一时半会儿分不清楚到底是吓到了,还是伤了衣服包裹的地方。 “你们没事就好了。”萧如玥松了口气,阴沉的面色也瞬间恢复如寻常的柔和,此时肚皮正好咕咕吵闹,随即抱着肚皮扭头看向丑姑:“我又睡了多久?好饿啊……” “一个多时辰。”丑姑倒也不疑有他,应着的同时往外走:“这会儿外面下着大学,我就在小厨房给你随便弄点吃的吧。” “谢谢丑姑。”萧如玥咧嘴,笑得欢快。 许是丑姑已经问过晓雨晓露,又许是怕她饿坏了,反正也没多问就真的直接到小厨房去煮东西了。 “你们有没有受伤?”萧如玥低了些声音:“夜三叔呢?” “回小六姐,因为有人暗中帮忙,奴婢们都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并不碍事,而夜三爷……”晓雨拧了拧眉:“当时太混乱,回过神来已经不见他了,不过听说他已经回来了。” 萧如玥点头,又问:“瞧见帮我们的人么?我身上的衣服换过了,回来之前去过哪里?” 晓雨晓露均是摇头,因为晓雨点拨过晓露有些特别的事情,就算丑姑也要瞒着,所以,她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丑姑,可因为萧如玥,也还是适时的时候锁上嘴,不知道能不能说的就是丑姑问到,也直接把回复权交给晓雨,自己当个哑巴! 所以现在,萧如玥问,也由头至尾只是晓雨一个人回答。 “对方平民装束却都蒙着脸,而且来得快退得也快,奴婢们无能,搞清楚对方到底什么人……”晓雨说话时表情黯然,一眼就能看出她此刻心情十分低落难过。 想她和晓露,十几年来勤勤奋奋,以前一直以为也算小有所成,如果有机会,定能将主子护得周周到到,却不想,她们也不过是借着武婢这个身份被变相的保护着,始终生活在那个巴掌大的太平圈子里,真正遇上事,莫说保护主子,就是自顾也不暇,简直…… “后来神鹰镖局的少主突兀出现,说是六小姐已经被接到神鹰镖局去了,要我们只带上您的衣服直接弃马车跟他走。” 虽然黯然,晓雨还是说得十分详细:“衣服本来就包在包裹里,倒是一拿就可以走,所以我们跟着那镖局少主避开捕快和官兵到神鹰镖局倒也顺利。到了镖局后,那镖局少主又说我们的衣服染了血渍血气,被鼻子灵的人闻到恐怕要落把柄,所以我们在那里给您和自己换了干净外套,奴婢们还包扎了伤口。” “原来如此。”萧如玥点点头,正在消化这些信息,就见晓露一副有话不知要不要说的模样,便道:“晓露,有什么事直接说,没关系。” 这话出口,晓雨惊讶的看向晓露,就见晓露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萧如玥挑眉:“说说。” “出门换装后,六小姐不是让奴婢把马车上萧家的家徽挡起来了嘛,晓雨拿衣服的时候,奴婢忽然想到,就打算去检查一下,想着万一不能回头取车,就把家徽毁掉别让人认出来,可……却发现有人早一步动过那个地方了,奴婢吓了一跳,赶紧要检查的时候晓雨已经取了小姐和我们的衣服出来,那镖局少主二话不说就把我们二人拖走,因为奴婢的手已经伸了过去,正好扯下个小角,虽然只是一点点,可也应该露出家徽边角的地方,却什么也没看到……” 晓露一边回忆,一边叽叽咕咕的说着,许是那事太诡异,而萧如玥和晓雨刚才的说话声都很小等因素,她表情夸张却也说十分低声:“可是好奇怪,等那个镖局少主让人把马车取来的时候,奴婢撕松的一角还在,隐隐还露着家徽一角,扯开检查,确实是我们萧家的没错,好像也没被动过……想来想去,奴婢都分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眼花了……” 表情很纠结,真的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眼花,而这些话,不但晓雨惊愕,就是萧如玥也很惊讶。 晓雨明显是惊讶晓露这某种程度而言比自己还细心的地方,至少当时她没想到检查家徽的事,但晓露却想到了,虽然结果有点乱七八糟,但至少她是真的想到了…… 而萧如玥,比起晓露觉得自己更可能是眼花的猜测,她反而更相信晓露两次都没有眼花,都没有看错,自然就更惊讶那暗中帮忙的人的谨慎了! 正抿唇思忖着,丑姑就端着煮好的牛肉面进来,凝神的小脸一下变成了饿死鬼投胎样…… *继续分界* 外书房,一片死寂的静。 萧云轩不变的面无表情,不变的垂眸于账册,一切似乎如此,可夜三却杵在那里,大气不敢喘…… “看来那位高人的预言,真要应验了……” 轻轻的声音响起,云淡风轻中,又隐约似乎有那么点……嘲讽! *分啊分* 神鹰镖局,有人正在发飙。 “你个混蛋师兄,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你想害死我啊?要不是你,我现在也抓到人了!”唐镜明面色发白,头昏眼花到身子都控制不住的晃啊晃,却还有力气揪住药痴的前襟破口大骂:“我他xx呃~” 一句话没骂完,猛扑住药痴狂吐。但实际上已经吐了半天的他,现在根本没什么东西可以吐了,只是克制不住那股恶心感。 “哇……脏死了走开走开啦。”药痴尖叫,使劲一把将唐镜明推开。 此时的唐镜明浑身没力,毫不意外往后倒,好在身后还有个王爷师……感觉后背被有只脚把他顶住又直接踹开,顿时气得更晕了,直接当刚才毛都没想的大吼:“老子要跟你们绝交绝交!” 好在,这屋里还有人有那么点人性,伸手拉住他之后,就要将他安置回太师椅里。 “翊翊,还是你最温……” 咚一声,直接代替了后面的话,唐镜明还是掉在了地上,而那柳翊,正使劲搓着身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而后才猛然想起不该松手,歉意满满的弯腰又拉他:“诶呀,对不起,一不小心失手。” 他xx的绝对是故意的!唐镜明横眉怒目瞪着柳翊,可为了不被再摔第二次,他也只能暂时的忍了,一切,等他坐稳回去再说。 凡事适可而止,柳翊有了报复的快感后,倒也没再继续折腾唐镜明,好好把他安置进了太师椅里。当然,更多的原因是,他不够格挤进那个特产怪物的师门,自然不能跟那些人比“心狠手辣”! 也因此,一番闹腾,屋里总算安静下来了,而这时,有人来了,还只是停在门外院中就直接出声汇报。 “主子,人已经带回来了。” 因为事情闹得有些大了,引来了官兵捕快,导致多一番周折,摆脱追踪离去到不被察觉的回来,他们也着实费了不少时间。 屋里的人,一下全看向了由始自终只是勾唇淡笑看着屋里闹剧的皇甫煜…… 净缘生生被一股无比难闻的恶臭熏醒,睁开眼所见是一片昏黑,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倒是能听到呼呼肆虐的风雪声。 虽说也是见过世面的,可终究她所在的圈子不过整个世界的小小角落,以前所见识的狠辣,今日彻底被颠覆了,她犹如见到了真正的地狱修罗王,那一瞬间,以往所看到的都不过是挂着“恶”的称号的凡夫而已,完全没有可比性…… 屋里昏黑得什么都看不到,更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在,净缘却一动不动,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冷汗簌簌,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如雷,好似随时都会冲出胸膛似得。 舔舔舌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抖出一声:“有……有人吗?” 虽然脑子很乱,可至少有一点她很清晰,那就是她还能感觉到恐惧就意味着她现在还活着,而不管是谁将她弄来这里,既然还活着,就意味着她还有利用价值! “别紧张。”果然有个轻声应了她的问:“我只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的过去……” 那声音很轻很动人,让人有如春风拂面的舒服感,有如轻轻敲上心门申请进入的礼貌,有让人不由自主生出好感的诚意,但…… 搭配着这环境,却愈发让人毛骨悚然! 净缘一窒,声音愈发颤抖的拖出长音:“谁谁……?” “萧六小姐!” 轻轻一声,击溃净缘心头那微妙的侥幸心理,那本该无比熟悉却实际陌生万分的身影从脑子里掠过,冰冷无情宛如杀戮成性的双眸瞬间化作毒蛇盘紧心脏,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咬下来…… 那致命的威胁犹似深烙入脑,光是想起来就忍不住浑身发软,要再次晕死过去,哪还有空想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怎么会拥有那种逆天的气势。 而,净缘想晕,有人却不会让她就此晕过去,只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扎上身的轻微酸疼,她就倏地一挺,浑身僵硬的维持着那个撑地坐着的姿势一动不能动,满满恐惧,却又晕不过去! 到底……她惹上了什么人?! *继续分啊分* 虽说是在一个宅子里没错,但从紫竹院走到外书房,还是有一段让人咋舌的距离,再加上半道供观赏的小池子不少……大风大雪的天气,不但丑姑,晓雨晓露也不听命令的死挡住房门口不让萧如玥出去。 无奈,萧如玥只能暂时作罢,一切等风雪过去再说。 多的时间,统统用在练功! 明着摆出来的是书房里随手翻来的普通武籍心法,美其名曰为自保,练的却是从那个冰冻死尸爹那里看到的黄旧古书的内容,意在有朝一日报复回去。 然,毕竟摊上的身子已有十四龄,错过了最佳入门的黄金龄,新手上路,纵是她聪明绝顶,练起来也实在不容易,这段时间一直坑坑巴巴的,进度真心不理想! 大风大雪,三天三夜总算消停下来了,萧如玥二话不说第一时间就往外书房去,却不想萧云轩去了马场,而且还巧巧的,他后脚刚出大门,她前脚才到外书房…… “六小姐,我们回……” 晓雨“去”字还没出口,萧如玥忽然道:“我们出去。” “哈啊!” 晓雨晓露惊愕瞪大眼,缓过神来,小人儿已经走了,赶紧跟上去:“六小姐,这……就算有那些事,碍着之前放出口的承诺,夫人也不好不让你出门,可……早几天那事眼下肯定闹得满城风雨的,夫人借着这个肯定不会让您出门的。” “那就先别告诉她呗。”萧如玥咧嘴。 晓雨晓露狂汗,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萧如玥自信满满道:“放心吧,五姐知道了,会替我挡着的。” 早前,她可是特地告诉过萧如雪,自己经常出去是去找“情郎”的,不说才建立起的那点浅薄姐妹情分,就是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在这个家万一时能有个帮手,萧如雪也不会轻易让端木芳儿找藉口把自己端了…… 推荐好友文(穿越“原始社会” 身为男科女医生以摸鸟为职业的吴熙月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穿越原始社会后最终成为牛掰的“母系社会”创使人。 ★^抽风版简介^★ 带着大姨妈穿越的妹子很无奈,一见面便泪流满面问:大姐,能借我一包卫生棉垫的(一个月流血七天不死是个逆天存在的生物!) a罩杯的女人伤心,部落里的男人们严肃脸说:月,你胸太小了,去吃乳果吧。这样会看上去让你更健美…。(事实证明,乳果比木瓜更有效果!) 身为男科女医生穿越原始很幸福,她成了原社部落里唯一个可以为男人治病的女巫医。(巫医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喂,你大手往哪里摸!) 桃花朵朵开的女人很自豪,今日帅哥表白,明白帅哥求爱,后日半夜三夜直接来场半夜掳人记。 卧个槽!姐儿惧高嗷嗷嗷!当姐儿是你们原社同胞一样爬树跟走路一样的牛掰吗?这位俊美的先生,能否先将小女子放下来? ★^正常版简介^★ 她的到来就像是黑暗里的一耀为落后的苍措部落带来光明,让一个弱小的部落从此走向始上最为强大文明部落。 ★^煽情版简介^★ =这是一部穿越原始社会的苦逼奋斗始,当然,你们完全可以认为这是一部当女人掉入幸福窝里的幸福记= 推荐好友文(带着儿子去种田 一朝穿越,沐飞烟不禁不用各种斗,五岁大的儿子直接送到她面前,只是为何她和他都是浑身破破烂烂,简直比那街头乞丐还不如。 【片段一】 儿子说“娘亲,你不要赶苦儿走,苦儿一定会好好听话,将来赚银子买馒头给娘亲吃!”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有木有。 伸出手摸摸儿子的脑袋,“叫苦儿多难听,以后叫宝儿吧!” 【片段二】 病痨王爷说“飞烟,咳咳,你啥时候能在做顿饭给本王吃啊!咳咳!” “咳咳,王爷,我不是你家厨娘吧,貌似?”沐飞烟把手中的菜刀放下,慢悠悠的说道。 “飞烟,好歹你曾经是!” “王爷,我想说,曾经我们是雇佣关系,你给银子,我给你做饭,如今,我不缺银子!”素手一指,“大门在那边,王爷请自便!” 【片段三】 “飞烟姐姐,你啥时候嫁我啊?”某傻子笑嘻嘻的问。 “等你不傻那天吧!”只是不傻,有可能吗? “飞烟,此话当真?” “滚,马不停蹄的滚,在老娘面前装傻充愣,小心剥了你的皮,拿去做旗子!” 【片段三】 “飞烟,我是你爹啊!”男人说完,抹抹眼泪。 沐飞烟看着那装模作样的男人,恨不得一脚踢飞了他,浅浅一笑,“这年头,东西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不然会天打雷劈的!”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和爹爹说话,太不孝了!” “不孝?”沐飞烟淡笑,一巴掌甩在男人脸上,“这样才叫不孝,懂吗?” 她一直以为家斗神马是浮云,直到她万贯家财的时候,这些浮云却慢慢的飘过来了! 067 交易 有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刀就是好啊,从后门进什么的,根本不用经过敲门那道程序,直接用刀子在门上切个洞,伸手进去自己开就行! “六小姐……”晓雨面部略显扭曲。横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们家这小主子,到底从哪学来的这么多……招! “大冷的天谁会守后门啊,叫破嗓子也不一定会有人应,何必浪费力气。”萧如玥说得理直气壮,腿已经伸进去了。 相较晓雨,晓露这方面的适应能力强得多,咧嘴直笑着就跟着走了进去,还不忘拉晓雨一把。 后院一间干净宽敞的屋子里,一群男子正围在一起吃火锅吃得嗨皮。 笑看着唐镜明和药痴抢肉的皇甫煜微僵,倏地放下已送到嘴边的酒杯,弹指间透明的天蚕丝便射向了一侧犹似摆设用的瓷瓶上,轻扯,花瓶跟着微倾,随后旁边的墙上开出一道门来。 众人微愣,跟着就见皇甫煜一脚就将好不容易才从那对师兄弟筷下抢到肉的白易踢进门后的暗道里…… “诶呀呀~” 唐镜明手疾眼快在白易倒飞出去前一瞬取走他手中的碗筷并随手抛上房梁,药痴却是一边抬脚把属于白易那把椅子拨开,一边趁机夹走白易好不容易抢到的熟肉。 三师兄弟配合默契无间,眨眼的功夫白易消失,屋里犹似就只有他们三个外加柳翊在吃火锅似得。 柳翊咋舌:瞧这驾轻就熟的,大概当年还在山上的时候这些人也是这么偷吃的…… 门咿呀推开的时候,皇甫煜已经仰颈灌了一杯酒,唐镜明也从新抄起碗筷跟药痴抢肉忙,就是柳翊也不甘示弱的正往锅里放肉。 “好香。”萧如玥咧嘴笑着走了进来,就跟撞见自家一群哥哥正吃饭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招呼晓雨晓露:“你们也进来啊,外面虽然没下雨,可也大冷的天。” 晓雨晓露迟疑,还是跟了进来。如果她们不进去的话,那这屋子里,就只有她们家小主子一个女的了,不太好不太好。 “三副碗筷,谢谢。” 萧如玥进门后就自顾的拉了把椅子来挤进药痴和皇甫煜之间,原本属于白易的位子坐下:“晓雨晓露,你们也都过来坐嘛,别客气。” 真当自己家了…… “噗~”皇甫煜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抬腿踢了踢还没回过神来的柳翊:“三副碗筷。” “哦哦。”柳翊应声去拿碗筷。 “来来,两位大姑娘,坐这坐这。”唐镜明殷勤的给晓雨晓露端来椅子,摆在他和柳翊之间,而就这会儿功夫,萧如玥已经嗖嗖嗖的把锅里刚熟的肉夹进了碗里。 准确的说,是用皇甫煜的筷子夹进皇甫煜的碗里!而刚才还抢肉凶猛的药痴,这会儿反倒直接看呆住了…… “哇啊啊啊……”唐镜明指着萧如玥怪叫:“你你你……你要不要这么偏心?肉全给他!” “谁说我是给他的,我只是暂时寄放他这儿。”萧如玥头也不抬的边说着,边继续夹肉:“你们抢得这么凶,等我的碗筷拿来天知道还有没有肉。” 一句话,让皇甫煜飘起的嘴角瞬间垮了下去,斜瞥身边小小的小人儿,别脸,轻叹。 这条路果然很长很长…… 晓雨有些扭捏不好意思坐下,晓露反而比较爽快,一屁股就坐在了柳翊旁边的椅子上,还拉了拉晓雨:“晓雨姐,六小姐都出声了,你就坐嘛。” “没错没错,吃饱才有力气跟他们好好算账。”萧如玥一句话又将众人震了一惊还不算,还补充着:“反正也不是掏我们银子买的肉,不吃白不吃。赶紧坐下来,放开肚子吃。” 多一个人分就少一份肉,事关重大,药痴顿时不乐意了:“我说小妹子,你好歹是个姑娘家,还是大小姐,知不知道矜持……” “矜持?啥玩意儿?几两银子一斤?能吃吗?”萧如玥直接赏他一个白眼,一时间倒真的就忘了手里这双筷子属于皇甫煜的,随手就将肉塞进自己嘴里,冲药痴示威似得嚼啊嚼:“姑娘我正好没有!” 皇甫煜睁睁看着她把肉塞进嘴里,着实呆了一呆,而后,一肚子酒精全冲上了脸。 唐镜明也全程瞧了个仔细,咧嘴,笑得暧昧的冲他眨眼,道:“诶哟,看来这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长嘛!” 皇甫煜警告性的瞪了他一眼,脸却更红了。 萧如玥倒是听出了话中有话,却是不知道到底说的什么,也懒得去多想,撇撇嘴,又夹了块肉往嘴里塞。 晓雨这回总算注意到萧如玥正拿着皇甫煜的碗筷吃肉,怔了怔,低声道:“六小姐……”额,这个,要怎么提醒呢? 看看周围的人,唐镜明又在跟药痴抢肉忙,皇甫煜还在吃酒,貌似好像都没有注意到,她这……到底要不要说?万一他们没注意到的,自己一说不就反而更……可不说吧…… 正混乱着,柳翊拿干净碗筷回来了,不幸的立马成了炮灰。 “怎么这么久!”晓雨这会儿哪还记得自己是客,起身接过碗筷就凶巴巴吼了柳翊一句。 晓露呆了呆,就连萧如玥都不禁抬起头来看过去,而那三个男人,严格了说就是唐镜明嘴咧得宽了点,皇甫煜脸更红了点,药痴如故。 “这……很久吗?”柳翊无辜啊无辜,他明明是飞着出去飞着回来的。 “很久了。”晓雨斩钉截铁,并快速拿着碗筷走到萧如玥这边来:“六小姐,给。” 看着萧如玥咬住皇甫煜那双筷子伸手来接,晓雨顿时崩溃了。张嘴,最终自认为什么都不说最好,为自己的无能沮丧着回了位子去。 “呀~。”萧如玥突兀呼了一声,引得一圈子人全望过来的时候,拿着咬过那双筷子对皇甫煜道:“你没吃过的吧?” 皇甫煜支支吾吾还没应声,她理直气壮来了一句:“我吃过了,还咬过了,你还要不要?” 众人呆了一呆,目光唰唰就往皇甫煜那张愈发红光的脸庞贴过去。 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皇甫煜只能把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使劲的:“咳咳咳咳……”一副呛到的样子。 “看来你是吃过了。”柳眉轻拧了拧,但很快又舒展开,想通了似得无所谓道:“没关系啦,瞧你那斯文样,吃东西也绝对不会像我会啃到筷子,啊对了……”猛然想到什么似的贴过去,一脸认真的低声问:“以防万一还是问一下,你……应该没有什么会传染的隐疾吧?” 确实是压低了声,可这屋里哪个不是练武之人,耳力比一般人要好得多,自然把话听了个完完整整清清楚楚。 药痴忽然啪一声放下碗筷起身就走,唐镜明也随后跟上,门才掩上,立马就是爆笑传来。 “我再去拿点肉来。”柳翊起身,还不忘招呼晓雨晓露:“这么多人吃得多拿一点,你们也赶紧来帮忙。”说罢,一手一只把晓雨晓露拎了出去。 转眼间,屋里就只剩下皇甫煜和萧如玥两人了。 尴尬似乎非常钟爱皇甫煜,只在他头顶转悠,而萧如玥那边,若无其事继续吃着肉。 皇甫煜败下阵来:“说吧……” “奇怪,不是你有事要向我坦白吗?”萧如玥斜瞥过来,一手碗一手筷,忙着咀嚼的嘴含糊不清的问得理所当然。 好可爱……额不对,咳咳,镇定镇定:“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事非向你坦白不可。”对,就是这个语气这个状态! 只是…… “要不要吃?”萧如玥一块肉送到皇甫煜嘴边,满脸诚意。 皇甫煜看着她,又看那块肉,神色怪异起来:“你一向这样?” “所谓一想这样是哪样?”萧如玥反问,肉还举在那里。 “就是……”半天没有下文。 “不吃拉倒。”手一缩,肉进了自己嘴里,夹了些青菜往锅里扔,他绝对听得见的声音嘟囔着:“好不容易两清了,又让我欠你一次,你到底图什么……” 皇甫煜凝眉,倒了杯酒就直接灌进嘴里,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继续倒酒继续灌。 “话说回来,我给你的药丸都没吃吗?”萧如玥头也没抬,好似闲暇间随口的一问。 “吃……” 萧如玥白眼赏了过去:“你当我瞎的?”凤眸再转回锅里:“算了,反正命是你自己的,你爱怎么玩怎么玩。” “我有我的目的。”皇甫煜知道,想要骗过她,话至少要半真半假:“所以需要你帮忙。” “这就是一直帮我的目的?” 萧如玥挑眉,想了想,也算说得通:“事先说好,之前的我们已经两清了,欠也只是欠这一次,而这一次也顶多换两瓶药丸,想把姑娘我当牛马使唤,你现在就可以垫高枕头做梦去。” 皇甫煜笑了:“整个神鹰镖局任你支使,做什么我都不过问不插手,只换关键时刻你出手相救,如何?” “好大的口气~”萧如玥冷哼:“没凭没据,我怎么知道你一转身,我是不是真能使得动那些人。” 她可是打听过的,神鹰镖局信誉高据点多,短短十八年大小分局几乎遍布整个凤国大中小城镇,还与周边诸国都有生意往来,换个角度想,那就是个超大的信息网,就那么一群人,凭他一句话就听她使唤了? “这是信物。”皇甫煜递过来一块二指来宽的白色玉佩。 白色玉佩看起来很普通,配着明黄色的吊坠,萧如玥接过,撇撇嘴:“就这么一块满大街都是的破玉佩还说什么信……” 无意间对光,赫然看到白玉中有龙飞凤舞的“神风门”三字,挑眉:“挺厉害的嘛,不过这些字怎么弄进去的?” 原来神鹰镖局后面靠的是神风门啊……那他呢?神风门主子?少主?瞧他这年龄,貌似是少主的可能性比较大,然后为了抢大位一群人明争暗斗阴招不断,而他无意中遇上她才知道自己被暗算,但虽知道了被暗算却防不胜防,所以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如此一想,他每次都神神秘秘出现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唉,人生还真是无处不阴谋啊~ 皇甫煜笑应:“别人换饭吃的活技,怎会随便透露。”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奇人异士自然不少,萧如玥倒也没继续追问,边把玉佩收起边道:“我先收下了,要是不管用,盟约作废!”不等皇甫煜再说话,扯高了嗓子就冲外面喊道:“你们还要在门上趴到什么时候?听到什么了有趣的事情了?进来跟我说说,分享分享。” 相比她的自然无比,皇甫煜是又尴尬又狼狈还很无奈。她似乎无时不刻不囧他就浑身不舒服! 门外的唐镜明和药痴嘻嘻哈哈着走进来,却是不见柳翊和晓雨晓露,估计是真去拿肉了。 “这位是……?”萧如玥指着肉乎乎的药痴问。 “小妹子,我是他二师兄,人称药痴,久仰大名,初次见面,幸会幸会。”药痴屁颠着跑过来在旁边坐下,一双绿豆眼狂闪热情。 “二师兄?”萧如玥看了看他,噗哧一下笑了:“挺像的。” “像什么?”唐镜明惊讶问,难道二师兄脸上贴着二的标签? 萧如玥只是摇头笑,没有说。这世界可没有西游记没有八戒兄,说了还得编个理由解释,多麻烦。 没一会儿,柳翊和晓雨晓露便回来了,果然拿来了很多肉和一些青菜,但是萧如玥已经吃了大饱,但为了晓雨晓露也吃上一点,就陪着随便吃些青菜。 虽说两人跟着她偶尔能吃到些好料,但如此光明正大大鱼大肉还不花自己银子,机会可不多,当然不能浪费了。 晓雨多少有些扭捏,晓露却是完全不客气的放开肚子吃,注意力全在锅里的肉上,连一旁柳翊帮她夹了几次肉都没发现。 萧如玥挑了挑眉,垂眸笑了。 因为一直注意着她,自然而然便随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柳翊那头的小动作,皇甫煜略微惊讶了下,也笑了。 有些事,不需要那么多理由,一个眼神一句话都有可能是导索,就像他…… 想到人如今就坐在身边咫尺的距离,虽然依旧防备着他,却也好歹肯坐在他旁边不是?再说,她还小,那么小…… 她怎么就那么小呢?什么时候才长大啊啊啊……越想越多,越想越歪,某人独自在那里郁闷起来了。 萧如玥余光倒是瞧见他一脸郁闷的,却只当他是另有心事纠结,也不打算多问掺和进去,嗖嗖嗖夹了些肉进他碗里:“不想早死,就别光喝酒不吃菜。” 皇甫煜微愣,呆呆的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碗里的肉,而那头萧如玥又说话了:“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是神仙,你还有一口气就能救,你一旦陷入长时间不省人事的晕厥,就老老实实自个儿爬进棺材躺着去吧,找我也没用。” “多长?”药痴忽然扭过头来问。 “你浑身药味还叫药痴,应该是个大夫,有些事应该不用我说得太直白吧。”萧如玥微笑着回他。 药痴倒也没有不悦,反倒蹭蹭的挪靠近过来,笑得一脸谄媚:“小妹子,要不你告诉哥哥,那些药丸子怎么做出来的?” 无论他怎么试,都做不出一样的药丸来,甚至……连具体的成分都还不能完全弄清楚!要不是碍着王爷师弟在,他真想扒开她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小小年纪究竟哪学来的高超医术和炼丹术。 萧如玥笑眯眯靠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道:“凭什么告诉……”你字还没出口,忽的被人往后一拽,跟着就看到面色狰狞要扑过来的药痴被踹飞贴墙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萧如玥都有点吓到了,更何况晓雨晓露。 “二师兄脾气不好,喜怒无常往往眨眼之间,你没事别惹他。”皇甫煜把她拎到另一边去。 唐镜明点头附和:“别被他那张喜感的脸骗了,他就是疯子!” 你们也不正常到哪去……想起被丢在暗道里不知是死是活的白易,柳翊默默。 “还真是无奇不有。”萧如玥耸耸肩,接受能力强悍得让在座都吃了一惊。 切,不就顶多是个精神病患者嘛,有什么好稀奇的,她的世界精神病院里这种人多了去了…… 也算搞清楚了皇甫煜的目的,又拿到了能指使整个神鹰镖局的信物,还蹭了一餐,萧如玥觉得这一趟算是没白跑,吃饱喝足后也不磨蹭,直接就领着晓雨晓露走了,甚至忘记告诉柳翊破坏后门的事。 “六小姐,那些人真信得过吗?”晓雨很担心。她多少也是有些眼力的,哪会看不出来那些人个个不简单,尤其那位“玉公子”…… 给人的感觉太干净了,如此不染纤尘如同佛祖坐前童子的人,却随意就能支配第一镖局神鹰镖局……外溢的气质与真实的身份如此协调,岂不让人毛骨悚然? “怕什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舍不得孩子怎么套住狼?”萧如玥不在意的摆摆手:“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而且我也想透过他弄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晓雨诧异的问。 “现在说你也不懂,时候到了再告诉你。”萧如玥闭上眼假寐,不愿再多说。 回府的巷子口,一两马车挡住她们的去路。 瞧见那马车里出来的人,赶车的晓露惊呼:“五小姐!” “如玥呢?”萧如雪沉着脸劈头就问。 倒是想到萧如雪会替她挡事,却没想到她会在这里出现,萧如玥探出头来咧嘴笑:“我在这呢,五姐找我什么事?” “你还好意思问!”萧如雪漂亮的脸蛋儿更黑了。 萧如玥从车里钻出来,在晓雨搀扶着跳下马车,又爬上萧如雪的马车,在她耳边低语:“我终于找到人咯。” “你还喝酒……什么?”萧如雪惊讶的看着笑得一脸灿烂似乎真的很高兴很幸福的萧如玥:“真的?” 萧如玥应了一声,低下头去,一副羞怯的模样。 “所以你就跟他一起喝酒去了?”萧如雪很快又沉下脸:“你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要是被人瞧见了……” “放心,我很小心的,没让人看见。”萧如玥挽着萧如雪往马车里带。 一想萧如玥之前骗自己骗得团团转,哪能不是个谨慎小心的人,萧如雪到了喉头的话又吞了回去,颇有那么点拿她没办法的语气道:“我是一听说你出门就跟了出来,所以回去后母亲要是问起,就说府里的菜式吃得有些腻味,我带你去吃醉香楼吃新鲜去了,那里的烤鸭是其中一绝,都是用果木炭火烤制的,色泽红润,肉质肥而不腻,还有卤猪手……” 唧唧呱呱的交代着台词,倒是粗细分明瞧不出破绽,听得萧如玥都不禁赞叹有才。 晚上请安时,端木芳儿果真问起萧如玥白天出去的事,姐妹两事先就讨好了台词,一唱一和倒是天衣无缝,就是端木芳儿也瞧不出个端倪来,又因为萧如玥加了句“没有透露身份”,所以她就算派人去醉香楼问,估计也含含糊糊得不到个准信…… “这丫头真是邪乎了!” 啪一声将茶杯拍在桌上,端木芳儿脸色发黑:“本想让她姐妹两掐打起来,不想却阴差阳错多了块绊脚石!” 一想起那夜萧云轩对萧如玥放肆行径的纵容,她就浑身不舒服!甚至忽然想到,萧云轩并不是不管那个孩子的死活,只是跟老太太呕着那口气,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把人接回来,而她,浑然不觉的成了棋子…… 徐妈妈不知该说什么,默默垂首一旁。 “哼~”凤眸冷光乍现:“我就真不信那丫头还能翻了天了。” 徐妈妈心头一跳,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夫人,虽然大爷没说,可瞧他待六小姐那态度可真真不一般,您……” “那又怎样?”端木芳儿冷笑:“当年他把姐姐护得那么紧,姐姐还不是如我所愿的没了。” 徐妈妈心头又是一跳,紧张的张望了下外面,压低声道:“夫人,这话要是被人听了去……” “听去了又如何?人都没了十几年了,她们还翻得出什么证据吗?”端木芳儿冷哼:“没有证据就是诬陷,就是萧云轩也不能怎么样我!” ------题外话------ 唉,亲们就将就着6千字吧,眼皮打架脑袋空空,撑不住鸟…… 068 怒火 徐妈妈张嘴,却接不上话来。舒榒駑襻暗暗叹气,只希望一切也能如十多年前那么顺利…… 眼看要过年,萧府上下一扫之前因诸事而起的阴霾,忙忙碌碌的准备过年,倒也显得一片喜气。 紫竹院的事,萧如玥全权交托无所不能的丑姑去办,过年的事自然用不着她去张罗,日常除了锻炼之外,偶尔也会带点丑姑做的点心到萧如雪那里坐坐,毕竟有些事开了头,就得有模有样的坚持全套下去。 “我们去五婶那里坐坐吧。” 反正萧如玥也无所事事,就跟萧如雪结伴去了下北院。 因为事先有让丫鬟通报,所以她们的到来,倒也不算太惊吓到下北院某些人,至少……已经有了个心理准备的时间。 萧如玥也是来了下北院才知道坐月子原来这么多讲究—— 坐月子期内,禁止产妇多说话,说多了怕弄成舌疾;禁止产妇干活,怕干多了弄成劳疾;禁止产妇用冷水洗手,怕弄坏关节。同时,禁止生人进入产妇房中,生人进房怕“踩生”,弄成婴儿的疾病。产妇房中,连自己家里人一般也不许进入。只许产妇的母亲、婆婆、丈夫等照料产妇的人入内,连产妇的父亲、公公,都得到产妇足月之后才好见面。 萧如玥和萧如雪这种未出嫁的闺女,也是不能进去的,所以孩子都是有妈妈抱出来让她们看的。 上辈子阅历无比丰富,却是真没这么近距离的见过真的新生宝宝,萧如玥有那么点好奇的几乎把眼贴在小宝宝脸上去,一眨都不眨的盯着仔细看了许久,还忍不住伸指轻轻的戳了戳那肉嘟嘟的小脸蛋,看着熟睡的小家伙只是皱皱眉头就又继续睡去,嘴角不禁飞扬起来,冷不丁就蹦出一句逗人的话来:“原来这就是小娃娃啊……” 屋里气氛因她那诡异的举动而略显静凝,听到这话,上次有份参与五夫人李飞燕死里逃生的妈妈武婢纷纷一愣后,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没来由的就松了口气。 五爷萧云卿无疑是这屋里某种程度上“最了解”萧如玥的,自然比任何人都紧张,此时也不由的暗暗松了口气。天晓得,刚才看到她指伸向幼子的瞬间,他差点就冲过去了…… 萧如雪就是觉得气氛有些怪,又说不上是为什么,想想应该是萧如玥贴宝宝太近了,便好笑的拉开萧如玥:“还没看够啊?别贴太近吵醒他了。” “我不是没见过嘛……”萧如玥撇撇嘴,一副不太甘愿的模样,却余光一扫,射向五爷萧云卿,他那副正襟危坐死死盯着她的样,想不发觉都难,不禁凤眸闪闪冲他咧嘴笑:你紧张个什么劲?我又不吃人。 五爷萧云卿讪讪,端起茶喝掩饰狼狈,怕屋里其他人特别是萧如雪瞧出端倪来。 “对了,定名儿没?”萧如雪问。 “正好跟娘同一天生辰,就请示了她老人家的意思,还没定。”五爷萧云卿应道。 “原来如此。” 萧如雪点点头,倒觉得理所当然,萧如玥却觉得有些太慎重了,也或者换个角度说,是那个老太太太霸道了,让人习以为常就被动的这么做。 可,要是那老太太提前老年痴呆呢?这名字也这么悬着了?大宅子真是麻烦,还不如直接叫狗蛋神马的,好歹也是个代号…… 免得五爷萧云卿太紧张吓坏了,萧如玥没多久便说累了,把王翠锦事先代为准备的红包给了这个小十四弟,就跟萧如雪一起离开了下北院。 要不了多久,萧如玥到过小北园的事,便一五一十传到了个个院子的主子耳里。 “她送的是什么东西?”端木芳儿问。 “说是三百两银票的红包,不过她是从娇园直接去的下北院,在府里身上不至于带着这么多银子,向来那银票也应该是五小姐代出的。”徐妈妈应道:“不过,她似乎非常喜欢十四少爷,听说两眼都快贴上十四少爷脸蛋儿去看了好半晌。” “哦?”端木芳儿略微挑眉,蓦地就笑了起来。 虽说是看着端木芳儿长大的,可徐妈妈每每看到这样的端木芳儿,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肉跳。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当年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变成如此这般…… 而这时候,福临苑洪妈妈才听完萧老夫人的吩咐,脸色着实不太好。 “老夫人,这……”洪妈妈有些迟疑。 尽管老夫人不肯承认,但她其实已经觉得,当年把六小姐送出去是造成如今一切的主要原因,而六小姐如今虽然恨老夫人,却也并不主动闹事,至少她回来至今都是被惹了才会反击回来,如果现在又…… 想起那孩子怪招百出防不胜防,轻而易举就让偌大的萧府鸡飞狗跳昏天暗地,洪妈妈就控制不住的一阵阵肉跳。若是把她彻底惹毛了,谁知道她又会干出什么来? “你以为端木芳儿那贱人真能忍得住?” 萧老夫人自上次气瘫,醒来之后面部局部肌肉就僵掉了,平常看着就略显扭曲,如今更显狰狞,含糊不清的继续道:“哼,总得让那贱人清楚明白,我,还,没,死!” 洪妈妈自然知道萧老夫人说的是上次在萧如玥药膳里下药的事,不禁又是一阵变色。 老夫人虽说不喜欢甚至讨厌六小姐,可还是巴望着能跟大爷和好的,所以再怎么,也不至于蠢到直接对六小姐动刀子,上次也只是免得六小姐出来闹事,才在她的药膳里下点犯困的药,却哪知道大夫人竟横插一脚,让人加重了药量…… 大夫人毕竟住持府里中馈十多年,要插一手虽不容易,却也不是完全做不到,可她想不明白的是,六小姐那时候到底怎么避开的?难道大夫人下的药量太大有味儿被她吃出来了?可她又怎么肯定就是大夫人插的手? 不管如何,六小姐由始至终只字不提的选择那种方式反击,那份耐性那份谋略,都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她,现在还是个不满十五岁的孩子啊~,照此下去,她再大一点,岂不是…… 萧老夫人虽然身子残了,脑子却还清晰得很,一如洪妈妈了解她,她也非常了解洪妈妈,多少也能瞧出洪妈妈的心思,冷哼:“我就真不信,那臭丫头真能翻天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洪妈妈还能说什么? 暗暗叹气。 只希望……六小姐真翻不了天,而大爷,继续沉默的看着不要插手进来! 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她们了解别人,别人也同样了解她们…… “呵呵,看来要不了多久,就又有好戏了……” 三夫人沈氏抿唇而笑,忽然间发现手中的茶都特别香醇可口,却也不忘提醒两个爱子:“我可告诉你们,不管她们怎么闹你们可给我安分点,在一旁看热闹就好了,别挤进去凑热闹,一个不好反而惹了一身腥,特别是政哥儿你。” “娘这话可真伤人……”萧勤政撅嘴,转头看向萧勤鑫本想寻求安慰,却发现他竟然在发呆:“诶哟~,是哪家小姐这么幸运,让我们大哥挂念着啊?” 所谓关心则乱,萧勤政也不过无心的随口调侃,倒是让三夫人沈氏当了真,不等萧勤鑫出声,兴致勃勃就问:“是吗?看上哪家小姐了?” 萧勤鑫哭笑不得:“娘,勤政胡说八道,你怎么还真当真了?” “我管他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到底是看没看上哪家小姐?”三夫人沈氏摆起正色来:“不是我说你,你也二十岁老大不小了,跟你一般大的公子哪个不成亲了?有些都好几个孩子满地跑了,可你却……你怎么连这点都像你爹。” “像爹不好吗?我瞧着娘挺乐在其中的啊。”萧勤鑫笑应。 被自己儿子这么揶揄,三夫人沈氏脸皮不禁挂不住的泛起红晕来:“你这孩子,哪有你这么跟娘说话的。” 萧勤鑫只是笑。 “不行,这事由不得你继续这么拖下去了,还是我做主……” “不行!” 萧勤鑫突兀高声打断三夫人沈氏的话,见母亲和弟弟都惊愕的看着他,赶紧缓和解释道:“娘,虽说您和爹的婚事就是祖父祖母和外公外祖母决定的,一样过得很幸福很美满,可……不也有四叔四婶那样的吗?娶妻固然娶贤,可至少也得彼此看对眼不是?难道你想我变成第二个四叔?” 想起四叔萧云展当初年轻气盛虽说荒诞,却也不至于现在这么离谱,追究原因最大的问题还是娶了泼辣的四夫人房氏…… 三夫人沈氏面色微变,抿唇许久,才道:“你祖母还在呢,这事她要掺和进来做主的话,就是你爹也不能说什么……与其让她定一个都不知道什么样的,还不如你自己挑一个,哪怕是勉强看得过去的也比那强,而以后再有看对眼的,纳做妾就是了。” 萧勤鑫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奈的应了声:“……我知道了。” 离开上北院回外院,意外的在映月泮遇上正准备去外书房换书的萧如玥。 “六妹这是要去外书房?”萧勤鑫笑着打招呼。 “嗯。”萧如玥应着行礼,回敬他一句废话:“大堂哥这是要回外院?” 也不知道是萧勤鑫听了出来还是怎地,呵呵直笑:“是啊,就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六妹。” “大堂哥先请吧。”潜意识的,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堂哥。 “路很宽,一起无妨。”萧勤鑫微笑。 懒得跟他继续太极来太极去,萧如玥直接迈腿先走了,明摆摆的不客气。 “六妹这些书都看完了?”萧勤鑫跟上来,瞥着她怀里抱着的几本书,随口般一问,却暗暗惊心。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上次到外书房是两天前,而她也基本是这个频率在换书看,难道……短短两天,她就把那些厚薄不一的书看完了? 萧如玥讪讪,一副不太好意思的低了低声:“大堂哥可别笑话我,虽说我经常这么拿书换书,可……其实书的内容我多半是看不懂的,看不懂的统统跳过不看,自然就好像很快,而实际上是囫囵吞枣都算不上。” 萧勤鑫想她毕竟在外面长大,李妈妈又去得早,恐怕识字都不多也不是并不可能,便道:“下次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我教你。” 话出口,不但萧如玥很惊愕,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见萧如玥看着他,倒也反应快速的微笑着补充:“好歹也是兄妹一场,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不过,我一年到头多半在南方,恐怕帮不上六妹什么就是了。” 毕竟之前他也设计过萧如雪害自己名誉,这时候献殷勤难保不是打着什么主意,秉持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的原则,萧如玥随便应了他句:“多谢大堂哥。” 映月泮虽大,桥廊虽长,可也总会走到头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不多久就出了映月泮,客套了两句便分了手。 走了几步,也不知道萧勤鑫想到了什么,忽然就转身回头,很惊讶的定定的看着那渐去渐远的小身影…… “大少爷?怎么了?”小厮墨玉不解的跟着回头。 “不……没什么……” *分界* 滴答,滴答,窗子被什么东西砸得轻响。 开窗探头,屋外一根被压弯的紫竹上赫然坐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熟人——唐镜明! 看到萧如玥,举手丢石子的动作定住,唐镜明咧嘴就绽出大大的笑脸:“我们今儿个运气不错,一上山就捡了只鹿,要不要来吃?” 捡……你们让辛辛苦苦漫山遍野跑的猎户情何以堪?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 九_⑨_ ._ ℃_ o _Μ 萧如玥莞尔:“大白天,你居然敢这么出现!” 瞧萧如玥跟对方很熟的样子,丑姑虽然惊讶,却只是探头望望,而晓雨晓露则对唐镜明,通过萧如玥,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算是熟识的,就只是站在萧如玥身后提防着。 唐镜明神气的一甩额前刘海,颇有那么点牛哄哄的:“不就是小小萧府,还能比皇宫大院难进么?”当然,她爹在家的话另当别论。 “什么鹿?有鹿茸么?”萧如玥趴在那里没动,兴趣缺缺的模样。 “药鹿哦,鹿茸当然也有,而且……总之你瞧见就知道了。”唐镜明嘿嘿一笑,神秘兮兮道:“不过我可以给你点提示……绝对是有价无市的稀罕宝贝,宫里的皇帝千方百计都没弄不到手,你们萧家虽然也算有钱有势,却也难指望能得到~” 切,有没有这么牛?她就不信他们能弄到一对龙角! 萧如玥撇撇嘴,望了望天色,道:“我出去可没有嘴上说得那么容易,得瞧瞧情况再说,你先回吧,别让人瞧见了坏我名誉。” “怕什么,反正……”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及时刹住,并立马换了内容:“你也不是那么看重那些玩意儿,啊~,我是说你有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气概,可不是别的意思。” 话是没错,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呢?萧如玥摆摆手赶人:“快走快走。” 唐镜明倒也干脆,笑了笑掠身离去,只是离去前的刹那。不露痕迹的扫了一眼屋里的丑姑一眼。 “六小姐,您该不会……”真的又要出去吧?晓雨蹙眉。虽说对方暂时没有恶意,还三番几次帮她们,可……六小姐好歹也是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整日跟那么一群大男人混在一起,未免有些…… “闲着也是闲着,好歹也去见识见识那所谓的稀罕宝贝嘛。”萧如玥咧嘴笑道,转身换衣服。 “那夫人那边……” “别管她!”反正那人最擅长选择性“健忘”。 “那五小姐那边呢?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等我们出去后,姑姑再让秋月过去五姐那边送个口信吧。”她怕萧如雪要跟着去。 萧如玥才出门,消息就到了端木芳儿耳里。 “这六小姐还真越来越放肆了,出门竟然招呼都不跟大夫人打一个。”丫鬟灼桃冷哼。 “可不是,这不是明摆着让大夫人难堪么?”丫鬟彩玉小声附和:“毕竟年纪小啊,仗着现在大爷纵容就为所欲为,却不想想自己未来日子还长着呢,终身大事都握在咱们大夫人手里!” “等着瞧吧,上次她已经把老夫人和大夫人一块儿得罪,以后的日子有她好受的。”丫鬟翡翠幸灾乐祸。 徐妈妈一出门就听到丫鬟们如此闲碎嘴儿,顿时火冒三丈起来:“都没事做了?” 几个丫鬟闻声琴瑟,赶紧四散开没事也找点事来做…… “哟~,谁这么不长眼,惹徐妈妈生这么大的气?”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萧如月欢快的身影便映入了徐妈妈眼帘。 萧勤玉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瞧见看着长大的小姐少爷,徐妈妈一肚子火气转瞬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笑道:“八小姐,七少爷……” “六姐又出去了?”萧如月惊愕出声,她以为她够爱往外跑的了,没想到……“她时常出去,到底都干些什么啊?” 端木芳儿抿唇不语。总不好说,每次派人跟上都跟丢吧? “该不会……”萧如月猛然想起了什么:“她该不会真出去见男人吧?”见端木芳儿看过来,解释道:“上次去马场,六姐遇袭确实被一个少年救了,只是我们都没见到那人,六姐该不会跟那人暗通……” “八妹。”萧勤玉微微蹙眉打断她的话。 “七哥,还说你不是在帮六姐。”萧如月气鼓鼓的:“她人现在都不在这儿,你都不让我说一说吗?”扭头摇着端木芳儿撒娇:“娘,您看七哥啦,比起六姐,我可是他亲亲妹子啊,他居然……” “这我可不能帮你。”端木芳儿笑斥:“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还是萧家嫡小姐,有些话真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娘偏心七哥!”萧如月跺脚。 *分界* “你们怎么弄到的?”仔细看过摆在眼前的一对二指宽一指长的淡淡银蓝色鹿茸后,萧如月确实震惊到了。 这里的雪鹿,被称为深林的守护兽,吃奇花异草长大,因而传说吃了雪鹿鹿茸可以改变体质延年益寿,只可惜它行踪极其隐秘,很多猎户耗尽一生都不一定有幸见上一次,几乎是活在神话里的动物,可想而知雪鹿鹿茸有多可遇而不可求的稀罕了。 那,他们怎么弄到的?瞧着切口上的血渍,确实是今天弄到的没错,可……“别告诉我,一早上山刚好遇上。” “哈哈……”唐镜明大笑得得瑟:“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办法。” 药痴跟着嘻嘻笑,不露声色的往那对鹿茸伸刀子,眼看就要成功,肩上搭来只手,王爷师弟微笑的看着他。 切~,不就是一对雪鹿鹿茸,有什么了不起…… 撇撇嘴收刀子,小绿豆眼却还死死的盯着那对鹿茸。 虽然还是很好奇他们到底怎么逮到雪鹿的,但眼下,萧如月更关心:“这对鹿茸真的给我?” 这对鹿茸虽小,可药用功效却少说也能抵她一年药膳啊……天知道几个月的灌,药膳那玩意儿她已经吃得想吐了! “你不要给我!”药痴二话不说伸手就要去拿,可手只伸到一半就定住了,旋而收回,撇撇嘴:“算了,爷爷有的是办法再弄到手,这对就让给小妹子你补身子了。” “那我就多谢啦。”萧如玥假装没看到搭在药痴肩上那只手,笑嘻嘻的伸手就要去拿那对鹿茸,准备先装起来在谈价钱,却不想皇甫煜先她一步取走了鹿茸。 “不能白给你。”皇甫煜笑道。 唐镜明一旁暗叹:唉……果然浑身铁甲尖刺的妹子不好追啊,送个东西都非得要这么拐三拐。 不想,萧如玥一撇嘴就道:“那我不要了。” 这话出口,众人均是一愣,只是没一会儿,唐镜明嘴角就微微翘了起来,斜眼瞥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的皇甫煜。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报应!活该!哈哈…… “真不要?”皇甫煜不信的晃了晃手里的鹿茸。 “晓雨晓露,我们走。”萧如玥的回答十分干脆,扭头转身就往外走。 晓雨晓露却是不知道那对鹿茸有多珍贵,但瞧模样也知道是稀罕物,倒是真没想到她们这小主子说不要就不要了……虽然可惜,却也不好说什么,赶紧跟上。 人已经出门去了,皇甫煜还杵在那里。 唐镜明爆笑,药痴则抬手去抢:“她不要给我,我要,非常想要!” 萧如玥走出神鹰镖局后门的时候,一抬头,就见皇甫煜坐在墙头上看着她:“真不要?” “东西越稀罕代价越高,你当我傻的?”萧如玥冷哼。 皇甫煜嘟囔:“我白给你你就不多想的直接收了?”唉……送个东西怎么比弄来还难? 太小声,萧如玥真没听清:“你嘟囔什么?” “我就想让你教我二师兄做那个药丸以备不时之需。”皇甫煜叹气:“要知道,我不能一直呆在这儿,而你,也不会跟我走……”虽然他很想,但终究还是时候未到。 好歹……万一她跑的话,他也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理直气壮去抓!而,那个身份弄到手之前,还是把她养在萧家里比较安全,天知道外面多少狂蜂浪蝶守着这朵花? 萧如月抿唇不语,衡量着一堆鹿茸换药丸做法,到底合不合算。而其实那药丸的做法也并不是不能交给他,只是…… “事先说好,只看不说,一句都不许问我从哪学来的。”解释起来太麻烦。 薄唇微勾,皇甫煜将手中的雪鹿鹿茸抛给她:“成交。” *分界* 三个年轻男子围着一叠草图研究了好半天,一室静默。 “幸好你有先见之明,事先点了二师兄哑穴,不然他肯定问个没完没了,而我们,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些东西……” 唐镜明摩挲着下巴打破宁静,两眼不离手里的草图:“不过话说回来,她……真的是那个女人口中的萧家六小姐吗?” 一个被封闭着养在庵堂十四年的孩子,到底从哪学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炼铁铸剑的技术,某种程度而言确实高过他,上次他等同间接的学到了不少东西。 “我们也许会搞错,萧大当家可不会认错。”皇甫煜淡道。 “说得也是。”唐镜明咧嘴笑:“反正你小子看上的也是她的人,而不是她的身份。” “她可比那个萧家值钱多了!”药痴猛然来了一句,而后兴奋又激动的扣紧皇甫煜的肩头:“不对不对,她一个简直抵过抢光萧董蒋三家!” 东之蒋家,医药。西之董家,兵器。北之萧家,战马。 “你若在她面前这么说,我保证,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唐镜明懒懒的抠着耳朵道。 虽然有些疯疯癫癫,可药痴也不是没眼色的,哪看不出跟前的皇甫煜嘴角的弧度稍微有那么一点变了,赶紧捂嘴:“我发誓绝不在她跟前这么说,打死不说。” “对了,她身边那个满脸刀疤的女人应该就是丑姑吧,到底什么来头?”唐镜明转头看向皇甫煜:“那女人可不简单,不给她提个醒行吗?” 皇甫煜沉默一会道:“……恐怕,她自己已经发现了。” “呵呵,是最好,反正你自己的女人自己看好,我们可没那个义务帮你保护她。”唐镜明起身伸伸懒腰:“啊~,好久没见大师兄他们了……” *继续分界* 也许只是以防万一去马场看看,二十九萧云轩便回来了。 不过他回来不回来,其实对府里大多数人而言都没有多大的区别,反正他鲜少会出现在外书房以外的地方,但萧如玥却是一直在等着他回来的。 净缘失踪之前,曾指认夜三是包养她的大爷的随从,虽然很狗血很滑稽甚至结合后来发生的事情很有漏洞,却……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净缘师太说,那七年,是你出钱包养着我。”才一腿跨进书房门里,萧如玥劈头就问。 夜三早在看到萧如玥来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了她的目的,只是她的直接,还是又一次吓到了他。 “六……”夜三忍不住出声,却看到那头萧云轩抬起头来了,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萧如玥没回头看夜三,而是定定的盯着那个生父,就听到他出声:“你觉得呢?” 不是“是”,也不是“不是”,更不似以往那样低着头不理她……所以,不是他! 那么净缘怎么就成了漏网之鱼,又时隔数月之后活着到她跟前有机会说出那番话,就说得通了! 可,如果不是他的话,那难道是净缘认错人了?亦或者是……有人故意误导净缘,从而让她也搞错!毕竟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是真的六小姐,也许,真的会很轻易就信了,然后呢?恨死这个爹? 她并不是真正的六小姐,她不知道,但一般人,不管什么缘由,应该都难以原谅自己的生父那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在那巴掌大的地方受苦受难的吧…… “我觉得?”萧如玥冷笑:“我觉得你至少知道一点我所不知道的事,却狂妄自大以为能够掌控的任由它发生发展以至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萧云轩抿唇不语,只是看着她,用那双晦暗没有焦距的瞳孔看着她。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被我说中了?”萧如玥讥讽的笑:“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爹!你还不如当初别生我们!” 其实说到底,就凭这个爹的死样,被留在家里的萧如雪也不比她好到哪去! “我确实没打算要过你们。” 淡淡的声音自萧如玥转身之后传来,她一回头,就对上那双冰冷晦暗没有焦距的眼,刹那间她只有一个感觉—— 他没有说谎!当初,他是真的不想要她们! 萧如玥愕在那里:“那你何必让我们降生!” “不然呢?一碗堕胎汤,处理你们的同时顺便把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葬了?” 声调没有变,表情没有变,甚至连那双晦暗没有焦距的眼都没变过,却,空气骤然冰寒彻骨起来,惊得萧如玥都不禁面色大变仓惶退了好几步。 “你,该质问的是生下你们之后就撒手而去,从来没有真正对你们付过半份责任的女人!你口中那个可怜的可悲的娘!” 069 离家出走? 外书房,萧如玥已经离去。 冗长的死寂过后,萧云轩突兀的冒出一句:“我说错了吗?” 被问的人,自然是房外的夜三,只是……夜三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还处在震惊之中没缓过神来。 又是一阵死寂,而后是几不可闻的无奈叹息:“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怕我?” 简直像只豹子,一旦意识到危险能第一时间后退闪避,却……又是那种随时会反扑过来一番你死我活的架势! “我……不知道该怎么待她……” *分界*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外书房,反正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紫竹院了…… “六小姐……” 萧如玥闻声斜眸,就见丑姑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笑了笑,倾身倒进她怀里,喃喃道:“姑姑你说……我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所有人都说,他深爱着她那短命的娘,而今天,她却忽然觉得,他其实恨着她娘,只是那份恨……又不能完全说是恨,似乎还参杂着很多很多别的东西,她所不了解的东西…… 是什么呢? 突兀被那么问,丑姑怔住,好半天应不上话来,最后,还是选择了避开这个话题:“这个……奴婢不是很清楚……” “我想也是。”萧如玥倏地从她怀里退出,起身伸伸懒腰,也没说什么就往外走。 “六小姐?”丑姑错愕跟上。 “没事,我出去走走。”萧如玥头也不回的摆摆手。 她都这么说了,丑姑只好示意晓雨晓露机灵的跟上,本以为她只是在府里走走,却哪想,她竟直接去了马厩,牵出了许久没碰的烈风…… 烈风已经被丢在马厩里冷落许久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一展腿脚,哪能不好好卖弄表现?撒开了四腿一奔,等晓雨晓露反应过来已经没了影子,可把两人吓了个魂飞九天。 *分界* 寒风彻骨,卷走了心头的烦躁,恢复神清气爽的萧如玥这才注意,烈风带着她出了通城。 远离繁华,如洗的碧空下,入目所及尽是一片银装素裹,纯纯粹粹不掺杂半点人工的自然美…… “回想起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没有认真看过自己所处的世界……”喃喃了句,萧如玥收回目光落在烈风身上,揉了揉它:“谢谢你啊,烈风!” 翻身下马,辨了辨方向,牵着烈风慢慢往回走。 反正已经出来,着急的人也已经着急了,应该无所谓再多着急那么一会儿,而她,难得连晓雨晓露都没带的完全没有束缚的出来一趟,岂能浪费了? 郊外的雪没有人清理,积得很厚,她深一脚浅一脚,走得着实困难,却,没来由的很开心。时不时还自顾自的嘻哈大笑。 “站住!” 突兀的一声大喝,树后跳出来几个拎大刀的粗壮汉子,凌乱的络腮胡一个比一个吓人。 “哇~,传说中的拦路抢劫?”惊呼一声,萧如玥又大笑起来:作者你特么一脑子豆腐渣想不出别的花招了么?弄这种狗血淋漓写到烂的剧情出来,就不怕读者讨伐你? 众强盗先是呆了一呆,而后站最前头的头子用力一挥大刀,吼道:“笑什么笑!” “额,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没忍住……”萧如玥歉意的来了句,合作的收敛了笑,跟着就一本正经的抱拳问道:“敢问诸位大侠拦了小女子去路,是要劫财呢还是劫色?” 众强盗:“……” “唉,算了,看你们一个个长得就愣头愣脑的,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清楚,那我就帮你们决定了,嗯,就劫财吧,虽然很不好意思出门的时候我忘记带钱了,不过放心,我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了去了……” 萧如玥自顾自说了一大堆,而后笑眯眯伸出手束手就擒状:“那么,你们是要自己过来绑我呢?还是让我过去揍你们一顿过瘾了再合作的绑了我?” “老大,这丫头该不是脑子有病?”好半晌,有人反应过来。 于是,半柱香后,几个鼻青脸肿的强盗抬着一个“脑子有病”的回了强盗窝…… 一个时辰后,一封勒索信送到萧云轩手里。 看着那封从头到尾没有一笔不在抖的勒索信,萧云轩开眼界了。 “爷……”夜三迟疑出声,神色怪异:“天色不早了……”不去救,额不,也许应该说是“接人”更为恰当。 萧云轩终于抬起头来,却是直接看向这时被推开的门,看着那个旁若无人直接就走进来的年轻男子。 夜三回头,顿时吓了一大跳:“王……” “免了。”淡淡一声,人已到了萧云轩对面,伸手便直接拿起了那封勒索信,扫了一眼,直接叹气,直视萧云轩:“你若不管,我可就接手了。” 夜三惊愕,而萧云轩却是抿唇不语。 皇甫煜放下那封勒索信,扭头就走。 “王爷真要去?”眼看皇甫煜就要出门了,萧云轩才迟迟出了个声。 “不然呢?”皇甫煜有些无奈:“你觉得她会自己主动回来?外面天寒地冻可是造不得假的,你不心疼我心疼!” 说罢,直接出门去了。 夜三总算回过神来,却还在震惊之中:“爷,王爷他……” “照信上说的去做。”萧云轩把信递给夜三。 “可是……”夜三迟疑。 “让她闹。”萧云轩一字一顿说罢,也不由就是一叹:“闹腾够了,大概就消气了……” 夜三倏地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萧云轩。 于是…… 萧家侍卫倾巢出动,一部分揣着赎金在根本不可能等到人的小树林里等了一夜,一部分大街小巷乱窜找人兼打听消息,闹得整个通城都知道萧家出事了! 外面沸沸扬扬的揣摩着萧家到底出了什么事,萧府里,也炸开了锅似得热闹,跟丢了人的晓雨晓露,以及整个紫竹院的下人自然包括丑姑,都直接被绑了起来。 “让你们跟在六小姐身边,不但是要你们好好侍候她,更要你们好好保护她,可你们呢?”端木芳儿沉声威严,凤眸凌厉一扫被捆绑在院中的众人,玉掌猛一下击打在椅扶手上:“这么多个人这么多双眼,竟就这么把人给弄丢了!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来人,给我打!” 一声令下,几个壮实的仆妇便挥着鞭子阴恻恻的走向被捆绑住的紫竹院众人,压根听不进那些可怜巴巴的求饶声。 “大夫人,您这分明是……” “晓露!”晓雨陡然出声喝住旁边的晓露,咬着牙一字一顿:“不要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要说!” 她们弄丢了六小姐确实是失职,但大夫人知道六小姐失踪之后,竟不是第一时间找人,而是让人把整个紫竹院的人都抓了起来……分明是要趁机名正言顺的弄死她们,好断去六小姐在这个家唯一的手臂! “可是……”晓露蹙眉。 “虽然不清楚六小姐为什么忽然跑出去……可我就是相信她,我相信她不会做莫名其妙的事情,她,肯定会平安回来的。”晓雨坚定道。 晓露想了想,也点点头:“哼,不就是挨一顿鞭子吗?又不是没挨过!”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丑姑:“姑姑,你可得忍着点,一定要坚持到六小姐回来。” “我没事,就是担心六小姐一个人在外面……”丑姑忧心忡忡。 “姑姑别担心,六小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有些话晓雨不敢直说。 “就是,姑姑与其浪费时间担心六小姐,还不如多担心担心我们自个儿。”晓露张嘴就溜了话,气得晓雨狠狠瞪了过来。 这头几人说着话,那头仆妇已经走近,眼看鞭子甩高就要抽上紫竹院一干人等的身,突兀一阵骚动传来,众人侧目,就见萧如雪沉着脸疾步走向被捆绑着的紫竹院一干人等。 “五姐……”屋里萧如月惊讶出声,扭头看了看面色不虞的端木芳儿,又看向萧如雪:“她怎么……” 这边话没说完,那边萧如雪已经抢了一仆妇手中的鞭子,啪啪啪就是狠狠的挨个儿往丑姑和晓雨晓露等人身上抽:“你们这些废物,那么大的人都看不住,要是六妹有个好歹,瞧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这……”萧如月瞧得一阵阵心惊肉跳:“可真瞧不出来,五姐这么狠……” 徐妈妈一旁听着,暗暗叹气。 八小姐终究太小,只能看到表面上的东西……五小姐眼下看着故然下手狠,可她再狠,也不过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千金小姐,哪及得上天天练着粗活的仆妇力气大?何况大冬天的大伙儿身上都穿着厚厚的袄子,恐怕五小姐就是真真使足了浑身的劲抽,也没有多少劲头是结结实实的落在袄子后的肉上,而五小姐已经这般亲自打过了人,就是大夫人一会儿也不好再吩咐人继续打,否则传出去,保准说成是大夫人虐待下人,或者更难听一点,大夫人容不下六小姐,趁六小姐不在直接弄死她的人! 换言之,五小姐眼下这是在变相的救六小姐的人! 徐妈妈暗暗往端木芳儿那儿瞥眼,果真见她沉着脸,虽然没吱声,但急剧起伏的胸脯和额角狂窜的青筋,足以证明她此时此刻愤怒到了极点。 可,那又能如何?只要大爷在,大爷是向着五小姐六小姐的,夫人就不能动她们,否则…… 想起上次老夫人寿诞,十少爷不过踢了六小姐一脚,就被大爷让人带到书房跪了两个多时辰,如果不是六小姐醒来恰好过去,恐怕……大爷真会让十少爷跪死在那儿! *分界* 宽敞的山洞里,燃了两堆火。 一堆架上烤着肉,旁边盘腿托腮坐了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一堆架上烤着地瓜,围了一圈鼻青脸肿诚惶诚恐的粗汉子…… 入目所见果真如所想的刹那,皇甫煜心情那叫一个纠结的。这丫头悍得,让他表现的机会都没有。 看到他,萧如玥只是惊愕了一瞬,而后便撇撇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皇甫煜笑应。 一群粗汉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当头子的被推了出来,硬着头皮讪讪问:“那个……姑奶奶,您看……我们是不是稍微回避一下比较……好?” 听到这话,皇甫煜直接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萧如玥。 “你看我做什么?我又打不过你,这山洞里现在起最大就是你了,你自己看着办。”萧如玥边说着,边切了块熟肉下来,呼呼吹了吹就往嘴里送,当真没打算管的样子。 皇甫煜哭笑不得:“你们就呆那儿吧。”边说着边走到萧如玥旁边,蹲下身,看了看烤肉,再转看向她:“你这……算是离家出走?” 萧如玥忙着吃肉,没吭声。 默了默,皇甫煜又问:“出什么事了?” 萧如玥斜眸瞥他,蓦地就笑了,却什么也没说的又继续吃肉,反倒把皇甫煜搞的浑身不自在:“怎,怎么了?” 他哪不对劲吗?出门到现在都没遇上什么事,脸自然不会脏了,衣服也整整齐齐穿在身上,难道是头发…… “噗——” 看着某人自顾自的检查到底有没有哪不对劲,萧如玥终于忍不住的笑喷了:“哈哈……” “好你个小丫头,竟然耍我~”想起刚才自己一连串滑稽的举动,皇甫煜就窘了个红脸,伸手就掐上那张坏笑的小脸去报复。 “诶哟~,痛啦痛啦。”萧如玥蹙眉高呼,使劲拍他的手。 “真的?”皇甫煜挑眉。他可还没用力呢。 “真的真的。”萧如玥点头如蒜,凤眸闪闪就浮起了水汽。 皇甫煜一愣,才略松手劲,就见那小人儿张牙舞爪的猛扑上身来…… 本是避得开的,可一念之差,他没避,于是……小丫头再次顺利的骑上他的身,小手毫不客气的死死就掐住他的脖子:“我让你掐我,我让你掐我……” “咳咳咳……”她狠得,让皇甫煜真的只能发出这个声音,未免小命真的断送在她手里,抬手一点,定了她的身。 “无耻!” “到底谁无……” 哭笑不得的皇甫煜撑起半身,看着那还骑坐在自己腰上一动不能动,正横眉怒目凶巴巴瞪着他的小家伙,竟贱贱的觉得,被掐了脖子什么的,也挺好。 萧如玥微眯眼:“你干嘛笑得那么贱?” 皇甫煜差点一阵狂咳,好在也被她练出了几分定力,大手一扣,落上她脑门挡了她的眼:“小丫头,我告诉过你的吧,不要得寸进尺……” 070 摆开架势唱大戏 萧如玥攥紧小拳头,狠狠就冲那张脸抡了过去…… 自个儿的小拳头还贴在温热的皮肤上,的确是结结实实打中了没错,只是……怎么这么多倒吸气声? 蹙眉,睁眼,对上一张眼熟的死人脸,自个儿的小拳头正稳稳当当贴着人家左眼眶…… 难怪一屋子的人,个个呆若木鸡。 萧如玥讪笑,缩手:“爹~,怎么是您?” 那爹没吭声,把她往床上一放,顶着她送的那轮黑眼圈,面无表情若无其事,就那么扭头直接出门去了,由始至终半字没哼。 他这样,就是萧如玥也不免有点反应不过来的呆了一呆,人已出门走远,才忽的的起身下床爬上窗边的炕去推窗往外望,神色怪异的看着那抹挺拔的身影离开紫竹院,沉进夜色中…… 也亏得她这么一蹿,才让屋里的众人从她那一拳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萧如雪俏脸蓦地就是一沉,几步走过去,白玉般的指狠狠就往萧如玥耳朵掐去:“臭丫头,你是存心要吓死人是不是?你倒是跑啊,再跑啊……” “啊~,疼啊疼啊五姐……”萧如玥故意没有避开,高声痛呼迁就着往萧如雪这边靠,一近就手脚并用树懒似得圈上萧如雪的身,扯高嗓门求救:“姑姑,王妈妈,救耳朵啊救耳朵……”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便接二连三的“噗哧”笑了起来,就是正凶着的萧如雪也没能忍住的破了功。 “你个臭丫头,到底哪学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萧如雪忍着笑虎着脸斥道,手劲却松了大半,只是意思性的拎着。 萧如玥只是笑,转眸看向面色略显怪异的丑姑,咧开了嘴。 丑姑愣了下,神色一缓便跟着笑了起来。至少,这孩子现在是快乐的不是吗? “一听说六姐平安回来了我就第一时间赶过来,却还是错过了什么吗?” 萧如月惊讶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人也出现在房中,一眼就瞧见萧如玥树懒似得圈着萧如雪,而萧如雪竟真的没有不高兴还笑着,那融洽的画面让她呆住了:“五姐六姐感情真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 “那是当然,我和六妹可是孪生姐妹!”萧如雪犹似炫耀一般来了句,而后便是笑嗔着推开挂在身上的人:“你还不下去,一会八妹都要笑你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学小孩子耍赖。” 萧如玥倒也没说什么,嬉笑着松了手脚,由着萧如雪在那摆姐姐谱的继续教训。看着看着,萧如月不禁有些羡慕起来,不说众多的堂兄弟姐妹,就是一个母亲生的,她兄弟姐妹也有四个,可回想起来,她又跟谁是真正亲近的? 七哥?额,七哥寡言少语冷冰冰的,就是她想亲近,他也不理会她,何况他一年到头基本在京都国子监里念书,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 十四妹?算了吧,那丫头比七哥更不好说话,七哥好歹不耐烦了还会出个声,十四妹那丫头却真正是个半哑巴,回想起来,从小到大跟她说过的话,十根手指头数都有剩! 十弟?那臭小子仗着自己是个小子,霸尽娘的宠爱还不算,隔三差五恶作剧乱整人,对做姐姐的她说话语气都是颐指气使的,要不是娘袒护他,她早就…… 这时,一句“十四小姐和十六小姐来了”拉回萧如月游走的思绪,扭头一看,先进房来的不正是那个总爱板着脸的半哑巴十四妹萧如云吗?这时候她怎么来了?还把萧如鸢给拽来了…… 莫名的,萧如月胸膛里燃起了一团火,只是碍着屋里人多,没发作。 一看萧如鸢就知道是被萧如云硬拽着来的,倒是萧如云这天还没亮的特地跑来一趟,真让萧如玥有点受宠若惊…… “我就来看看你哭了没有。”不等人出声,萧如云自个儿理直气壮的说了个借口。 萧如玥咧嘴笑了起来:“若是我哭了呢?你就留下来安慰我?” 萧如云冷哼:“哼,你会哭,扁担都开花了!” “就是啊,这扁担都没开花,十四妹你天没亮往这儿跑什么啊?”这倔强丫头,正经说一句关心话会死人是不是? 小脸一红,萧如云小嘴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接不上话,忽的扭头一拽无辜的萧如鸢就往外走:“我们走,那种人天塌下来都压不死的。” 萧如鸢只来得及匆匆行个礼。 事实证明,仙人球虽然可爱,却并不是人人喜欢人人都能接受得了,萧如雪就蹙起了眉头:“这十四妹说话还真是……” “没事。”萧如玥笑道:“她只是嘴上不饶人,心地挺好。”要不然也不会天寒地冻大半夜知道她回来了,特地亲自跑过来一趟。 “既然六姐没事,那我也回去了。”萧如月匆匆说了句,不等应声,人就往外去了。 萧如雪面色不悦起来,但萧如玥却没什么所谓,也大概猜得到萧如月急着走的原因,只是不说,没必要说,注意力回到屋里的人上:“姑姑,你们被打了?” “回六小姐,亏得五小姐出手相救,只是受了皮外轻伤。”丑姑应道。 萧如玥自然看出来了,给萧如雪道谢时若有似无的瞥向了王翠锦,唇蓦地勾了起来。 王翠锦一凛,微微颔首,表示都是自己应该做的,不需要任何奖励。 一切都当着萧如雪的面做的,但萧如雪却并没有发觉…… *分界* “我叫你站住没听到吗?”萧如月恼火的拉住萧如云,灯笼映照下,小脸显得有些狰狞,斜瞥了萧如鸢一眼,冷声命令:“十六妹,你先回去。” “是……” 萧如鸢乖巧应声,可萧如云却紧紧拽着她不放,倒是抿紧的唇松了:“八姐有什么事?” 看着面前这个矮自己一截,腰杆却挺得笔直好似高人一等的妹妹,萧如月就冒火,但有些话萧如鸢在场,也不好明说,就沉声道:“你先让十六妹回去,我有话跟你说!” “十四姐,鸢儿在前面等你。”萧如鸢小声道。 萧如云想了想,松了手,萧如鸢这才转身,便直接道:“有什么话说吧。” 萧如月忍着她没吱声,直到确定萧如鸢已经走远,才看着萧如云道:“十四妹,我跟你才是娘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姐妹,有个什么事情,我们互相照应才是。” 这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却哪想,萧如云定定的看着她一会儿,忽的什么也没说的扭头就走。 萧如月着实呆了一下,拉住她:“你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说完了。”萧如云冷淡的回道。 萧如月窒了窒,忍下那口气:“我是说完了,可你明白了吗?” “我困了。”萧如云扭头又要走。 “你……”萧如月再次拉住她,终于惹得萧如云不悦的使劲挣脱。 “无聊。” 冷冷赏她两字,萧如云扬长而去,留下萧如月气得冒烟,拉不下脸在去拉住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难道还要她拖住她求她不成? “你要不是我亲妹妹,我才懒得理你!” 远远的,还能听到萧如月的叫嚣声,萧如鸢微微拧眉,小心翼翼的看了跟上来的萧如云一眼,默默伴着走。 年三十了。 天还没亮透萧如玥就醒了,示意伴着丑姑睡在窗边炕上的王翠锦别惊醒萧如雪,蹑手蹑脚下了床,迅速穿衣梳洗,领着晓雨晓露出门就直奔外书房去。 到了映月泮忽然停在,让晓雨就近去东院厨房让人带壳的煮几个鸡蛋,她和晓露在那等着。 “六妹。” 萧如玥闻声想闪已经来不及,只好原地在那等人来近在打招呼。 好在,来的不只是萧勤鑫一个,结伴的还有萧勤政,萧勤玉,只是……能不能别都把眼睛贴上来啊喂? “六妹,没事吧?”萧勤鑫问,关心的神色颇像那么回事。 “六姐别怕,给我说说那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到底长什么模样?回头堂弟找哥们给你狠狠报仇去。”萧勤政磨拳擦掌一副找架打的模样。 萧勤玉没吱声,只是看着萧如玥,似乎她安然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脑中瞬间预习了几种回答,但萧如玥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摇头:“我没事。” “诶,六姐,你倒是说说嗷……”萧勤政一句没说完,被萧勤鑫暗掐一把,痛呼断了后话。 “哪壶不开提哪壶。”萧勤鑫教训的横了萧勤政一眼,看向萧如玥:“勤政向来口没遮拦,六妹别往心里去。” “嗯。”萧如玥点头,见他们还没准备走的样子,就道:“你们这不是要去给祖母请安吗?” 萧勤鑫一听,蓦地就笑了。萧勤玉依旧面无表情,但还盯着她看。倒是萧勤政嘻嘻笑着应道:“给祖母请安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六姐也不用这样急着赶人吧!” “要不六妹一起去?”萧勤鑫笑着提议。 忍着没赏他白眼,萧如玥垂眸轻叹:“莫说别的,就光是昨天的事,祖母也肯定气得不轻,我还是乖乖避着些吧。” 萧勤政没心没肺直接笑喷了,惹得萧勤鑫横了他一眼,而萧如玥大清早出现在这里,大概也猜得到她是要去哪,倒是默契的谁都没问,又客套了几句,便要分手各去各处了。 “你……真的没事?” 萧勤鑫兄弟俩都走出几步了,一直没吭声的萧勤玉才突兀的开了腔。 萧如玥愣了一下,莞尔:“七弟希望我有什么事?” 萧勤玉没吱声,看了看她,就那么扭头走了。 “七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待人走远,晓露嘟嘴喃喃道。府里是少爷小姐中,她最搞不懂就是七少爷了。 “别管他。”萧如玥摆摆手,嘟囔一声“晓雨怎么这么久”,那头就看到晓雨拎着小炭炉子急匆匆的来了。 萧如玥有点傻眼:“你怎么把炉子都拿来了?”虽然炉子小巧玲珑,外面还套了漂亮的竹篮子方便提携,又可稳住炉子上的小瓷锅,可……是不是太夸张了点?她觉得煮几个鸡蛋已经很有诚意了! “六小姐,天气冷。”晓雨好无辜,要不是六小姐交代了一定要热熟蛋,她也不会拎着炉子来。 萧如玥拧眉:“话是没错,可是……”那个爹会不会多想? 晓雨晓露真不知道她到底纠结什么。 “算了,管他怎么想,反正我没那个意思!”哼了一声,萧如玥拎过小炉子扭头往外书房去。 *分界* 也就脑子一热冲来了,其实根本不知道萧云轩到底起床没有,所以,到院外时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确实瞧见夜三在房外后,萧如玥才大着步子走进去。 “夜三叔早。”一派自然的打了声招呼,推门就进,那还热着熟鸡蛋的小炉子却不由的往身后收了收。 夜三是不知道小瓷锅里热着的是什么,略微愣了一下,而后暗地里就是一阵激动。 小锅子里除了装吃的还能装什么?就算装的是一锅子黑不溜秋认不出是啥原材料的怪味东西,也好歹是六小姐送来的,还是送爷的…… 这简直意味着六小姐跟爷这场父女恶战总算到头了,怎不叫人激动? 只是…… 咚,小炉子气势的往书桌上一搁,想好的台词在看到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上“黑月”灿烂的瞬间无影无踪,张开的小嘴倏地死死抿紧。 深呼吸深呼吸,萧如玥垂眸,利落的揭开小锅子的盖儿,取了一枚热鸡蛋去壳:“就这么放在……滚啊滚啊,很快就好了,你自己弄。” 说罢把那没去壳了的鸡蛋丢回小锅里,也不管萧云轩什么表情到底听懂没听懂,扭头匆匆往外。 一出门,笑就从嘴角溜了出来,见夜三神色略显幽怨的看着自己,清了清嗓子敛住笑:“夜三叔,问你个事儿。” 夜三呆了呆:“六小姐请问。” 张嘴,想了想又闭上,把夜三往旁边拉,才低声问:“昨晚……你们找到我的时候,见着什么人没有?” 夜三一愣,脑中立马浮现一清俊少年抱着晕过去的萧如玥从山洞里走出的画面,却应:“几个鼻青脸肿的强盗。” 萧如玥蹙眉:“没别人了?” “嗯。”夜三慎重点头,神色古怪的问:“难道还有其他人?” “不。”出口才觉得应得太快,萧如玥立马转移话题:“那些强盗呢?” “自然送官府了。” “哦。”萧如玥点点头,看了看夜三,没瞧出什么端倪,只好走了。 夜三暗暗松了口气,待萧如玥走后,才敲了敲书房门,不见应声,便道:“爷?” 屋里的人,正捏着那枚去壳的鸡蛋,迟疑着要不要往发黑的眼眶上滚…… *分界* 暗地里怎么牙还牙脸还脸是一回事,以免落实了把柄好让人戳,明面上该给端木芳儿脸的就不少了她…… 请安照旧! 端木芳儿“选择性健忘”果然炉火纯青,只字不提先前种种不快,张口闭口都在关心着萧如玥昨天被绑架一事,慈母泪大有成河之势,一把未干又一把,惹得一屋鸢鸢燕燕争着拧鼻子。 萧如玥算是开眼界了,特么原来哭也是项技术活儿,无论是音量还是角度,都切切实实让你看到她在为你哭,而且,横竖怎么抹眼泪都不会糊了一脸精致的妆,还能添上几分楚楚之姿…… 正想看看她们到底能演到什么时候的,却不想萧勤玉先受不了的蹙眉出声:“娘……” “好好好……”有了台阶下,端木芳儿立马收了泪,拉住萧如玥道:“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今儿个年三十,大过年的,都别哭了,不哭了。” 一声令下,那七位姨娘率先训练有素的收了泪,跟着就是桂香院各级妈妈丫鬟。 想着那一张张不知耗了多少时间画的妆都还没有花得惊天地泣鬼神,戏就这么落了幕,萧如玥大觉遗憾。 又装模作样抚慰了几句,端木芳儿总算进入正题:“今儿个是年三十,晚上全家人都得聚在福临苑你们祖母那儿吃团圆饭,只是你们的爹……” 叹了一声,转眸,忽就从萧如雪起至庶出的萧如鸢,逐个点齐大房所有的子女后道:“今晚请你们的爹到福临苑吃团圆饭的任务,母亲就慎重交给你们了,谁都不许推托。” 边说着,边特别的注视着萧如玥。 萧如玥懒得理她,扭头以萧如雪马首是瞻:“五姐……” 若是以往,萧如雪肯定不会推脱,横竖不就是去请一趟,爹去不去也不是她说算,可是今天……萧如玥那结实的一拳头,她还记忆犹新呢! 好好的被绑了去虽说最终平安无事,可期间难免没吃点苦头受点惊吓,做个恶梦什么的乱挥拳头失手打了人也说得过去,萧如玥也确实是这么跟萧如雪解释的,可……这话搬到别处,却就不见得那么轻易就过关了,尤其是萧老夫人那儿! 想了想,萧如雪道:“就是母亲不交代,我们也该去请爹,可……母亲该是比我们更清楚爹的脾性的,他若不去,我们也没办法……” “如玥,你一定有办法的。” 端木芳儿满脸期待的看着萧如玥:“你爹虽然嘴上没说,可他心里还是觉得最亏欠你的,所以待你也是最特别的,想想上次你十弟被罚跪,你七弟八妹连着母亲一块儿去求都没能让你爹放人,可你一去你爹就放人了……” 萧如雪闻声惊愕看着自己的时候,萧如玥就想一耳光赏在端木芳儿那张虚伪的脸上。 “如玥,母亲知道你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绝不忍心看你年迈的祖母过伤心年。”端木芳儿声情并茂又道。 不应,就是不孝!应得干脆了,就是有把握做到萧如雪都没把握的事!应得委婉了,指不定就得落个被逼而为之……试问谁会去骂一个逼着子女尽孝的母亲?逼着才尽孝的子女才更着唾沫吧! 横竖她怎么应,都不对就是了是吧?可是……她真当过去那十几年抹得掉的? 萧如玥暗暗冷笑,忽的一下挽紧萧如雪的手臂,一字一顿应得有力:“我跟五姐一定竭尽全力,不让祖母又~过~一~个~伤~心~年~!” 忽然被挽住,萧如雪着实愣了一下,而后就觉得萧如玥太用力了,那么紧紧挽着她,简直就像落水之人使尽吃奶的力气抓住救命浮木一般…… 瞧着萧如雪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萧如玥知她明白了,暗暗松了口气,而后就听到她对端木芳儿道:“母亲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我们一定不让祖母又~过~一~个~伤~心~年!” 端木芳儿笑着直应好,心中也暗暗冷笑。哼,萧如雪终究还是萧如雪,永远成不了萧如玥第二! *分界* 保险起见,萧如玥想跟萧如雪单独聊聊,却不想萧勤玉他们一直跟着她们,特别是萧如月,也不知道是不是端木芳儿暗地里交代了,简直蜜蜂围着蜜似得贴着她们,上个茅房都跟着。 看来这事只能交给王翠锦了…… “六姐,你倒是出个主意啊,一会儿怎么去请嘛?” “六姐,别光喝茶啊,快说快说……” “六姐……” 萧如玥能忍,萧如雪却忍不了了:“你到底有完没完,有本事你自个儿独一份去请。” “我要是六姐,我早去了。”萧如月撅嘴,总算安分下来。 萧如雪拧眉,碍着萧勤玉等人在场一直没问,被萧如月一直不停的这么提醒着,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看着萧如玥问:“上次十弟罚跪,到底怎么回事?” 一旁,萧如月勾了嘴角。 萧如玥假装没看到,叹了声气,看着萧如雪道:“说那件事之前,我有另一件事想告诉五姐,只希望五姐听后,不要生我的气。” 萧如雪见她那么正色,不禁有些犹豫了,但最终能够还是点了点头:“你说。” “我恨爹!” 萧如玥一开口,就把所有人都震了一震,尤其萧如雪,面色一变脱口而出:“六妹,你……” “五姐,我不能恨他吗?” 萧如玥打断萧如雪的话,凤眸闪闪隐约似有水汽翻涌,却一眨眼就不见了:“我,不管他是什么原因有什么理由,但作为父亲把我独自丢在那个地方挣扎生存逼至悬梁自尽……他,就有罪!” 瞧着一票人因为自己的话面色大变,萧如玥瞬间爽了。 哼,六小姐别的没留下,可悲史却是洋洋洒洒足足整整十四年,她还怕淹不死这些贱人? 071 热闹过年 “悬……悬梁自尽?”萧如雪真希望她听错了。 而她一句话,也将在场所有人的心提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向萧如玥,尤其是……那些弟弟妹妹! 倘若这番话出自数月之前,哪怕还是从萧如玥口中说出,却也一定不会有如今的效果,毕竟那时的她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个跟他们有着血缘的陌生人,甚至他们有人可能还会幸灾乐祸一番,可这番话出自与他们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对数月之后…… 配着一副好皮相,萧如玥演起戏来简直事半功倍,她没有直接回答萧如雪的惊愕,凤眸幽幽流转间已经在场所有神色览尽,粉唇蓦地勾起,稚气未褪尽的小脸顿时透出一股超脱年龄的坚强,惹人一见揪心。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抬手,冷风便从她推敞开的窗子灌了进来,众人看去,那背对着他们的人儿那般纤细羸弱,却,稳稳的迎风而立着…… “知道我为什么总喜欢坐在开着窗的窗边吗?”萧如玥回眸笑问,却又不等有人吱声,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风确实很冷,却能让我时时保持清醒,并提醒着我……我,现在确确实实还活着!” 没人怀疑萧如玥现在是在说笑,尤其那几朵温室里养大的娇花儿,无不变色。 王翠锦从小就在亲王府里长大,在场数她最见过大场面的,却也不免面色阵青阵白,脊背一阵阵泛寒。 六小姐这番话乍一听,好像只是说着自己可怜的过往,顶多再吓吓人,可……要知道,现下大房七个子女可都聚整齐了在这里,且不说这些温室里的娇花儿们能不能承受得住六小姐那些过往,就是随侍的妈妈丫鬟武婢小厮,随便点点也有是二三十人…… 有几个人就意味着几张嘴几颗心,纵是大夫人主持中馈十多年,却也难真正堵实了这些人的嘴!毕竟,这宅子里大夫人头顶上还有萧老夫人,下面就算撇开庶出不算,也还有同样嫡出的二夫人和四夫人…… 有些话,不挑明了倒也没什么,可偏偏六小姐竟有这胆量,直言不讳的当众承认自己对父亲有怨恨,所以她若真弄出了什么事来,也是顺理成章,倒是……当初私自做主把她接回来的大夫人,势必也要被牵连! 虽说这相当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算不上什么好策略,却,对某些人相当受用,而最可怕之处还在于……算计着这些的人,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 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为何有这份胆量这份气魄?岂能不让人多想? 王翠锦甚至可以肯定,当端木芳儿知道现下这番话这些事后,不但不敢贸然给萧如玥下绊子,还得费尽心机帮她挡住那些要设计她的手脚,以免自己受牵连直接地位不保! “六妹……”萧如雪面色难看,后悔死了,却不知如何让萧如玥不要继续下去。 萧如玥笑笑,继续:“五姐,对不起,之前没告诉你,以前的我懦弱的选择过……” “够了,别说了……” 萧如雪娇喝一声,倏地站起几步过去,保护状一把将萧如玥搂在怀里,狠狠瞪着萧如月。不,都怪自己!她该怪的人是自己,若不是经不住挑唆,怎会忍不住问,怎会将六妹那还没结痂的伤口又挑个血肉模糊…… “没关系,五姐。”萧如玥笑得恬静,温顺的靠在萧如雪肩头:“我知道,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已不再孤单……” “对,没错,你有我,你至少还有我。”毕竟血脉相连,萧如玥如此轻轻就挑动了萧如雪心尖那根弦,潸然泪下:“不管发生什么事,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嗯。”乖顺靠在她肩头的萧如玥轻点头,闭上眼,喃喃着又继续:“姐,我发过誓的……这辈子求谁都绝对不会去求那个爹……” 抹泪的萧如雪不禁一顿,就听到萧如玥幽幽又道:“别的我都无所谓,但唯独这件事,请你由着我任性……好不好?” 最后三字,明明说得很轻很轻,却让人觉得她用尽全力在说,在求,让萧如雪不由的就应允了:“好,我应你!” 萧如玥笑了,轻轻勾唇,却让人揪心的疼:“其实十弟被罚跪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六姐确实没有求爹,一个字都没有。”萧勤玉突兀开口,神色怪异的看了看萧如玥。 众人一愣,纷纷不敢置信的看向萧勤玉,萧如月暗自气恼,本要伸去拽他让他不要帮萧如玥出头的手,却伸到了一半时定住,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变了变,又收了回去。 萧勤玉垂眸,目光转向手上的茶上:“那天晚上六姐踢了十弟两脚,说是姐弟打架,然后就让我们把十弟拉走了……虽然我不知道爹是什么意思,不过六姐确实没有求爹放了十弟。” 被众人盯着,萧勤羽不甘不愿,也只好出个声:“是啦是啦,还踢得我好痛。” 萧如雪虽然错愕了下,却毫不费力的想象出了萧如玥踹人的画面……虽然不合时宜,但她还是差点就笑了。 不露声色的睃了一圈,王翠锦暗暗叹气。也亏得六小姐似乎真没那个心,否则在座这些小姐少爷们,恐怕怎么死的被谁捏死的,都不知道…… “好了好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们都忘了,现在大伙儿都出出主意,今晚怎么把爹请到福临苑去。”萧如雪拿出大姐的派头。所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她可是记得清楚端木芳儿说这事时什么嘴脸的…… 一听这话,小脸又一张张的垮了下去。 对那个爹,他们是既憧憬又畏惧,想亲近却又畏惧亲近,单独的时候根本不知怎么面对,正经话都说不利索…… 忽然,所有人又不约而同看向萧如玥。 萧如玥顿时一脑门黑线,怎么绕来绕去,还是不放过她?虽然,她承认那个爹真的很可怕,但又不是真吃人,她们有必要吓成那样吗? “六妹,你又没有什么办法?”萧如雪问得有些尴尬:“我不是让你去求他,但是你……” 比较敢在他面前横是吧……萧如玥莞尔,叹气:“说起来,我都没有你们任何一个了解他……” 这话没错,她们年纪小的少少在这宅子里生活了九年多,而萧如玥却回来不过几个月……萧如雪笑得有点干,不一会儿就拧起了眉,神色也黯淡下去。 “实在不行,我们就一直粘着他好了,隔个半柱香就请他一次,只要是个会喘气的,总会不耐烦吧……” 萧如玥随口般一句,立即让姐弟妹们看过来。 “我,我就随口说说你们……” “六妹,指着你了!”萧如雪忽的挽住萧如玥的手就往外牵。 萧勤玉竟立马就跟了上来,倒是让萧如月愣了一下,赶紧追上,挽住萧如玥另一边手:“六姐,我们可都不敢像你那么跟爹说话,真就指着你了……” “什么?!” *分界* 看着大房七个少爷小姐整齐出现外书房,夜三真的呆了一呆。 要知道,七人又各自带着丫鬟武婢小厮……不少的人数营造出来的气势,是相当惊人滴! 几乎第一反应,夜三就扫向萧如玥。 果真在小家伙眼里看到唯恐天下不乱的兴致勃勃时,他头皮就是一麻。父女间的恶战不是已经结束了么么么么?六小姐这又是要唱哪出? “夜三叔,幸苦了。” 萧如玥道了一声,直接推门就进,倒也见怪不怪,可……跟她一起来的小姐少爷们接二连三的跟腔,就有那么点…… 夜三浑身都发麻了。斜眸,瞥进书房里,萧云轩已经抬起头来,跟着就听到萧如玥的声音。 “爹,今晚到福临苑吃团圆饭吧。” 差一点,夜三就平地打了踉跄。 萧云轩扫了七个孩子一眼,倒是公平的谁也没多停留一下,便当他们不存在的垂眸继续看书。 众人紧张,萧如雪也故作镇定,倒是叫了一声的萧如玥若无其事,拉着萧如雪走进排排书架里,随便挑了几本书抱出来,给一人分一本。 看不看是一回事,好歹有个东西让他们自欺欺人的撑一撑,免得他们半道就被吓跑了…… “姐,我们一块儿坐吧。”萧如玥旁若无人,笑挽着萧如雪往靠窗的太师椅带。 萧勤玉偷偷瞥了萧云轩一眼,抿抿唇,也找了个位子坐下。 萧如云吞了口唾沫,挺了挺腰杆,用力一拽杵在那里不知所措的萧如鸢也坐下。 书房里的太师椅都是按大人的身量做的,还没长成的她们的身量坐进去根本塞不满一半,再对着那么一个冷冰冰的爹,难免寒风四起凉飕飕的。所以瞧着萧如云竟拉着萧如鸢坐下了,萧如月那叫一个气的,正准备退而求其次,拉萧勤羽一块坐好歹有个靠相互壮胆,却哪想萧勤羽一溜烟往萧勤玉那挤去了。 顿时,萧如月成了孤零零一个。 撑着一口闷气,萧如月昂首挺胸坐到了萧勤玉兄弟俩旁边的椅子里。 一屋,死寂…… 夜三瞠目结舌,却不得不暗暗道一句:六小姐您这号召力可真吓人! 还以为会这么耗下去,却哪想,萧如玥当真是隔个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就吆喝一次:“爹,今晚到福临苑吃年夜饭吧。” 一个时辰后,萧云轩终于受不了的起身往外走。萧如玥二话不说丢下书就跟上,紧紧跟着。 萧如雪想都没想就跟上了,其他人起先还犹豫一下,或不由自主或硬着头皮,反正纷纷跟上。 于是,萧府出现了奇异的一幕…… 萧云轩走到哪,后面都拖了长长一串尾巴,他快了步子,后面一溜萧如玥为首小跑着也跟上,虽然除了某人玩得十分嗨皮外其他人都是硬着头皮跟,但场面还是非常的……壮观! “这是在做什么?”二老爷萧云峰一贯面无表情,乍见这架势,都免不了咋舌。 “说是大嫂下了任务,让孩子们请大伯去福临苑吃年夜饭。”二夫人陶氏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那明显跟得最紧的小家伙道:“瞧着情况,似乎是如玥那丫头出的鬼主意。” “大哥还真由着她了……”二老爷萧云峰吃惊的是这个。 “你还没瞧出来么?不管是不是觉得亏欠,还是如玥那丫头特别,反正啊,大伯是奈何不了那丫头。”二夫人陶氏想起上次老太太寿诞端木芳儿气歪的脸,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萧如玥竟忽然往这边看了过来。 二老爷萧云峰略微愣了一下,定睛再看,那孩子已经扭回头去,好像根本没有看过过来一样,可…… 为何有一瞬,他有种与大哥对上视线的感觉?错觉? “二爷……” 二夫人陶氏的轻唤,吓了失神的二老爷萧云峰一跳。 “怎,怎么了?”二夫人陶氏也被他反吓了一跳。 “不……”二老爷萧云峰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却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因为那个孩子?怎么可能!太可笑了!可是…… “不要去惹她。”突兀脱口而出。 “咦?”二夫人陶氏莫名,视线在远处的长龙和二老爷萧云峰之间徘徊。 “仔细再看,那个孩子还真是透了一股邪气……”就是他在大哥面前,都难掩畏惧,可那孩子,却是真的完全不怕! 福临苑。 萧老夫人也听说了“长龙事件”,简直不敢置信:“大爷就由着那丫头那么闹腾?” “可不是……”洪妈妈面色微妙。心想要是以往,大爷老早消失不见了,那会让一串长龙在后面跟。 而她哪知道萧云轩的郁闷——他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总是要回萧府要回外书房的,而且他就算走了这一次,依照萧如玥那比任何人都敢的性子,保准初一十五隔三差五冷不丁想起就回敬他一下,而且还不知道会回敬什么给他…… 与其如此,还不如由着她闹,闹累了总是要散的吧,只是那丫头脾气真是倔得天下无敌了,他不吭声,她就一直跟跟跟,大有跟他耗到底的架势! 没一会儿,丫鬟匆匆来报,一脸喜色的:“老夫人,老夫人,大爷应了,大爷应了,大爷今晚到福临苑吃团圆饭。” “什……”萧老夫人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略显扭曲的脸就炸开了花似得,吐字不清的吩咐:“快,快,多做几样大爷爱吃的菜……” 洪妈妈百感交集。 而百感交集的,还有同样听到消息的端木芳儿和徐妈妈…… 不过,比起这些人,还是萧云轩这边比较精彩。 十几年了,夜三还是头一次看到萧云轩那张冰冻脸,明显发黑。 “那孩子到底像谁?”萧云轩突兀回头问夜三,额角隐隐有什么东西在窜动。 夜三好无辜,垂首不敢应。总不能说,六小姐已经完全突变了吧…… 萧云轩张嘴还想说什么,却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似得倏地抿上了嘴,脸黑了黑,没一会儿又成了一声无奈的叹:“她真的只有十四岁吗?” “回爷,六小姐再有两个月就十五了。” 萧云轩回头:“……” 而此时,被说着的那人,已经被送回紫竹院吃药膳了。 因为萧云轩已经亲口应的,所以就算他到了晚上出尔反尔不去,责任也不落萧如玥她们身上,于是闹剧散场,各回各处暂时休息。ps:真的累得够呛。 瞧着没旁人,晓露忍不住凑近过去:“六小姐,说实话,您刚才……真的晕了吗?” 晓雨在后面拽晓露。这丫头也被六小姐传染上无法无天了。 “你说呢?”萧如玥把问题踢回去给她,吃东西飞快。 假的假的……丑姑默默。但不得不承认,六小姐竟然连萧大当家都骗过去,还骗得萧大当家承诺到福临苑,实在是……高! 差不多的时辰,萧如玥又约了萧如雪做伴,守在外书房外。 “说实话,你真一点都不怕爹?”萧如雪小声问。 “怕什么?怕他把我塞回娘的肚子去?”萧如玥撇撇嘴:“再坏不过命一条,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了。” 萧如雪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伸了只手搂着她。 “话说回来,五姐,你饿不饿?” “唉,我饿了,不知道怎么总觉得今天的药膳特别少。” “你说是不是厨房没给我放油?” “听到我肚子叫没?咕噜咕噜……” 萧如雪从头到尾就没机会出声,萧如玥自说自话,就把书房里那个爹给说出来了。 “爹……”萧如雪可做不到萧如玥那么没脸没皮,笑得很干。 萧云轩没吱声,甚至没看两人一眼,出门就直接院子,身后倒是不时传来某个丫头噗哧的喷笑,和,丫头她姐姐不安的捂她嘴的细声。 因为萧云轩会到来,福临苑上下一片欢愉喜气,可当人真正出现,气氛却立马变成一片生硬的故作自然…… 不管是谁,总之贴过去一个冻僵一个,贴过去一对冻麻一双,一来二去,再也没人敢去挑战那座冰山! 看着一张比一张想自然,却一张比一张扭曲的脸,萧如玥好几次差点笑了出来,好在她能忍,趁着大伙儿注意力都在死人爹身上的时候,放开肚子尽量多吃。 萧老夫人期盼这一天期盼了十几年,由头到脚好好打扮了一番,却真正到了桌边就手足无措起来,不知如何跟坐在旁边却压根看都不看她一眼的儿子说话,想布菜,却自己都还要人喂,让洪妈妈代劳吧,又怕这儿子直接丢下饭碗走人…… 端木芳儿猛然想起萧如玥:“如玥。” 还没来得及使眼神,那边萧如玥忽的捂住自己脖子,面红耳赤,一副被骨头卡住的模样。 “呀,该不会是被鱼骨卡了喉咙。”萧如雪看了一眼萧如玥的碗,惊呼道。 “快看看快看看……” 滑稽的,气氛竟借着这事活了起来,而众人一窝蜂围上去还没来得及检查萧如玥喉咙,就有一只手伸来,把她从人群中拎了出去…… “我吃饱了。” 众人闻声扭头,萧云轩已经拎着萧如玥出门转弯,然后,隐约有呕吐声传来…… *分界* 父女,一前一后。 长长一段,谁也没吱声,然后转弯,很自然的就往了不同的方向…… 夜三还以为,两人至少会说个一句,哪怕是道别,却没想到,一个字都没有。 萧云轩停了下来,望着远去的小身影许久,忽然问:“董家那边再没动静?” 夜三略微一怔,应道:“是,自上次之后,再没来过人。”起初以为神鹰镖局是董家的,却没想到竟然是武王的…… 想了想,还是问:“那个女人……” 萧云轩沉默了瞬:“……留着吧,那孩子似乎挺喜欢她。” “可是……”夜三蹙眉,真怕养虎为患,毕竟想来想去,六小姐就算天资过人也至少懵懂时期就有人点拨过,而那些年,最近六小姐身的人,就是那个女人了,又谁知道她暗地里到底还教了六小姐什么? “算了吧,小心谨慎这些年,还不是逼得她悬梁自尽……”犹似苦笑了声:“机关算尽,却竟忘了她不过只是个孩子……” “爷……”夜三不知该说什么好。 萧云轩呼了口气:“她的人生,还是让她自己走吧,我给的……未必是她想要的……也许……” 也许什么,却没说。 夜三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的合上,扭头看向萧如玥离去的方向,暗叹。兴许,真的有命中注定也说不定,要不然六小姐怎么兜兜转转,又回萧家来了…… 年三十,是要守岁的,但就有那么一对父女相互托福,堂而皇之从福临苑守岁大队中溜了。 不过,端木芳儿还是派了徐妈妈来看萧如玥,美其名曰关心,实际是看她到底有没有干什么怪事。 萧如玥哪会没想到这些,早早钻上床补眠了,有啥要干,也等到凌晨她们都困得不行之后…… 凌晨之后,果然谁也不来探了,但萧如玥已经睡了个精神饱满。 “六小姐要到福临苑去?”丑姑疑惑了,要去福临苑,貌似也不用准备糕点和煮茶用具。 “我去陪陪我娘。” 萧如玥咧嘴笑着,拎了东西就跟晓雨晓露……翻墙走。 紫竹院后药地,一片银装素裹下,倒是没了以往那份繁茂狰狞。 瞧见废亭里的人影,晓雨晓露瞬间犹如被定了身,一动不敢动。 “啧,胆小鬼,他又不吃人。” 听到这话,晓雨晓露顿时醒悟,大当家压根没有什么“梦游症”。 “要么跟过去,要么回去。”云淡风轻甩下话,萧如玥率先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那边走去。 晓雨晓露泪奔。好像是二选一,其实根本没得选,大当家在那儿坐着,借她们一百二十个胆子也不敢撇下六小姐走人啊…… 这个时候在这里看到萧如玥,萧云轩确实吃惊了,再看她准备的糕点,小炉,茶具……不知为何,就笑了。 又是一句话没说,父女两就那么面对面的喝茶,偶尔吃点心,直到萧如玥带出来的炭烧完…… “进度如何?” 临分手前,萧云轩总算出了个声。 “总算摸到门了。” 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萧如玥就领着晓雨晓露走了。 “晓雨姐……”晓露蹭进晓雨,压低声:“六小姐真的恨诶……”一句话没问完,被踩了。撅嘴,幽怨的看着晓雨:“人家就是不明白嘛。” 晓雨扶额。对晓露已经无能为力了。 萧如玥听得清楚,抿唇笑了。 她严格来说并不是真的六小姐,所以这个问题不能替六小姐回答,而她的话……却为何要恨?何况,她越来越觉得那个爹有意思了。 天还没亮,又有人往紫竹院跑了,不过不是妈妈,而是萧如雪,还进门就吩咐:“赶紧给六妹准备准备,要去城外寒山寺祈福了。” 大年初一上寺庙祈福,最先源于萧家,好像是起家之初草原并没有现下这么太平,为讨个好意头,不想后来萧家后来逐步起势简直如日中天,便被人传说是祈福的作用,于是通城上下争相效仿,不知不觉成了一股年初一的祈福热,大寺小庙这一天早上都是人挤人的热闹,去晚了保准得进一步退十步。 所以,祈福得赶早,而且…… “我们可以骑马去。” 萧如雪这话,算是萧如玥新年听到的第一句好话,爬起来都倍儿利索,还只梳了马尾,穿了偷偷让丑姑给做的合身男装。 “这样方便。”见萧如雪惊愕的看着自己,萧如玥解释之余,还按她坐下,三两下卸掉她漂亮的发型挽成跟自己一样的马尾,并吩咐丑姑:“把另一套拿出来给五姐换上。” 萧如雪起先还想拒绝,但看着萧如玥那么兴头上,就忍住了,可一身男装换上身,她也兴奋了:“哇,比胡服还方便!” “那当然。”萧如玥勾上她的肩膀。结伴出门。 “回头我也让奶娘偷偷给我做。” “毕竟男装,王妈妈要是不会,就过来问姑姑。” “嗯。” 听到出门的姐妹两的交谈,丑姑忍不住就笑了,摇摇头,收拾房间。 马厩。 萧勤鑫等萧家年纪稍长的男儿们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萧如雪和萧如玥来,乍一见穿着男装大摇大摆而来的两人,都是一愣。 “诶哟诶哟,我还以为是哪来的两位俏公子,原来我们家五小姐和六小姐。”萧勤政嬉笑着策马迎上来。 “一会儿祖母瞧见,保准得说你们一顿。”萧勤鑫莞尔,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坐骑竟自己往萧如玥那边走去。 而不止他的,就连萧勤玉他们的也是…… “怪了。”萧勤政惊讶道:“这些马儿怎么都这么喜欢六姐啊?” “难道这身衣服有味儿?”萧如玥煞有其事的闻了闻身上的衣服,但其实她之前就发现了,不知何时起,周围的动物朋友们都有意无意的向她示好。 “没有啊。”萧如雪也凑过来闻了闻。 萧勤鑫等人面面相视,虽然觉得奇怪,却总不好也凑过去闻一份,而这时候,本来高傲等在那里的烈风同志不高兴了,扬蹄长啸,的的的就冲了过来。 “小心。” 烈风的暴脾气,除了萧勤玉,都是见识过的,所以一听到它不满长啸,个个自动闪远点。 虽说有些心结已经解开,但看着萧如玥坐在烈风背上,萧如雪还是很羡慕的。只可惜……摇摇头,把不好的想法甩掉。 “要不要比比看谁先到?” 萧勤政正宗好了伤疤忘了疼,而最重要的是,他的伤还没完全好,萧勤鑫自然沉了脸:“你给我慢慢后面跟着。” “哈哈,听到没,五弟你就在后面垫尾诶哟……”萧如玥大笑没完,烈风已经箭似得窜了出去。 有了上次的教训,晓雨晓露倒是学聪明了,早盯着烈风,一见动静立马挥鞭猛追。 “糟糕。”萧如雪惊呼一声,策马就追。 “五妹你自己小心点,我去追。”萧勤鑫交代一声,率先追了出去。 然,烈风毕竟马场近年来最好的马,岂是晓雨晓露甚至萧勤鑫的坐骑能追得上的,几人后面的时候还能看到身影,追着追着,就完全不见踪影了。 “大少爷,怎么办?”晓雨晓露面色难看的求助萧勤鑫。 “别担心,六妹虽然有些顽皮,却总不是胡闹之人……”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萧勤鑫眉头却拧得紧紧的:“我的马比较快,我先追上去,你们随后跟来吧。” 说罢,扬鞭就飞奔而去,殊不知身后两武婢,一人伸长脖子望前面,一人伸长脖子看后面,确定前后无人,才一扭马头,钻进小巷里。 天还没有亮透,神鹰镖局后门直接被烈马踹开…… “柳翊,你给我滚出来!” 一声娇喝,让纷纷冒出来的黑影僵住,齐齐看向一方。 “早诶哟娘呀……” 柳翊出来,一声招呼还没打完,烈风两铁蹄已经飞扬着踢过来,要不是他利索闪得快,不残也得伤。 “他人呢?”烈风背上的人儿厉声就问。 “啊?谁?” 马上的人可不跟他啰嗦,沉声喝令:“烈风,踩死他!” “姑奶奶饶命啊……”柳翊直接窜上房顶。啊啊啊,谁来告诉他到底怎么回事啊? 看了一眼房顶上的人,萧如玥拍拍烈风:“烈风,这周围的东西,想怎么踹怎么踹!” “啊?”柳翊一愣,就见烈风欢快扬蹄,真就要见啥踹啥,赶紧告饶:“姑奶奶,到底什么事你好歹说清楚,我,我我我……我都还没睡醒。”他何其冤枉啊他。 “他呢?”萧如玥想了想,补充道:“小玉哥哥。” 柳翊一愣,应:“他回去啦。” 072 当被狗咬了 萧勤鑫找到萧如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坐马车的萧老夫人她们都已经上山进寺去了,山道上已经人挤人的热闹,而她,竟慢悠悠才到山脚下,而且,晓雨晓露还跟着…… 若这个时候萧勤鑫还不知道自己被耍了,他就不叫萧勤鑫了。 远远看着山道上密密麻麻涌动的人群,萧如玥就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挤进去做人肉夹心饼,而后就瞧见山脚下道路旁,脸色发黑的萧大少爷。 略微的愣怔,目光直接从萧大少爷头顶飘过去:“瞧这模样,挤也挤扁,不去了。”说罢,催烈风扭头就走。 山道山下到处都是人,晓雨晓露看得头皮发麻,真没瞧见萧勤鑫,听萧如玥这么一说,大感庆幸,扭马头跟上。反正……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那头坐等教训人的萧勤鑫一愣,俊脸更黑了,催马跟过来。无奈道上人多,骑马前进速度实在不理想。 抿唇,瞥了一眼道旁的山坡,策马钻了进去。 好不容易才到了好不容易到了比较宽敞的道路,行人相对少了大半,却一抬眼就看到萧勤鑫等在那里…… 晓雨晓露这回瞧见人了,面色大变,却见她们小主子若无其事催烈风靠过去,还挺欢快的模样:“大堂哥,好巧。” “确,实,巧。”声音从牙缝里蹦达出来的时候,萧勤鑫自己也是一怔,看着萧如玥的眼神略显怪异。 怎么了?萧如玥有点莫名其妙。 “萧大公子。” 扬声的招呼,而后就有好几个公子哥儿骑马近来,陈玉晨也在其中。 萧勤鑫扭头看了一眼,回头再看一身男装梳着马尾的萧如玥,扶额:“你……面纱呢?”声到最后变得很无奈。 “没带。”萧如玥应得理直气壮:“大堂哥见过哪家公子戴面纱的?” “你是公子吗?” 萧勤鑫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让祖母知道,有你好果子吃。”但是现在,他得想办法怎么让她避开那些公子哥儿,毕竟那几个可都是萧府的常客,萧家几个少爷他们可都是知道的。 “呵呵,她本来就不喜欢我。”萧如玥笑得无所谓的耸耸肩,探头越过挡着她的萧勤鑫往来的几个公子哥看去,撇撇嘴:“大堂哥若是担心回去被责骂,就当没瞧见过我不就好了。晓雨晓露,我们走。” 反正正好,她也不想跟他一道。 除了语气不是那么好之外,那话内容本身是没错的,可萧勤鑫却没来由的听得一肚子火,要不是陈玉晨他们已经近来了,他真要……额,要什么?她不过是他堂妹,再说还是大房嫡出,论起来他也该像捧着如雪一样捧着她才对…… 愣住。 萧如玥身量小,刚才跟萧勤鑫面对面,后面跟上来的陈玉晨等人只瞧见萧勤鑫在跟什么人说话,确实是没瞧见被他挡住的萧如玥,如今近了,萧如玥又离开了萧勤鑫的遮挡,自然就瞧见了,不过…… 名门千金女扮男装大刺刺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难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而有些东西一旦扎进潜意识里,就会妨碍人的判断,哪怕眼下人只是换了发型和装束而已,五官并没有变,而最重要一点,得归功于萧如雪虽然被称做通城第一美女,但公子哥儿们却是没人真正近距离见过她的脸,以至于……眼下距离如此近,却觉得眼熟,大多没能认出来。 不过也有个别情况…… “这位小哥儿好眼熟……”陈玉晨看了看萧如玥,猛然瞪大了眼:“你是……” “她是我远房表弟。”萧勤鑫见大部分公子哥儿都没认出萧如玥顿时恢复神态,笑着截断陈玉晨的话。 萧如玥抿唇而笑,大大方方抱拳算是打招呼,竟也有模有样,不显女儿娇态。 萧勤鑫微愣,陈玉晨也愣住了,看着她的眼神古怪起来。 “原来是大公子表弟,幸会幸会……”哪怕半信半疑,也不会有人这时候戳破。 “你先回去吧。”萧勤鑫担心继续下去得暴露,对萧如玥说了句,就扭头吩咐晓雨晓露:“好好照看表少爷。” 陈玉晨抿唇不语,目送萧如玥主仆三人离去,一群人跟萧勤鑫寒暄几句。 “好一朵玉兰花……”分别时,陈玉晨倾近萧勤鑫身低语:“可我看她却更像寒雪红梅!”看似娇弱,却承得住风雪…… 萧勤鑫浅笑,假装没听到,等人走远,眉头也拧了起来。陈玉晨认出女扮男装倒也不算太稀奇,可……他怎么就知道那是六妹而不是五妹? 猛然想起晓雨晓露,扶额。那两武婢,实在太标志性了。 而…… “玉辰,刚才个萧大公子说什么悄悄话?”结伴同行的公子一问。 “哈哈,这都被你发现了?”陈玉晨咧嘴笑道:“也没什么,就是约个时间一起喝酒。” “原来如此。”虽说萧勤鑫是庶出,可好歹也是萧家长子,又早早就帮着家里照顾生意上的事,是个精明能干的,这种人当然能多近拉多近:“记得捎上我啊。” 又闲聊了几句,又有人想起了刚才擦身而过的萧如玥:“话说回来,我怎么不记得大公子有那么一个表弟?柳眉凤眼玉鼻,分明是个小姑娘。” “该不会……” “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陈玉晨打断那人的该不会,咧嘴笑道:“要是瞧见如今晋安侯世子爷十多岁的模样,还不瞎了你们狗眼。” 回想起那个俊美似神的男子,话题成功被岔开了:“话说世子爷……”话出口,却不知怎么问,毕竟人家是靠着兄亡上的位。 “也就那样吧……”陈玉晨叹气,话中有话:“虽说离着近,可守孝这一年期间,他是不能过来通城的……” 一年啊…… 回头看了看萧如玥离去的方向,凝眉。错觉吗?总觉得,她跟表哥说的不一样……还是其实一开始他们就搞错了,表哥要找的并不是萧家六小姐? 萧如玥回到家的时候,萧如雪已经换好出门时丢在紫竹院的衣服,等在那里了。 “我迷路了。” 萧如雪学聪明了,懒得理那个理直气壮的人儿,转眸看向晓雨晓露,沉声:“是吗?” “回五小姐,大概是……”晓雨讪讪应道。 萧如雪俏脸一沉:“什么叫大概?” “奴婢们的马追不上烈风,还是六小姐自己回头找的奴婢们……”事先交代好的台词,因为晓雨不擅说谎而变得坑坑巴巴,但因为上次的事,难免让人联想到她们心有余悸,害怕又一次弄丢人的责罚。 可萧如雪余怒未消,张嘴还没出声,什么东西就塞进她嘴里来了。 “别吐啊,很好吃呢。” 萧如雪扭头,就看到萧如玥吃东西吃得正欢,也才注意她竟然从外面买了这么多杂食回来,嚼了嚼强塞进嘴里的油饼,味道还行,就是……“路边小摊的东西不干净。”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萧如玥耸耸肩。 萧如雪一阵无语,看向丑姑。 丑姑垂首默默。其实,她也不知道六小姐哪来的这么多……歪理! “说实话。”萧如雪贴近萧如玥:“你是不是又出去见他了?” 萧如玥忽然一顿:“呵呵,我是想见他来着,可惜没见着……” 萧如雪浑身寒毛集体一耸,脊背没来由的发寒,可……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而此时京都,也有人为此寒毛一耸,神经质的四下张望,并没察觉异样,薄唇蓦地就又勾起,落笔,准备为画纸上那横眉怒目的俏佳人再添些生气,一颗圆脑袋伸了过来…… “话说……爷爷我为什么非得守在这里看你发春?” 皇甫煜拨开那颗脑袋:“原来你想回去陪师父过年啊……” “额……那爷爷我还是勉为其难陪你好了。”圆脑袋又伸过来,肥爪子指了指画中人鼻下人中:“这儿来一点。” “哪?” “这。” “嗯?” “你瞎了,我都说……” 一抬头,蘸墨的毛笔就戳进嘴了…… *分界* 看着送到手里来的护身符,萧如玥柳眉挑高,转眸看向丑姑。 丑姑意会,赏了那丫鬟一两银子,送出紫竹院,折回来,那护身符已经被萧如玥丢在一边。 “连大少爷都跟六小姐套近乎了。”晓露咧嘴笑。 “他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往后遇上他都机灵点。”屋里没外人,萧如玥翻身倒立起来。现在她已经能不靠墙倒立起来,但还是撑不了多久。 “是。”晓雨晓露齐应。 丑姑只是笑,把萧勤鑫吩咐人送来的,被萧如玥撇在一边的护身符收起。有些人送的东西就是那样,哪怕用不上,也一时半会儿不能丢了。 “话说回来,雪什么时候才化啊?”萧如玥还倒立着,小脸已经充血通红。 “这里的话至少也得3月中呢。”这种简单问题,晓露就不让给晓雨啦。 萧如玥一愣,又问:“那草原那边呢?” “那边好像得4月末吧,我们马场再往北一些,差不多就得5月6月,不一定。” “什么?”萧如玥惊呼一声,倒了下来:“那么久。” “这不是很正常吗?”对于北部长大的晓雨晓露而言,非常正常。 “我看着下雪那么迟……”萧如玥咧嘴,没再说下去。 看来这里的气候还是跟她原来的世界北方差不多的,只不过是月份的划分上有点偏差,害她一开始还高兴着,十一月才下雪啊才下雪,雪季应该也不会太长,原来白高兴了…… “怎么了?”丑姑问。 “也没什么……”萧如玥叹气:“我还以为很快能再去马场玩玩的。” 其实她是想去草原北部克吉烈族,她想让塔娜带她去看矿石。撇开那块陨铁不算,塔娜找的另一块矿石也比这边的矿石好太多。 虽说可以使唤神鹰镖局,可有些事,她还是得自己去一趟才行…… “你可以跟五小姐去啊。” 晓雨在想过来拦已经来不及,晓露已经凑过来跟萧如玥说了:“正月三十是额尔族宝音公主生辰,五小姐每年都去的。” “是吗?”萧如玥笑了,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晓雨,搞的晓雨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是不让六小姐去,而是……呜呜,六小姐一出门,她们就得少个一魂半魄…… 果然,萧如雪初十就收到了额尔族宝音公主的邀请函。 正打算让人去问萧如玥要不要跟去,萧如玥就自己上门来说要跟去了,反而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该不会又打什么鬼主意吧?”萧如雪近段时间,也算对这个妹妹的表里不一有所见识了。 “五姐,瞧你说的,冤死我了。”萧如玥贴过去,撒娇什么的,最近明显功力见长。 “你真的不会惹事?”萧如雪总觉得不太放心:“虽说额尔族当年受了我们萧家恩惠,对萧家人非常客气,可他们终归还是草原三大族之一……” 萧如玥瞪大眼睛看她:“克吉烈族不也是……” “那些野蛮人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萧如雪面色难看起来:“而且,你也不能在宝音公主面前提塔娜,不但两人关系不好,她们的家族关系也非常恶劣。” “哦。”萧如玥嘴上应了。 总觉得她的回答不太靠谱,可她那副乖巧的模样却真是让人挑不出任何瑕疵来,萧如雪无奈,低声转移了话题:“我听说你那个还没来,真的吗?” “哪个?”萧如玥真没反应过来。 “就是……”萧如雪咬唇,红了红脸,一屋子女人,却还是贴近她耳边小声。 “哦~”原来是姨妈大人:“是还没来。”表示她也很无奈,明明吃好穿好精神好…… “怎么回事?”萧如雪瞪大眼:“四月末你就十五岁了!”想想她十二岁半就来了,而要不是那天奶娘无意中听到洗衣房的妈妈低声议论,她还不知道这事。 一旁的王翠锦也是面色怪异。 萧如玥哭笑不得:“它不来,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狗,给点吃的招招就能哄来了。 萧如雪面色不好了:“那些大夫都怎么回事?怎么吃了这么久的方子,你也没见好哪去?连那个都……”看向没太在意的萧如玥,心头一软,叹气,改对王翠锦道:“奶娘,你毕竟在亲王府长大,识人多,看看有没有这方面比较高明的大夫,哪怕是宫里的御医,只要花钱能解决的就别耽搁了。” “奴婢已经在打听了。”王翠锦应道。 萧如雪笑着点点头:“瞧我都糊涂了,这种事怎么需要我提醒。”说起来还是奶娘提醒她的,要不然跟六妹一样大的她,也不会知道多少。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王翠锦笑应。 “五姐越来越有娘的派头了。”一旁某人感慨啊。 萧如雪一怔,横眼过去:“还不是因为你!” *分界* 听说萧如玥要跟萧如雪一起去额尔族,萧云轩沉默了。 夜三忍不住道:“其实……撇开某些事不论,六小姐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光是之前彭峰报告的处理集市的事,就足见六小姐有勇有谋之人,只是某些方面让人有那么点……不敢恭维。 萧云轩看向夜三,突兀的:“难得你会开口夸奖人……” 夜三一愣,垂首默默,心中却忍不住回一句,爷不也很喜欢六小姐吗? 萧云轩轻叹,怔住。貌似最近他时常叹气……可一想到萧如玥,气,又叹了出来:“我……有不好的预感……” 夜三表示同感,但是…… “算了……现在整个神鹰镖局都供她差遣,若真拦了她,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萧云轩又叹:“多派些侍卫。” 京都,武王府。 【滚着来!】 无论看几次萧如玥初一那天让柳翊转交的字条,皇甫煜都是满脸的笑:“字都跟着越来越有气势了……” 下面摇椅里的药痴赏他个白眼,翻身换个姿势准备继续睡,却听有扑翅声渐近,嘴咧宽的同时人也睁眼坐了起来:“爪白,快来跟爷爷玩。”他快闲发霉了。 话音才落,灰影从窗子滑进,却是理都不理他,直接盘旋就上了半空细绳上的人的身,粗声嘎嘎的叫,白爪上绑着东西。 “辛苦了。”皇甫煜奖励似得拍拍它,取下绑在白爪上的纸条:“让二师兄带你去吃肉吧。” 爪白傲慢的瞥了一眼下面的药痴,振翅,自个儿从窗子出去了。 “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爪白,想当年要不是爷爷,你以为你还有今天……”药痴哇哇叫着追出去。 皇甫煜已经看完字条,嘟囔着:“额尔族……额尔族有多少未婚男人来着……额,不对,不管已婚未婚,八岁到八十岁所有雄性都很危险……” 到门口的白易正好听见,一阵面目扭曲后,敲门:“王爷,廉亲王来了。”稍顿一下后,又道:“还带了郡主一起……您那些表妹也……” 房里一阵沉默。 门外白易隐约猜到了某人的心思,不由提醒:“王爷,廉亲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您可不能在这边招待他。”所以,什么鸡飞狗跳吓跑千金小姐的戏码,至少今天是行不通。 “把二师兄给我找回来。” “咦?” “我病了。” “……老王妃可能会带表小姐们过来照顾您。” 门,咿呀一声开了,皇甫煜笑容浅浅走出来:“不知道二师兄那儿有没有吃了之后女人一靠近三尺就浑身冒红疹什么的药呢……” “王爷,您兄长刚满二十岁就完婚看,而您……”有些事,您逃不掉滴。 皇甫煜斜眸过去,蓦地笑了:“说起来,白易你也二十有三了吧……” 白易顿时头皮发麻…… 转眼十五,元宵灯节至。 白昼为市,夜间燃灯,足足欢庆五日,通城两营军队都会派兵入市维持秩序,所以……难得的,千金小姐们这五天夜里也是可以自由出行的。 当然,面纱,随从,一样不能少。 不过,这依旧让平日里被关在宅子里的姑娘们兴奋不已,尤其萧如月,早早就招呼了交好的闺蜜进府,商量着晚上要从哪里玩起。 碍着脸面,自然也邀请了萧如雪萧如玥等府里的姐妹一起。 萧如玥不相信这里的灯节能比她在现世看到的还热闹还华丽,所以,有点兴致缺缺,一屋子的姑娘分成好几拨商量的时候,她在窗边吹风。 “六小姐。” 萧如玥闻声扭头,看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印象中,是知府家的千金,秦兰婷。 “屋子里呆久了有些闷,想邀您一起出去走走,可好?”秦兰婷浅笑得体,十分礼貌。 不露痕迹的瞥了一眼面色微妙的萧如雪,萧如玥站起身,应着秦兰婷的同时给萧如雪打手势,让她安心。 秦兰婷没瞧见萧如玥的手势,又背对着萧如雪,自然不知道姐妹两的暗中交流,倒是萧如玥爽快答应了,让她暗暗松了口气。 两人实在太像了,虽说气质不一样,但也要搁在一起才分的出来,她这一次非常小心的观察了半天,才敢出声的。 萧如梅一向擅长发现,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看到好戏似得抿唇笑了,垂眸正要喝一口茶,却忽然感觉有人看着她,抬眸,看到的却是萧如玥出门的背影…… 微微蹙眉。错觉? 秦兰婷纠结着要怎么开口。因为她的表哥陈玉晨那天对她说,他们可能一开始就搞错人了,可能六小姐都不是现在的世子爷要找的人! “秦小姐邀我出来,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吗?”萧如玥开门见山,脑子里纠结了好几遍,还是吐不出那个称呼:“比如……某人的话……” 秦兰婷微愣,转眸看着萧如玥,欲言又止。 “大难不死,我已不再是庵堂后院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懂得多了,有些东西就会变得不好出口……”萧如玥煞有其事的叹,看着惊愕的秦兰婷:“比如……神仙哥哥……” 锦衣华服的俊美少年脸不红气不喘的告诉那个懵懂怯懦的孩子,他是路过的神仙,并不是什么坏人…… 每每那个记忆画面跳出来,萧如玥都想挠人。 而,那个人似乎很喜欢六小姐这么称呼他,于是威逼利诱六小姐终成习惯,不知不觉“神仙哥哥”取代了遥不可及的父亲,成了她最美丽的精神寄托,只可惜…… 虽然萧如玥吐出那四个字是相当郁闷的,但秦兰婷却欣喜若狂,一激动甚至猛的拉住她的手:“真的是你!” “不,我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萧如玥摇头:“我已经变了。” 这是事实! 虽然她现在拥有六小姐的记忆,知道她跟那个少年的全部事情,但,她归根到底已经是另一个六小姐了,若不是因为答应了萧如雪,她甚至都不想承认自己就是他要找的人! 秦兰婷一怔,回过神来萧如玥已经拨开了她的手独自往前走,赶紧跟上去:“可是世子爷他……” “你就照我的原话告诉他吧。”萧如玥停下来看着她,道:“他所认识的丫头已随那场大火去了,现在活着的,是只往前看的萧家六小姐萧如玥。” 秦兰婷面色微变,张嘴,欲言又止。 轻叹:“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你跟我来一下,我写成信交给你带去。” 秦兰婷赶紧点头。 *分界* 陈玉晨看着手中封了口的信,蹙眉:“她真这么说?” “嗯。”秦兰婷肯定的点头,回想起萧如玥当时的神情,不禁脱口问道:“她说的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玉晨迟疑好一会儿,才道:“好像是……她长大的庵堂被大火烧毁了,而那些师太,全死了……” “喝~”秦兰婷倒吸了口凉气,面色大变:“天啊……难怪她当时的神情……” “她当时的神情?”陈玉晨蹙眉。 “我……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非常不想再提以前的事,已经看透了什么似得……都不像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秦兰婷仔细描述道。 “不想再提?看透……”陈玉晨眉头更紧了,脑海中浮现起那日寒山寺山下一身男装的小人儿,面色忽的就是一变:“不妙啊不妙啊……” “什么不妙?”秦兰婷莫名其妙。 “说你也不懂。”陈玉晨起身准备要走,不忘交代:“关于她以前的事,你可真是一个字都不能跟人提起。” “嗯嗯。”秦兰婷使劲点头。 夜,降临,斑斓的彩灯映出通城另一番繁华美丽。 瞧着萧如玥一身男装抹灰了脸,众人傻眼。 “六姐,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萧如月围着萧如玥转了两圈:“你就这么出去?”天啊,谁不趁今天好好打扮一番,她居然……完全的背道而驰! “我今天是五姐的护花使者!”萧如玥一本正经的挺了挺腰杆,搂住萧如雪。 萧如雪噗哧就笑了出来,玉指戳她眉心:“你啊……” 萧如月虽然看得很不爽,但还是……忍不住羡慕,腮帮子一鼓,挤过去挽住萧如玥:“六姐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我也是娇花儿。” “诶呀诶呀,小生今天艳福不浅啊,左拥又右抱的。”萧如玥一手楼一个,摇头晃脑。 萧如月直接笑喷了:“你们瞧见没有,六姐平日里就假正经的。” 几人正嬉笑着,萧勤玉却在蹙眉,一起出门时还从萧如玥身边走过,低低冒了句:“别让祖母瞧见。” 萧如玥起先有点莫名其妙,而后便忽然想起来。她和萧如雪之间,原本还有个萧四少爷,而她那个可怜的哥哥,可是萧老夫人溃烂无法痊愈的心病之一,自己一身男装跟萧如雪站在一起,也许会让那老太太想起这事来…… “我可以理解成七弟这是在关心我?”萧如玥贴过去,也小声。 萧勤玉别着脸,没应声。 萧如玥本想绕过去瞧瞧那张小正太脸啥表情,不想老八萧如月又冒出来捣乱:“你们说什么悄悄话?我也要听。” “我正在跟七弟比,谁更俊俏。”萧如玥一本正经的回答,让脸偏向那边的人嘴角抽了抽。 “瞎子都看得出来是我七哥俊啊。”萧如月神气道。 这话倒是不假,萧勤玉完全遗传了萧云轩的相貌,而萧如玥,却像极了那短命的娘,五官太过于柔美,现在装扮少年还行,再大一点,保准就成娘娘腔了。 萧如玥也不跟她争,又说笑了一阵,萧如月忽然道:“我今天听到个惊人的事儿。” 物以类聚,萧如月是嘴巴闲不住的人,自然跟她相好的也都是爱三八的人,倒是让有些消息比其他人快的多。 “八姐,你就别卖点关子了!”萧勤羽很不耐烦。 “小孩子,一边去。”萧如月冷哼,拨开他,跑过来跟萧如玥凑近,不管怎么说,至少这个六姐不会随便拒绝人的:“六姐,我告诉你,现在那个武王啊,有怪病。” “八妹,不要胡说。”萧如雪不太喜欢萧如月跟萧如玥三八那些不靠谱的事,何况……她还真当武王是阿猫阿狗,张嘴闭嘴就说长道短的。 “京都早传遍了,我可没胡说。”萧如月不服气,凭什么她说的就是胡说呢?“人家都说武王是个没用的,一靠近女人就浑身发抖起红疹。” “啊?”萧如玥惊讶出声:“还真有这种怪病啊?”她一直以为那是传说。 “嗯,御医院都束手无策呢。”见萧如玥信了,萧如月也激动起来,叽叽咕咕继续讲,还跟着钻进了一辆马车。 萧如雪不乐意,却也不好明着赶萧如月,一路忍着到了花灯街市,因为约的伴儿不同,才终于暂时分了手。 “啊,陈小姐她们在那儿。” 萧如雪看到自己那伙儿闺蜜,才吩咐武婢玉帛过去把人带过来,回头就不见了萧如玥,俏脸顿时一沉等着玉锦:“六小姐呢?”竟然连晓雨晓露都不见了。 “六小姐说她一身男装不太适合跟小姐们一块儿走……”玉锦好无辜。 萧如雪一听,直接就火了:“那丫头肯定出门前就打着这样的主意!” 随行的王翠锦笑着哄道:“五小姐也是知道的,六小姐并不擅长跟小姐们打交道。” 萧如雪欲言又止,叹气,那边陈小姐们已经过来了,她也只好先把事搁着,换上笑脸迎上去…… “诶呀~” 道上人多,嬉闹着的萧如月被绊了一下,往旁边的面具摊子撞去,吓了紫云紫霞一跳,赶紧扑上去救,却已经来不及…… 好在,面具摊旁正好有人,还好心的随手拉了萧如月一把。 要是结实撞上摊子去,脸不破相也得花上好一阵子,萧如月心有余悸,道谢抬头,万千灯火下,不染纤尘的清俊侧脸跃入眼帘…… “以后可要小心一些。” 那人虽然应了一声,却正忙着挑面具没有看她一眼,嗓音十分特别,轻悦动人彬彬有礼,似乎心情也十分好,嘴角微微翘着…… 他,浑身透着一股比周围万千彩灯更耀眼的干净光彩! 萧如月怔怔失神,紫云紫霞和闺蜜们已经来到身边,慌张的检查她到底有没有事,她就只应了个声,那人就不见了…… 古树扎根河岸,半身弯盖小石拱桥。 小石拱桥上,趴了个小少年,百无聊赖频频呵欠,偶尔冲桥被她赶到那一端花灯街上玩的晓雨挥挥手表示平安勿念。 人嘛,总是要放松的,这一点,她觉得晓露比晓雨强太多,晓雨太拘谨,所以刚才她有点粗暴直接用踹的。 不过,倒是没想到,有人竟跟她一样跑来桥上透气,还……挤到她身边来! “我说兄弟,桥虽小,可也不是没地方吧,你非得跟我挤不可吗?”没回头,她懒洋洋的道。 “噗哧~” 轻笑,真特么熟悉! 萧如玥倏地回头,瞪着坐在桥栏上的面具男子,二话不说,抬脚直接踢。运气好,直接送他下河洗澡。 “诶呀呀,你就不怕踢错人了?”面具男子笑着闪避。 “嘴皮子动动,道歉就是。”萧如玥咬牙切齿,一踢再踢连环踢。反正现在她是小公子,不怕被人看到。 抬手一按,将飞来的腿压在桥栏上:“你这样,可是会把官兵引来的。” “正好,你欠吃牢饭。”抽不开腿,果断吐他唾沫。 “你……”面具男子赶紧撒手避开:“你这都跟谁学来的?”比地痞流氓还地痞流氓。 “少爷我自学成才!”萧如玥这回抽刀子了。 “喂喂……”面具男子没想到她还真是随身带刀,侧身一让扣上她握刀的手腕,一拽一推,刀子回鞘的同时张牙舞爪的小家伙也被他锁在了怀里:“刀子可不是拿来玩的。” “啧啧,想抱我就说嘛~” 萧如玥撇嘴话没落音,锁住她的手触电般慌忙缩开了,让恢复自由的她二话不说再抽刀子。 “你到底在气什么?”免得真的引来官兵,面具男子退身一掠,坐上古树枝杈。 短刀一指,道:“说,你上次做了什么?” 一阵沉默,隔着面具,什么表情根本看不到。 “有本事摘了面具说。”短刀一挪,瞄准他下身:“当然,你有权保持沉默,而我,也有权猜想报复!” 树干上的人紧了紧双腿,往旁边挪了挪,无奈道:“我什么也没做。” “什么都没做你跑什么!”信他才怪。 “什么叫跑?我也有不得不去做的事啊。”树干上的人再叹。 “摘了面具说。”短刀一挪,又瞄准他下身。 树上的人不再挪了,盘腿,扶额:“你先收了刀子。”那种危险的东西果然不该给她玩。 “哼,大不了当被狗咬了一口。”萧如玥收刀子,扭头下桥。 073 两只。。可爱的虫子 073两只。舒榒駑襻。可爱的虫子 晓雨虽然在花灯街上,可心却一直在小石桥上,自然看到了有人忽然出现在萧如玥身边,吓了一跳刚要冲上去,肩头就搭上只手。 回头,竟是神鹰镖局少主,柳翊。 “他们两的事,我们不要瞎掺和。”柳翊笑着收了手,扭头就问晓露:“瞧了这么半天,看上哪盏花灯了?” 晓露的注意力却被桥上打起来的两人吸引去了:“诶呀,打起来了,我们不上去真的好吗?” “不行,我……”晓雨还没来得及动,就被定住了身。 还以为晓雨要冲上去,却不见动静,晓露一愣看过去,跟着自己也不能动了,愤愤斜眼瞪向柳翊。 柳翊讪讪,灵光一闪:“我送你们花灯补偿吧……” *分啊分啊* “搞了半天,原来你以为我怎么了你啊~” 闻声的同时,萧如玥腰上就是一紧,被什么东西拉住了。 萧如玥既不吭声,也不动,不信耗不过他。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应声,树上的人果然忍不住了:“怎么不说话?” 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呵欠。 “喂……” 诶呀,现在一看,灯景不错嘛。 树上的人莫可奈何,落上桥来,盖在脸上的面具也被他随手拨高,任它那么斜扣在头上,往萧如玥身边的桥栏一坐,托腮,看着她。 万千灯火下,五官精致的小脸只有他巴掌那么大,抹了一层灰,掩去少女肌肤细嫩光泽的同时,也盖住了那层淡淡的苍白,搭着玄色的锦袍,确有七分富贵俏公子的样,不过……她的五官终究太柔美,也只能现在借着那份稚气扮扮小公子哥儿,再大一些…… 啊啊,这小花骨朵儿,稚气未褪就如此娇艳惹人了,待到绽放那时,又该是何等的妖娆动人? 真期待…… 一想到自己来得及参与她的点点蜕变,情不自禁的,嘴角就翘了起来。 忽的,一直站着没动犹似欣赏万千灯火出神的萧如玥扭头转身过来,回敬似得抬着下巴,定定的看着他。 皇甫煜愣住。 “怎么,许你看我就不许我看你?”说话间,下巴又抬高了些,甚是理直气壮。 “咳咳……”狼狈的摸摸鼻子,秀气的脸庞已有淡淡晕色。 萧如玥走过去,没有气势汹汹,自然得足以让人疏于防备,等皇甫煜回过神来,她已经揪住他的前襟倏地就将他拉低…… 很低。 眼看他的脸就要跟她的撞上了,而且……他看错了吗?看错了吧?可是她她她,干嘛闭着眼睛撅高小嘴?难难难……难道她这是要亲上来? 秀气的脸庞瞬间红得滴血,一慌张,手就不由的扣紧桥栏柱,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自己下坠的身子…… 唇与唇,隔着分毫之距定住。 他现在紧张慌张心跳如雷面红似血,而她…… 睁开的凤眸闪闪,耀着戏谑的光泽,粉粉的小嘴,嚣张的飞扬着! 皇甫煜微怔,顿恼,松开扣紧的桥栏的同时低下头,欲抓住那颗装满坏水的小脑袋狠狠的蹂躏那张嚣张的小嘴,却…… 她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恼羞成怒一般,他才动她已动,而且明显比他狠,半点不管他此时坐在桥栏上背后是河眼下是气温很低,全力将他就是一推! “哈哈额喝!” 萧如玥嚣张的大笑才出口,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圈住了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子猛的被拖下桥去,尖叫都发不出来的往河里坠…… 天旋地转间,该听到的水声没听到,而她,却被捆成个粽子贴着河面倒吊着! 使劲扭来扭去的挣了挣,束在身上的天蚕丝更紧了,她根本半点脱逃的机会都没有,而且,扭动时非常像只扑腾的蚯蚓。 犹似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她只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似乎没有要求饶的打算…… 树上坐着的人也是一动不动,只是垂眸看着她,似也没有要说话教训的意思。 万千灯火莹莹放光,让黑夜比白日更绚灿刺目,映出一张张幸福愉悦的笑脸,却,没有人发现有人被倒吊在旁边小桥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被吊着的人半点动静都没有。 皇甫煜蹙眉,扬手,将人拉上来抱住,还没来得及看她状况,咚一声,她脑门就狠狠撞上他脑门来…… “你……”皇甫煜气得差点撒手把她丢回河里去,但也眼尖的看得出来,小家伙虽还横眉怒目一副凶悍的模样瞪着他,但眼神却已失却了凌厉,应该是……晕眩得两眼发黑了的! 她凶悍的模样,让他好笑,却又气得不行。 他,确实低估了她的倔强,但更低估了她闯祸的胆量!她还真是什么都敢干,刚才…… 沉下脸:“怎么?觉得我过分?你以为所有的男人都像我这样?你知不知道,倘若现在换是别人,你……” 后仰,脑门再撞过去,这一次撞了个空:“最多被吃干抹净,有什么了不起!” “什么?”他肯定听错了。 他的惊愕和不敢置信,只换来她撇嘴:“横竖不就那么回事,换换想法,痛苦就成享受了。” “什……”秀气的脸都扭曲了,但他还是坚持自己肯定是听错了个别字,才会导致进入大脑的内容那么惊世骇俗。 “什么什么?还要我说得更明白?”咚,这回撞了个结实,额贴额眼瞪眼,她大声道:“我,只需要结果如我意,至于过程……无!所!谓!” “你……” 额贴额用力一顶,瞬间高过他的气势:“你你你,你什么你?你是我谁啊?搞清楚,我跟你不过就是合作关系,你的小命这世上说不定只有我能救,不想死的,给我客气点!现在马上,松,开,我!” 她以为他肯定会气愤一下,却没想到,他却笑了,还是噗哧一下猛的就笑出来,犹似忍俊不禁许久的样子。 萧如玥呆了呆。他气傻了? “没错没错,差点忘了,想保住我的小命还得靠你。”他点头,笑得不是一般的春风荡漾,还揉揉她的头,还,真的直接就给她松绑了。 只是…… 为毛她脊背直发凉,心底还不断长毛毛? 萧如玥盯着他,蹙眉,实在没法从那张犹似不染纤尘的笑脸上找出什么痕迹来。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敢耍什么花招,她十倍百倍的还给他就是了,现在…… 低头看了看树干与桥的距离,还挺高,而且太斜角,一不小心,她搞不好就得跳进河里去……扭头,凤眸闪闪崇拜状:“小玉哥哥,送人家下去嘛。” “头好痛~”皇甫煜捂额呻吟。 嘴角一抽,差点连耳刮子都顺势抽过去了,忍啊忍……果然还是想抽他! 去特么的纤尘不染的干净,这丫明显是生了一副坑人的皮相,比她的还坑…… 咬牙切齿时灵光一闪,凤眸狡黠,萧如玥猛的扑抱住他就往下跳。要么自救的时候顺带把她拖上桥,要么跟她一起下河洗冷水澡,横竖都有伴,怕他啊! 这丫头,还真是半点不让人占便宜…… 皇甫煜好笑又好气,反手拎住她,足下一点河面上了小石桥:“算你狠。” “知道就好!”整整锦袍拍拍褶皱,神气一甩刘海,下桥。 嘴角一翘,皇甫煜跟上去:“饿不?我带你去吃东西。” “你请?”斜眼过去。 皇甫煜咧嘴:“你请也行。” “请就请,但你付钱。”哼了一声,转眸找人,瞧见一动不动的晓雨晓露的同时,见到了柳翊,走过去。 柳翊也是个机灵,再加上见识过萧如玥的手段,瞧着两人走过来,立马松了晓雨晓露就狂退一大段,以免……火上身。 他以为过了初一就没十五了?萧如玥撇撇嘴,没理他,勾勾手让晓雨晓露也跟上,别跟他计较。当然,是暂时的。 “五小姐……” 茶楼雅间,王翠锦轻唤暗示,本就靠窗的萧如雪只微探头垂了眸,便没太费劲的看到了涌动的人潮中,那抹熟悉的小身影。 “这……咦?” 怒才起,就见一头上斜扣了张面具的男子,一手拎着盏别致的小灯笼,另一手微抬,不露痕迹的为她那女扮男装的妹妹挡住了因为拥挤而差点撞过去的人…… 萧如雪惊讶掩嘴。 那看似一个简单随手的动作,却,不是什么人都肯为别人去做的,尤其是男尊女卑的天下的……男人! 何况,他做得非常轻巧非常自然,若不是她在楼上得了地利又正好看到,恐怕都不会发现…… 难道……他就是六妹说的那个少年? 不由的,萧如雪仔细打量起那人来,可惜,他们此时正好走到楼下,他头上斜扣的面具实在碍事,她如此居高临下的,反而瞧不到他到底长什么模样,只知道个头很高,精瘦精瘦的,穿的是平民的服饰,但举手投足,却透着一股不凡的气质。 也不知是不是她盯着看得太明显,那人发觉了,竟抬起头来,只可惜……那面具也自己长腿了似的,顺着他抬头,就滑下盖住了他的脸。 她,终究是没看到他什么鼻子什么眼,反倒被吓了一跳。 正不知所措着,他竟大大方方拉了拉萧如玥,而后萧如玥便抬起头来。看见她,先是一愣,而后眉眸一弯,食指点上唇,打招呼的同时,示意她不要出声。 温柔体贴,举止大方,除了不露脸外,的确是个优秀的人…… 萧如雪暗暗想着,替萧如玥高兴的同时,也替她脸红心跳,想不明白她怎么就能那么自然的跟一个男子肩并肩逛街。 但不管如何,还是冲萧如玥点了点头。 “五小姐,你在看什么?”陈小姐好奇的看过来。 “没什么。”萧如雪笑着回头应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六妹穿了男装跟男子并肩同行被认出来可不好…… 等拉开小姐们的注意力,楼下早以寻不见那两人的踪影。 “奶娘觉得那人如何?”萧如雪还是忍不住低声问身边的王翠锦。 王翠锦可不觉得那面具就那么巧的一滑就刚好盖住了脸……那人要不是奸恶心虚不敢让她们瞧见脸记下了,就是他身份尊贵得……不能让她们识破! 纠结了下,道:“不凡。” 撇开别的不说,就光让面具滑得那么准,就足见他相当了得。 萧如雪毕竟道行还浅,自然听不出太深的意思,见王翠锦都这么说,嘴角就不由的翘了起来,何况……萧如玥真的没有骗她! 那个少年,确确实实存在! 本来还担心萧如玥会玩得忘了时间,但看到她拎着那盏小灯笼如约定时间的出现,等在马车处的萧如雪还是松了口气。 探头张望,却并不见那个面具男子的身影。 “五姐瞧什么?”萧如玥明知故问。 萧如雪反倒被她弄得小脸一红,扯住她低声问:“他呢?” “干嘛?”萧如玥猛然想到了什么似得,瞪大眼:“五姐,这个可不能让你!” 轰的,萧如雪脸更红了,掐她:“胡说八道,我……我就想瞅瞅他到底长什么样。” 萧如玥一本正经的:“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梁一张嘴。” 一阵无语,萧如雪又掐了她一把,却也没再追问了:“哼,总有一天会瞧见的。” 那可不一定……萧如玥嘻嘻笑,没应声,钻进马车,竟然不见萧如月,惊讶:“八妹该不是忘了时间?” “不管她。”萧如雪还在气着来的事,趁机道:“以后别跟她瞎掺乎,她继续那么不知天高地厚下去,迟早要闯祸的。” “她还小嘛。”萧如玥随口应了句。 “小就能口没遮拦了?”萧如雪白眼一翻:“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记住了,我们萧家势再大,有些人有些事也还是不能碰,私底下人云亦云都不行!” 看来王翠锦确实有些手段嘛…… 萧如玥咧嘴笑应,假装没看到王翠锦微微冲自己颔首。 萧如雪本不想等萧如月,可萧如玥说免得落人口实,便忍了忍,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萧如月才出现,并且出乎意料的没精打采。 “怎么了?”萧如玥闲着没事的关心一下。 不想,萧如月却理也不理她,兀自出神着。 萧如玥挑了挑眉,本就没打算再问,何况萧如雪又拽她摇头,示意她别再多事,便顺了。 从通城到额尔族所在的草原之西,远不说,还在下雪的缘故路也不好走,骑马赶赶的也得六七天,何况坐马车。 所以,萧如雪决定十七就出发,而当爹当家的萧云轩都不说什么,府里其他人自然也不敢不好说什么。 十六,萧如雪特地拽着萧如玥去给萧老夫人说一声,不管如何,老太太还是这个家的老辈,该过的程序还是要过的。 “五小姐,六小姐,这是老夫人让人特地去求的平安符。”洪妈妈笑容满满,用小托将两只护身符送到两人面前。 “谢祖母赏赐。”萧如雪笑应取了一个,转头看向萧如玥,有些担心她不接,毕竟……往日种种,瞎子都看得出来,祖孙两人是互不顺眼的。 不止她担心,洪妈妈更怕得很,毕竟六小姐的真面目,她可是有份见了的。 自打两人进门开始,萧老夫人便一直刻意的不去注意萧如玥,这时候却也忍不住的看着她。 她又不像她们是疯狗,见人就咬……萧如玥哭笑不得,拿了小托上另一只平安符,福身:“谢祖母赏赐。” 她的合作,让一屋子人都松了口气。 不和谐的人在,气氛怎能和谐?没一会儿,萧老夫人便说累了,洪妈妈赶紧机灵的送两人出门。 洪妈妈折回来的时候,看到萧老夫人想什么想得出神,暗暗叹了口气,也没敢打扰。 转头,萧如雪和萧如玥又去了端木芳儿那里。 好像惯例似得,端木芳儿也准备了两只护身符,而且跟萧老夫人准备的一模一样,但,平安符也就那么一回事,都是大寺大庙里求来的,一样也不稀奇。 看透了那张面具,闭着眼也还是假惺惺的嘴脸,萧如玥都懒得听她到底说什么,全程将屁话屏蔽在耳膜之外,让萧如雪去应付她。 “如玥,你身子不好,真的要跟去吗?”端木芳儿道。 “比起以前的,这点算什么。”萧如玥笑盈盈的,直接堵她再废话,当然,她若继续不识趣,可以继续玩,看看最后谁气得半死。 端木芳儿面色略微霾了霾,很快转为怜惜的一叹,转了话题继续交代萧如雪。 她的态度,让萧如雪离开桂香院后都忍不住出声了。 “虽说有些事彼此都心知肚明,但也别太恼了她,毕竟我们往后的婚事……” “爹不管?”萧如玥觉得她有点想太多。 萧如雪叹气,觉得跟她沟通有障碍:“爹一个大男人,再宠我们,也不会管这种事。” 是吗?若真不管,当初怎么特意问她对那个潘谨瑜有没有那个意思? 想了想,萧如玥还是决定不要多嘴的好,有些事情说破了总是不太好,何况……就没机会看某些嘴脸扭曲成什么样了。 就像上次去马场一样,丑姑也要跟着去。萧如玥想了想,还是应了。 因为第二天就要出发,所以萧如玥本来是不打算晚上又出去的,可是萧如雪却比她还在意某人的想法,特地的问了她那某人,知不知道她要去额尔族。 不去“道别”,貌似萧如雪会起疑。 无奈之下,又出门…… 根本没约好,出门不过是骗骗萧如雪,装模作样不让她跟的分了手,萧如玥无所事事的领着晓雨晓露在灯市街闲逛。 可是…… 有的人,你找他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不找的时候,哪哪都能遇上。 精致的十字鬓上别了漂亮的玉花簪子,耳朵还戴着肉润色的玉耳坠,粉蓝的袍袄嵌了雪狐皮毛做围领,恰到好处的绣了大朵栩栩如生的玉兰花…… 皇甫煜大老远就看到明显刻意打扮过的萧如玥,也为此跟了她好长一段,要不是四周围狼太多,他都不想出去。 真可悲,现在唯有暗处,他才可以那么肆无忌惮的看着她…… 看他带着面具不露脸的出现,萧如玥忍不住来了句:“就算是被迫,可我好歹也打扮了一番,夸夸我会缺胳膊断腿儿啊?” 凭毛他可以看她,她非得看那张面具? “咳咳……你想我怎么夸?”他问得也直接。 “真不会夸,就……”猛的跳起要拍开他脸上的面具:“露个红脸让姑娘我瞧瞧。”他确实很黑,但……不擅长应付女孩子,却是瞎子都看得出来的事实! 好在皇甫煜不是一般人,侧身便避开了那狼爪,隔着面具看不到脸,说话也顺溜许多:“你若拿得下来,我红一晚上给你看。” 嗯,这主意不错,就算被她拿到,也是他赚了! “啧,你当你脸镶了黄金么?”萧如玥撇撇嘴,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转了身,却在他跟上来的时候猛一下反手又拍回去。 “早知道你会来这招。”呵呵轻笑,面具下的脸神情愉悦。 敢这么大庭广众之下的闹,周围的人虽然惊讶,却也很快当是感情很好的兄妹间的玩笑,看了一眼便过了,但…… 也有人,惊讶得回不过神来的。 “兰婷……那个人是不是萧六小姐?”茶楼上,陈玉晨问旁边跟他一样呆住的秦兰婷:“掐我一把,搞不好是灯太多,我眼花了……” 秦兰婷两眼定定一方,下意识的伸手,掐哪是哪,狠狠拧了一把。 腰侧被那么狠狠的掐一把,就是练武的陈玉晨也经不住叫出声来:“我叫你掐,你还真狠啊……” “是真的……”秦兰婷喃喃着扭头看向陈玉晨:“五小姐跟六小姐很像,但晓雨晓露跟玉锦玉帛可一点都不像……除非五小姐又像上次一样,跟六小姐借武婢……”可,六小姐也不可能两个都借给她啊…… 完了完了,世子爷没戏了! 陈玉晨比秦兰婷更纠结,更乱,眉头多锁死成一团了:“看样子来那个人很熟,那男的什么来历?” “你问我,我去问啊……”秦兰婷猛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我想起来了,听八小姐说过,之前六小姐去马场遇上了袭击事件,有个少年救了六小姐,该不会……后来那些传闻不是假的吧,六小姐去见……是真的……” 陈玉晨使劲拍头,想把乱糟糟的脑子整理清楚,衡量这事到底要不要告诉远在京都的某人,却发现那个戴面具的,忽然扭头转向这边来…… 虽说隔着远,被发现是不可能的事,可有那么一瞬,陈玉晨还是觉得对方看的是他们,不由一惊,拉着秦兰婷往后缩。 “看什么?”萧如玥跟着扭头张望,刚好错过了。 皇甫煜低头看着她,面具后的脸,嘴角飞高,笑得诡异。 “两只……可爱的虫子。” 074 暴风雪将至 所谓虫子,可以是虫子,也可以是某些…… 萧如玥耸耸肩,没在意,觉得他的“虫子”就算一会儿不死,也横竖都跟她扯不上半个铜子关系,自然就无所谓啦。 “除了花灯就是人,真没趣,我回去了。”她撇撇嘴说罢,当真要走。 皇甫煜童鞋郁闷了,他好不容易来一趟,她却扭头就要走,而且,她明天就要出远门,却甚至提都没跟他提的意思,可想而知他现在在她那儿到底是什么位子了…… 越想越郁闷,皇甫煜跟上去:“那你觉得什么有趣?” 说起来,初见至今他识得她也算有些时日了,却是真有些闹不清楚她到底喜欢什么…… 开始,看她跟烈风玩得那么开心,也没多想就把烈风送了她,可,她从马场回通城之后,摸烈风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而后,她大费周章的托克吉烈族公主弄来了矿石,炼铁铸刀又兴高采烈了一阵,结果刀一成,她除了不离身的带着刀外,矿石炼铁之类的事情又被她抛在脑后! 还有,听说之前她有一阵也是非常热衷学厨艺,胡搞瞎搞的总把院子弄得乌烟瘴气,可最近,她的紫竹院也几乎不冒黑烟了! 如今更甚,几乎全天下女子都兴奋不已的元宵灯节,在她看来,也是除了人便是灯的无聊景象…… 她,对人,对事,对物,似乎都只有三刻钟的热度,热度一过直接冷宫侍候,无一例外! 老天,他可不想费尽心机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却最终,也变成她众多三分热度之一…… 皇甫煜思维乱窜时,就见萧如玥仰头望天,竟然半晌没吱声。 隔着面纱瞧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外露的双眼所泛却是一清二楚,所以,当她双眸滑过茫然时…… 皇甫煜直接惊得,愕住了。 那份茫然不似平日作怪时造的假,她,竟然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觉得什么有趣,这…… 略微蹙眉,弯下身去:“在想什么?”说实话,他不太喜欢她那种模样! 嬉笑的面具伸进眼帘来,萧如玥回过神来,陡然惊“咦”一声,倏地抬手去扯下他的面具,咧嘴:“来,小哥儿,给姑娘红一晚上脸瞧瞧。” 果然…… 皇甫煜幽幽暗叹,嘴角却同一时间扬了起来,弧度正好让笑容看起来浅浅淡淡,却看着很舒服:“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有些地方,她和他真的很像…… “咦?”萧如玥微讶,而后把面具拍回他的脸,撇嘴:“你也很无趣!晓雨晓露,我们走。” 他很无趣……他还没真正走到她身边呢,这就……被嫌弃了?不是吧?开玩笑的吧? 滑下的面具让僵住的皇甫煜回过神来,抬手一扶将面具重新扣稳,三步两步跟上去,把人一拽,离地掠起…… “呀~” 灯火下人群中,那离地的身影翩若仙飞,惊了民众一跳,却又很快由惊变羡,叹声不止,但……晓雨晓露却是面色发黑的。 六小姐本来就够状况百出让她们招架不能,在跟那个公子凑在一起,简直要她们命! “你们追不上的……”柳翊不知哪里钻了出来,笑容满面:“时候到了他们自然会回来,我们凑合着一块逛逛吧。” 晓雨狠狠横了他一眼,虽然已经不见了皇甫煜和萧如玥的身影,但还是往那个方向追去。 “你真讨厌。”晓露赏他一句,才跟上晓雨。 奇* 书*网 *w*w* w*.*q* i *s*q *i* s* h* u* 9* 9* .* c* o* m 柳翊石化,噼里啪啦裂碎一地。他他他,他招谁惹谁了? “诶呀呀,那些官兵就是这么护卫百姓的?看到大庭广众之下一个柔弱小姑娘被掳走竟然屁都不放一个……” 被“掳走”的人,好不气定神闲的来了一句,扭头看向已经改抱着她的人,抬手拨高他的面具,笑嘻嘻的:“要不……我高声大叫救命试试看?” “别~”皇甫煜呻吟求饶。倒不是逃不开那些人,而是……闹大了不好收场,尤其……她爹恐怕不会继续这么沉默下去! “哈哈……”萧如玥反而笑了起来,甚至不管现在两人是在半空中,就是一阵手舞足蹈起来。 “掉你下去哦。” 皇甫煜哭笑不得,可看着她眼中又重新神采飞扬,很快嘴角也不由的跟着翘了起来。算了,反正她也还小,他还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慢慢等吧,一心急,说不定这个距离都没有了…… “反正有你垫背。”萧如玥小手攀上他肩头,凤眸明滟闪满不怀好意:“要不要试试喝~”他忽然撒手,吓她一跳,搭在他肩头的小手本能死死抱住他脖子:“你……” “我以为你喜欢。”声音很无辜,嘴角却飞得很高,未免被她勒死,手重新托住她轻盈的小身板:“不想掉下去,就乖乖的。” “$,^t^^,^……” “什么?” 不理。 目光一扫,皇甫煜就近落进一座观景用的塔楼顶层,放下她,颇有那么点神气的:“如何?” 本就是观景用的塔楼,修建时地势自然是千挑万选的,又修了七层之高,顶层放眼,颇有那么点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何况此时正是元宵灯节欢庆中,起码灯市街区尽收眼底,确实是不错的位置,而且这时候大家都三五成群的在街道上茶楼里凑热闹,少有人肯为这一番美景爬那么多梯子到顶层来,这里,简直成了贵宾席,不过…… “爬得再高,灯还是灯,人还是人。”萧如玥撇撇嘴。看过比这不知道繁华艳丽多少倍的名都夜景的她而言,这些真的没什么。 皇甫煜面色微妙了瞬,别脸,叹:“要不我想想办法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 萧如玥愣了愣,脑中出现皇甫煜举着表面坑坑洼洼的超巨大土石混合物一种名为星星的真实体的滑稽画面,噗哧就笑了出来。 很多东西,在她上辈子不懂的时候便被强行剥去了,等懂的时候,已经彻底遗失……她的眼,早已看不到别人第一眼中那种美丽,她以习惯的第一眼,便看到美丽表相之下的真实本质! 此时的皇甫煜可并不知道这些,只觉得她又故意戏谑他,狼狈又窘迫:“你笑什么?” 他是个极精明的人,却有时候,真的很傻……萧如玥斜瞟了他一眼,没说,翘着嘴角趴上塔楼围栏:“我明天跟五姐出发去参加额尔族宝音公主的生日宴。” 因为话题突然转变,皇甫煜真的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愣了下,而后,心潮澎湃的激动啊。虽说迟了又迟,可好歹,她还是说了。 压了压情绪,故作镇定的还没张嘴,她又扭头过来,笑看着他:“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她总能上一瞬把他送上天,下一瞬拍下地底……皇甫煜哭笑不得:“我说不知道呢?” “那我得好好掂量掂量,用神鹰镖局换你的小命是不是真划算。”萧如玥撇撇嘴。 清秀白皙的俊脸隐隐抽搐:“……你就不能……稍微的……给我留点面子?”她才多大,能不能不要把周围的人事物看得那么通透? 萧如玥哈哈大笑:“除非受了严重的脑伤。” 皇甫煜看着她,忽然抬手,指弹上她眉心,没好气:“不要胡说八道!” 虽说她肯在他面前流露这一面,某种角度而言是好事,可……她时不时就这么出语惊人一把,而且很多时候,是超脱她那个稚嫩年龄的…… 这种感觉,不好! 萧如玥捂着辣痛的额瞪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姑娘我最讨厌别人弹我额!” “说没有,是不是就不知者无罪了?”皇甫煜不露痕迹后退。 “垫高枕头回家做梦可以!”边说着,边张牙舞爪扑过去。 皇甫煜笑着闪开。所说被扑倒很好,可小丫头却会真狠狠的掐着他脖子翻倍报复,也许她不会真杀了他,但万一被她掐晕过去,谁知道她会趁机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不顾后果的闹腾,结果就是……漂亮的发型乱得一塌糊涂! “要不是你我会弄成这样?你不负责谁负责!”萧如玥凶巴巴的叉着腰:“我管你会不会弄,不帮我弄回原状,我跟你没完。” 这样回去,多让人联想翩翩,虽说不是那么重要,可不但萧如雪等着她,萧如月今晚也出来啦,她回去跟端木芳儿胡说八道…… 总之后果太麻烦了! “就算你逼我,我也不……” 一句话没说完,手被拉过去放上小脑袋,骂声继续:“你属猪啊,又没有全部散开,照着原来的样子弄回去不就好了,要是我有镜子看得见,我还用求你!” 入手的青丝,比上等绸缎更丝滑…… 皇甫煜略微一怔之后,舍不得松手,不由另一只手也顺了上去:“我试试,真不行,可不能怪我。” “快点快点。”萧如玥却是没想太多,直催促。 站在身后的皇甫煜嘴角翘高,仔细研究了下发型,逐一拆下珠饰,修长的指为梳,以琢磨为由,大大方方尽情把玩那头柔顺漂亮的长发。 “你到底弄好没有?我快睡着了。”看不到,只知道她的头发在他手里摆弄来摆弄去,萧如玥不耐烦的问。 “别急别急,就快好了,奇怪,我记得是这样的……”身后的人煞有其事的应着。 “都说天才在一定方面绝对蠢才,果然不假。”萧如玥耐着性子,忽然灵光一闪:“我也是蠢才,干嘛叫你梳,找晓雨来不就好了。”说着,头皮一痛:“啊嘶,你干嘛?” 故意的某人一本正经:“别动别动,就好了。” “真的?”萧如玥不太相信,伸手摸摸,似乎真的已经好了大半的样子:“真磨蹭。” “是是是。” 皇甫煜讪讪应着,指间却暗光隐约一闪,一小撮青丝旋即断在他掌心,迅速揣进怀里:“就好了就好了……” 完全不知情的萧如玥,还挺满意他把发型复原了七八分样,想着夜里不仔细应该看不出来,还拍拍他的手臂:“还挺有这方面的天赋嘛,你未来的娘子会感谢我今天的贡献的,让她别太感谢我。” 皇甫煜只是笑:“嗯,到时候我会记得跟她说。” 于是后来……乃们那么聪明,肯定猜得到滴。 逛了一晚上,萧如月还是没见到那个人,心情低落,要不是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紫云紫霞不断催促,她都不想回马车。 何况,一回到马车,就看到萧如雪和萧如玥两个神情愉悦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完全不让她加入的一看到她就都收了声。 她讨厌那种感觉! 压着火,本不想理她们,却一眼瞧见丢在马车里的眼熟面具,一愣倏地拿起:“这面具哪来的?” 萧如雪和萧如玥都是一愣,见她拿着的是某人“给”自己妹妹的东西,顿时不高兴了,张嘴刚要出声,却被萧如玥拽了一下,就听到萧如玥道:“买的啊。” “不可能!”找不到人,她也想买一张一样的面具,哪怕是大概一样的,可是,明明平时很多的这种面具,这两天却见鬼了似得,她转遍整个灯市都没有找到! 萧如玥紧紧拽着萧如雪不让她出声,反问:“为什么不可能?我这不是买了一张吗?” 萧如月张嘴想说,却猛然想到了什么,仔细又盯着手里那张面具。 虽说脸谱大概一样,可因为是纯手工制作,同一个匠人做的都不一定一模一样,更何况不同匠人做的?各家调色上又稍有区别!再者,她问过那个人卖面具的摊主了,他就只做了一张那种脸谱…… 换言之,就算六姐真的从别的摊子买了恰好一样脸谱的面具,却也不可能那么像,这张面具的颜色明明…… “你若喜欢,给你好啦。”萧如玥无所谓道。 萧如雪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六妹你……你就真惯着她?”有些话,终究不能在萧如月面前说。 “没关系,想要再买就是了。”萧如玥冲她眨眼睛。 话是没错,可是……萧如雪看着她,想了想作罢,反正东西是她的,而且她说得也没错,只要人在,想要还不容易吗? 总觉得她们两人神情古怪,可又说不出哪古怪,萧如月抿唇,低头纠结着手里的面具,若是平时,她才不会要,可现在却…… “多少钱,我兑给你。” 柳眉轻挑,萧如玥没吱声,萧如雪也神色古怪的看着她,因为知道这张面具原本是谁手里的,所以,有种不好的感觉:“八妹怎么这么执着这张面具……” 毕竟还是孩子,闻声不禁一慌,萧如月支支吾吾解释:“我……我哪有,就昨天看上了,却被人捷足先登,结果转了一晚上都没再找到一模一样的!” 还偏偏就是昨天晚上…… 看到有人捷足先登? 虽然只是猜测,可萧如雪的面色却是更不好了,看向萧如玥,却见她摇头。 回到萧府,萧如雪跟到紫竹院来。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不觉得八妹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萧如玥无奈,只好点点头。 “你就由着她?”萧如雪不敢相信,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能容忍。 “不然呢?”萧如玥哭笑不得:“我的五姐啊,关心则乱这句话还真是不错……”拉她坐下,接过丑姑送来的茶送到她手里:“且不说只是我们猜测,就算是,这事是能摊开来说的吗?” 萧如雪被堵住。 “听我的,回去睡一觉,把这事忘了,我可不想母亲用这事下我刀子。”萧如玥轻声叹。 萧如雪神色微妙的看着她,好一会儿说不出话,便转了话题聊了几句,没多久便告辞回去了,毕竟明天还要出门。 “奶娘,你觉得六妹是怎样的人?”睡前,萧如雪突兀的问。 王翠锦心头一跳,却故作自然的笑:“五小姐怎么忽然这样问?” “有时候我真觉得她像个孩子,总让人操心不完,可有时候……”萧如雪微微拧眉,侧过身来:“我又觉得她有些可怕……” 有些事终究是瞒不了一世的……王翠锦暗暗叹,脑中一番谨慎整理后,才开口:“不都说吃一亏长一智吗?六小姐毕竟经历了许多事……或许,有时候她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但不管怎么说,她待您总是不错的,再者……她那话确实在理,您们是亲姐妹,理该亲近一线,以免小人作祟暗中拍手叫好。” “嗯。”萧如雪点点头,轻叹:“奶娘,瞧我这个姐姐当的,又胡想了。看看她这段日子怎么对我的?吃的穿的用的从来不争,有个事儿也由着我说了算……她应该是怕我多想,所以才……” “看着五小姐如今有了贴心的好姐妹,奴婢真为您欢喜。” 王翠锦在床边坐下,拉起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奴婢真心希望,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您和六小姐这份姐妹情意都不变,有什么事也好有商有量,团结起来力量才大。” “嗯,我知道的。”萧如雪点点头,闭上眼:“煮豆燃豆萁,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虽然不知道她从哪学来的,可我都记着的。” 王翠锦暗暗松了口气。 记得就好,要不然……唉,五小姐是斗不过六小姐的,与其跟她撕破脸不知落个什么下场,还不如退一退,跟她一个战线。 一夜过去。 萧如雪不知萧如玥有早起的习惯,还特地让王翠锦亲自到紫竹院把人叫起,免得误了时辰。 梳洗完毕用罢早饭,又扯着萧如玥分别去了福临苑和桂香院道别,最后才是顺路的外书房,只是那个爹,一如既往的没有交代,甚至路上小心之类的都没有。 萧如玥早习惯了,并不在意,反倒在这个宅子生活了十几年的萧如雪,多少还有些失望。 除了那个不吭声的爹拨放的五十个侍卫随行外,萧如玥的院子只带了丑姑和晓雨晓露,使唤丫鬟一个没带,萧如雪那边,倒除了王翠锦和玉锦玉帛外,还随行了丫鬟福月福华和两个粗使妈妈…… 因为怕萧如玥一上了烈风马背,转眼就不见人,所以虽然带上烈风同行,但萧如雪却是说什么都不肯放她上马背。 府里的姐妹们只能送到大门口,而堂兄弟们,却可以直送到城门。 “要不……两位堂姐也捎上我吧。”出城门前,萧勤政还是挣扎了一把。 “且不说你伤没好跟去是添乱,何况这是去参加人家宝音公主的生日宴,你去也不合适。”萧勤鑫没好气横了他一眼,转头看着马车上的姐妹两:“代我向宝音公主问好,路上小心。” “晓得的。”萧如雪笑应,托腮很无聊似得萧如玥也点点头。 “路上小心。”萧勤玉一如既往的简洁。 “月底国子监也该开学了吧,那时候我们还在额尔族,就不能送七弟了。”萧如雪客气的说着。 瞧那张一本正经的小脸,无聊至极的萧如玥忍不住咧嘴逗了句:“要不等我们事情完了,就去京都看你,国子监应该不至于不让亲人探望学子吧?” 萧勤玉一愣:“没说不可以……” “那就好,到时候我们去看你。”随口说的,却觉得不错了,萧如玥笑得更欢:“你可得带我们去吃好吃的。” 萧勤玉才张嘴,就听萧勤鑫没好气道:“能去额尔族那是因为宝音公主送来了邀请函,就是祖母和大伯母也不好说什么,可去京都……你以为去看七弟这借口行得通么?再说了,就算你能去,你一个千金小姐在外面行走也不方便。” 余光看着萧勤鑫,萧勤玉抿上了唇。 “穿上男装梳起男儿鬓,我都能是大堂哥表弟,还不能当七弟表哥么?诶差点忘了,七弟比我高,那我就委屈一点,当表弟好了……” 萧如玥一副主意不错的模样,让众人一阵无语,只有萧勤政嘻哈笑着直称好。 没再多耽搁,长队便在兄弟几人的目送下,出了城门,渐去渐远。而他们都不知道,就在头顶高高的城楼顶,一前一后迎风立了两个人,也在目送这长队远行…… “大当家在担心吗?” 突兀的轻声传来,吓了夜三一跳,竟毫无感觉人便已经近到身边来了,扭头一看,更惊,赶紧单膝跪下行礼。 皇甫煜摆摆手,示意他起来,走到萧云轩身侧:“只让五十个侍卫跟着就够了吗?”总觉得放在多人跟着去都不够安全。 萧云轩:“王爷不去?” “大当家不是明知故问吗?”他若能去,还陪他在这里吹风。 萧云轩没再出声。 无征无战无事,拥有八十万私兵的武王不在京都府里呆着四处跑,哪怕真的只是毫无目的的游山玩水,也难不让人联想翩翩心惊胆颤借故挑事…… 皇甫煜叹,就算京都和通城快马加鞭只有一日路程,可他来一趟也是费尽心机很不容易,而那小没良心的,却多看他一眼都懒…… 听到他叹气,旁边的某爹忽然间有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感,嘴角,几不可见的动了动。 *分啊分啊* 萧如玥一行前往额尔族所在草原之西的第五天,正月二十一,申时中。 “你刚才说什么?”正在作画的五爷萧云卿忽然抬起头来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口,微怔之后面色大变,丢下笔就大步出了门。 直接转回房间,看着躺在床上正笑看着幼子的五夫人李飞燕,面色愈发难看:“飞燕,你……刚才到过书房没?” 五夫人李飞燕惊讶抬眸,摇头:“没有啊,怎……”一句话没说完,五爷萧云卿就扭头转身走了。 “五爷这是怎么了?” 屋里服侍的方妈妈蹙眉说着,就听到床上有窸窣声,惊讶回头,就见五夫人李飞燕下床来,惊呼着赶紧过去拦:“夫人,您这是在做什么?您还在坐月子呢,快躺回床上去……” 【注:古代坐月子具体要坐多久我没查到,不过我们这里的老人说,坐月子至少得四十天,但听说有些地方是要百天的。这里考虑五夫人是富贵人家的大龄产妇,所以让她坐月子长点。】 被方妈妈那么一提,五夫人李飞燕才忆起自己现在不方便出房间,可又实在不放心那么怪异的五爷萧云卿,便对方妈妈道:“方妈妈,你快去看看五爷怎么了。” 方妈妈应诺,还没出门,五夫人李飞燕又叫住她:“不,你还是跟过去看看他怎么样去了哪里,让人回来告诉我。” 虽然觉得奇怪,但方妈妈还是应诺了。 外书房。 “爷……五爷在院外徘徊好一会儿了。”夜三站在房门外,低声禀告。 回应的,是房里一阵沉默。 沉默,就是懒得去理的意思,夜三明了,也准备继续视而不见院外时不时探头的人,却不想,他竟然走进来了。 五爷萧云卿深呼吸,敲门:“大哥,我有事跟你说。” 夜三惊愕的看着他,就听到书房里萧云轩应了一声“嗯”。 门推开,五爷萧云卿大步走进去,可就算做过心理准备,可真正对上萧云轩那双晦暗没有焦距的眼,他还是倒吸了口凉气,在脑中排练了上百遍的话,又卡在了嗓子里。 半晌不见他吱声,萧云轩低下头去:“什么事?” “我……”话到嘴边又卡住。 又等了一会儿,萧云轩起身,准备出去了。 五爷萧云卿一愣:“大哥要出去?不,不对……” 早已习惯他怕自己,萧云轩没在意,继续往外,眼看就要出门,却听到身后的人忽然大声道:“大哥,快派人去追如玥!” 夜三惊愕的瞪大眼,萧云轩也步子一定,回头看着神色比进门初更混乱的五爷萧云卿:“你说什么?” “我……我也说不清楚,总,总之你让人去追她就对了,多派些人,希望还来得及。”五爷萧云卿急急说罢,竟就低着头慌慌张张的从萧云轩身侧出了门。 “五爷这是怎么了?” 夜三蹙眉看向萧云轩,却见他竟大步出院去,正追五爷萧云卿…… *分界* 正月二十一申时末,整个萧府都传遍了,萧云轩忽然又召集了五十侍卫。 桂香院。 “都这个时间了,大爷召集侍卫去哪?”端木芳儿蹙眉。 “具体什么事谁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一次连夜三爷都出去了。”徐妈妈忧心忡忡道。 福临苑。 “虽说夜三亲自领队出门很是蹊跷,但老夫人放心,大爷并没有出去。”洪妈妈安抚着激动的萧老夫人:“奴婢已经让人盯着外书房了,大爷若再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西院。 “若真是马场出了什么事,大哥应该会去……”二爷萧云峰摇头。 南园。 “出事也有大哥撑着,你瞎紧张什么。”四爷萧云展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没好气道。 一看他那个样四夫人房氏就上火:“你个没出息的,看看你那熊样?大哥大哥,张嘴闭嘴什么都是大哥,他又不是你爹,你能靠他一辈子吗?还不赶紧去问问怎么回事,该殷勤的赶紧殷勤去,免得又落其他几房后。” 一想到后来发展起来的生意绸缎生意竟然由庶出的三房掌着,她就吐血。 一听要他去跟萧云轩打交道,四爷萧云展就死死抱住桌子:“我不去不去不去……” 上北院。 听到那个消息后,三爷萧云凌便站在窗边一语不发的好半晌了,萧勤鑫也坐在那里不知所思着。 萧勤政左看看,右看看,想出个声,却被三夫人沈氏拉住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下北院。 “五爷去外书房找大爷后,没多久大爷就召集来侍卫,让夜三爷领出城去了?”五夫人李飞燕蹙眉,又问:“五爷现在在哪?” “五爷在书房呢。”方妈妈迟疑了下,补充:“没点灯,也不让人靠近。” 心咯噔一下,五夫人李飞燕暗道这是要出大事了,可……到底是什么事? “方妈妈,拿笔墨来。” 同天才入夜。 神鹰镖局通城分局也不知道到底接了什么镖,竟出动镖局少主亲自领队押送,而且……一行轻装,表面上看不出来押送的是什么。 不过,价值连城的东西不一定很大,所以,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次日,京都。 唐镜明一进院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了,看到白易,直接问,“怎么回事。” “具体不清楚。”白易压低声:“只听说昨天萧大当家忽然召集了侍卫,让贴身侍卫夜三领出城去了,王爷收到消息后就没说过话。” “别告诉我……”唐镜明说到一半忽然停住,拉白易退离房间远些,还把声音压得很低:“别告诉我是那丫头出事了……” “六小姐出门后,每天都有信鹰带信回萧府报平安的,昨天也有准时报信……”白易低声应他:“不过以防万一,柳翊还是带人跟去了,具体还得等消息。” “知道了。”唐镜明挠挠额,扭头笑脸就飞起来了,往屋子走去:“亲爱的二师兄小师弟,我回来啦……” 白易抖了抖鸡皮疙瘩。 *分啊分* 正月二十二,京都武王府。 并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但…… 武王所住院子,角落,有两只正瞧瞧开着会。 “不太妙啊不太妙,二师兄,我看还是把大师兄他们招来比较保险,万一有个什么,就你我两个人可压不住他啊……” “没这么严重吧?我看他挺好的!” “好个屁,没看到那死孩子……”忽的闭嘴抬头,就看到皇甫煜面朝天的躺在头顶那光秃秃盖了雪的树杈上,大叫:“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在那的?” “不太妙啊不太妙的时候。”树杈上的人笑应。 唐镜明和药痴相视一眼,默契的扭头就要走。 “四师兄。” 唐镜明一定,扭头,就见树上那人笑眯眯的看着他道:“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我如果说不呢?”唐镜明往后缩。 皇甫煜指着自己的脸:“我现在应该满脸诚意呀,你没看见?” 唐镜明顿时眼角嘴角一块抽:“看……看见了。” “那就好。”一侧身,树上的人便到跟前来了,纤尘不染的脸上堆满了笑,手慎重的搭住唐镜明的肩:“那就委屈四师兄,每逢初一十五替我去皇宫大殿打打瞌睡了。” “神马?!” 虽然知道是不好的事,可也没想到不好到这种程度…… *继续分* 再有三天就正月三十了,萧如玥等人还在路上,不过,一路磨啊磨,她两天前终于得偿所愿的上了马背。 为方便行动,她直接穿了一身男装,梳高马尾,俨然少年装扮。 这一行侍卫的管事叫陈云,不但对草原地形十分熟悉,对天气也十分了解,因为他预测入夜后会有暴风雪,所以,一行人提前找地方安营,先避开暴风雪再说。 正好,有个小游牧族营地就在附近,可以让他们平安躲过暴风雪,赶一赶,傍晚就能到。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还在半道,就先跟一群游盗遇上了…… 不过萧家的侍卫也是训练有素的,立马分成两拨,一拨迎上游盗打起来,另一拨则护送萧如玥等人逃往小游牧族营地。 没分开多久,迎着她们来了一人一马,马上的人也不知道怎么了,晃晃悠悠的。 “咦?那个人……”不知谁惊异了声,而后惊道:“呀,是三少爷!” 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未免太蹊跷了…… 柳眉轻挑,萧如玥抿唇不语,不露声色四扫。她不知道萧云轩到底怎么处置萧勤昊的,反正他失踪了一段时间就对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算是在场中对那件事知道比较多的,她都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清楚了…… 四周围白皑皑一片,萧如玥暂时未察觉有异,而萧勤昊,还没近到她们跟前,就先栽下马去了。 “过……” “陈管事。”萧如玥打断陈云的话,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策马靠进近他,低声:“你亲自过去,不过,小心点。” 陈云愣了一下,点点头,招了两个侍卫一起靠过去。 出门前夜三爷偷偷叮嘱过,路上若有什么情况,就听六小姐吩咐,不要多问为什么,当时他就很奇怪,且不说六小姐只是个孩子,就是……夜三爷怎么就知道万一有情况,六小姐会有吩咐? 事实证明,六小姐真的吩咐了,夜三爷不愧是大当家的贴身随从! “三堂哥失踪一段时间了,怎么会在这儿?”萧如雪从马车里出来,蹙眉。 萧如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没吱声,而不一会儿,陈云和两个侍卫带着晕过去的萧勤昊回来了。 “三少爷晕过去了,看情况似乎是饿晕过去的。” 虽说堂堂萧家少爷饿晕过去很……但陈云也是萧家的老人了,隐约也能猜到一些,但不能肯定的事情他一个下人怎能决定如何处理,所以,请示萧如雪和萧如玥的意思。 而且,夜三爷出门前不是特别提了六小姐吗?六小姐……应该能给出明确的指示! 不等萧如雪出声,萧如玥便定定的看着陈云,语气轻缓的开了口:“先把他放在丫鬟的马车上吧,找个人照看着他。” 被她那么定定看着,陈云起初还怔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几不可见的点了个头,语气自然的应了声是,便亲自带着侍卫送萧勤昊上了丫鬟让出来的马车。 看着陈云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萧如玥暗暗叹气。她不太好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去确认萧勤昊到底是真晕假晕,就只能暂时如此了,总不能因为怀疑,就把血亲丢在那里吧…… “五姐,要不你也上马来吧,这样赶路快些。”萧如玥笑着提议。 萧如雪想了想,点点头:“我换身衣服。” “啊,王妈妈,顺手给我拿件斗篷出来吧。”萧如玥笑着对就要跟进去的王翠锦道。 丑姑就在旁边,怎么叫自己?王翠锦略微一愣,却也立马笑应,转身就拿着斗篷出来了。 “看好五姐,小心三哥。” 轻轻的低声让王翠锦笑容微僵,险些就往后面丫鬟空出来的马车看去,微微点了点头,忐忑不安却也不敢流露出来的钻回了马车里。 075 让人崩溃的暴风雪 风,夹雪而来。 离陈云所说营地还有一大段距离,与第一拨游盗相遇地也已经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留下抵挡侍卫不知情况如何,暂时还没见追上来,萧勤昊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却又一拨人马从白雪中冲出,两面夹击而来…… 暴风雪在即,只能前进不能退,即便萧家这一批侍卫个个身手了得,却也难抵对方人马众多,而且对方似乎惯犯,还挺有手段,硬是将拼杀冲围的队形打散了。 虽说逃的是一个方向,但马的脚程不同,再加上游盗牵绊,前前后后拉开的距离,不知不觉越来越大…… 烈风的脚力无需质疑,简直混战双方中都无马能及,但问题是,萧如玥如今不能撇下萧如雪! 萧如雪的坐骑虽然也是好马,但此时却驮着她和王翠锦两个人,再加上,萧如雪十岁开始进入这片草原,带着侍卫四处到各族做客已经不是头一次,却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状况,终究是温室养大的娇花儿,此时已经吓得面色发白浑身发抖,御马能力失常! 晓雨晓露带着丑姑和玉锦玉帛以及陈云,为了护住她们先跑,刚才便被拖住了,此时已经跟她们拉开有一段距离,而身后却还有人不断的紧追上来。 王翠锦也是个妇道人家,宅子里斗心机耍手段还行,此时遇上这种事也不比萧如雪好到哪去,继续这么下去,自己也得被她拖死…… 萧如玥心一横,冲萧如雪挥了一鞭子,喊道:“五姐,放慢速度把手伸给!。” 虽然力道不大,但冷不丁挨了一鞭子,萧如雪还是尖叫了声,而后反应过来萧如玥的声音,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啊?” 为保存自己一方,萧如玥二次遇袭时趁着混乱就暗中施手帮了不少忙,无奈对方人数实在太多,她消耗了不少力量不说,还一而再的跟大家被冲散了…… 此时她可没工夫再装什么弱女子,凝颜沉声,字字有力:“我说放慢速度,放开缰绳松了脚蹬,伸手给我!” 萧如雪从没见过这样的萧如玥,吓得瞪大了眼,虽然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却觉得她那个声音有魔力似得,没来由的就放开缰绳松了脚蹬冲她伸出手…… “王妈妈!” 突兀被萧如玥叫了一声,王翠锦惊愕却本能绷紧,紧跟着就听到萧如雪“呀——”的尖叫一声,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身前一空,往前倒去…… 王翠锦哪遇上过这种事,刹那间吓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紧张中本能趴低抱上马脖子,求生本能的胡摸乱蹬,竟好彩的抓到了缰绳踩住了脚蹬。 “六妹你干什么?” 萧如雪又一声尖叫,吓得惊魂未定的王翠锦扭头看去,惊见萧如雪不知怎么已经到烈风背上,正坐在萧如玥面前,而萧如玥,正在绑她! 准确的说,是如同固定马鞍一样将绕了马腹的绳子绑住萧如雪的腰。 此时王翠锦根本没空去想那绳子怎么绕过马腹的,却只一眼就看得出来,那绑法很有技巧,既不妨碍烈风奔跑,却也能护住萧如雪也不会被抛下马背…… 回应萧如雪的,是萧如玥冰冷的命令:“抓住缰绳。” 萧如雪脑子混乱,可身体却完全下意识的服从命令,一把抓住了烈风的缰绳时,萧如玥已经打上了结。 “六妹你……” “王妈妈,到你了。”萧如玥边说着,边忙着在马背上蹲起身:“伸手过来。” 风雪,愈大,暴风雪恐怕要提前了。 马背上,晓雨晓露面色怪异的互换了个眼神,而后看向跑在她们前方,已经拉开一段距离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陈云也是满脸惊骇的神色:“那个女人什么来头?” 谁会想到,那个面带刀疤的女人竟然也是个高手,若不是她,他们恐怕还要被拖一阵子,可是她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早早出手? “奴婢不知道。”晓雨咬牙,此时她更担心另一件事。丑姑会武功,六小姐知道吗? 回想初见时,莫说六小姐,就是丑姑也是个弱质女流,那两人在燃着大伙的庵前搀扶相依的画面,她此时还记忆犹新,可……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相处中她们发现,六小姐不是她们眼中想象中那种柔弱孩子,而今天就连丑姑,也忽然会了武功…… 丑姑忽然出手那一幕从脑中滑过,晓雨心头就是一跳,猛一挥马鞭就加快了速度。 若是平时,晓露肯定会叫等她,可是这回她没有叫,而是跟着狂抽马鞭紧赶而上,脑中,则是浮现先前一直被抛在脑后的,有一夜萧如玥忽然让她上屋顶眺望紫竹院的事…… 难道那时候,六小姐在看的是丑姑? 之前被六小姐分散了注意力,又潜意识的觉得太不可能,所以一直没在意,而此时回想起来……她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六小姐那么谨慎的不让丑姑发现,是不是意味着六小姐原本也不知道丑姑深藏不露,只是后来猛然发现了端倪然后……而且丑姑那么厉害,为什么刚才才出手?现在人全被打散了,只有五小姐六小姐在前面她才追上去…… 天啊,到底怎么回事?丑姑到底是站在哪边的?六小姐现在会不会很危险? 黑云翻涌,天色阴沉得吓人,风夹雪飞。 放眼望去,辽阔的草原被覆盖成一片白,方向难辨,后面逐渐追赶上来的人,只能根据马蹄留下的印记 丑姑挥鞭狂追,远远看到一地血红,面色大变。 近前一看,全是游盗碎尸,平整的切口告诉她是何人所为,只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出状况了——马蹄印分了两拨,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到底萧如玥去的哪个方向,无法分别…… 怎么办?怎么办?如今的状况,只怕是等来晓雨晓露,她们也对她有疑而不一定肯合作,可风雪愈大,万一追错了,可未必有时间再回头往另一方追…… 想到暴风雪的恐怖,丑姑面色顿时就是一变,横心赌了。 萧勤昊的突兀出现和游盗的规模,都让人觉得这次袭击事件不正常,丑姑是知道萧勤昊之前设计萧勤政落马受伤陷害萧如玥的事的,虽然不知道萧云轩到底怎么处理,但萧勤昊突兀失踪却是明摆着的事实,如果…… 这事是萧勤昊寻萧如玥报仇而策划的,那么,目标就是萧如玥,追她的人自然就多一些,所以,丑姑挥鞭,往其中马蹄印比较多的一个方向追去。 “六小姐,您可千万别有事……”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萧如玥中途把烈风让给了萧如雪和王翠锦,当隐隐看到风雪中一抹黑急奔回头,她还欣喜了一把。 “五小姐,怎么是你?”看清烈风背上的人,丑姑的心脏都快飞出胸口了。立马意识到自己追错了方向。 “姑姑?” 惊慌失措的萧如雪看到她,也是惊愕不已,但她也没时间去想丑姑怎么也忽然就会骑马了,背后逼近的危险让她本能高声大叫:“快跑!” 事实上,她没叫,丑姑已经看到追在萧如雪神后来的人马,其中,还有不知道怎么绕过她们的萧勤昊。 烈风确实是万里挑一的好马,可此时毕竟托了两个人,何况它本来就不情不愿,驾驭它的人的能力还不行,导致当下这种被追着往回跑的局面…… 本来丑姑可以撇下萧如雪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追去,可她不瞎,在认出萧如雪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身上绑的绳子,撇开捆绑的技巧不说,王翠锦和萧如雪在一起,那么会这么做的人便只有一个了。 那孩子一片苦心,她岂能视若不见,眼睁睁看着已经发狂的萧勤昊带人追上萧如雪,然后杀了她? 虽说陈云他们后面追着来了,可万一没赶上呢?何况他们背后到底什么状况也还不清楚…… “五小姐,请记住六小姐如何待你!” 萧如雪闻声一怔回头,就见丑姑应着追在后来的萧勤昊他们冲去了,还没反应过来,还尖叫:“姑姑,你……” “五小姐,丑姑应该不会有事。”王翠锦虽然也惊魂未定,但她还是注意到了丑姑手里那把染血的刀子。 倘若丑姑真跟她们一样是柔弱之人,应该也会像她们一样惊慌逃窜,而不是提着面容冷静的提着染血的刀子…… 大脑已经乱成一团,分不清楚怎么回事,却本能不自觉的,对萧如玥又多了一份畏惧。 晓雨晓露和陈云等人追上来的时候,萧如雪和王翠锦骑着烈风杵在那里忘了跑,而丑姑已经杀红了眼,一刀,正准备结束萧勤昊的命。 “等等!”陈云惊了一声,甩刀去挡。 不管如何,萧勤昊都是萧家的血脉,不清楚具体状况的情况下,身为萧家下人的他岂能看着不知底细的人,杀了萧家血脉人? 铛一声,丑姑手中的刀子被撞飞,萧勤昊这回是真的吓晕了过去…… 众人清楚的看到,丑姑愤恨的横眼过来,心头一紧,以为她会继续下杀手,或者扑过来袭击她们的时候,她们却猛一扭马头,往一个方向去了。 晓雨晓露一怔,猛然想到了什么,相视一眼,几乎同时追着丑姑去了。 陈云吓了一跳:“你们……” “请管事照顾五小姐,我们去追六小姐。”晓雨高声回了一句,人已去远。 正月二十八。 自京都出发后便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连随行的人都远远抛在身后的人,总算跟夜三等人遇上,只是……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白皙清秀的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浅笑,声音也轻缓而彬彬有礼,让人舒服的腔调,只是……此时此刻,在场的人,却无不头皮发麻心惊胆颤。 因为,萧如玥失踪了! 那场暴风雪,盖去那日拼杀的血腥场面的同时,也掩去了萧如玥的踪迹,空留一片无际白雪…… 没有人敢把原话再重复一遍,本就不大的毡房里,低压沉闷而一片死寂。 浅笑渐凝,清澈明亮的眸也暗了光泽,定定盯着夜三的皇甫煜抿唇,不再问也没说什么,缓慢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主子。”柳翊紧张的跟上去。 皇甫煜头也不回:“把能召集过来的人全召集过来,扩大范围,掘地三尺……找!” “是。” 柳翊应声,前脚跟着后脚出的门,却是听闻鹰鸣马啸,望去,才看到皇甫煜已上了那匹枣色大马,一扬鞭便去了老远…… “什么?你让他一个人出去了?”好不容易日赶夜赶追上来的药痴面色狰狞气急败坏。 “主子硬要独来独往,谁跟得住……”柳翊委屈至极。 “废物!”药痴咆哮一句,推开柳翊,出门,顿觉两眼发黑:“奶奶的,害得爷爷跟着几天几夜没睡……人呢?死哪去了?给爷爷拿纸笔来!” *分啊分啊分* 暴风雪一洗,所有痕迹掩盖,严重影响了搜寻进度…… 转眼,萧如玥已经失踪十二天。 所有人都清楚,她能生存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但仍旧抱着一丝希望,扩大范围寻向周边牧族。 萧如雪惊吓过度加上萧如玥失踪,病倒了,草原条件有限,夜三不敢耽搁,追上来的第一时间就让侍卫快马加鞭护送她回萧府。 如今回府已有四天,王翠锦的细心照看下,总算捡回小命,但……萧府,气氛依旧凝重。 下北院。 五爷萧云卿面色发白的坐在那里,手,因为太紧张抓着袍子而泛起青筋,不敢去看坐在对面的人,喘气都小心翼翼。 “我……看不到……我看不到那孩子的未来……” 那天,他看到的是夫人李飞燕慌慌张张的冲进书房告诉他,如玥那孩子遇袭又遭暴风雪,失踪了…… 换言之,他是从别人的未来看到了那孩子出事,而并非直接看到那孩子的未来。 萧云轩垂眸看着面前的茶,抿唇不语。 他面色本就苍白中透着一股死灰,此时,也是那般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来他什么心情,只是他忽然跑到下北院来…… 屋里,死寂得让屋外不敢近的人都跟着紧张不安。 “五夫人……” 将书房的情况禀告后,方妈妈大气不敢出,紧张的看着面色苍白的五夫人李飞燕。 别人不清楚萧云轩对萧勤昊的处置,她身为五夫人的亲信却是一清二楚的,并且知道,萧勤昊当初能逃一死,并得到那么不失五房颜面的处置法,全是因为五夫人去求了萧如玥,而如今……萧勤昊带人袭击萧如玥一行导致萧如玥生死不明的失踪的事,已经传回来了,全府上下都已经知道了! 五夫人李飞燕颤抖起来,蜷缩着抱着自己,失神喃喃:“方妈妈……我……” 错了吗?没错吗? 方妈妈暗暗叹气,却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虽说被抓到的三少爷又逃走了,可那也只是暂时的……这一次,就算六小姐侥幸活下来了,大爷也不会再放过他! “五夫人,您可要想开些……” 福临苑。 萧老夫人凝神不语,出神呆坐已经半天了。 洪妈妈真担心她身子受不住,迟疑着还是靠过去,轻声道:“老夫人,六小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老夫人不喜欢六小姐,甚至讨厌,但她却十分在意大爷,而,只要不瞎就都看得出来,六小姐比五小姐更得大爷的意…… 如此复杂的一绕,让老夫人都不得不连带着紧张起六小姐的安危。 但,却也有不少人对此事,暗暗欣喜不已的,比如…… 端木芳儿! 虽说过程不断往她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数度害她气得半死却又动手不能,不想一个突兀急转,事情还是往她期望的结果发展了。 现在,根本不用她再费心去琢磨,只要萧如玥死讯一到,萧如雪自责崩溃发生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到时候…… 她的东院就彻底干净了。 如此一想,端木芳儿就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余光瞥见萧如月惊恐不已,徐妈妈就忍不住紧了眉头,弯身小声提醒:“大夫人,八小姐在呢……” 端木芳儿闻声抬头看去,狰狞的冷笑顿时慈爱了,招招手:“月儿过来。” 萧如月惊惧,却不敢不过去。 “别怕,傻孩子。”端木芳儿笑着拉住她:“瞧瞧,老天都在帮我们。” 闻声,徐妈妈暗暗叹气,而萧如月则是面色复杂。虽然她不喜欢六姐,总觉得她扎眼,可……也没到让她去死的地步。 “月儿,你觉得娘狠心?”手轻轻的抚上那张已用表情回答她的小脸,端木芳儿因为心情好而并不在意,反而笑着道:“你现在还小,还不懂,可等你长大了,有了想要非要不可的东西,就会明白娘的心情了……孩子,等你有了想要的东西的时候,记住,想得到它,你就一定要硬下心肠,不择手段!” 萧如月此时心乱如麻,却还是惶惶点着头。 下北院。 萧云轩起身,往外走,门前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五爷萧云卿:“这么说,这些年你也看到了其他事?” 本就紧张的五爷萧云卿倏地一绷,唇抿得太紧而微微颤着。 “……是吗……那还真是难为你了……” 留下没头没脑的一句,萧云轩离去。 五爷萧云卿愕着。 大哥为什么那么问?难道……府里的事包括那些事,他……都知道?那他为何…… 猛然倒吸了口凉气,心跳狂如雷,五爷萧云卿面色变得奇妙而复杂,想喝一口茶平定,手却抖得不像话。 这个家,最后的最后,到底会如何……呢? *分啊分* 随风而来的浓重的血气,让一脸狂喜的皇甫煜猛遭闷棍般,面色大变脑子一片空白。 “不,不……” 垂死喃喃似的两声,他弃马掠去,往高空有巨雕盘旋的方向狂奔。 入目所急,一片血染…… 一眼,皇甫煜便看到了满地狼尸中,那满身是血倒在地上的小人儿。 呼吸一窒,他甚至不敢往前迈腿。 忽然,她的指动了动…… 她还活着! 这一信息瞬间卷走所有恐惧,皇甫煜掠身过去,却…… “站住!” 地上的人儿摇摇晃晃的挣扎起身,短刀横在身前,警告的瞪着他。 “玥玥……”皇甫煜惊愕的看着她,没敢靠过去,屏住呼吸:“你……不认得我了?” 事实上,前几天实在撑不住时,他在一个很小的游牧族借宿,反而意外听说暴风雪那夜,有个汉子回族的路上捡到个打扮成少年的小姑娘,因为遇上暴风雪,所以在他们那里借了一宿,但那小姑娘受了伤,而他们的条件又实在有限,所以那汉子暴风雪一过就将那小姑娘带回他的族去了。 问清楚后,他好不容易找到那汉子的族落,却被告知那小姑娘已经不顾劝阻的离去了,而且……就她本人说,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他以为她是隐瞒身份才那样说,却没想到……她真的失忆了?所以她……也不记得自己了? “认得。” 她的回答,震飞皇甫煜所有胡思乱想,让他呆若木鸡的杵在那里。 好一会儿总算消化了这个消息,笑又上了那张清秀白皙的脸,皇甫煜迈腿欲过去…… “站住!” 萧如玥沉声又喝,并往后坐着就往后退,可惜一阵天旋地转,她险些晕过去。 皇甫煜蹙眉看着她,她满身满脸的血十分狼狈,完全分不清是她的还是狼的之余,也瞧不清她什么脸色,但那双眼却很明显的告诉他,此时此刻她很虚弱,随时都会晕过去。 既然如此,她为何不让他靠近? “我不会伤害你的。”皇甫煜保证之余,带着诱哄,往前进了一步。 即便头几天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他还是坚信她还活着,为了相见时被她看到自己邋遢不堪的模样,他就算连日连夜不吃不喝不睡,也一直注重着外在的形象,所以,他很自信此时此刻自己跟平常是一样的,所以,她理应像以往一样没有多往其他方向想而抗拒他,会听得进他的哄,却没想到…… “你……玉佩还你,盟约解除!” 萧如玥忽的歇斯底里大叫一声,竟真的就将那块神风门的令牌掏出摔回给他,踉跄爬起,跌跌撞撞方向都不分的就跑。 看着撞上身又掉在地上的玉令牌,皇甫煜真的呆住了,而后听到“咚”一声,抬头,就见萧如玥倒在了那里。 面色大变,玉令牌都不捡了,拔腿便冲了过去…… 076 不到万不得已。。 白雪覆盖的山下,小湖早已结冰。 小小的家族式的牧场里,牛羊马分了三圈,成群的挤在一起相互取暖,一大三小四间毡房相依而立,一缕炊烟自大毡房的顶部袅袅腾空,为这片严寒添了几分生气。 四个孩子最大不过十岁最小才四五岁,身高可以排成梯,好奇的在最左侧的小毡房外探头,但还没瞧见什么,就被大毡房里出来的两个草原妇人哄回大毡房去了。 本打算让那些孩子离开的皇甫煜勾唇,又盘腿坐了回去,目光和注意力都转回厚厚的羊毛毯里,那小人儿身上。 放下心来,长时间没日没夜积下的疲惫也袭上身来,可看着那张苍白如纸的小脸,又忍不住心疼,修长白皙的手轻轻的抚摸上去,叹气:“真是给你吓死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地狼尸她也一身是血,还那么排斥抗拒他接近,害他脑子嗡嗡作响,瞬间有了各种不好的预想,以为她失踪的这段时间又遇上了什么事,却没想到…… 白皙的俊脸泛起红晕,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却忍不住惩戒似得戳了戳那张苍白的小脸,只是,力道很轻很轻:“坏丫头,难道这是你害羞的方式?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他早知道她回萧府后就没断过药和药膳,想弄到她吃过哪些方子也很容易,他看不大明白究竟,二师兄却是行家,一看便断定了她身子虚弱到天葵还没来,女子天葵还没来意味着什么他还是知道的,而她也快十五岁了…… 为了她,他才特地给她弄来一对雪鹿鹿茸,煞费了苦心才让她不起疑的收下……不过,跟确实见效比起来那些都不算什么,倒是万万没料到会见效这么快,而她应该也没料到,所以毫无准备而身边又一个可以教导的大人都没有的情况下,天葵说来就来,正混乱不知所措时,他那么刚好就撞上了! 照她平常那惊世骇俗大言不惭的样,该是无所谓甚至向他求救才对的,可偏偏…… 想起她当时豹子似得凶悍模样,皇甫煜就没来由的想笑,若真是那么无所谓,何必怕他发现到不要命都要逃的程度? “小傻瓜……” 趁她昏睡没醒,他戳她小脸戳上瘾了,引得她不悦的撅起小嘴,却竟然还是没醒。 她是非常警敏的人,平常风吹草动都会醒,这回倒是难得,何况……她可少有撅嘴的时候! 小小的嘴,此时粉白的几乎都没有什么血色,可配着睡颜那么撅着,却又说不出的可爱,让看着的人心怦然悸动…… 明明听得见门外没动静根本没人,可皇甫煜还是做贼心虚的回头扫了一眼,再戳了戳面前的小人儿的脸蛋唤了两声,确实她还在不省人事的熟睡着,才倾身,落唇偷香。 然,美味可口的东西,一旦偷吃,便会上瘾,原本打算浅尝解馋的想法,直接犄角旮旯凉快…… 皇甫煜此时便是如此。 本只是打算趁她难得不扎人,偷香一记,却没想到她的小嘴竟然那么柔软甜美,他还没吃出具体的味道便退开,岂不可惜? 忍不住,一尝又尝,流连忘返得甚至贪心起来…… “唔~” 一声嘤咛自才被敲开的小嘴滑出,皇甫煜以为她醒了发现了,吓得趔趄向后跌坐,白皙的俊脸红得要滴血似得。 “唔唔~” 声音再度传来,比刚才大声了些,却是很痛苦的声音。 皇甫煜蹙眉重新靠过去,却因为吃过她太多亏,不自觉的带着谨慎小心,而,人是真没醒,小脸却痛苦的皱成一团,脸色也比起刚才更难看了。 “玥……” 皇甫煜大惊,刚要伸手摇醒她,猛然想起药痴提起过,她表相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但底子太虚还伴有可大可小乱七八糟的症状,完全调理过来少说也得几年,那对雪鹿鹿茸相当于她一年的药膳,可以把调理的时间缩短,把她迟来的天葵催来,但……她的状况,天葵真的来时肯定不会好受! 至于到底有多不好受,药痴说:别问爷爷,爷爷又不是女人,打死爷爷我也不知道! 看她蜷成一团,皱着面色愈发难看的小脸,还一副想吐的模样,却竟然都不醒,或者说,近段时间来所遇累得她如此痛苦的情况下都醒不过来…… 皇甫煜在旁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问别人还不如问当事人的她,便忍不住轻拍了拍她的小脸:“玥玥,很不舒服吗?哪不舒服?玥玥,醒醒告诉我啊……” 萧如玥竟然真就不醒,蜷在那里唔唔呻吟,面色更难看了,冷汗转眼湿了她的额,时不时张嘴,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皇甫煜急得不行,伸手准备将她抱起,却发现她双手似乎捂着自己的肚子蜷着,略微一愣,掀了搭在她身上的羊毛毯子一角看,果真如此。 没多想,连着羊毛毯子一起将她抱进怀里。 “这里不舒服?疼?”从毯子缝伸手进去,代替她的小手捂上她的小腹,轻声问着根本得不到直接回答的问题。 不过,她虽然没醒回答不了,但表情却因为他按在小腹上的手揉抚而起了变化,尤其是他试探性的灌注了些许内力当暖流,她皱紧的小脸也明显随之慢慢放松下来,再度陷入沉睡…… “原来如此……”摸到窍门,皇甫煜松了口气,看着怀里重新安静下来的小人儿,嘴角也勾了起来,低头,轻吻她的额:“玥玥,恭喜长大……” 敲门进来准备瞧瞧萧如玥情况的妇人,看到皇甫煜那么抱着萧如玥,惊愕的瞪大了眼。 女子葵水被视为污秽之物,汉人尤其讲究,男子几乎个个避而远之,可他却…… “这样她才睡得舒服些。”皇甫煜大大方方的解释。 奇!书! 网!w!w!w !.!q!i !s! h !u !9!9!.!c!o!m 妇人为这解释又是一愣,而后笑了,有些艳羡:“公子真是少见的体贴人。”简直世间罕有。想想草原人算是比较开化的了,可她那男人还不是对这种事…… “这事可别告诉她。” “咦?”那妇人反倒惊奇了。一般人还会特地请人夸耀一番吧…… “她会害羞得直接逃走……”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嘴角就翘高了起来:“那我可就麻烦了。” 哪个没年轻过?年轻的爱情总是带着许多梦幻色彩,尤其规矩多的汉人……妇人很快明了:“好,我不说。(忍不住嘟囔了句)你们汉人规矩真多。”多得想恋个爱都得偷偷摸摸七拐八弯,要不然,一旦被发现还可能被棒打鸳鸯…… 皇甫煜只是笑,没说什么。 “不过,你现在也得放她下来让我看看了……”见他一脸懵懂当真不明白,妇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道:“不然,不只毯子,你的衣裳也得弄脏了。” 这么直白还不明白就是傻子了,皇甫煜俊脸顿时一红,赶紧把人放下,起身快步出毡房去避开。 妇人呵呵直笑。这少年可真逗。 好在,萧如玥那种极度痛苦的症状只间歇性的持续了两天,而似乎最近遇上太多事,头天还跟一群狼恶战过,她严重脱力,那两天中她只醒了一次,时间短还迷迷糊糊的,似乎连皇甫煜在旁边都没发现…… 心疼之余,皇甫煜又气得想现在直接掐死她了干净,免得以后还不知道得被她这么吓几次。 遇袭又遇暴风雪,要不是恰好有人路过捡了她,她小命已经葬在厚雪之下,而她竟然还不怕,不听劝告又那么只身一人往北走,结果遇上狼群,买的马也不见了,要不是他及时找到她,就她那状况,冻也得冻死在那儿…… “唉……我该拿你怎么办?” 终究下不了手干任何事的人轻叹出口,就听到敲门声,而后妇人端着肉汤进来。 萧如玥身上带有几种药丸,可皇甫煜没法分辨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也不敢随便喂给她,而自己身上带有创伤药和恢复元气的药丸,就每天喂她吃了一些,除此之外,她就得靠着这种肉汤活命。 皇甫煜很自然的就伸手去接:“还是我来吧。” 住了两天,也算有些熟悉了,妇人笑道:“好,我不跟你抢。” 皇甫煜略显尴尬的红了脸,没吱声,把汤往旁边暂搁,熟练的将人连着毛毯一块抱进怀里,一手拖着她,一手去勺汤,确定不热,才慢慢一点一点的小心喂进她嘴里。 “她将来不嫁你,就太可惜了。”妇人忍不住道。 嘴角勾起,皇甫煜笑道:“这话可真想让她听到。” 妇人一听兴奋了:“要不等她醒了,我帮你说?” “可别……”皇甫煜哭笑不得,再看她兴致勃勃一副恨不得做这个媒的模样,不禁担心萧如玥醒来,这热情的妇人背着他就说些有的没的…… 膝盖想都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想了想,煞有其事一叹,双眸连同清俊的脸一起暗了下去:“大嫂,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可你别看她这样,她脾气倔得很,更何况……我带她来时的模样,你应该还记得,她……”说到这里,没继续。 有的话,不需要说太多,配着一些状况起个头就足够让人联想翩翩…… 妇人一想到萧如玥被抱来时一身血的模样,当然就跟着想多了,不禁惊愕的瞪大眼,目光转向萧如玥时多了很多怜悯:“可怜的孩子,唉,要是那些东西早些来,恐怕也不会……” 皇甫煜愣了愣,隐约知道妇人说的是什么,囧囧的接不上话。 “放心吧,我会跟家里人说,谁也不会在她面前提这事。”妇人信誓旦旦的保证,忍不住又问起一直忍着没问的话:“不过话说回来,她怎么一个人跑出来?”虽然穿的是男装,可瞧这孩子的装扮,也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此时无声胜有声,皇甫煜垂头看着怀里的人,没应声,又让妇人想歪了。 妇人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尴尬道:“不好意思,那什么,你好好照看她,我先出去了,放心,我们都不会说的。” 门掩上,抱着人的人嘴角就飘了起来:“玥玥,你现在可是名节尽毁,不嫁我都不行了……” 借宿的第三天傍晚,萧如玥意识恢复,醒了过来。 因为不省人事的昏睡,痛经的那两天于她而言就像一场漫长的梦,梦中似乎还有人…… 恍恍回神,就察觉身边好像有个人,转眸,一张熟悉的清秀脸庞跃入眼帘,近得吓她一跳,本能侧身想也没想就一脚踹过去。 可惜,脚丫还没踹实,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扣住了。 “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皇甫煜睁开眼,没好气的问。 “我又没让你救!”猛然想起了什么,竟难得的,小脸一炸红了个透,伸手推他:“你你你……滚!” 果然是害羞了……好可爱! 额,不对不对,可不能让她看出来,否则……摔玉佩歇斯底里吼的一幕滑过脑海,因为她难得露出这么可爱一面而心潮澎湃的皇甫煜瞬间冷静了。 松了她的小脚避开她的挥舞过来的小拳头,起身斜眸,尽可能的没好气:“要不是为了我自己,我真想把你就那么丢那儿了。” “我已经解除我们之间的盟……” “你我两人协定的事,你一个人说解除就解除?” 皇甫煜双手环胸坐在那里垂眸看着她,声音不高却不似平常轻缓动人,清秀白皙带着几分稚气的俊脸也不笑的微凝着,竟瞬间,有了一股天下尽在股掌的帝王霸气。 呼吸一窒,萧如玥倏地坐起同时就后缩,戒备的瞪着他。 他,很危险,超乎想象的危险! 该死,竟然连她都被他制造出来的表相给骗了,还骗了那么久…… 皇甫煜瞧她那警惕戒备的模样,暗叹,他还什么都没干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野兽的直觉? “小玥玥,你这是怎么了?”薄唇轻勾,他笑问,神色语气又恢复了以往,刚才那一瞬间的霸气,恍若错觉。 但,萧如玥常用,怎会上当,抿唇不语的盯着他,脑中瞬间预演了数种偷袭他,跟他硬碰硬的情况,结果无一不是失败告终…… 好在,她小命被他捏着的同时,他的小命也在她手里掂着,他确实不至于这个时候怎样她! 看她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羊毛毯子都滑到了腿上,穿得单薄的上身凉在外面,皇甫煜还是忍不住出声:“你不冷吗?” 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冷。”萧如玥点头,拉毯子往身上拢,还坐在那里看着他。 “在想怎么对付我?”皇甫煜笑着挑眉。 “是的话,能成功么?”她不答反问,认真的模样。 嘴角笑咧开,问题踢回去:“你说呢?” “脱得一丝不挂跟你打的话,我大概能赢。” 她一本正经的回答,直接让他愣了下,白皙的脸转而浮上晕色,长指轻弹她的额:“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弱者生存,就得不择手段。”嘴角轻抿,绽出浅浅的笑花。 “所以……”皇甫煜看着她,嘴角也翘高起来:“你这是在警告我?” “善意的提醒,也许不是那么中听。”凤眸微弯,笑意多了一分。 轻笑出声,皇甫煜掏出之前被她摔了一次的白玉令牌,递给她:“还是那句话,我不会管你做什么也不会插手,只换你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如何?” “成交。”伸手接过白玉。 他跟她,表面上似乎就那么自然而理所当然的,回到最初的起点…… *分界* 白爪巨雕高空盘旋,滑入萧府,竟自己识路一般,从敞开的窗子进了外书房,落在书桌上,昂首挺胸傲慢的与桌后那面无表情的男子对视。 萧云轩看着它,目光很快落在它绑了小字条的奇特白爪上,微讶。 似乎等不到他动作,爪白有些不耐烦的抽起那只绑了字条的爪子,甩啊甩,颇有那么点“还不赶紧拿开”的意思。 萧云轩抿唇,伸手解下那张小字条,展开,清秀的字迹十分简短——人已寻到,平安勿念! 微愣,倏地站起,吓得爪白忽的飞高上了房梁,警惕的看着他。 “……是吗……” 久久,才溢出一声松了口气的喃喃,没有下文。 咚咚,门外敲门声后有恭敬声传来:“爷,京都晋安侯府那位管事又来了,还是不见吗?” 萧云轩抬眸看了爪白一眼,坐了回去,长指抿转间,那张小字条化作一团粉末:“嗯。” *分界* 萧家六小姐失踪的消息,早风一样的传遍了。 已经音讯全无的失踪了半月,存活几率渺茫,但萧家还是没有放弃寻找,许毕竟是大房当家先妻的嫡出小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也不足为怪,于是…… 先先后后各方势力各有目的也派人纷纷加入寻人大队,白雪覆盖的草原,尤其西部,反而热闹非凡。 但,草原很大,西部也很大,犄角旮旯多了去了,何况,第一个发现线索的人就派人把线索封死了,就是再有人去问,也不会问得出什么来,再者,被找的人已经近到西部北部交界…… 所以,萧家六小姐继续失踪中! *分界* 萧如玥感觉,借宿的这家……一家人都用一种显而易见的怜悯眼神看她! 不过,这些人与她也不过萍水相逢,而她也还是记得自己是什么状态被带到这里来的,所以,皇甫煜说些什么以免堵他们的嘴也不奇怪。 至于到底说了什么,她不想问,免得听到什么窜青筋的内容,一个没忍住手贱抽他,结果反过来被教训…… 又住了两天,姨妈大人总算走干净了,萧如玥主动辞行,从皇甫煜那里“借”了银子在借宿的人家这里买马。 本来她身上还剩有银票的,只是被狼血浸透,得去钱庄兑换过才能再用了,现在不过废纸一叠,好在品牌效应影响,不是所有的马都像萧家的马那么贵…… “你不回家?”皇甫煜蹙眉。 “我记得你承诺过不管我做什么,也不会插手。”萧如玥抿唇笑。开什么玩笑,她现在正在“失踪”也,多好的借口,这意味着她想去哪都可以光明正大。 皇甫煜一听就来气:“我确实如此承诺过,但条件是什么,你忘了?”她到底是没记性,还是当真不怕死?一而再再而三,她竟然都不吸取教训,她那么执拗的去北部到底想干什么? “放心放心,我还挺满意自己这条小命的,一定会谨慎照顾,我保证,你需要我的时候我绝对还活蹦乱跳的喘着气。”萧如玥边说边扭转马头往北走。 来了这个世界占了这个稚嫩的身子,未来的日子横竖怎么看都非常漫长,不找些事情干她岂不无聊死?乖乖呆在萧家里当大小姐,跟那群虚伪的亲人太极来太极去不过是消遣,不足以打发她所有的时间…… 想来想去,一直决定不了到底从哪入手,用塔娜找来的陨铁和矿石造出短刀时忽然灵光一闪,这里是冷兵器时代,她不如,就试着建造一个冷兵器王国吧! 所以,她想去克吉烈族找塔娜看矿石,倘若矿石确实量高的话,她就趁现在的盟约暂借神鹰镖局的力量控制恶名昭彰的克吉烈族…… 暴制暴,恶惩恶,黑吃黑,她最喜欢了! “啊啊,对了。”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萧如玥笑靥如花的回头看着皇甫煜:“我忽然发现,我们竟然是如此相似的同一种人……”同样喜欢用虚假的表相,诓骗世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皇甫煜:“……” 萧如玥笑意更深:“呵呵,虽然迟了点,但好歹也不算太晚不是?而既然知道了,恐怕也无法像过去那样相处了吧,至少我是不能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皇甫煜面色明显不好了,正如她所说,他们其实是同一种人,所以,他已经猜到了,但是…… 人就是那么贱,有时候,非得亲耳听到才肯相信! “我要说的是,未免同性相斥闹得不愉快,我们往后还是少见面吧,最好……不到万不得已,你都别再出现!”一字一顿说得清清楚楚:“你,该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脑中瞬间过了几十上百种拒绝的回答甚至有冲过去敲她脑门的情形,但最终,皇甫煜出口的还是:“如,你,所,愿!” 说罢,策马扭头,当真就扬长而去了。 他干脆得,反倒让萧如玥愣住了,却哪里知道,他之所以跑那么快,是免得自己再留下又听到什么爆血管的内容,一个忍不住直接冲过去招呼她一顿屁股。 弄到名正言顺的身份之前,他都忍她! 分道扬镳没多久,萧如玥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往她这边来。 没有找地方隐藏,已经离开山林地带,四周围平坦得也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沉凝戒备,而后看到一溜眼熟的身影。 神鹰镖局的人,跑前面的还是柳翊! 皇甫煜离去的背影从脑海滑过……萧如玥抿唇不语,人已近到跟前。 “主子有令,我们也是没法子,还望姑奶奶多多海涵,千万别赶我们走。”柳翊讨好的笑。 “你当我瞎的看不出来,你们的马明显比我的好?”换言之,她就算想跑也跑不过他们,他那些看似讨好的话,不过是在变相的告诉她,某人用心良苦! 萧如玥赏他一记白眼,策马扭头跑前面,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分界* 柳翊带着的人,不过二三十个,可以蛮横凶残而恶名昭彰的克吉烈族,竟……说好听了,叫客气,说直白了,明显是不敢妄动! 人马故弄玄虚的离着营地有些距离停下,萧如玥个头小,又抹灰了脸一身柳翊帮她带来的普通男装,被人马团团围在中间,以至于那些克吉烈族人根本没法看到她,可她,却能将他们的情况瞧得一清二楚。不禁好奇,上次运粮来的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不多久,塔娜在几个壮硕的婢女陪同下跟着柳翊忐忑的走了过来。 可是,戏总是要做全套的,几人到了人马跟前,连婢女也被拦下了,只允许塔娜一个人到萧如玥面前来。 “塔娜。”萧如玥歪身探头,露了脸给因为忐忑而走得慢吞吞的塔娜看。她这么走,太浪费时间。 声音很耳熟,可一声男装还抹灰了脸,塔娜还是没能一眼认出她来,愣了愣才猛然认出,惊了一声跑过去:“好啊,原来是你!我真笨,看到这些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 “上来,我跟你说件事。”萧如玥伸手要拉塔娜上她的马。 塔娜犹豫,倒不是怕萧如玥,而是顾忌她那纤细得跟葱似得小手,是不是真拉得动高大的她。 “那你自己爬上来。”萧如玥也懒得跟她多说。 塔娜倒真是个干脆的人,应了声好,就自己翻身爬上马背去了。 “塔娜!” 克吉烈族中,有个魁梧的汉子骑着马领了一队人追了上来。他们没瞧见萧如玥的脸,只知道塔娜上了谁的马,然后要去哪里。 “那是我乌恩其阿哈。” 塔娜先回应了看向她的萧如玥,而后踩着马蹬站起伸来冲那来的汉子摆手:“乌恩其阿哈,我没事的,这人是我朋友,上次用粮草换矿石那个!” 萧如玥挑眉:“阿哈?上次袭击我那个?”那个上次不顾后果陷塔娜于不义的人,这时候这么关心她? “不是,那个是苏和阿哈,老大,跟我不是一个母亲的,乌恩其阿哈是老三,跟我才是一个母亲生的。”塔娜应道,见乌恩其竟然不停还往这边冲,蹙眉,刚要在叫,就听到萧如玥出声了。 “放他进来吧。” 077 先斩后奏 柳翊总算明白,他那主子为何会看上这位小小的萧家六小姐了…… 因为跟着主子所以他知道,年纪和能力画不上相等符号,这一次,他再一次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见识到了这种情况。 这位萧家六小姐,无论横竖怎么看,都只是个未满十五岁的孩子而已,可她不论是魄力还是能力,都远远超乎他所能想象,竟跟他那主子,有着不谋而合的相似之处! 不过…… “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柳翊还是忍不住蹙起眉来:“这么大件事,您就交给那对兄妹去办了?” 萧如玥扭头看他一眼,抿唇笑道:“我喜欢冒险。” 她喜欢冒险,但,并不是盲目冒险。 从看矿到跟塔娜和乌恩其兄妹达成协议到传授更高明的冶铁技术,她一共在克吉烈族停留了十天……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让她了解这个恶名昭彰近四千人的大族究竟内分成几股势力,哪些是威胁哪些是助力,尤其,克吉烈族长哈尔巴拉一家子。 “何况,我现在不过是让他们炼铁而已。”萧如玥咧嘴笑道:“北部环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恶劣,矿石是他们唯一的优势,想要支撑这么庞大一个族群不散,就得养活这么多张嘴,而想要养活这么多张嘴……我给的路或许不是唯一,却是相对好走的。”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柳翊蹙眉:“克吉烈族人抢掠成性,他们真的肯踏踏实实坐下来靠自己双手吃饭?” 萧如玥一听噗哧就笑了,反问:“你见过他们全族出去抢吗?” 柳翊微怔,本能摇头。 “那不就结了?”萧如玥在马上伸了个懒腰,扭来扭去活动筋骨:“我只要有一道细缝就够了……” 只要有个细缝可以下手,她就能将它撕成大洞,而后,整个吞噬纳为己有! 隐约似乎知道她在说什么,柳翊蹙眉:“可您的身份……不太方便四处跑吧?”其实很想问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一次,到底造成了多大的骚动? “不还有你们吗?”萧如玥笑道:“传信什么的,难道还要我亲自跑一趟?” “不,我的意思是……”柳翊纠结着该怎么说。 他不相信她没看出来克吉烈族内部的问题,特别是族长哈尔巴拉已经上了年纪,就算族内几股势力安分不另起旗帜争权,四个儿子也必定就着继承一事掀起斗争……她就不怕万一真的出事时鞭长莫及,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毁于顷刻? “那么点小事都处理不了,他们,就没有资格到我身边来!”声音不高,嘴角也只是轻扬,可那小小的人儿,却仅此就一瞬间有了君临天下的霸气。 年纪身份,和所散发出来的威慑气场完全不符,却诡异的和谐,让人颤栗,柳翊不禁晃神,而后,脊背猛然就泛起寒来。 好在,这孩子是女儿身,好在,他家主子慧眼识人,好在,他家主子英明神武早有行动,否则……说不定未来的某天,这孩子,忽然就成他们可怕的敌人! 有些人面前要藏锋隐芒,有的人面前却必须锋芒尽显,所以,萧如玥此时根本不在乎柳翊在想什么,活动了筋骨之后,拉缰绳甩马鞭,猛的就策马狂奔起来。 她已经在克吉烈族换了马,虽说及不上烈风,却也是相当不错的马儿,难怪克吉烈族先前以为能取代萧家成为凤国战马供应商靠上凤国,隔三差五就寻萧家麻烦,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偏偏撞到武王在萧家马场做客的时候闹了事,反倒被逼回已显戈壁化的更北部…… “喂喂,能不能事先打个招呼啊?”柳翊抱怨着追上去。 *分界* 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 萧如玥万万没想到,不在隐藏行踪的出现,第一个遇上的人竟然是丑姑。 丑姑整个人瘦了一圈,虽说此时身上已不是当初分离时那身衣服,可也明显一眼就能看得出有些时日没换过,本就挂了数道刀疤的脸因为长期暴露在风雪中而变得十分干燥,犹如旱了数月的土地般龟裂着…… “您失踪后,她就没回过萧家,也没跟萧家人碰过头,似乎一直一个人在找您……”柳翊在萧如玥身边低声道。 乍见丑姑那一瞬,萧如玥的心情就无比复杂,把丑姑看到她时那不敢置信,那双眼从晦暗至大亮,极其细微的所有表情尽收眼底。 最近一直忙着克吉烈族的事,都没时间问过柳翊外面具体的情况,所以她一直以为丑姑还跟萧家人在一起,所以…… 丑姑一个人这种状态出现在这里,足以说明她已经在萧家人面前暴露了,那么,她为何还不走?自己已经失踪超过一个月了啊,一般情况下,至亲恐怕都已经放弃寻找了,那她为何还要找?究竟什么样的目的,支撑她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不管如何,现在,却是害她又不知道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了…… 萧如玥思绪飞转间,就看到丑姑蓦地绽出个安心的笑容,而后,扭转马头就走。 微愣,萧如玥叫她的同时追了上:“姑姑。” 柳翊蹙眉追上去。丑姑,深藏不露身份神秘,究竟为什么会留在萧六小姐身边,现在谁说不准,但因为萧大当家默许她存在,所以就是主子也不好贸然动她…… 萧如玥会叫住丑姑,不但柳翊等人惊讶,就是丑姑自己也惊愕不已,不由的停在那里,不敢置信的看着追近的萧如玥。 面面相视,冗长的沉默让人忐忑……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萧如玥终于打破这份让人窒息的寂静。 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丑姑数度张嘴,却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垂眸低头,避开萧如玥的视线。 “是吗……”萧如玥喃喃轻叹。 柳翊瞪大了眼。额,他错过什么了吗?没有吧?那女人什么都没说吧,可六小姐为何一副了解了的模样? 他的莫名其妙,随行的就更不用说了。 “跟我回家吧。” 萧如玥这话,再度让众人惊愕,尤其丑姑。 “您……”柳翊一阵用力挠头后,看了丑姑一眼道:“你在这等一下。”说罢拉萧如玥的马缰绳,牵马离开一段距离,低声:“您真要留下她?” “知道她为什么不出声吗?” 萧如玥的反问,让柳翊怔住,摇头。 “实话,不能说,谎话,说不了……倒不如什么也别说。”萧如玥浅笑:“也许她留在我身边真的有目的,可……我跟她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的生活了七年!” 仔细回想起来,那七年丑姑也并不是不管六小姐……看着六小姐被打一阵,才会站出来拿身子帮挡,让人觉得她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而那些人又打累了!六小姐有个风寒感冒都是丑姑在照顾,但因为丑姑是庵里的厨娘加打杂,貌似里也是理所当然! 分寸本就拿捏得十分好,再加上丑姑从来都少话,而六小姐又被磨成个怕事的,不擅主动跟人交往,以至于漫长的七年,两人就那么半生不熟的相处着…… 丑姑,是第一个让她早已忘却温情的感受到温暖的人,一点一点,让她即便后来知道她有目的留在身边,固然很失望很气愤,却也,做不到毫不留情的将她直接抹杀! 她尚且如此,那丑姑呢?她终究是个女人,不管什么目的,看着六小姐一点一点长大成人是事实,谁敢说这漫长的七年没有产生感情?倘若没有一点真实的情感掺杂在里面,她也不必做到如今这个的地步! 好吧,她承认,她被这个女人改变了一点,所以,她赌,赌这个女人最后的最后,会站在她这一边…… 柳翊抿唇不语,主子都还没办法左右这孩子,他又何德何能去改变她的决定? “放心,我会小心的。”萧如玥咧嘴笑,见丑姑一直看着他们这边,还笑着冲她挥了挥手,对柳翊道:“再往前搞不好还会遇上别人,看着我们在一起总归是不好,就在这里分手吧。” 话是不错,但是:“请您沿途留记号,在确定您回到萧家人身边前,我们都会跟在后面。” 萧如玥点头应得干脆,策马前行,吆喝了声:“姑姑,我们走吧。” 丑姑迟疑了下,跟上来。神鹰镖局的人因为柳翊的手势,停在原地。 “六小姐……” “倘若不是全部那就别说了,更别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我也不知道。”萧如玥叹气,望天:“我从小就没有爹没有娘,七岁之前只有李妈妈,七岁之后以为什么都没有了,然后……忽然有一天猛然发现,其实我一直有姑姑……”转眸看着丑姑,笑:“算了,谁能没点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等你想说的那天,再全部告诉我吧。” “六……” 丑姑声未完泪已落,垂眸低头,泪奔得凶,却又是那么压抑…… 不知为何,看她那般哭,萧如玥却翘了嘴角。 她可真是占了副有趣的身子……身边的人,都那么有趣! *分啊分啊* 都觉得不可能还活着的萧家六小姐,竟在失踪将近两个月后,奇迹的活着回了萧家…… 消息犹如大石落静湖,浪起涟漪荡,到处的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件事,茶楼说书人最卖力,绘声绘色的给这个奇迹配上各种版本的传奇故事。 京都。 偌大的屋子随处可见鲜亮的明黄色,金碧辉煌而,威严! “哦?”龙眉俊颜的男子抬起头来,看向几步外双膝跪地的人,薄唇抿出兴趣的笑意:“萧家竟有这样有趣的女儿?” 跪着的人,伏地不语。 轻轻的敲门声,轻声尖细:“启禀皇上,左丞相求见。” “请他进来。” 门开,进来个高挑但清瘦的人,三十左右的样子,飞扬的眉凌厉的眸,让原本似男又似女的容硬是多了三分冷峻七分威严。 跪地的人很快退下,门再度掩上,屋里只剩两人…… 通城,萧府。 因为萧如玥的归来,诡异的喜庆着…… 表情龟裂的脸,初看挺有趣,看多了也反胃,倒是那张一层不变没有表情的冰冻死人脸,莫名的,竟百看不厌! 外书房,父女面对面静对已超过两柱香时间,门外竖起耳朵的夜三头皮一阵阵发麻。这一大一小两主子的相处模式,他彻底大开眼界得五体投地了! 忽然,萧如玥扭头就走,萧云轩竟也没出声了拦。 “六小姐……”夜三实在忍不住了:“您好歹,说些什么吧。” “说什么?他又没瞎!”萧如玥撇撇嘴,勾勾手让晓雨晓露跟上,就那么扬长而去。 夜三无语,斜眸,却见书房里的主子嘴角微翘…… 因为没瞎,所以他看到了——她很好,半点没变,更,不打算变! 回紫竹院之前,去了一趟娇园。 经过这件事,萧如雪变了好多,十四年养出的那股子唯我独尊的倨傲磨了个无影无踪,也惨了,娇贵的身子大病一场落了病根,反倒,外貌而言跟萧如玥更像了…… 哄大哭一场的萧如雪睡下,又适度的敲了敲王翠锦,并交代了她细心照看着,萧如玥便回紫竹院去。 “六小姐……”路上,晓雨总算找到机会跟萧如玥说事情:“您知不知道丑姑不但会武功而且是个高手?” 乍见六小姐跟丑姑一起回来的瞬间,她脑子嗡嗡作响乱糟糟的,横竖怎么都想不清楚,却也没笨到瞧不出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气氛,所以拉住了险些冲动的晓露。 “隐约知道。”萧如玥笑看向晓雨,很满意她的表现:“不过,这事你们记在心里就行。” 晓雨自然听得出话里的意思,不禁蹙眉,却还是点点头。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萧如玥时间长了,不聪明也学聪明了,也听出大概意思的晓露好纠结:“那奴婢们以后要怎么待她啊?” 她没办法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只要不被别人看出来挑事,你们爱怎样怎样。”萧如玥说等于没说,还笑得没心没肺。 晓雨晓露面面相视,而后,晓雨叹气,晓露面部狂抽。她们主子不是一般的喜欢让她们自己动脑…… 紫竹院,也不算太意外的客人,正等着萧如玥。 五夫人,李飞燕! “我……是瞒着五爷过来的……”五夫人李飞燕坐如针毡,茶一杯杯的灌,已经一肚子水,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勤昊惹事生非闯了祸,自己厚着脸来求这孩子去求情,这孩子给了自己脸面帮忙,却为此差点命丧黄泉…… 自己本该是最没有脸来见这孩子的,可,却又实在无法控制自己……不管做过什么,有多错,勤昊,都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一点点慢慢养大的,说到底,会错至今天这个地步,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 “五婶来,是要给三堂哥求情么?”萧如玥忽然问,小小的脸庞,竟瞧不出喜怒。 五夫人李飞燕一颤,本就双手捧着的小茶杯,不禁更握紧了:“六小姐,我……” “五婶还是叫我如玥吧。”声音不高,却也听不出喜怒:“不管怎么说,五婶您都是长辈。” “哦哦……”五夫人李飞燕的声音有些抖,隐约,竟有那么点明白五爷萧云卿让她避着这孩子了…… “整个人瘦了一圈,头发有些乱,脸色也很不好,黑眼圈十分明显,身上穿的是平民服侍,似乎有些日子没换洗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三堂哥的他的样子。” 五夫人李飞燕惊愕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对面那正垂眸喝茶,恬静宛若玉兰花的孩子,张嘴,喉咙一阵阵的发疼,好半天才挤出声音。 “……谢谢……”除此之外,实在说不出别的,更无法乞求这孩子原谅。 才出了紫竹院,便看到五爷萧云卿。 五爷萧云卿只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的搂着她往回走,倒是……神色怪异的回头看了一眼紫竹院。 “五爷说得没错,那孩子……像大伯……”想起刚才,五夫人李飞燕便心有余悸。以一个孩子而言,那气场,实在诡异得更显恐怖。 “……这话……谁面前都别提……” “嗯。” 桂香院,有人正跟一床锦被扭打。 锦被绵软,用尽全力去摔,也不过就那么点声音,关上门便听不到了,是居家发泄必备良品! 雪已溶,天气渐暖,如此一番没折腾多久,端木芳儿便已香汗淋漓。 瞧着她总算安静下来,徐妈妈机灵的递上汗巾,转身让人把大桶和准备好的热水送进来,服侍端木芳儿沐浴。 “那老太婆怎么还不死……” 浴桶中闭目养神的端木芳儿冷不丁来了一句,额角青筋纵横。 徐妈妈暗暗叹气。 不可能还活着的六小姐活着回来了,老夫人亲自下令满府红绸大宴全城三天之外,还请了好几拨法师高僧进府为六小姐祈福送晦气…… 这些,都意味着老夫人态度软了,就算只是为了大爷,可,软了就是软了,六小姐又多了一座靠山是不容忽视的事实,就像当初无法跨过两座大山奈何五小姐一样,夫人如今也奈何不了六小姐…… 兜兜转转一大圈,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唯一不同的是,碍眼的人还多了一个,还是非常不省油的! 哗啦一声,水里的人忽然站起来,吓了徐妈妈一跳,就听到端木芳儿面色阴沉的道:“既然动不了她们,我就把她们嫁出去,让别人收拾她们去!” “夫人……”徐妈妈微微凝眉:“老夫人那边……” “我知道那老太婆还没死!”压抑的歇斯底里一句,端木芳儿蓦地勾唇,笑容冷艳狰狞:“可再好的人家,也容不下杀夫克夫的媳妇……” 徐妈妈闻言,心头狂跳面色大变:“夫人您……” “放心,我会小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 端木芳儿大大方方的昭告所有人,准备给萧如雪姐妹两物色夫家。 这是一个母亲该做的并有权利做的事情,旁人就算萧老夫人也无权说不,最多,能把把关。 好在,萧家不是一般人家,萧如雪姐妹两不是一般嫡女,家世人品样样算齐,配得上的也不是那么容易,最重要的是…… 老天作祟似得,好不容易挑上的,对方原本也欢天喜地的,却转身不是家里出了事一夜千丈,就是那家公子本人闹了事,要么伤人入狱,要么碰了谁谁谁家的闺女,被迫闪电的跟别人家订了亲! 姐妹两的婚事,就这么一拖硬生生拖了半年也没成,端木芳儿再度控制不住的歇斯底里时,竟天上砸了个馅饼到四房—— 当今左相大公子前阵子来通城游玩,对四夫人房氏强拉去上香的萧如梅一见倾心,这都来提亲了! 官商勾结,那是暗地里的,明面上的直接扯上关系可少之又少,左相竟然会答应实在让人意外,但,对好些目光短浅的人而言,这都是好事啊大好事…… 四爷萧云展和四夫人房氏,自打那一天开始,嘴就没合拢过,逢人就说—— “唉,我们本来也打算着再留梅儿阵子,虽说通城跟京都近,坐个马车一两天的路程,可总归是嫁了人,想见也不似现在这么容易,可人家左相公子不肯啊,都订了还怕梅儿跑了似得,隔三差五就往家里跑,三催四催不停的催,我们也是没办法,才应了下月初八的日子,仓促些就仓促了吧……” 瞧着几个妯娌那一张张抽搐的脸,四夫人房氏的腰杆就倍儿直,无数次的庆幸自己把萧如梅留到现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她撞上门大长身价扬眉吐气是好亲事。 小辈们就像围当初的萧如玥一般,瞬间全黏上了即将出嫁的萧如梅。 而,萧如雪却忧郁了,萧如梅的婚事已经定下来,眼看就要出嫁,可她和萧如玥心中都各自有人,权力却捏在端木芳儿手里,那后妈还欢天喜地的隔三差五就吓她们一吓。 当然,只有她,某人忙着偷偷张罗别的事情,完全木感觉,就算不忙也木感觉,那后妈若真敢塞个人给她,她就敢把事搅黄了! “我的傻姐姐哟,想那些有什么用?要不……我带你去玩?”萧如玥咧嘴:“去京都见某人,如何?” 萧如雪精神一振,但很快暗了下去:“说得容易,母亲怎么可能同意?” “非得让她同意么?”萧如玥咧嘴,满脸坏笑:“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先斩后奏么?” 众人一听,顿时头皮发麻小心肝乱颤…… 078 祭天请神 “夜三爷。” 夜三尾随萧云轩进门时被门房喊住,扭头,便见门房递来一封封着的信,并道:“一个孩子送来的,说是您一回来就立刻给您。” 若同样的方式,而信是给府里其他下人的,肯定不会被留下,但夜三不一样,他是离萧云轩最近的人,所以,门房不敢怠慢。 夜三接过,一看信封上的字迹,微愣,而后面无表情的脸便崩了。 门房惊愕。写信人到底谁啊,竟能让夜三爷如此? 夜三没有拆信,而是匆匆追上萧云轩:“爷……”恐怕要出大事了。 听出他声音不对劲,萧云轩侧眸,就看到了夜三递来的信,看到信封上字迹时墨眸微动,而后如常,并未去接步伐也未停,却问:“说的什么?” 夜三匆匆拆信,展开,边看边念:“我们去……”卡住,面色也瞬间一青,目光滑向萧云轩背影,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京都见世面了……” 很大的一张纸,很短的一句话,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全部内容就九个字,确实是六小姐的风格无疑! 萧云轩步子也是一定,才再继续,不仔细几乎看不出来他停顿过一瞬间。 “爷……”夜三没法跟着淡定。 五小姐六小姐被视作是爷最大的弱点,动五小姐不成,便借着大夫人的手把六小姐弄回来,打着姐妹相斗削散爷注意力的主意,却哪想六小姐古灵精怪之余某方面还十分能忍,害得那些想借她弄出事来的人总不成事,可是…… 万一那些人狗急跳墙,她们如此不备的出去,岂不危险? 如此一想,夜三冒出冷汗来。上一次六小姐失踪,爷虽没说,表面看起来也一派淡然,可实际上…… “……她肯定算准了时间,追已来不及……”萧云轩淡声中带着一丝无奈:“让人跟上去吧,别露了行踪。” “是。”夜三点头,转身离去。 *分啊分* 时间很晚了,还不见萧如玥和萧如雪回来,本着一个称职母亲的端木芳儿派人去找,却才到外院就被拦回来了,说是两人经过大爷同意,去了京都游玩。 隐忍了十数年,最近一大口一大口气憋着的端木芳儿终于忍不住,气一上来便不顾徐妈妈的劝阻,直奔外书房。 姐妹两出门时大爷早已出门,她们是怎么征得他的同意去了京都?分明是姐妹两愈发不将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随便骗骗她出了门,私自就那么奔去了,而,大爷竟然纵容她们到这个地步,帮她们圆这个谎…… 但她受不了的是,那两小贱人虽不是直接征得大爷同意,却也定然是留了信或口信的,大爷肯定不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却,竟然等到她派人去找了才说,实在太不把她这个妻子放在眼里了,要是被别房听了去,尤其是最近趾高气扬的四房,天知道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播出去! “我究竟哪做得不够好?你非得这般待我?”话出口,十多年来的委屈一拥而上,眼眶便泛起红了。 书桌后的人,自她进门后都没抬过头,更别指望他回她。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十几年了……他看她的次数都十根手指头数得清,更别说跟她说话! 十几年,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坏,再好的耐心也磨灭,端木芳儿此时此刻又气又恼,身子隐隐颤抖,忽的就歇斯底里起来:“萧云轩,你如此厌恶我,为何不干脆休了我!” 话出口,她立马后悔了。 她费尽心机百般隐忍,不就是怕他休了她吗?却竟忍不住脱口而出,要是他真顺手就甩她一纸休书,她怎么办? 慌张张嘴,挽救的话还没出口,书桌后的人竟破天荒的开口了:“时候到了,会给你。” 淡淡的声音,不高,却平板的透出一股渗人的寒气,再加上话中内容,简直寒水天降,还将她推入万丈深渊下的寒潭中! 瞳仁瞪到最大,端木芳儿的大脑不断回荡着那句话。 时候到了,会给你……会给你……会给你……会给……你…… 原来……他一直不休她,不是因为她做得还不错而没有借口休她,而是,时,候,未,到?! 娇艳的脸颊犹如褪色一般,瞬间苍白如纸,精致的粉妆都遮掩不住,但她还是不敢去相信真就是自己领会到的那个意思,忍不住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问:“你……你什么意思?” “以你聪慧,岂会不懂那简单字面上的意思?”头没抬,萧云轩淡淡反问。 “你……”端木芳儿一颤,趔趄退步,要不是抓住一旁太师椅的扶手,险些就站不稳了:“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非得这么对我?不……你恨我!可是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那时我并没有下药,我……” “我只问你……”淡淡的声音,却轻而易举冲散那近乎拔尖的解释,萧云轩依旧没有抬头,甚至慢条斯理的翻了一页书:“兰儿为何把遗书寄放你那儿?” 端木芳儿一窒,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姐姐说放在萧家,你会发现。” 薄唇微微翘了起来,却依旧没有抬头的意思:“确实……” 心脏一阵紧缩,端木芳儿用力咬字:“姐姐把信封好了才给我的,我当时并不知道信中内容竟是她担心自己万一去了没人照顾孩子,让你娶……” 对上那双抬起的眼,倒吸口凉气被打断了瞬,指甲掐紧掌心继续:“我发誓,我当时真的不知道!” 萧云轩嘴角轻扯,嘲讽便已满溢,却也没说什么,垂眸,继续翻书。 钝器穿心一般,端木芳儿险些不能呼吸:“你,为何就是不肯信我?明明以前……” “我曾经自负的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了解兰儿的人,但我错了……”淡淡的,淡得反而让人毛骨悚然:“你,才是最了解她的人,甚至远远超过我!”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端木芳儿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难道……难道……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若真的知道,岂会让她活到今天! 对对对对,没错,他那么爱姐姐,如果真的知道,就算老夫人出面也是抬她不进府的,更何况他还默许了她当这个家的女主人这么多年……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萧云轩抿唇,不再言语。 “萧……云轩,你……” 问,不能问。说,怕错口。想,脑子乱成一团…… 忘了,是怎么出的外书房,回过神来,已经站在映月泮桥廊上,平静的水面映着自己憔悴暗色的容颜。 好惨的一张脸,那真的是自己……吗? 低身,只是想靠更近的看清楚些确认那到底是不是自己,却忽的被人拉住。 “大嫂,你这是怎么了?” 端木芳儿恍惚的本能扭头,一张熟悉的俊逸脸庞跃入眼帘,差一点就错认了是他,可惜……气质啊,两人虽不是一母所生却奇异的是兄弟中最像的,但气质气场,却是天南地北,从来不搭边。 “原来是三叔……”强振精神,总算挤出一抹牵强的笑,端木芳儿抽回手,才发现徐妈妈和贴身的武婢丫鬟都被自己遣远,这会儿正奔过来。 三爷萧云凌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蓦地便勾起了往日那份笑,道:“水这东西有些邪,尤其白日阳光下,盯着久了便会发晕,大嫂下次看鱼还是站远一些吧。” 说罢,欠身便离去了。 端木芳儿微怔,不禁扭头看着那离去的背影,见他与奔来的徐妈妈等人对面相遇时,微微颔首便直接离去了…… “大夫人……”徐妈妈近到身前,气喘吁吁,却面色大变的先上上下下检查她有没有怎么样。 端木芳儿回过神来,目光从那远去的身影回到徐妈妈身上,笑已恢复如常:“我没事……”扭头,看了一眼外书房:“我累了,回去吧。” 她现在脑子很乱,她要回去好好睡一觉,理清楚头绪…… 外书房,有人若无其事重回椅子里。 京都,国子监。 萧勤玉虽然寡言少语还总是绷着张小脸,却也彬彬有礼不算太难相处,何况他在国子监读书的目的不在未来的功名,而在多结识些官家贵人,所以,处得比较好的,还是有那么几个的。 自打萧勤玉十岁进国子监念书后,他的父母除了时常送东西外从没来看过他,偶尔倒是听说他那几个叔叔路过顺道来看看,却也极少极少,因而,听说萧家特地来人看他了,不禁好奇的一窝蜂的跟在后面凑热闹,结果…… 看到一模一样的两个绝色少年时,莫说跟来的人都看傻了眼,就是当事人萧勤玉也呆呆的怔在那里。 “我就说他肯定是这样的表情吧。” 萧如玥手肘撞了撞因为一身男装被这么多人盯着而略显有些尴尬的萧如雪,嘴咧得又大又宽,几步走上去,抬手,掐住萧勤玉那张愣怔的脸,使劲的蹂躏啊蹂躏:“见到我们有这么吃惊么?我亲爱的……七哥?” 脸颊传来的痛楚,让萧勤玉回过神来,蹙眉扯开那双完全没打算主动撤离的手,定定的看着萧如玥,又看看萧如雪,眉头更紧了。 半年前出事时,母亲说他留在家里也帮不上忙便强行将他送来了京都,所以他只知道六姐失踪了将近两个月后奇迹的活着回了家,而五姐大病落下了病根…… 时隔大半年再见,原本五官就几乎一模一样的的两人,气质都综合了似得更像了,若不是萧如玥跑过来掐他,他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张嘴,一声“六姐”差点就滑了出来…… “勤玉,她真是你弟?”有人贴近过来,低声:“未免……太漂亮了点。” 萧勤玉捂额,生硬的点了下头。 差点忘了,虽这一圈连着面前的六姐都还未满十六,准确的说都还未成年,但,终究男女有别啊……他能说这是他六姐吗? “噗哧~” 瞧他那样,萧如玥很不客气的直接喷笑了出来。 虽然抹灰了脸,但也不过是遮遮肤色,五官终究变不了,那笑,让本就柔美的五官瞬间如同晨曦透云而来般,让萧勤玉旁边那一溜大男孩个个直了眼。 宛若晨曦下玉兰花蓦然绽放,本是无法言喻的清雅可人,又更因为那层晨曦的光晕而平添了一股子耀眼的贵气…… 男装尚其如此,若是穿着女装,还了得? 萧勤玉太阳穴愈发鼓胀,隐隐作痛之势,忽的伸手拉住萧如玥的手臂将她带向萧如雪那边,察觉身后的人又要跟上,青筋倏地就窜了出来,回头喝道:“不许跟来!” 众人一怔,有那么点不敢置信他竟然发火,而且火气莫名其妙的还不小。 “哈哈……”萧如玥仰天大笑,半点女儿矜持韵养都没有,光看背影,确实有些少年的洒脱风采,只可惜那张脸…… “五姐。”到了萧如雪面前,萧勤玉低声打招呼,以免不远外的好事朋友们看出端倪,礼暂免了。 “诶,七弟你不能这么厚此薄彼啊,我好歹也是姐姐呀,你还没跟我打招呼呢。”萧如玥逗他。 “你是我弟。”萧勤玉火气上脑,一字一顿回她后才怔住。他,干嘛发那么大火? 正纳闷着,一直小手拍拍他的肩头,一本正经道:“没事没事,终归是人嘛,偶尔也是要发泄一下的,免得哪天忽然爆炸。” 萧如雪全程抿唇,不语。 虽说七弟并没有为难过她们,可,终归跟她们不是一个肚子爬出来的,而且还是处处为难她们的后母端木芳儿的孩子,她没法像六妹那样跟七弟那么相处。 萧勤玉看了看那只拍打着肩头的小手,又看了看小手的主人,神色微妙,好半天没说话。 “干嘛?”萧如玥煞有其事的摸摸自己的脸:“不是弄脏的,是我故意抹灰的。” 萧勤玉一阵无力,而后道:“你们怎么来了?” “不是说好了来看你的吗?”萧如玥蓦地咧嘴:“可真巧,听说你们没七天可以自由活动一天,还明天正好就是……当初说好的,我们来看你,你就招待我们的。” “……” 不远外,一群半大不小的少年正在低声议论。 “萧家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对孪生子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不过好像有一对孪生姐妹,是勤玉同父异母的姐……” 声音倏地顿住,所有人一齐看向那边,惊愕的瞪大了眼,只有一个,嘴角诡异的翘了起来,一把拉住准备过去的人:“佛曰,不可言说不可说,我们就别去凑这份热闹了,免得惹勤玉不快,让两位……尴尬。” “话是没错,可是……”两位姐姐好漂亮啊,诶呀呀,要是换上女儿装,该是何等惊人的绝色。 腰际被轻撞了下,一紫色锦衣少年便笑着附和着拉人:“子墨说得不错,我们还是别去掺合了,免得惹勤玉不悦。” 紫色锦衣少年乃吏部尚书家小公子穆云飞,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悻悻然的嘟囔着,却还是跟着离去了,倒是没人注意,转身时那叫子墨的少年,扭头饶有兴趣的看了萧如玥那头一眼。 那两人中……底哪位是传说中的六小姐呢? 而子墨也不知,他转身后,便有人扭头看了过来。 “六姐,怎么了?”萧勤玉跟着萧如玥扭头,子墨已经转身,他只看到跟出来那群人往回走了没来由的松口气。 “没。”萧如玥笑着收回目光,冷不丁就问萧勤玉:“京都哪家客栈最大最豪华?” “华荣……”出口,萧勤玉后悔已经来不及。 “又大又豪华,肯定有靠山背后撑着,也必定安全些,那我们就在投宿吧。”眉目蓦地一弯,萧如玥又拍拍他的肩:“亲爱的七弟啊,你忍心把两个貌美如花的姐姐丢在那儿不管不顾吗?万一我们女儿身……” 萧勤玉嘴角一抽,好半天挤出一句:“等我一下。” 不多久,萧勤玉向先生请了假,陪着萧如玥姐妹两住进了华荣客栈,随行只有他的小厮,和跟姐妹两来的晓雨晓露和玉锦玉帛。 以上街买东西出的门,带多了人恐怕要暴露,所以萧如玥直接把丑姑和王翠锦撇在了家里。 次日大早,萧勤玉便被直接踹门闯进房来的某人从床上拖了起来。 “我们偷跑出来的,随时可能被逮回去,得抓紧时间玩。” 某人说话,哪怕是错的,也永远比对的人更理直气壮。 萧勤玉除了太阳穴隐隐作痛之外,被她整得除了红脸还是红脸,全程吐不出半个字,更别指望拒绝什么的。 只是才出客栈,竟就遇上了两个锦衣华服的英俊少年,一个子墨,一个穆云飞。 “咦?这不是勤玉吗?好巧。”子墨浅笑着打招呼。 穆云飞也笑着打招呼,倒挺自然。 可,京都足足四个通城那么大,这还大清早的,她们也才出门,就这么巧的遇上了?当她们是傻的还是只有三岁? 萧如玥看向萧如雪,微翘嘴角。 虽然男装没戴面纱,但萧如雪好歹也是一路当着萧家天女过来的,早已习惯别人巴结谄媚各种理由倒贴,倒也不显得扭捏,何况家里美男就一抓一大把,除了当初猛然闯入眼帘的潘瑾瑜,看谁都不过尔尔。 所以,拽了拽萧如玥,反倒让她淡定,眼神:比起你那个,这两个差远了。 萧如玥差点忍不住笑出来,煞有其事的点头认同。其实自半年前,她真的没再见过“小玉哥哥”,但因为还是时常出去,所以,这五姐一直以为她跟人私会着。 想起那某人,微翘的嘴角不知不觉就抿平了。 她以为他肯定会忍不住跑来的,可……时下秋风又起了,他竟然真的大半年来一次都没再出现过! 哼,不出现就不出现,有什么了不起,想她低头问他的情况,做梦去吧,最后的最后,他还不是得派人来请她求她去救命!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竟然这么能撑,竟然都大半年过去了还没有点消息,啊啊,该不会太逞强,已经嗝屁了吧?因为他自己死要面子撑死的,他的人也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才一直没有消息…… 脑子里如此爽爽的歪歪着,小嘴却抿紧成直线一声不发,让人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事情入神,还不太高兴。 “你怎么了?”萧如雪拽了拽她。 回神,发现大家都在盯着她看,萧如玥暗暗汗了一把,嘴角旋即就扬了起来:“商量好去哪玩了么?” “你想去非常热闹的,还一般热闹的,或者一点不热闹的?”子墨笑问,彬彬有礼之余,又多有些阳光,却并不耀眼刺目,暖暖入人心,看着就很舒服,容易熟稔起来。 “来都来了,自然去最热闹的。”萧如玥笑应。热闹就意味着人多,人多就肯定挤,挤啊挤,说不定就挤丢了不是? 不能去太热闹的地方!萧勤玉和萧如雪这才这么想,穆云飞却已道:“那就去祭天台吧!那儿今天肯定热闹非凡!” “为什么?”萧如玥两眼都放光了,当然,是故意的。 “你们来得可巧,今天正好是国师为武王请示神意的日子。”穆云飞答话的速度,让萧勤玉小俊脸控制不住的发黑。 “祭天请神没什么好看……” “请示神意?”萧如玥凑过去,直接打断萧勤玉的话,低声造出神秘兮兮的气氛来:“难道因为武王染上的那个怪病?” 风头浪尖上的人总容易染上怪病,可不是祭天请神就好的了的…… 瞧她那俏皮的模样,子墨没来由想笑,也装模作样的顾了下左右,才压低声音更神秘兮兮的道:“可不是吗?听说那病御医院越治越严重,圣上震怒之余广寻江湖高人,连武王的师父都请下山来了,可还是不见那病有起色,然后不知道谁提了个给武王冲喜的主意,圣上竟然应了,想来是打算死马当活马医了吧……” “你听说得可真不是一般的清楚啊~” 萧如玥凤眸闪闪,一句话让子墨怔住,正想说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时,她已经转头去挽住萧如雪的手臂,豪迈吆喝道:“走,去祭天台看看!” “六……”萧如雪险些脱口,声到嘴边赶紧改,拽她:“我们还是不要……” “笨蛋!”萧如玥嗔了一句,挡着嘴贴近她耳边道:“哪怕是冲着那八十万私兵,这事恐怕皇帝都会到场,其他权贵自然不在话下,那潘什么的……” 萧如雪发红的耳朵足以证明她听懂了自己的话,没必要继续。 “好,我们去祭天台。” 等着萧如雪劝萧如玥的萧勤玉一听,差点栽倒。这……六姐还真是……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原来她就是传闻中的六小姐…… 萧如雪虽然及时收了声,可蹦出口的那半个六字,还是让子墨听了去,不需太费心便明白了。而且,两人虽然长得一模一样,站在一块气质都十分相近,可似乎为了不要太引人侧目,穿的虽都是男装却颜色不一样。 倒让已经分清楚两人的人,分得出她们谁是五谁是六了。 不动声色的,笑着跟上,目光更饶有趣味的时不时看着萧如玥。 通城已经很大了,可京都确实通城内外城算尽的四倍那么大,而华荣客栈跟祭天台一东一西刚好两头,远得靠萧如玥等人的双腿,天黑都别想走到。 顾了马车过来赶,到时也已经开始请示神意了,高高的祭天台下,不是一般人挤人的热闹,后来的她们根本挤不进去,还因为个头的问题,仅能看到—— 祭天台顶部,一身夸张妖艳祭袍,生怕下面的人看不到他被高压电劈过似的国师,正高声叨叨没人听得懂的咒语,发疯似得狂抖…… 观礼台上,正中心那一片明黄色证明皇帝真的来了。 皇帝都来了,其他权贵自然不敢不到场,并且连亲王们一起,个个慎重的清一色穿着祭天请神时专用是袍子,可惜萧如玥所在的位置太不好,跳起来也只能瞧见一两张站边角的官脸,至于那位传说中的武王大人…… 看来看去,最有可能就在那四面层层轻纱垂掩的,大得足以躺人的华贵步辇里! 步辇周围,侍卫一串,宦官一串,宫娥一串,里三层外三层的随时侍候着,待遇虽然不及皇帝,却明显高过亲王…… 真要说十年才修得同船渡的话,她跟这位武王大人也算有修一两年的缘,才换得去年马场冲撞之缘,这么一个大人物要不了多久就嗝屁到泥里报道了也,她却还没见过一眼,未免可惜了! “那个谁,搭把手,七哥,站稳啦。” 正蹦来蹦去想看观礼台的人冷不丁来了句,旁边的人自是都没反应过来的一怔,而后就见萧如玥踹着穆云飞腿攀住子墨肩头借力,踩上萧勤玉肩头…… 快得咋舌,三人痛回神,她已经上去了! 同一时间,观礼台上,那垂掩挡住华贵步辇内部的层层轻纱,无风,却纷纷往一个方向飞扬而起…… 看着步辇内那竟然刚好侧身背对她这边睡的大红色蛟袍身影,萧如玥撇嘴:“啧,有没有搞错!” 她倒是能把那人都翻过来,可惜,如今无风轻纱飞已经太引人注意了,她再让武王大人一个咸鱼翻身,恐怕祭台上的国师大人都得吓滚下来…… 算了! “她,竟然在这里……” 观礼台上,一声无人听闻的喃喃出口时,潘瑾瑜被另一道脆亮的惊呼引得扭转了头…… 079 神意 萧如玥早知道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一样抗得住那个冰冻死尸爹的一身尸气,之所以那么问萧如雪,不过是让她有种被尊重的感觉而已,自然也没指望过她能说出什么承担的傻话来…… 她有想过,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算是进步了! “别这么悲观,凡事多往好处想!”萧如玥拍拍她,推门直接先进了外书房。 说实话,不是她看不起萧如雪,而是武王府那个地方……垂首立在书房外的夜三,不露声色的瞥了还站在那里的萧如雪一眼。虽然是一母所生,但,无论是眼光能力还是胸襟,都完全没有可比性! 额……好吧,六小姐是完全突变体,根本没人能跟她放在一起比……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萧如玥进门,劈头就问得直接。 既然能让人忌讳到这个程度,就足以证明萧家所拥有的东西,远远不止她现在表面所看到的,而究竟有什么实在难猜,但可以肯定,萧家肯定拥有自己的信息网! 虽说通城至京都就算抄陡峭而人迹稀少的小道快马加鞭,也需要将近一天的时间,但信鹰天上飞却是可以避开道路曲折直接行直线,当然快得多…… 萧云轩抬起头来,目光直接越过她,看向跟进门来的萧如雪,淡淡:“你先回去休息。” 萧如雪怔住。 “您多说一句会怎样?”萧如玥故意拔高声音,一副很愤怒的模样,而当然,她确实不高兴。 这个破爹,他是真不知道小女生很敏感还是假不知道?人家后脚才进门也,他竟然就让人家回去……尼玛,他说话继续这么“精简”下去,她费心筑起的姐妹情,指不定没毁在别人手里,而毁在他手里!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赶路累了吧,还是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说……这些话有那么难说吗?你就这么给人当爹的啊?你……”萧如玥越说越大声,还一副要冲上去跟萧云轩理论的模样。 吓到萧如雪了,赶紧跑过去拉住她:“六妹,别冲动……”扭头对萧云轩道:“爹,我先带六妹回……” “骂人这么大声,她挺精神。”淡淡说着,萧云轩垂眸翻书:“倒是你,好好注意身子,别又病倒了。” 萧如雪略微一怔,喜色上眉梢,应声都欢快了:“是,爹。” 那声音让萧云轩都不禁再次抬起头来,就见萧如雪颇有姐姐样的低声交待着萧如玥说话别太冲之类的,而后转过头来向他告辞,嘴角,轻凝着他眼熟却又陌生的笑…… 眼熟,因为常见这孩子在王翠锦面前这么笑,陌生,因为这孩子从不在他面前这么笑…… 萧如雪出门去了,一声喃喃才从萧云轩口出:“……原来……如此……” 哧哧的拖东西磨蹭地面的声音拉回萧云轩的神,转眸,就见萧如玥拖了把太师椅摆到他书桌对面,跷腿坐下。 微怔,很快自然的垂低眼帘,隐去眼底翻涌而上的笑意。她这架势,是要跟他长谈? 果然…… “夜三叔,麻烦来杯茶,参茶!”萧如玥高声呼了一句,犹似在酒楼吆喝店小二一般。 门外夜三应诺,但,却是吩咐晓雨晓露去张罗。 “本来不想问,但现在似乎不问不行了……”重力一倾,小身板就靠向了椅扶手,托腮,瞬也不瞬的定定看着那个爹:“为何让我在那个地方长大?” 抿唇,不语。 “好吧,换个问法。”萧如玥耸耸肩,竟当真换了问题:“知道丑姑多久了?” 据晓雨晓露叙述,丑姑半年前显露武功时陈云也在场……换言之,他和夜三都不可能不知道,可偏偏,当初夜三看到她活着回来还和丑姑一起出现时,虽然惊讶了下,却终究太过淡定了,而且,如今大半年过去,可除了晓雨晓露在她面前说过一次外,府里半个谈论丑姑会武功的人都没有! “……约莫八年。”虽然沉默了好一会,可好歹还是回答了。 萧如玥微怔。 约莫八年前,不就正好是……六小姐被转到怀慈庵,丑姑进入怀慈庵那年?! 萧如玥张嘴,却忽的又抿上唇,略微思忖,再开口已换了内容:“什么时候知道她的来历?” 又是一长串的沉默,薄唇抿了抿,淡声:“去年八月初……四。” 萧如玥倏地坐直,愕然的看着萧云轩。去年八月初四,不正好是真正的六小姐上吊日,她的到来日,怀慈庵诚佛寺的灭顶日,后妈端木芳儿派去的人接到她的日子…… 这……算是老天作弄吗?六小姐其实只要再撑一天,哦不,其实只要撑到当天晚上,一切,就不同了…… 说不清什么心情,但话已脱口而出:“你……搞什么鬼?竟然花了七年多才搞清楚一个女人的来历!” 萧云轩再一次抿唇,不语。 深吸一口气,萧如玥靠坐入太师椅里,又问:“怀慈庵和诚佛寺的人,是你杀的?” “不是。” 凤眸微眯,犹似紧逼一般加快了速度:“但你知道是谁杀的!” 萧云轩默认。 “所以,你也知道那个付净缘钱养我的人是谁!” 萧云轩再度默认,门敲响,夜三:“六小姐,参茶好了。” “拿进来。”萧如玥淡淡道,比起刚刚的咄咄逼人,此刻冷静得让人惊人。 萧云轩抿唇,虽然垂眸定着手里的书,却已经好一会儿没翻过页了。 夜三亲自端茶进来,但因为茶是晓雨晓露去准备的,所以还细心的附带了两样糕点。 还没放下,萧如玥却两眼不离着萧云轩的伸了两手拿点心塞进嘴里,仰颈,豪迈灌参茶…… 看得夜三呆愣,忘了该马上转身出门。 “呼~”旁若无人的喘了声,萧如玥重新翘起二郎腿,倾身靠一侧,托腮继续:“那么,方便告诉我,丑姑出自哪座大庙吗?” 夜三抿唇,瞥眼向萧云轩。 萧云轩翻页,应:“董家。” “那个兵器世家?”虽说也猜到大有来头,可……萧如玥还是没控制的惊愕了,但很快,又平静下去。 说起来,四大世家彼此间关系都不好,尤其都是开国有功的西之兵器董家和北之战马萧家,比起其他两家更享朝廷厚待,本来两家做的生意根本不冲突不至于有矛盾闹不和,却,不明原因的,两家关系天下皆知的恶劣,就差没明面上直接打起来…… 而丑姑,竟然出自董家! 萧如玥抿唇,好一会儿才又继续,却问得相当突兀而直接:“董家和我们家到底为什么不和?” “祖训。” “什么?”萧如玥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祖训。”淡淡的,萧云轩重复,好像跟他没关系似得。 萧如玥嘴角狂抽,在她看来祖训多半都是各种坑爹坑娘,所以她完全不想继续追问到底什么祖训,猛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付钱净缘养我,灭诚佛寺怀慈庵却又放过净缘的人,就在这个家?” 夜三惊愕,萧云轩也抬起头来,都沉默的看着那个太师椅中,神色愈发淡然的小人儿…… “也就是……我猜对了。”萧如玥蓦地绽笑,小小脸庞那三分稚气,顷刻间被绝代风华淹没,一股超脱年龄的锋芒毕露。 夜三瞳仁蓦地大了一圈,萧云轩那双晦暗的眼也有隐芒动了动。 “啧啧,光听到这些,就可想而知这个家有多内忧外患了,真亏得是您,这个家还能撑到今天还有这番风光风华……” 萧如玥不但没收敛,反而嘴角微微翘得更高,声音也透着淡淡慵懒,就瞬间多了一抹犹似天下大乱也不惧的邪魅:“可~是~,现在神~意~点了萧家嫡女当武王的冲~喜~新~娘~……怎么办好呢?” 萧云轩抿唇,垂眸不语。 夜三猛然想起他该退出去了,于是转身往外…… 怎么……气氛忽然间有些不对了?难道情况没有她想的那么糟? 萧如玥柳眉轻挑,却倾身双手撑着书桌托腮,笑得见眉不见眼:“既然非得去一个,不如……我去如何?” 翻页的动作微定才继续,萧云轩淡淡:“你自己想清楚决定。” 柳眉,又挑高了些,萧如玥定定看着他好一会儿,忽的起身就往外走:“那我回去想想。” 萧云轩抬头,人已经出门去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才挑眉,门外就传来一声软软的“夜三叔”…… 夜三头皮发麻,浑身麻。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怪异的事情,六小姐怎么转身就找上他了?还笑得那么那么……的让人毛骨悚然! 一步步逼近,小身板都快贴上夜三去了,笑眯眯的:“你在紧张什么?” “没……没有。”高大的夜三,有种被猫逼到角落的耗子的感觉。 “是~吗~?”慢悠悠的吐了两个字,蓦地冷哼一声,竟扭头就走:“算了,早晚我会知道的,晓雨晓露,回去了。” 夜三不禁捂上胸口,安抚狂跳的心。这六小姐还真是…… 看着那娇小的身影出了院子就要转弯回内院去,夜三心中一动,唤了声“六小姐”便追了上去。 萧如玥已到院外,还是停下,回首等他近。 “六小姐……”夜三顿了顿,似酝酿着该怎么说,好一会儿才再开口,但似乎担心书房里的人听到,声音很低:“其实……您很小的时候,爷去看过您,那时李妈妈将您照看得很好,你当时正好在李妈妈怀里听故事,笑得开心……” 萧如玥面露诧异。 “爷他……”张嘴,却似乎有些不好说出口而卡住,好一会儿才突兀的冒了句:“爷他,原本是想许你一个他向往却不可能得到的平凡人生……” 萧如玥再愕。向往却不可能得到?那个爹……? “正是如此才疏忽了,漏探了老夫人定的庵堂的真面目,而李妈妈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秘密送信回府告知您的情况,那几年均是一切安好,所以爷才……”似担心萧如玥不明白,夜三又加了一句:“六小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爷既然决定许您一个平凡人生,自然就不能让您跟萧家再有任何牵扯,爷去看您也是能免则免,以免万一有人根据爷的行踪寻到了您……” 乍一听似乎很夸张,可,那种近乎断绝联系的保密着,还不是有人查到了她的行踪并把丑姑塞进怀慈庵留在她身边好几年了? 萧如玥抿唇。 “而且,李妈妈并不是病死的,而是中毒。”夜三这话,再次让萧如玥怔住。 “你说什么?” “李妈妈并不是病死的,而是中毒。” 夜三轻叹:“那些年爷都是透过李妈妈秘密送回府的信知道您的情况,信向来很有规律,忽然就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有,察觉不对派人去看时,您已经被转到怀慈庵。本要偷偷将你接出来,却被丑姑拦下了……” “也是那时,我们发现您身边已经被插了人,但对方十分狡猾,连着七年都不与主家有任何联系,直到去年八月初四,对方主家终于来人碰头,结果被那女人察觉脱了身,但我们也顺藤摸瓜,通过碰头人摸到了董家。” “呵……”萧如玥冷不丁笑了一声:“一群大人阴谋诡计,却没把小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算进去……” 六小姐,你死得可真够冤的! 夜三没听清:“六小姐您说什么?” “六小姐已经死了,去年八月初四。”萧如玥淡淡甩下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十分奇怪,可却是她难得的大实话,但这个家知道六小姐上吊过的人不在少数,无论是谁听了去都会误以为是另一个意思……毕竟,谁会想到并又相信,这副躯壳里的灵魂,已经换过了呢? 夜三神色微妙的目送萧如玥远去,就听到身后有道轻叹:“……何必说……” 回紫竹院的路上。 “六小姐,您该不会真的……”晓露看四下没人,张嘴就问,但被晓雨直接捂上了嘴。 “呵呵……晓雨,你太紧张了。”萧如玥呵呵直笑,伸了个懒腰:“虽说那里肯定是个非常有趣的地方,可毕竟牵扯太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万一我抵挡不住,岂不是要赔了一生还连带你们一起?可真不是小事呢,我还没决定!” 奴才最大的幸福,就是主子计算自己人生的同时,把她们的也考虑了进去…… 晓雨感动,松了晓露,就听那小主子又道:“啊对了,虽说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会知道,可好歹也去送个信意思意思,不然万一我真脑子一热的嫁了,日后出去可不像现在这么方便……” 晓雨晓露自然知道萧如玥说的是谁,面色微微有些变幻,相视一眼,晓雨拽住晓露,幅度小却非常快的摇头。 六小姐做事向来非常有分寸,只是某方面迟钝,还极拧,而她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她们能做的,就是按照她的吩咐行事。 晓露凝眉,撅嘴,迟疑着到底要不要听晓雨的,就见萧如玥忽然转过头来,神秘兮兮的看着她笑:“晓露,你去吧,晚点回来也没关系,不过得小心些别被发现了。” “啊?哦……”脸颊,悄悄有了些许红晕。 送信,意味着能见到柳翊,那个总问她这个那个的人…… 圣旨随大队人马到达萧家的时候,萧如玥的信也从柳翊的手辗转到了京都,皇甫煜的手中。 【我要嫁人了。】 很大一张纸,很短一句话,笔锋气势而嚣张,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就算落入谁的手里也瞧不出到底是谁给谁的,完全是她的风格,可…… “噗哧~”皇甫煜忍不住笑出声来,让如今已经苍白如纸的脸,瞬间添了几分生气。 “笑吧笑吧,趁现在多笑笑,现在笑得多开心,新婚那晚你就得有多凄惨……”探头偷看的唐镜明坐回去,跷腿:“啊啊,好期待,新婚夜什么的,快点来吧。” 肥爪子往躺在那的皇甫煜肩头一搭,圆身子也贴了过来:“嘿嘿,看在同门一场,你好不容易嫁出去的份上,新婚夜保命费爷爷给你个优惠价,一刻千金如何?” “诶,这种赚钱的好事也算我一份啊,我还可以更优惠一点!” “滚!给爷爷马不停蹄的滚!” 萧家,自京都皇宫来的公公宣读了圣旨后,便被一团不散的阴云笼罩着…… 福临苑。 萧老夫人手捻佛珠,凝神闭目,半晌不语。 洪妈妈早早把丫鬟们撤了,屋里就剩下主仆二人,自己也不敢出声打扰,静静垂首立在一旁侍候着。 圣旨给了三天时间定新娘人选,房房忐忑,而大爷依旧是那样的一句话也不说,完全就瞧不出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他就不怕大夫人将五小姐六小姐中的一个,送去?还是,他有把握大夫人不敢? 东院,桂香院。 “我不嫁!就算那个武王没病,我也不嫁!” 端木芳儿闻声微讶,转眸看向萧如月。 武王,虽说武将出身的莽夫血脉,可在凤国,却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权有势何其尊贵,若不是染了重病要冲喜,就是做个妾也排队都排不到以驯养战马起家的萧家…… 这孩子竟然说,就算武王没病也不嫁?简直就是变相的再说,她,心里有人了!可……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端木芳儿问。 “没……没有为什么……”感觉发热的小脸会暴露心思,萧如月倾身倒进端木芳儿怀里躲,撒娇:“母亲,凤国天下谁不知道武王病得快死了,您~舍得让月儿过门没多久就守寡吗?人家现在还没满十三岁呢,就这么守了寡,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呜呜……” “月儿,跟母亲说实话……”端木芳儿揉着她的发,轻声:“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她的四个孩子中,这孩子最像她,曾经,她也像这孩子这样,天真无邪的完全藏不住事,直到……她先遇上的人,被最亲爱的姐姐抢了去! 萧如月一愣,旋而红了小脸,迟疑了许久但还是点点头。 确实没猜错,端木芳儿也露了笑,拉起她捧着那张笑脸:“来,告诉母亲,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呀?” 这孩子像极了她曾经,所以,她不想去束缚她太多的一直放手任她自由成长,也唯独这孩子,不管如何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决不让她步上自己同样的路! 这条路,不好走,她已面目全非,她不想连这孩子也…… 所以,她会竭尽全力为她铺造她憧憬却得不到的幸福世界! 而,这一问,却让萧如月明艳的小脸一下暗了下来:“我……不知道他是谁……”秘密出口,积压在心头大半年不得发泄的情绪也排三倒海似得涌出,哇一声就哭了出来:“呜呜呜,娘,我找不到他,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他……” 端木芳儿和徐妈妈都同时吓了一跳,端木芳儿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你了?” 西院。 “怎么会有这样的……”敏感的两个字不敢出口,二夫人陶氏愤愤道:“简直为难人嘛!” 本来适婚的萧家嫡女就三个,去了订了婚下个月就出嫁的萧如梅,就剩下两个,可偏偏……不管是神意还是圣旨,都没有指定非得适婚年龄嫡女才可以,搞得范围一下就大到,府里所有嫡女都有可能! 二爷萧云峰抿唇不语,不知所思。 二房嫡出就三女一子,大小姐早已出嫁,次女排老三出世没多久就夭折了,二夫人陶氏生三小姐的时候伤了身子,好几年后才又怀上比萧如月稍小几个月的九小姐萧如锦,虽然没带把儿,可也是来之不易的,可宝贝着呢,怎么舍得把她嫁给一个就要死的人守寡守到死? 二夫人陶氏越想越不安,扭头对二爷萧云峰道:“二爷,这事您可不能不管,说什么我们家锦儿都不能嫁到武王府去。” 二爷萧云峰转头看向她,却是疑惑道:“大哥为什么……一声不出?” “大伯不向来如此吗?”二夫人陶氏撇撇嘴,并不觉得哪里奇怪,她记忆里,就端木兰儿还在那几年,萧云轩有那么点人气,端木芳儿一走,他就跟死人没区别。 哦不,死人可没他那么恐怖! 二爷萧云峰抿唇,脑中回忆起那一串长龙…… 不,不对……其他事大哥不出声不奇怪,但唯独这事,他没出声就有些…… “难道……”喃喃出声,似乎抓到的东西,又不见了,还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我不管,反正我们家锦儿不能嫁!” 南园。 一片喜庆中,隐隐透着一丝不安。 四房最多孩子,可,带把儿的只有一个,还是庶出,嫡出都是女儿还不算,就两枚,萧如梅眼看就要出嫁,另一个,也比萧如云还小…… “娘……你说,她们会不会……”待嫁的萧如梅一改往日掩不住的喜颜,秀眉凝着淡淡的忧虑不安。 “哼,我看谁敢!” 四夫人房氏杏眸一瞪,立马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模样,安抚萧如梅:“你放心放心,那些人再猖狂,也不敢直接跟朝廷大员对着干,左相公子自己相中的你,还那么喜欢你,就是我们不动,他和左相也不会让那些人搅了这门亲。” 萧如梅抿唇不语,可总觉得心头……不安。 比起嫡出的一二四房,庶出的三房和五房淡定多了,首先,他们的女儿因为他们是庶出就不能算是嫡女,尤其,根本没有女儿的三房。 生育方面,三夫人沈氏无疑是最能干的,一怀一生就是带把儿的,虽说次子最终没养活,可这也完全不影响她在这个时代女人的最高价值! 所以,她最有闲情笑看嫡出那三房为这事掐起来,只是…… 三爷萧云凌端着茶已许久,却不知所思的出神一口都没喝,三夫人沈氏不禁蹙眉,轻问:“三爷?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三爷萧云凌回过神来,笑看着她:“支持谁做这个新娘最好。” 三夫人沈氏掩嘴而笑:“瞧三爷这意思,已经有了人选。” “知我者,夫人也。”三爷萧云凌笑着放下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来,奖励的在她额上亲了一下,顿时惹得她满脸绯红,瞧着屋里没人,才松了口气。 虽说儿子都那么大了,可……有些事还是控制不住害羞啊…… 三夫人沈氏赶紧借着话题转移注意力:“不知府里这些丫头,谁入了三爷的眼?”“……小六,如玥。” 那孩子,太邪乎了,不惧威胁不被诱惑,有锋芒却时隐时现,比起老谋深算的大人更诡计多端三分,连遇**天灾都不死,完全不受任何掌控,继续留着,太碍事…… “咦?”被选上的竟然是萧如玥,三夫人沈氏不禁有些诧异。 “笨!” 三爷萧云凌掐了掐她的鼻子,笑道:“对我们而言,武王只是个将死之人,但对那些可以掌军的亲王将军而言,武王可是个大宝藏……先祖皇帝只说除非皇甫家绝后否则绝不收回兵权,可没说武王还活着时不能把自己的私兵分出去送人。换言之,只要武王还有一口气在,能把女儿塞进武王府的那些亲王将军就都有可能分到一杯羹!” 三夫人沈氏明白了:“武王府是龙潭虎穴,如玥那孩子就是长了三个脑袋也难敌那么多人明暗算计,而就大伯对如玥的明显偏袒来看,到时势必插手,而到时候……呵呵,三爷,你可真坏。” 三爷萧云凌笑意顿凝,抬头沉声:“谁在外面。” 向来他们独处时下人都自动退远,今天竟然……三夫人沈氏一听也是大惊,赶紧从他怀里退出,正要去看,就见门外的人露出身来。 萧勤鑫! “是我。”萧勤鑫失笑:“本是来请安,不想听到爹娘聊得那么好,没敢打扰。” 看到许久不见的爱子,三夫人沈氏一下绽了笑迎上去:“呀,勤鑫,怎地回来得这么忽然?” 三爷萧云凌也抿唇笑了,两眼却停在萧勤鑫脸上似要搜寻什么。 刚才……看错了吗? 下北院。 五夫人李飞燕也有两个女儿,但五爷萧云卿是庶出,所以,对赐婚这事她不该没有烦恼,可偏偏不是这样…… “五爷,您在担心如玥那孩子吗?”他已经站在窗边出神许久了。 “要起风了……” 没头没脑的回答,让五夫人李飞燕反应不过来:“都深秋了,风不是早起了吗?” 五爷萧云卿扭头看她,抿唇,笑得无奈,却也不敢告诉她,他说的“风”,大得足以将百年萧府撕得瓦砾不存。 不过…… 大哥,如玥,这个家同时拥有了两个那样的人,还真是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只能“看”到了飓风肆虐,却“看”不到到,风后的景象…… 五爷萧云卿轻搂着身边的人:“你说得对,风……早起了……” 孕育了那两个拥有颠覆局势能力的人的,是这个家,可……谁又知道,他们到底是会用那份力量来摧毁如今的一切,还是守护……呢? 圣旨到萧家第一天,暗潮汹涌中,却也平静的过了。 次日,萧家家庭会议开之前,萧如玥接到了回信,内附……洋洋洒洒厚厚一叠礼单,和,一对雪鹿鹿茸。 信,很大一张纸,更短一句话,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字迹清秀依旧,却没有以往的劲道——【恭喜!】 瞪着那两个字,那厚厚一叠说是任她挑了随时可以当嫁妆带走的礼单,那一对说是让她补好身子争取怀上娃娃巩固地位免被休弃的雪鹿鹿茸…… 莫名的,额角青筋一抽就是一串,闪电劈空似得此起彼伏。 “六小姐……”丑姑欲言又止,担忧的看着她。这孩子做事确实有分寸得惊人,可她现在的模样,真吓人…… 萧如玥抬眸,巴掌大的鹅蛋脸儿笑纹与青筋共存:“怎么了?” 那模样,明摆着说一个字都……杀无赦! 丑姑摇头。晓雨垂眸。晓露玩衣角。 “这个,这些,都拿去喂猪。”把东西一股脑儿全塞给丑姑,萧如玥扭头往外走:“晓雨晓露,去福临苑了。” 喂……猪? 就在丑姑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连雪鹿鹿茸一起喂猪的时候,京都皇宫,太后居住的慈宁宫,有人正卖力的给太后捏肩捶背。 “有什么事求哀家,说吧。” 眯眼享受得差不多,太后拉住那双殷勤的手:“可别跟哀家说没有,就你这小猴子那拧脾气,没事求你都求不进宫的,这两天却来得这么殷勤,还从早呆到晚,还又是捶背又是捏肩的,明摆摆的没安好心。” “嘻嘻,什么都瞒不过您。”潘瑾瑜嘻嘻笑了一句,也不跟她多卖关子,敛了笑咚一声就跪了下去,神色严肃:“谨瑜想求太后姑祖母下到懿旨赐婚!” 080 拿去喂猪 萧如玥早知道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一样抗得住那个冰冻死尸爹的一身尸气,之所以那么问萧如雪,不过是让她有种被尊重的感觉而已,自然也没指望过她能说出什么承担的傻话来…… 她有想过,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算是进步了! “别这么悲观,凡事多往好处想!”萧如玥拍拍她,推门直接先进了外书房。舒榒駑襻 说实话,不是她看不起萧如雪,而是武王府那个地方……垂首立在书房外的夜三,不露声色的瞥了还站在那里的萧如雪一眼。虽然是一母所生,但,无论是眼光能力还是胸襟,都完全没有可比性! 额……好吧,六小姐是完全突变体,根本没人能跟她放在一起比……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萧如玥进门,劈头就问得直接。 既然能让人忌讳到这个程度,就足以证明萧家所拥有的东西,远远不止她现在表面所看到的,而究竟有什么实在难猜,但可以肯定,萧家肯定拥有自己的信息网! 虽说通城至京都就算抄陡峭而人迹稀少的小道快马加鞭,也需要将近一天的时间,但信鹰天上飞却是可以避开道路曲折直接行直线,当然快得多…… 萧云轩抬起头来,目光直接越过她,看向跟进门来的萧如雪,淡淡:“你先回去休息。” 萧如雪怔住。 “您多说一句会怎样?”萧如玥故意拔高声音,一副很愤怒的模样,而当然,她确实不高兴。 这个破爹,他是真不知道小女生很敏感还是假不知道?人家后脚才进门也,他竟然就让人家回去……尼玛,他说话继续这么“精简”下去,她费心筑起的姐妹情,指不定没毁在别人手里,而毁在他手里!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赶路累了吧,还是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说……这些话有那么难说吗?你就这么给人当爹的啊?你……”萧如玥越说越大声,还一副要冲上去跟萧云轩理论的模样。 吓到萧如雪了,赶紧跑过去拉住她:“六妹,别冲动……”扭头对萧云轩道:“爹,我先带六妹回……” “骂人这么大声,她挺精神。”淡淡说着,萧云轩垂眸翻书:“倒是你,好好注意身子,别又病倒了。” 萧如雪略微一怔,喜色上眉梢,应声都欢快了:“是,爹。” 那声音让萧云轩都不禁再次抬起头来,就见萧如雪颇有姐姐样的低声交待着萧如玥说话别太冲之类的,而后转过头来向他告辞,嘴角,轻凝着他眼熟却又陌生的笑…… 眼熟,因为常见这孩子在王翠锦面前这么笑,陌生,因为这孩子从不在他面前这么笑…… 萧如雪出门去了,一声喃喃才从萧云轩口出:“……原来……如此……” 哧哧的拖东西磨蹭地面的声音拉回萧云轩的神,转眸,就见萧如玥拖了把太师椅摆到他书桌对面,跷腿坐下。 微怔,很快自然的垂低眼帘,隐去眼底翻涌而上的笑意。她这架势,是要跟他长谈? 果然…… “夜三叔,麻烦来杯茶,参茶!”萧如玥高声呼了一句,犹似在酒楼吆喝店小二一般。 门外夜三应诺,但,却是吩咐晓雨晓露去张罗。 “本来不想问,但现在似乎不问不行了……”重力一倾,小身板就靠向了椅扶手,托腮,瞬也不瞬的定定看着那个爹:“为何让我在那个地方长大?” 抿唇,不语。 “好吧,换个问法。”萧如玥耸耸肩,竟当真换了问题:“知道丑姑多久了?” 据晓雨晓露叙述,丑姑半年前显露武功时陈云也在场……换言之,他和夜三都不可能不知道,可偏偏,当初夜三看到她活着回来还和丑姑一起出现时,虽然惊讶了下,却终究太过淡定了,而且,如今大半年过去,可除了晓雨晓露在她面前说过一次外,府里半个谈论丑姑会武功的人都没有! “……约莫八年。”虽然沉默了好一会,可好歹还是回答了。 萧如玥微怔。 约莫八年前,不就正好是……六小姐被转到怀慈庵,丑姑进入怀慈庵那年?! 萧如玥张嘴,却忽的又抿上唇,略微思忖,再开口已换了内容:“什么时候知道她的来历?” 又是一长串的沉默,薄唇抿了抿,淡声:“去年八月初……四。” 萧如玥倏地坐直,愕然的看着萧云轩。去年八月初四,不正好是真正的六小姐上吊日,她的到来日,怀慈庵诚佛寺的灭顶日,后妈端木芳儿派去的人接到她的日子…… 这……算是老天作弄吗?六小姐其实只要再撑一天,哦不,其实只要撑到当天晚上,一切,就不同了…… 说不清什么心情,但话已脱口而出:“你……搞什么鬼?竟然花了七年多才搞清楚一个女人的来历!” 萧云轩再一次抿唇,不语。 深吸一口气,萧如玥靠坐入太师椅里,又问:“怀慈庵和诚佛寺的人,是你杀的?” “不是。” 凤眸微眯,犹似紧逼一般加快了速度:“但你知道是谁杀的!” 萧云轩默认。 “所以,你也知道那个付净缘钱养我的人是谁!” 萧云轩再度默认,门敲响,夜三:“六小姐,参茶好了。” “拿进来。”萧如玥淡淡道,比起刚刚的咄咄逼人,此刻冷静得让人惊人。 萧云轩抿唇,虽然垂眸定着手里的书,却已经好一会儿没翻过页了。 夜三亲自端茶进来,但因为茶是晓雨晓露去准备的,所以还细心的附带了两样糕点。 还没放下,萧如玥却两眼不离着萧云轩的伸了两手拿点心塞进嘴里,仰颈,豪迈灌参茶…… 看得夜三呆愣,忘了该马上转身出门。 “呼~”旁若无人的喘了声,萧如玥重新翘起二郎腿,倾身靠一侧,托腮继续:“那么,方便告诉我,丑姑出自哪座大庙吗?” 夜三抿唇,瞥眼向萧云轩。 萧云轩翻页,应:“董家。” “那个兵器世家?”虽说也猜到大有来头,可……萧如玥还是没控制的惊愕了,但很快,又平静下去。 说起来,四大世家彼此间关系都不好,尤其都是开国有功的西之兵器董家和北之战马萧家,比起其他两家更享朝廷厚待,本来两家做的生意根本不冲突不至于有矛盾闹不和,却,不明原因的,两家关系天下皆知的恶劣,就差没明面上直接打起来…… 而丑姑,竟然出自董家! 萧如玥抿唇,好一会儿才又继续,却问得相当突兀而直接:“董家和我们家到底为什么不和?” “祖训。” “什么?”萧如玥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祖训。”淡淡的,萧云轩重复,好像跟他没关系似得。 萧如玥嘴角狂抽,在她看来祖训多半都是各种坑爹坑娘,所以她完全不想继续追问到底什么祖训,猛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付钱净缘养我,灭诚佛寺怀慈庵却又放过净缘的人,就在这个家?” 夜三惊愕,萧云轩也抬起头来,都沉默的看着那个太师椅中,神色愈发淡然的小人儿…… “也就是……我猜对了。”萧如玥蓦地绽笑,小小脸庞那三分稚气,顷刻间被绝代风华淹没,一股超脱年龄的锋芒毕露。 夜三瞳仁蓦地大了一圈,萧云轩那双晦暗的眼也有隐芒动了动。 “啧啧,光听到这些,就可想而知这个家有多内忧外患了,真亏得是您,这个家还能撑到今天还有这番风光风华……” 萧如玥不但没收敛,反而嘴角微微翘得更高,声音也透着淡淡慵懒,就瞬间多了一抹犹似天下大乱也不惧的邪魅:“可~是~,现在神~意~点了萧家嫡女当武王的冲~喜~新~娘~……怎么办好呢?” 萧云轩抿唇,垂眸不语。 夜三猛然想起他该退出去了,于是转身往外…… 怎么……气氛忽然间有些不对了?难道情况没有她想的那么糟? 萧如玥柳眉轻挑,却倾身双手撑着书桌托腮,笑得见眉不见眼:“既然非得去一个,不如……我去如何?” 翻页的动作微定才继续,萧云轩淡淡:“你自己想清楚决定。” 柳眉,又挑高了些,萧如玥定定看着他好一会儿,忽的起身就往外走:“那我回去想想。” 萧云轩抬头,人已经出门去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才挑眉,门外就传来一声软软的“夜三叔”…… 夜三头皮发麻,浑身麻。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怪异的事情,六小姐怎么转身就找上他了?还笑得那么那么……的让人毛骨悚然! 一步步逼近,小身板都快贴上夜三去了,笑眯眯的:“你在紧张什么?” “没……没有。”高大的夜三,有种被猫逼到角落的耗子的感觉。 “是~吗~?”慢悠悠的吐了两个字,蓦地冷哼一声,竟扭头就走:“算了,早晚我会知道的,晓雨晓露,回去了。” 夜三不禁捂上胸口,安抚狂跳的心。这六小姐还真是…… 看着那娇小的身影出了院子就要转弯回内院去,夜三心中一动,唤了声“六小姐”便追了上去。 萧如玥已到院外,还是停下,回首等他近。 “六小姐……”夜三顿了顿,似酝酿着该怎么说,好一会儿才再开口,但似乎担心书房里的人听到,声音很低:“其实……您很小的时候,爷去看过您,那时李妈妈将您照看得很好,你当时正好在李妈妈怀里听故事,笑得开心……” 萧如玥面露诧异。 “爷他……”张嘴,却似乎有些不好说出口而卡住,好一会儿才突兀的冒了句:“爷他,原本是想许你一个他向往却不可能得到的平凡人生……” 萧如玥再愕。向往却不可能得到?那个爹……? “正是如此才疏忽了,漏探了老夫人定的庵堂的真面目,而李妈妈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秘密送信回府告知您的情况,那几年均是一切安好,所以爷才……”似担心萧如玥不明白,夜三又加了一句:“六小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爷既然决定许您一个平凡人生,自然就不能让您跟萧家再有任何牵扯,爷去看您也是能免则免,以免万一有人根据爷的行踪寻到了您……” 乍一听似乎很夸张,可,那种近乎断绝联系的保密着,还不是有人查到了她的行踪并把丑姑塞进怀慈庵留在她身边好几年了? 萧如玥抿唇。 “而且,李妈妈并不是病死的,而是中毒。”夜三这话,再次让萧如玥怔住。 “你说什么?” “李妈妈并不是病死的,而是中毒。” 夜三轻叹:“那些年爷都是透过李妈妈秘密送回府的信知道您的情况,信向来很有规律,忽然就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有,察觉不对派人去看时,您已经被转到怀慈庵。本要偷偷将你接出来,却被丑姑拦下了……” “也是那时,我们发现您身边已经被插了人,但对方十分狡猾,连着七年都不与主家有任何联系,直到去年八月初四,对方主家终于来人碰头,结果被那女人察觉脱了身,但我们也顺藤摸瓜,通过碰头人摸到了董家。” “呵……”萧如玥冷不丁笑了一声:“一群大人阴谋诡计,却没把小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算进去……” 六小姐,你死得可真够冤的! 夜三没听清:“六小姐您说什么?” “六小姐已经死了,去年八月初四。”萧如玥淡淡甩下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十分奇怪,可却是她难得的大实话,但这个家知道六小姐上吊过的人不在少数,无论是谁听了去都会误以为是另一个意思……毕竟,谁会想到并又相信,这副躯壳里的灵魂,已经换过了呢? 夜三神色微妙的目送萧如玥远去,就听到身后有道轻叹:“……何必说……” 回紫竹院的路上。 “六小姐,您该不会真的……”晓露看四下没人,张嘴就问,但被晓雨直接捂上了嘴。 “呵呵……晓雨,你太紧张了。”萧如玥呵呵直笑,伸了个懒腰:“虽说那里肯定是个非常有趣的地方,可毕竟牵扯太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万一我抵挡不住,岂不是要赔了一生还连带你们一起?可真不是小事呢,我还没决定!” 奴才最大的幸福,就是主子计算自己人生的同时,把她们的也考虑了进去…… 晓雨感动,松了晓露,就听那小主子又道:“啊对了,虽说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会知道,可好歹也去送个信意思意思,不然万一我真脑子一热的嫁了,日后出去可不像现在这么方便……” 晓雨晓露自然知道萧如玥说的是谁,面色微微有些变幻,相视一眼,晓雨拽住晓露,幅度小却非常快的摇头。 六小姐做事向来非常有分寸,只是某方面迟钝,还极拧,而她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她们能做的,就是按照她的吩咐行事。 晓露凝眉,撅嘴,迟疑着到底要不要听晓雨的,就见萧如玥忽然转过头来,神秘兮兮的看着她笑:“晓露,你去吧,晚点回来也没关系,不过得小心些别被发现了。” “啊?哦……”脸颊,悄悄有了些许红晕。 送信,意味着能见到柳翊,那个总问她这个那个的人…… 圣旨随大队人马到达萧家的时候,萧如玥的信也从柳翊的手辗转到了京都,皇甫煜的手中。 【我要嫁人了。】 很大一张纸,很短一句话,笔锋气势而嚣张,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就算落入谁的手里也瞧不出到底是谁给谁的,完全是她的风格,可…… “噗哧~”皇甫煜忍不住笑出声来,让如今已经苍白如纸的脸,瞬间添了几分生气。 “笑吧笑吧,趁现在多笑笑,现在笑得多开心,新婚那晚你就得有多凄惨……”探头偷看的唐镜明坐回去,跷腿:“啊啊,好期待,新婚夜什么的,快点来吧。” 肥爪子往躺在那的皇甫煜肩头一搭,圆身子也贴了过来:“嘿嘿,看在同门一场,你好不容易嫁出去的份上,新婚夜保命费爷爷给你个优惠价,一刻千金如何?” “诶,这种赚钱的好事也算我一份啊,我还可以更优惠一点!” “滚!给爷爷马不停蹄的滚!” 萧家,自京都皇宫来的公公宣读了圣旨后,便被一团不散的阴云笼罩着…… 福临苑。 萧老夫人手捻佛珠,凝神闭目,半晌不语。 洪妈妈早早把丫鬟们撤了,屋里就剩下主仆二人,自己也不敢出声打扰,静静垂首立在一旁侍候着。 圣旨给了三天时间定新娘人选,房房忐忑,而大爷依旧是那样的一句话也不说,完全就瞧不出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他就不怕大夫人将五小姐六小姐中的一个,送去?还是,他有把握大夫人不敢? 东院,桂香院。 “我不嫁!就算那个武王没病,我也不嫁!” 端木芳儿闻声微讶,转眸看向萧如月。 武王,虽说武将出身的莽夫血脉,可在凤国,却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权有势何其尊贵,若不是染了重病要冲喜,就是做个妾也排队都排不到以驯养战马起家的萧家…… 这孩子竟然说,就算武王没病也不嫁?简直就是变相的再说,她,心里有人了!可……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端木芳儿问。 “没……没有为什么……”感觉发热的小脸会暴露心思,萧如月倾身倒进端木芳儿怀里躲,撒娇:“母亲,凤国天下谁不知道武王病得快死了,您~舍得让月儿过门没多久就守寡吗?人家现在还没满十三岁呢,就这么守了寡,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呜呜……” “月儿,跟母亲说实话……”端木芳儿揉着她的发,轻声:“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她的四个孩子中,这孩子最像她,曾经,她也像这孩子这样,天真无邪的完全藏不住事,直到……她先遇上的人,被最亲爱的姐姐抢了去! 萧如月一愣,旋而红了小脸,迟疑了许久但还是点点头。 确实没猜错,端木芳儿也露了笑,拉起她捧着那张笑脸:“来,告诉母亲,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呀?” 这孩子像极了她曾经,所以,她不想去束缚她太多的一直放手任她自由成长,也唯独这孩子,不管如何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决不让她步上自己同样的路! 这条路,不好走,她已面目全非,她不想连这孩子也…… 所以,她会竭尽全力为她铺造她憧憬却得不到的幸福世界! 而,这一问,却让萧如月明艳的小脸一下暗了下来:“我……不知道他是谁……”秘密出口,积压在心头大半年不得发泄的情绪也排三倒海似得涌出,哇一声就哭了出来:“呜呜呜,娘,我找不到他,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他……” 端木芳儿和徐妈妈都同时吓了一跳,端木芳儿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你了?” 西院。 “怎么会有这样的……”敏感的两个字不敢出口,二夫人陶氏愤愤道:“简直为难人嘛!” 本来适婚的萧家嫡女就三个,去了订了婚下个月就出嫁的萧如梅,就剩下两个,可偏偏……不管是神意还是圣旨,都没有指定非得适婚年龄嫡女才可以,搞得范围一下就大到,府里所有嫡女都有可能! 二爷萧云峰抿唇不语,不知所思。 二房嫡出就三女一子,大小姐早已出嫁,次女排老三出世没多久就夭折了,二夫人陶氏生三小姐的时候伤了身子,好几年后才又怀上比萧如月稍小几个月的九小姐萧如锦,虽然没带把儿,可也是来之不易的,可宝贝着呢,怎么舍得把她嫁给一个就要死的人守寡守到死? 二夫人陶氏越想越不安,扭头对二爷萧云峰道:“二爷,这事您可不能不管,说什么我们家锦儿都不能嫁到武王府去。” 二爷萧云峰转头看向她,却是疑惑道:“大哥为什么……一声不出?” “大伯不向来如此吗?”二夫人陶氏撇撇嘴,并不觉得哪里奇怪,她记忆里,就端木兰儿还在那几年,萧云轩有那么点人气,端木芳儿一走,他就跟死人没区别。 哦不,死人可没他那么恐怖! 二爷萧云峰抿唇,脑中回忆起那一串长龙…… 不,不对……其他事大哥不出声不奇怪,但唯独这事,他没出声就有些…… “难道……”喃喃出声,似乎抓到的东西,又不见了,还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我不管,反正我们家锦儿不能嫁!” 南园。 一片喜庆中,隐隐透着一丝不安。 四房最多孩子,可,带把儿的只有一个,还是庶出,嫡出都是女儿还不算,就两枚,萧如梅眼看就要出嫁,另一个,也比萧如云还小…… “娘……你说,她们会不会……”待嫁的萧如梅一改往日掩不住的喜颜,秀眉凝着淡淡的忧虑不安。 “哼,我看谁敢!” 四夫人房氏杏眸一瞪,立马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模样,安抚萧如梅:“你放心放心,那些人再猖狂,也不敢直接跟朝廷大员对着干,左相公子自己相中的你,还那么喜欢你,就是我们不动,他和左相也不会让那些人搅了这门亲。” 萧如梅抿唇不语,可总觉得心头……不安。 比起嫡出的一二四房,庶出的三房和五房淡定多了,首先,他们的女儿因为他们是庶出就不能算是嫡女,尤其,根本没有女儿的三房。 生育方面,三夫人沈氏无疑是最能干的,一怀一生就是带把儿的,虽说次子最终没养活,可这也完全不影响她在这个时代女人的最高价值! 所以,她最有闲情笑看嫡出那三房为这事掐起来,只是…… 三爷萧云凌端着茶已许久,却不知所思的出神一口都没喝,三夫人沈氏不禁蹙眉,轻问:“三爷?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三爷萧云凌回过神来,笑看着她:“支持谁做这个新娘最好。” 三夫人沈氏掩嘴而笑:“瞧三爷这意思,已经有了人选。” [奇^书 ^网][q i].[s h u] [9 9].[c o m ] “知我者,夫人也。”三爷萧云凌笑着放下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来,奖励的在她额上亲了一下,顿时惹得她满脸绯红,瞧着屋里没人,才松了口气。 虽说儿子都那么大了,可……有些事还是控制不住害羞啊…… 三夫人沈氏赶紧借着话题转移注意力:“不知府里这些丫头,谁入了三爷的眼?”“……小六,如玥。” 那孩子,太邪乎了,不惧威胁不被诱惑,有锋芒却时隐时现,比起老谋深算的大人更诡计多端三分,连遇**天灾都不死,完全不受任何掌控,继续留着,太碍事…… “咦?”被选上的竟然是萧如玥,三夫人沈氏不禁有些诧异。 “笨!” 三爷萧云凌掐了掐她的鼻子,笑道:“对我们而言,武王只是个将死之人,但对那些可以掌军的亲王将军而言,武王可是个大宝藏……先祖皇帝只说除非皇甫家绝后否则绝不收回兵权,可没说武王还活着时不能把自己的私兵分出去送人。换言之,只要武王还有一口气在,能把女儿塞进武王府的那些亲王将军就都有可能分到一杯羹!” 三夫人沈氏明白了:“武王府是龙潭虎穴,如玥那孩子就是长了三个脑袋也难敌那么多人明暗算计,而就大伯对如玥的明显偏袒来看,到时势必插手,而到时候……呵呵,三爷,你可真坏。” 三爷萧云凌笑意顿凝,抬头沉声:“谁在外面。” 向来他们独处时下人都自动退远,今天竟然……三夫人沈氏一听也是大惊,赶紧从他怀里退出,正要去看,就见门外的人露出身来。 萧勤鑫! “是我。”萧勤鑫失笑:“本是来请安,不想听到爹娘聊得那么好,没敢打扰。” 看到许久不见的爱子,三夫人沈氏一下绽了笑迎上去:“呀,勤鑫,怎地回来得这么忽然?” 三爷萧云凌也抿唇笑了,两眼却停在萧勤鑫脸上似要搜寻什么。 刚才……看错了吗? 下北院。 五夫人李飞燕也有两个女儿,但五爷萧云卿是庶出,所以,对赐婚这事她不该没有烦恼,可偏偏不是这样…… “五爷,您在担心如玥那孩子吗?”他已经站在窗边出神许久了。 “要起风了……” 没头没脑的回答,让五夫人李飞燕反应不过来:“都深秋了,风不是早起了吗?” 五爷萧云卿扭头看她,抿唇,笑得无奈,却也不敢告诉她,他说的“风”,大得足以将百年萧府撕得瓦砾不存。 不过…… 大哥,如玥,这个家同时拥有了两个那样的人,还真是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只能“看”到了飓风肆虐,却“看”不到到,风后的景象…… 五爷萧云卿轻搂着身边的人:“你说得对,风……早起了……” 孕育了那两个拥有颠覆局势能力的人的,是这个家,可……谁又知道,他们到底是会用那份力量来摧毁如今的一切,还是守护……呢? 圣旨到萧家第一天,暗潮汹涌中,却也平静的过了。 次日,萧家家庭会议开之前,萧如玥接到了回信,内附……洋洋洒洒厚厚一叠礼单,和,一对雪鹿鹿茸。 信,很大一张纸,更短一句话,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字迹清秀依旧,却没有以往的劲道——【恭喜!】 瞪着那两个字,那厚厚一叠说是任她挑了随时可以当嫁妆带走的礼单,那一对说是让她补好身子争取怀上娃娃巩固地位免被休弃的雪鹿鹿茸…… 莫名的,额角青筋一抽就是一串,闪电劈空似得此起彼伏。 “六小姐……”丑姑欲言又止,担忧的看着她。这孩子做事确实有分寸得惊人,可她现在的模样,真吓人…… 萧如玥抬眸,巴掌大的鹅蛋脸儿笑纹与青筋共存:“怎么了?” 那模样,明摆着说一个字都……杀无赦! 丑姑摇头。晓雨垂眸。晓露玩衣角。 “这个,这些,都拿去喂猪。”把东西一股脑儿全塞给丑姑,萧如玥扭头往外走:“晓雨晓露,去福临苑了。” 喂……猪? 就在丑姑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连雪鹿鹿茸一起喂猪的时候,京都皇宫,太后居住的慈宁宫,有人正卖力的给太后捏肩捶背。 “有什么事求哀家,说吧。” 眯眼享受得差不多,太后拉住那双殷勤的手:“可别跟哀家说没有,就你这小猴子那拧脾气,没事求你都求不进宫的,这两天却来得这么殷勤,还从早呆到晚,还又是捶背又是捏肩的,明摆摆的没安好心。” “嘻嘻,什么都瞒不过您。”潘瑾瑜嘻嘻笑了一句,也不跟她多卖关子,敛了笑咚一声就跪了下去,神色严肃:“谨瑜想求太后姑祖母下到懿旨赐婚!” 081 我嫁 通城,萧家,福临苑。 都以为多半不会出现的人,竟然来了,只是静默的坐在那里,就让气氛冷凝如寒冬,在场人人神经绷紧,早盘算好的说辞不由都卡在喉咙里,谁也不敢贸然先开那个口。 萧如玥又成了最迟到场的人,一下便将所有人的目光吸了过去。 现在深秋近冬,风已透着入骨的凉,一身加厚的烟云蝴蝶交领齐腰袄裙穿在身上,反而衬得她的身板更纤瘦单薄,明明回府已有一年余,好吃好喝滋补品从没少过,可她除了长高不少,脸颊稍微有了些血色外,并没有好到哪去,但……这些却并不影响她那愈发动人的美! 巴掌大的鹅蛋脸儿稚气虽未褪尽,却也比起去年少了几分,犹似玉兰花半绽,隐隐青涩中透着待放的娇羞动人,举步轻移施施然然,竟也翩若惊鸿,无法言喻的轻盈…… 那由内而外的气质,就是五官身段几乎生得一模一样的萧如雪刻意模仿,也只能像个六七分! “你可来了。”萧如雪迎上去,暗暗松了口气。 对她,以及在场所有人而言,萧如玥的到来都是救场,虽说很诡异,但,她即便什么都没做却也还是能给让这超低压沉闷的气氛缓和下来,犹如密闭冰冷的屋子拂来一阵温暖的轻风,带来了新鲜空气,让人能喘息。 无论看几次,这样的气氛都让萧如玥觉得好笑,由着萧如雪牵引,先给主位上的萧老夫人行了个礼,而后是那个死人一样的爹,再按辈分逐个行礼招呼,一圈下来,又浪费了不少时间。 “老夫人说,既然人已到齐,那就开始吧。” 萧老夫人说话不利索,就由洪妈妈代为传话,说了这句后,转身恭敬而小心翼翼的问萧云轩:“大爷,您的意思呢?” 萧云轩低头喝茶,没打算应声的样子,明摆的“随便”的意思。可,他那么坐在那里,谁敢随便? 一时间,气氛又沉了下去,纵是洪妈妈也不敢贸然说话和缓气氛。 一个不太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人出现了,面无表情半声不吭,除非能读心,不然谁猜得到他到底什么心思?没摸清楚贸然开口,万一说错了,后果岂止严重? 再者,要商量的事还那么的敏感……明摆着的谁先开口无疑谁倒霉! 萧如雪紧张的拽了拽萧如玥。不知何时开始,她就发现并养成了这个习惯,有爹在,万事六妹打前锋准没错! 而,不止是萧如雪,其他人就是萧老夫人也明的暗的,纷纷往萧如玥这边投目光,都等着她开口。 她开口就她开口,谁怕谁啊? 萧如玥轻拍了拍萧如雪的手安抚,缓缓拂开,众人错愕的目光下,直接走到一直故作淡定的萧如梅面前,笑意浅浅却出口就惊魂:“四堂姐,你嫁吗?” 萧如梅怔住,在座所有人包括萧云轩都愣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的看着那纤细的小人儿。 “混账话!”四夫人房氏回过神来,一时也忘了萧云轩在场,横眉怒目瞪着萧如玥,恶声恶气:“你四堂姐已经订婚,下月就要出……” “那又如何?” 萧如玥笑意不减,温雅恬静依旧宛若玉兰花,可那不高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切肤般的犀利:“只要还没嫁,四堂姐就还是萧家嫡女,而不管是神意还是圣旨,都点的是萧家嫡女……还是说,那左相公子,大过神意圣旨了?” 四夫人房氏一窒,更火了,张嘴却还没出声,就听萧如玥又道:“别说什么礼有先后坏人姻缘遭天谴……倘若萧家只有四堂姐一个嫡女,她就是已经上了花轿到了夫家门口但只要没拜堂没成礼,神意圣旨下,她的花轿就得乖乖转道武王府!我,说,错,了,吗?” 四夫人房氏窒住,虽然那些话难听,却是事实,神的旨意大过一切,天子都不敢贸然违背,何况一个小小的百姓?可是…… “萧家又不是只有如梅一个嫡女!”话出口,四夫人房氏腰杆也直了起来。没错,家里女儿多得是,嫡女一抓一把,凭什么…… “凭什么就让四堂姐嫁吗?” 萧如玥笑着接话:“四婶,我也没说非让四堂姐嫁吧?我貌似只是假设呀?而且我刚才很礼貌的问四堂姐要不要嫁,再者……”稍顿,声不变,笑不减,却就多了一份凌厉感:“都是嫡女,凭什么四堂姐不肯嫁就不嫁?” 四夫人房氏反驳:“她已经订婚下月就……” “原来这样就行了呀?” 萧如玥恍然大悟,看起来竟是那般的天真无邪:“那我等下也出门找个人订婚好了,通城那么大公子哥儿那么多,总不至于个个都是歪瓜裂枣吧?运气好的话,凭着我们萧家的能力,今天订婚明天大婚都不是问题,诶呀呀,说起来还能赶在四堂姐前面呢?” 轻松俏皮的语气,却瞬间让满堂变色,尤其二夫人陶氏。她就是打算着,真不行,就用跟四房一样的借口,说早给萧如锦定了门亲,但因为年纪小所以一直没过礼,可现在……落空了! 萧如玥虽然说得难听,却确实是那么回事,神意圣旨下,只要没拜堂没成礼,这事就逃不了干系! 端木芳儿看着那纤细的人儿,抿唇不语。 她,确实没想到萧如玥竟真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撕破脸先发制人,如今即将出嫁的萧如梅都逃不掉了,萧如月和萧如云想用年纪小什么的理由逃开,也是不可能了…… “我……我不……我不要嫁武王……”萧如梅喃喃出声,往日的优雅淡定全都无影无踪了,只剩下满脸满眼的恐慌。 她已经十七岁,年纪最大,比在座其他女儿更清楚嫁一个将死之人会有什么后果,何况对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武王……武王若真的死了,搞不好还得被扣个克夫的罪名,那时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我也不嫁,绝对不嫁……”继萧如梅之后,萧如月也满脸慌乱的开口。 顿时,除了萧如云和萧如雪之外,家里的嫡女纷纷争着说不嫁。 不是嫡房也没有女儿的三夫人沈氏都忍不住心底发毛,暗暗庆幸自己没生女儿。 悄悄环顾,只见大夫人端木芳儿垂眸喝茶故作镇定,二夫人陶氏和四夫人房氏都被刺激得出气多过入气又发作不能,五夫人李飞燕明显比她更心神不安,而男人们,清一色抿唇不语装作没看到没听到,就是主位上一向威严不容逾越的老夫人,也闭着眼捻着手中的佛珠,不打算参与…… 好生厉害的丫头,短短一年,就让这宅子里的人个个一退再退,不敢贸然去触碰她,果真是……留不得! 留不得! 萧如雪愧疚不已,虽然是同天出生的,可她毕竟是姐姐,有事也应该是她担着,由她来保护妹妹才对,可是……每每有事,却哪次不是这个妹妹站在她前面护着她,为她撑出一片天? 大半年前那场袭击涌上脑海,当时那小人儿比现在更瘦更小却也是那么坚定坚强…… 萧如雪环顾一圈,暗想这也不过是暂时的,婶婶们和母亲一旦狗急跳墙,搞不好会联合起来,那时……就是爹出面,恐怕也难以招架! 她,也算是见过六妹的意中人,虽然没有看到脸,可言行举止以及对六妹的温柔体贴,无不证明着那是个十分优秀的男子,比起六妹,她心中想要的那份幸福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与其继续追寻那渺茫而遥不可及的梦幻,还不如,趁着婶婶和母亲还没有联合起来攻击六妹的时候,站出来,也算……尽一份做姐姐的心,出一份所能及的力,为妹妹多争一分幸福的可能! 定了心,深呼吸,萧如雪怕自己后悔的用自己狠狠掐着自己掌心,张嘴:“我……” “我嫁!” 淡淡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轻轻冲散了萧如雪的声音,呆了一呆,她不敢置信的看向萧如玥:“六妹你……”话到一半彻底回过神来,声音一下就拔高起来:“你疯了?” “我没疯呀。”萧如玥好笑的看着她:“你也没听错,你们都没听错,我说了,我嫁!” 除了萧云轩还能淡定喝茶外,所有人都震惊了,就是主位上的萧老夫人也不禁睁开了眼,怔怔看着那个,当面直言不讳恨她,她也从来没有喜欢过的孩子! “你……”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一个淡淡的,自然而然透着渗人冷气的声音传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众人一凛,第一反应就是——萧云轩不同意! “当然知道,不过……”萧如玥转眸扫了一圈,笑眯眯:“如果四堂姐和诸位妹妹有谁这个时候反悔了,想嫁了,我也不争。” “我不嫁!” “我也不嫁……” “我也……” 又一次除了面色复杂的萧如云,和太震惊得回不过神来的萧如雪外,争着抢着说不嫁。 “想清楚了?”淡淡的,萧云轩又问。 众人懵了。怎么回事?难道大哥(大伯)同意如玥嫁?为什么? 满腹疑惑,却无法从那面无表情的人脸上窥探到一丝一毫的心思,不由的,纷纷转向萧如玥,那个……好像脑子忽然抽风了的孩子。 “不是没人肯嫁吗?”萧如玥耸耸肩:“与其一家人打个半死总算逼出来一个,却相互结下仇怨,还不如牺牲我一个,不过……”眉目弯弯,笑靥如花:“看在我牺牲这么大的份上,嫁妆什么的,可得多给一点啊。” 反正嫁谁都是嫁,嫁个快死的人她还能早点自由,但出嫁时该拿的不该拿的,她可真心不想手软! 众人犹如猛然着了雷劈,脸,均是怪异的扭曲着。这事,瞬间让她做出了谈生意的感觉! “嫁的是武王,不论是谁,嫁妆都是最大那份。”萧云轩淡淡的声音,像是在回萧如玥,也像是在告诉在座所有人——现在,可以为了嫁妆改变主意! 但……所谓的最大份的嫁妆到底有多大,又包含了什么,谁,知,道?谁敢用一辈子去赌这样一份未知的嫁妆? “现在置办给我的嫁妆我觉得很够很满意了。”萧如梅真担心萧如玥又一个回马枪过来拖她,赶紧申明:“不管嫁给武王的是哪位妹妹,拿到的是什么嫁妆,我都不会有意见。” “对!我们没意见。”四夫人房氏也忙开口申明。比起武王那份短暂的富贵荣华,跟左相结亲才是长久的昌盛之道,谁要为了一份鬼嫁妆毁了大好前途? 端木芳儿莫名的不安起来。萧云轩的意思,太模糊了! 说没意见吧,谁知道他到底会给那丫头什么当嫁妆?虽说男主外女主内,可也没人说当爹的不能给女儿嫁妆啊,何况……这个家,是由他说了算,一旦点头说没意见,他就是把大半个萧家给那丫头当嫁妆,也没人能说不! 可,那都是猜测,万一他并没有那个意思,所谓的最大份不过是产业和钱多一点而已呢? 而众人,包括萧老夫人也有着同样的顾忌,萧云轩的意思,太难确定到底是哪种意思,万一猜错赌错…… 三爷萧云凌抿唇垂眸,心中的衡量也左右飘摆,觉得两个都太有可能。 那孩子不走,碍事!走了,却谁知道会带走多少东西?万一她真运气好,在武王死之前怀上皇甫家血脉…… “呵呵呵呵……” 突兀的笑声,让各怀鬼胎的众人纷纷惊愕回神,看去,萧如玥正笑得花枝乱颤,见大家都看来,道:“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没忍住,咳咳……那么祖母,爹,母亲,诸位叔叔婶婶姐姐妹妹,想好没有?唉,你们这样,搞的我都想反悔了。” 被四夫人瞪视着,四爷萧云展最先开口:“不管谁嫁武王,拿到多大份的嫁妆,我们四房没有任何意见。” “我们也没有意见。”五爷萧云卿神色怪异的也开了口。 二爷萧云峰本还在衡量,但二夫人陶氏一直恳求的盯着他,让他都没了多加思索的心情,也淡淡应了个没意见。 有女儿的都应了,没女儿的三房反对又有什么用?三爷萧云凌也笑着点了头:“三房不是嫡出,也没有女儿,我们也没有意见。” 一声声的没意见,让端木芳儿眉头直跳,转眸暗瞥,主位上的萧老夫人竟又闭上眼捻佛珠了,摆明了也不反对…… 她一个人反对,还起什么作用?何况,谁知道这是不是那个丫头下的套,就等她开口,然后一个回马枪,逼得她把月儿推出去…… 咬牙,道:“我也没有意见,但是……(一副和蔼的模样)如玥,这可是终身大事,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萧如玥转头看着她,嘴角蓦地翘高,那笑让端木芳儿心头忍不住就是一颤,浑身紧绷备战,死死盯着她那张不知会蹦达出什么话来的小嘴,生怕漏了一个音符就满盘皆输。 “六姐……”萧如月不敢让萧如玥开口,两眼汪汪的看着她:“六姐为我们做了那么大的牺牲,我们一辈子都会记得的。” 萧如玥笑了,真心笑了:“那你们可记牢了。”说罢转眸,看向萧云轩。 众人也纷纷跟着她的视线,转向萧云轩。 萧如雪张嘴刚想出声,萧云轩便站了起来,不想多呆的直接往外走,甩下一句:“既然你已经想清楚,大家又都没意见,就这么决定。” 虽说从头到尾都参与了这件事的讨论,却不知为何,萧云轩这话一落音,众人顿时有种错过了什么的感觉,总觉得…… 哪里不对! *分界* 公公将萧家决定武王的冲喜新娘的名字送到皇帝面前时,太后还没答应潘瑾瑜的请求,理由很简单很直接—— 一,潘瑾瑜孝服未除! 二,潘瑾瑜求的,是萧家的女儿! “姑祖母,我再有一个半月就可以除孝服了。” 潘瑾瑜跪在那里,拒绝李嬷嬷的搀扶,固执得让太后很头疼,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门外来了个公公,不一会儿年轻的宫娥小心碎步进入,在李嬷嬷耳边低语,再由嬷嬷将话送到太后耳里。 太后点头表示明白意思了,转眸看向跪在那里真就不打算起来,并且已经面色微变的潘瑾瑜,叹气,知他大概已经从她的神色中猜到了,但还是道:“武王的冲喜新娘萧家已经定好了,就是你要求的萧家六小姐。” 已经猜到,真的听到还是犹如遭了一记闷棍,潘瑾瑜瞪大眼杵在那里。 “而且还是她本人的意思。”太后不禁赞道:“虽是商家女,但似乎真如你说的,是个相当不错的姑娘。” 潘瑾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然跪着扑近过来:“太后姑祖母,求您了,不管如何,一定让皇上把婚期定在两个月后,还有,求您下懿旨赐婚,这次谨瑜要五小姐萧如雪,谨瑜要跟武王同一天大婚!” 太后一愣,而后知晓了他的意图,蓦地沉下了脸:“你疯了?” “谨瑜确实要疯了,得不到她,谨瑜真的会疯的……” 太后瞠目结舌。 门外,有个公公悄然退开,七拐八弯往御书房去…… 京都,武王府。 “诶呀呀,你这亲可真够一波三折啊,眼看临门一脚了,还有人给你添乱,好精彩好精彩……”唐镜明不顾某人脸发黑,嬉皮笑脸直拍手。 “我就想不明白了,不就是成亲,怎么就非得七拐八弯绕这么大一圈?以你的身份,娶谁还不是一句话吗?”药痴不耐烦了,这事早就绕得他火大了。 “说你不长脑子还真是不长脑子。” 唐镜明没好气的赏他一个白眼:“你不知道树大招风吗?这死孩子不就因为那破身份,才招来这一身病,还那么多苍蝇臭虫不厌其烦的飞来飞去!再说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敢说,这死孩子要真敢大声说要娶那丫头,保准就是他有千军万马那丫头有三头六臂,也活不到她嫁进武王府!” “切~”药痴喷了声,没再吭声。那些他当然知道,可,他火大的发泄一下不行吗?他xx的,把爷爷他惹恼了,挑个夜黑风高的好日子,投毒去,毒死那些苍蝇臭虫! 诶,对啊…… 药痴伸脑袋过去,小声神秘兮兮又兴致勃勃:“要不,我们去弄死那个潘什么?” “诶,这主意不错,说说看怎么干比较干净利落,啊,最好连尸体都化了……”闲得发霉的二号也精神抖擞起来,凑过去。 “知道后果吗?”某人,凉飕飕的开口。 “有没有发现,这死孩子最近脾气见长啊。”唐镜明自顾自跟药痴转了话题。 “何止见长,明显恶劣好不好?”药痴白他一眼。 “啧啧,万一……” “嘘嘘,这死孩子还会喘气呢,惹毛他照样有本事削你。” 白易翻眼,望天,将蹲在那里的两人的叽叽咕咕屏蔽在耳膜外。 通城,萧府。 萧如雪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到外书房找萧云轩,表示自己愿意代替萧如玥出嫁,反正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家里人都分不清楚,何况别人,可…… “你不行。”萧云轩头也不抬的回了她。 “为什么?”萧如雪真不明白。来之前,她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有一种是这个父亲流露出很欣慰的表情来看着她,可…… 就是没有这种! 不行?为什么不行? 萧云轩抿唇,脑中不由浮现那张总是带着纤尘不染的浅笑的脸,那个,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小得多,好像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的年轻的武王…… 半晌之后,淡淡出声:“纸包不住火。” “可是六妹她……”萧如雪不禁神伤起来:“六妹从小就吃尽苦头,还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她心里也是清楚的,武王府,根本就是龙潭虎穴,所以她之前才怕得一直开不了口,然后……又被妹妹给保护了! 因为萧如玥没有多解释,所以她认为,她一定也是跟自己一样,想为她的幸福多争一分机会,所以,才主动站出来当了那个冲喜新娘…… 萧云轩抬头,看着兀自懊恼的萧如雪,再低头垂眸时也开口:“不要多想不要做多余的事,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咦?”她听错了吗?为什么觉得…… “回去吧。” *分啊分* 娇园,房里就剩下萧如雪和王翠锦两人。 “奶娘,你说爹那是什么意思?”萧如雪蹙眉,一路想着回来都想不清楚。 王翠锦虽然也闹不明白,但…… “五小姐,说实话,奴婢也觉得六小姐最合适当武王的冲喜新娘。” 082 婚期 外界看来,皇帝对武王的大婚真的非常慎重,选冲喜新娘时请了神意,决定大婚日子时,又非常慎重的请示了一次神意! 可如此一来二去却又耽搁了不少时间,才终于定下了大婚日子——十二月初八! 京都,武王府。 一个比一个杀气腾腾的“忍”字,在药痴笔下生出。 “啧啧啧啧啧……”使劲啧了一串还是不足以发泄,药痴猛然拍笔,猛然爆道:“他的那个潘什么,他还是三岁小孩吗他?那么大个人竟然玩绝食的烂把戏!爷爷我要是他老子,老早把他塞回他娘肚子去了。” “那,是,不,可,能,滴~” 半空细绳上的唐镜明懒懒伸腰,接话:“要能塞回去,晋安侯肯定老早就想把他塞回去了,可他就那么两个儿子,大那个优秀得没话说可偏偏身子不行,硬拖到二十多终究还是没了……为了潘家不落个争爵内乱而垮台,现在这个儿子再怎么他也得想办法保住。瞧着吧,虽然太后现在还不肯点头下懿旨,但最终为了潘家不垮,她也还是会从了那个潘什么。” 嘿嘿笑着翻身,改趴在细绳上,看着下面摇椅中闭目养神的人,道:“虽说那个潘什么的实在太卑鄙无耻下流,可他连至亲血亲都敢这么玩,胆子确实不小啊,或者……换个角度说,他为了那丫头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啊~啊~啊~,嘿嘿,你真打算放着他不管?万一大婚那天,他真把人换……” 摇椅里的人缓缓睁开眼,看着他。 唐镜明识趣的断了话,看向药痴也同时改了口:“喂喂二师兄,这死孩子最近上火啊,都快烧屋子啦,你还不给他配点卸火气的药!” “这是方子,你去抓。”药痴扬手一挥,薄薄的纸张墨迹未干,却如锋利的薄刃一般飞向半空。 “喂喂,你想杀我啊?”唐镜明没好气的探手接住纸张,以免那薄薄却灌满内力的纸张削断细绳,摔他下去。 扫了一眼方子,直接甩飞回去:“你个庸医,不知道这味奇花长刺还长腿吗?十二月初八才开呢,现在保准谁去扎谁个鲜血淋漓再跑,我才不去!” “管你,反正方子爷爷我开啦,是你个破打铁的没本事弄来。”药痴哼哼着,伸手要借飞回来的纸,却不料抓了个空,那张纸似乎被什么勾住,往摇椅方向飞去。 “额……”他要不要现在转身出门去上个茅房捏? 药痴边想便转身,却听噗哧一声,回头,就见摇椅轻摇,窝在里面的人很是欣赏的看着那张纸轻笑:“旷世奇花……这形容,不错!” 啊啊,现在才十月十四,离十二月初八还有五十五天,按时辰算就是还有六百六十个时辰,按刻算就是还得五千二百八十刻,一刻千金…… “谁能借我五百二十八万千斤金子?” 对某人冷不丁冒出来的呻吟,唐镜明和药痴先是莫名其妙了下,而后整齐翻了个白眼,异口同声:“周公!” 还金子呢,就是那么多沙子,找来搬来也不容易! 十月十七,离武王大婚吉日还有五十二天。 没人压得住的潘瑾瑜已经绝食六天,太后无奈终于应了他的恳求,但因为他还有孝在身,赐婚影响不好,所以,已经拟好的懿旨要在他除孝服的第二天才能公布。 全然不知这一切的萧家,正忙碌着准备萧如梅出嫁的同时,也张罗着萧如玥的嫁妆。 许是萧如玥嫁的好歹是当今武王,许是担心萧云轩真的给萧如玥什么特别的嫁妆,操办起她的嫁妆来,不只是端木芳儿眼也不眨的下了大手笔,其他几房也不甘示弱不手软不心疼,往狠了给萧如玥置办东西,明显是在暗示当爹的某人—— 呐呐,我们已经给她办那么大份的嫁妆了,都顶过四五个公主了,你可不能再私底下给她什么啊! 不过…… 人在做,天在看,某人他爹到底看没看就不是那么清楚了,反正,他一如既往由始至终半声吭声一眼没瞧,压根没有女儿要出嫁的爹的自觉,依旧我行我素一层不变,让人,心头直打鼓! 日子越近,端木芳儿眼皮跳的越厉害,终于忍不住,以送萧如梅出嫁为由,把在国子监的萧勤玉召了回来。 她没份量,可老太太还是有份量的,而要想老太太倒戈过来,就得靠勤玉了! 于是,萧勤玉请了假,随便收拾了简单的行囊便启程回家,只是……同寝室那两个人,揣着说是父辈准备给萧家四小姐和六小姐的大婚礼物,非要跟着去萧家! 穆云飞是礼部尚书的公子,这时候不给他脸面等同不给礼部尚书脸……拒绝不了。 子墨……说是穆云飞的亲戚,也是靠着这层关系进的国子监,但萧勤玉心里一直清楚不是那么简单……反正,也是不能拒绝的。 萧勤玉无奈:“去可以,不过我爹不太好相处,你们……” “知道知道,萧大当家嘛,他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的。”子墨不停点头。 “还有……”萧勤玉张嘴,话却关键时刻又卡在喉咙里了:“算了,反正到时候别乱跑。” 十月二十四夜,通城萧府。 萧云轩的目光只淡淡从某处滑过,缓步未顿也未停,便直接进了书房坐下,随手拿起搁在翻开,没再抬头,也没有要出声的意思。 房外,夜三正转眸瞥向院中,看清落地的人,惊诧顿时从眸中滑过,但很快消隐,冲那人微微欠身,声还未出,对方先开了口。 “夜三爷不必多礼,我想求见萧大当家。” 夜三微微颔首,抬手轻敲了敲门:“爷,晋安侯世子爷亲临。” 淡淡的,房里应了一声。 夜三推开门,恭敬让道:“世子爷,请。” “谢谢。”潘瑾瑜道了声谢,暗暗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进书房。 萧云轩抬头看着那个明显一脸风尘的俊美男子,一层不变的面无表情目无焦距,倒是淡淡出了声:“世子爷这时候到访,不知有何吩咐。” 潘瑾瑜一听,俊脸不禁微微变色,虽说他如今是晋安侯世子,在谁看来都是尊贵无比的身份,可……这萧大当家虽是皇商为朝廷军队培育战马,可,却终归不是他的部下,岂能这么用上“吩咐”二字? 赶紧抱拳恭敬欠身,歉意道:“谨瑜有孝之身夜入萧府,确实冒昧又无礼,还望萧大当家大人大量。”可,他不是没办法吗?大当家为了去年萧如雪的事,一直将他的人拒之门外! “请坐。”淡淡一声,萧云轩垂眸翻书。 潘瑾瑜道了谢,坐下,直奔主题:“大当家向来洞察秋毫,相信也已经猜到这次赐婚,不过是要借武王的名将你们萧家换下……” 萧云轩抬眸,看着他,并未出声。 潘瑾瑜不禁暗暗心颤,但一想到此行目的,又镇定下来了,抱拳不卑不亢:“谨瑜也不瞒大当家,事实上谨瑜已经求得太后赐婚懿旨,虽然懿旨上点的是五小姐,但谨瑜想要娶的,是六小姐!” 说完,心中又开始忐忑起来,定定的盯着萧云轩,想从他脸上找寻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可供揣摩的线索,但…… 什么也没有! 这事并未公布,可他却似乎已经知道,果然……萧家被皇家忌惮,不是没有道理的! 萧云轩淡淡道:“萧某无能为力。” “这事不需要大当家出面,大当家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潘瑾瑜却不放弃:“当然,作为交换,我也会助萧家一臂之力。” 萧云轩沉默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垂下眸去,竟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世子爷误会了,萧某的意思是,那两个孩子太像,又都跟萧某不亲……说实话,萧某都时常分不清她们到底谁是谁。” 听罢这话,潘瑾瑜暗喜,但也不露声色的坚定道:“大当家放心,别的谨瑜不敢说,但区分五小姐和六小姐,谨瑜还是有把握的。” “你确定?”萧云轩又抬眸看着他。 潘瑾瑜用力点头。 萧云轩依旧面无表情目无焦距,却道:“试试如何?” 潘瑾瑜微怔,而后喜上眉梢:“大当家肯让我见六小姐?” “明日午时,醉香楼,一次机会,倘若认错……”萧云轩看着他:“可否请世子爷就此罢手,求太后收回懿旨?” 潘瑾瑜再度一怔,抿唇,坚定开口:“谨瑜绝不会认错。” *继续分* 已是深夜凌晨,萧府药地却亮着盏灯笼,映出二大一小三道忙碌的身影。 正卖力挖着什么东西的萧如玥忽然一顿,抬头,就见不远外多了个长影,他面前的是一株她嫁接长成的矮树。 看他竟然蹲下去看,也忍不住起身走过去:“别动啊,虽然小,可您金山银山也买不起。” 晓雨晓露这才发现萧云轩在那里,瞬间变了木头人。 萧云轩头也没抬:“下月,太后会下懿旨赐婚如雪。” 萧如玥微愣:“对方谁?” “晋安侯世子。” 萧如玥再讶,但很快淡定了。都要嫁武王了,自然得事先对京都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有所了解,当然就知道了那个人跟太后的关系,求道懿旨,也不算太难,只是…… “该不会那么巧,跟我同天大婚吧?” 沉默等于默认。 萧如玥明了,却没心没肺的呵呵笑了起来:“诶呀呀,好大的风,一下就给萧家刮来三位权贵至极的乘龙快婿。” 太后懿旨啊,那意味着就算她们不肯,死人爹出面,也没办法改变,何况潘家树大根深……但,某种程度而言,合了萧如雪的意,只是…… 斜眸,瞥那爹:“您……该不会是在变相的问我,五姐现在对那潘什么的心思吧?” 嘴角,微微翘了翘,却没有应声。 “难不成您还能让太后收回懿旨?”萧如玥挑眉。不能的话,还问个屁!换成是她,还能来个诈死脱壳,脱离萧家不是活不下去,可萧如雪的话…… 藏原始森林世外地绝对活不了,可,哪怕是放个人迹稀少的地方,只要有人,被发现的几率都相当大! “……不能。”微顿,才又道:“有些人……宁让玉碎,不留瓦全。” 柳眉挑起,萧如玥忽然弯下腰去,贴近着盯那张死人脸,道:“可别告诉我,那人找上门来了。” 萧云轩顿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这孩子聪明得,连他都觉得有些可怕。 而那聪明孩子,却用那只刚才挖东西还粘着泥的小手,啪啪的拍上他的肩头,满目怜悯:“内忧外患八方捣乱,这些年还真不是普通的辛苦您了,可是……爹啊,别太看得起我噻,我真不会分身术,也无法保护五姐一辈子,出了萧家大门,她,终究得靠她自己!” 内容没错,可是她的语气神态,却让人啼笑皆非,而且,她那么定定的一眨不眨眼的看着他,摆明他出个声就没完,但…… 她这番话后那个隐晦的问题,他,无法回答! “……顾好你自己……”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 不知道! 次日清早。 外院派人来传话,让萧如雪和萧如玥去一趟外书房,可…… “才出映月泮,在那里候着的夜三爷便直接把五小姐和六小姐带出了门,外面早准备好了马车,也不知道去的哪,连晓雨晓露和玉锦玉帛都不让跟。”徐妈妈轻声汇报道。 端木芳儿蹙眉,烦躁的走来走去,忽的一停,却问:“勤玉什么时候到?” “昨儿早出发的话,今儿个最快也得午后。”徐妈妈应道。 “派几个人去接。” “是。” *分啊分* 等了许久不见萧勤鑫落棋,萧勤政不禁抬头,竟见对面的人不知魂游何处,顿时不满了:“诶哟,哥~,你到底要不要继续啊?” 是他拖他下棋的也,却频频开小差! “不下了。”萧勤鑫说罢,丢棋起身就往外走。 “咦?”萧勤政怔了一下,追上去:“你去……”出门,却都不见人了:“搞什么啊?”最近都莫名其妙的。 *分啊分* 上车前,夜三便道:“爷有交代,不管看到什么发生什么事,两位小姐都不要出声。” 微愣,萧如玥便隐约明了,而萧如雪却是莫名其妙。 马车里,萧如雪柳眉越拧越紧,却因为那番莫名其妙的交代而不敢出声。 萧如玥斜了她几眼,最终还是看不过去的拉过她的手,指点上唇示意她别出声,而后纤指在她掌心一阵飞舞。 萧如雪先是瞪大眼看着她,而后似乎反应过来了,俏脸浮上淡淡的晕色。 某件事,她们事先约定好了的,可是…… 心中才摇摆,掌心便被掐了一下,疼,足以让她回神,却不至于让她惊呼出声。 抬眸,看着那个明明比自己小一些,却总袒护着她的妹妹,萧如雪眼眶顿时一酸泛起红,咬着唇,慎重的点了点头。 她虽然很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但……她真的分不清她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假的。 夜三将萧如玥和萧如雪被带进了醉香楼最大的雅间,留在门外。 雅间里,所有的窗子都开着,萧云轩早在那里了。 姐妹两相视一眼,手牵手走进去,在萧云轩身侧停下才松开,因为交代了不能出声,所以两人都只是垂眸福身行礼。 虽说稍有先后并不算百分百同步,但姿势动作却……神似! 萧云轩摆手示意下,两人肩并肩对面坐下,才取下面纱,便有敲门声传来。 “进来。” 淡淡一声,门开,潘瑾瑜面色微妙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两个……简直一模一样的人儿! 从乍见他的惊愕,到不自然的垂眸躲避,虽然十分相似,却也略有差别,可……都跟烙在记忆的那个小人儿,有巨大的区别! 原来……她没骗他,她真的变了,她已不是他了若指掌的丫头,已真的真的……回不到原来…… 犹如钝器猛然刺穿心脏,再慢慢将伤口撕宽扯大一般,愈来愈痛,无法喘息了……进门才两步的潘瑾瑜面色难看的倒退着出去:“对不起……我……对不起……”。 忽的,转身快步离去,步声凌乱沉重。 萧如雪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凤眸一下暗了下去,微转,却见那个妹妹和那个爹,都一副早知道会这样的淡定的喝着茶…… 张嘴,猛然想起不能说话,低下头去,更沮丧了。 “他没认出来……” 萧如雪闻声一怔,抬头看向冲她咧嘴笑的萧如玥,就听到她重复道:“他没认出来哦。” 很清楚的听到了话的内容,但萧如雪只是瞪大着眼,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萧如玥生怕人看不见似得,非常用力的叹了声气,抬手,落上萧如雪头顶,忽的就使劲揉啊揉:“丫头啊丫头,你好歹比我早出世一两刻钟啊,这么迷糊,让我怎么放心你嫁人?” “乱了啦乱了……你说什么?!”护发型的萧如雪猛然反应过来后半句,怔住。 萧如玥抬手撑桌,托腮,懒懒的斜瞥对面的爹:“个人觉得吧,有些事情既然避不开,就勇往直前,说不定能柳暗花明,何况……(转瞥稀里糊涂的萧如雪)这丫头明显已经死心眼了,拦得住那头恐怕也阻止不了这边,所以吧,有些事呢,还是说清楚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的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各种凌乱。” “嗯。”淡淡应声的同时,萧云轩起身,直接往外走。 萧如玥略微怔了一下,瞪大眼,怒:“喂,我是让你说,不是我说?喂……喂……你当爹还是我当爹啊……” 瞧着不对,夜三手疾,正好让摔过来的茶杯啪一声,撞上刚掩上的门背,再啪一声,落地开花。 雅间里,萧如雪一愣二回神,赶紧拉住暴起准备连茶壶都摔过去的萧如玥:“六妹……你你你……那可是爹啊……” “个屁爹!你见过那样的爹吗?” “见过啊,他也是我爹……” “额……” 夜三暗暗松了口气,转头,倏地瞪大了眼,他眼花了吗?看错了吗?看错了吧?爷竟然……笑得肩都抖起来了? 但很快,夜三又听到一声无奈的轻叹…… “……如雪也能像那孩子……哪怕……只有一半……” “爷……” “送她们回去吧。” 午后,带着两个客人回府的萧勤玉,刚好跟外面回来的萧如雪和萧如玥遇上。 没带武婢却由夜三送回来,萧勤玉自然惊讶,但碍着穆云飞和子墨在场,也不好问,便只是行了礼后,简单介绍一下。 毕竟那么巧的遇上了…… 好在,两人都戴着面纱! “本来是打算晚些吃的,看在你有客人的份上,喏,都给你了。”萧如玥把从醉香楼打包回来的食盒塞给萧勤玉。 不待萧勤玉出声,跟萧如雪手牵手就直接走了。 子墨瞧着萧勤玉一副被打败的样子,抿着唇,忍着没笑,本是要转眸目送那俏皮的人儿,却不经意,瞧见穆云飞定定的望着手牵手渐去渐远的两人儿。 那两人儿肩并肩手牵手,还真是难以确定他到底在看谁…… 不禁贴近,低声:“看的谁?” “五……咳!”穆云飞猛然回过神来,率先往萧勤玉那边扫了一眼,发觉他也正看着他,顿时红了脸,尴尬的摸着鼻子:“那个什么……不进去吗?” 虽然同一届,但其实三人并不同岁,子墨比萧勤玉大一岁半,穆云飞也比萧勤玉大一岁,被比自己小的用那种眼神看着,总觉得很……尴尬! 萧勤玉并没吱声,拎着萧如玥塞给他的食盒,率先往里走。 而萧如玥和萧如雪结伴回内院时,却在映月泮,遇上坐在桥廊栏上往湖里抛鱼食逗锦鲤玩的萧勤鑫,本打算打个招呼就走,却不想…… 瞧着萧如雪探了一眼,萧勤鑫便笑笑将鱼食递给她:“给。” 迟疑了下,萧如雪还是接过了。 回来的路上六妹给她说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状况,虽然有一部分早就心里打算着的,可真的事到临头,她还是忍不住心烦意乱,何况……她想要的,是六妹硬生生牺牲换来的! 萧如玥无奈,只好留下来陪她,她还真怕她一个不小心,被萧勤鑫套了话。 “后悔么?”萧勤鑫突兀的转头问萧如玥,声音很轻很低:“为什么要站出来当武王的冲喜新娘……” 萧如雪正失神自己的事,竟没听到。 萧如玥也想假装没听到,可萧勤鑫那双眼却一直盯着她,盯着她…… 那眼神,让她不舒服! 没好气搭腔:“与其被强推着去,还不如自己主动站出来……还为此赚到了很大一份嫁妆,也不错啊。” 还以为他会继续说什么,却没想到,直到她们离开,他都没再说什么奇怪的话,也似平常一样道了别。 可,为毛她总觉他怪怪的? 算了…… 稍晚一些,萧勤玉领着子墨和穆云飞去见了萧云轩,萧老夫人,而后才去的端木芳儿。 知道两人身份,萧老夫人和端木芳儿都很高兴,因为三人在国子监就住在一个寝室里,端木芳儿便让两人这段时间就住萧勤玉在外院的院子了。 当夜。 一只白爪大雕带着纸条,熟门熟路进了外书房。 乍见那八个字,萧云轩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凌晨。 爪白回到京都武王府,熟练的从窗缝钻入,却被闻声醒来守在窗下的两人猛的出手逮住,不顾他的粗嘎谩骂拼命挣扎,强行抢走了绑在白爪上的纸条。 “咦?” 看着空白一片的纸条,两人均是一怔,挠头摩下巴的研究起来。 “写了什么?”床上,淡淡的轻声传出。 “什么都没有!”唐镜明应道。 药痴把纸条翻来覆去又覆去翻来,横竖怎么看都只是一张普通的空白纸条,嘟囔:“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会不会是用了什么特俗墨汁写的?” 床上的人费劲的翻身面向床内侧,叹气嘟囔:“果真是父女……”一样的难搞! “这到底什么玄机啊?”唐镜明自问脑子不错,可这……也太深奥了点! “难道是默许了?”药痴两眼一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啊?”天天蹲在这里,他快长一脑袋蘑菇了。 “不去。”床上的人没好气应道。 人家爹他准岳父大人都对他的行为表示很无语了,他还自讨没趣,不是找死吗?那对父女,看起来不像,可实质是一路的,惹毛了什么都干得出来,万一真惹毛了他们,指不定合作无间的给他来个诈死脱壳,然后顶着圣旨,硬塞另一个萧家嫡女给他,那他他他……岂不亏死?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忍啊忍,忍啊忍,忍忍忍……大婚之前,名分落定之前,他忍,他忍,无论如何他都忍他们! *分啊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十一月初四,萧如梅风风光光,顺利出嫁。 四夫人房氏嫁进萧家十几年,总算扬眉吐气的狠狠风光了一把,三天后萧如梅回门,又爽爽风光一次,只是,这翘上天的尾巴还没甩几下呢,十一月十八,一道太后懿旨砸进府来,直接把她那满脸荣光震了个龟裂。 萧如玥做武王的冲喜新娘,等同送死,所以没什么好妒忌羡慕恨的,但太后竟然赐婚萧如雪和晋安侯世子这这这,为免也太……让人咬牙切齿恨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先看到表相的风光…… 端木芳儿嘴角都咧到耳根去了:“竟然定了同一天大婚,可真有趣了……” 那头四房嫡女才出嫁,这边大房两位嫡女又要大婚,萧府上上下下,忙得像打仗一样,喘息的时间,日子匆匆逼近…… 十一月初七了。